鳳駕果然出了和坤宮。


    琴墨提醒長孫清漣:“娘娘,要不要先和明妃商量一下?”


    長孫清漣有此心,但傲氣上來:“不必。她也就是失寵的老人了,本宮乃是王後,處理宮女的事情而已,難道還能給自己招災?”


    等抵達中樞處,韓琳琳已經責令陳午扇過林蔻十幾個巴掌。


    林蔻一張臉腫得變了形,口中流著鮮血,染紅了嘴巴,又染紅前襟,她本人卻還是直直立著,仍不鬆口。


    鳳駕張揚,宮女們遠遠瞧見,紛紛跪了:“參見王後娘娘。”


    林蔻雖羞怒不已,但不失禮節:“參見王後。”


    長孫清漣在她麵前站了會子,才道:“平身。”


    林蔻腿跪得麻,嘴上不得不道:“謝娘娘。”


    韓琳琳昂著頭,隨便蹲了蹲:“王後娘娘。”


    長孫清漣目光發寒:“你就是韓美人?”


    韓琳琳自恃得寵,大剌剌道:“對呀,我就是。”


    “汪培。”


    和坤宮的執事太監出列:“娘娘。”


    “代本宮教訓教訓這個不懂宮規禮節的四品美人。”


    “遵命。”汪培獰笑著走上來,照準韓琳琳的臉,“劈劈啪啪”連揍了好幾個耳光。


    這下,韓琳琳的臉和林蔻一樣,也腫了,嘴角還流出了血。


    韓琳琳哪裏受過這個,捂著臉大叫:“你敢打我?”話音剛落,又被一掌扇在臉上。這一掌扇得重,韓琳琳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轉了一圈,最後摔倒在地上。


    汪培尖著嗓子冷笑:“什麽東西,麵對娘娘竟然不用敬語,自稱不用謙語,仙霞宮的劉宮女都沒教過你嗎?”


    “我——”韓琳琳還欲爭辯,好漢不吃眼前虧,忍氣吞聲,還是將後麵的話給咽了。


    長孫清漣道:“晨昏不來正宮請安,日常還肆意妄為,擾亂內庭秩序,韓美人,本宮今天便做了主,讓你在這兒受些教訓。”又問林蔻:“林司務,不知道韓美人強自所要的是哪三個宮女。”


    林蔻便命人將曼琦、月盈、琴兒三個人帶出來。


    長孫清漣又道:“還有一個哭喊著要離開浣衣處,去永馨宮的呢?”


    浣衣處辛掌事急忙又把欣茹給領出來。


    這四個人已經聽到風聲,但是,絕料不到事情會鬧這麽大。心裏發怵,尤其是欣茹,兩條腿都快篩糠了。


    畫眉大喝:“大膽,見到王後居然不拜?”


    四個人急忙跪下來磕頭:“參見王後。”


    長孫清漣看了一眼韓琳琳,然後才冷著臉對她們說:“連最基本的宮規禮儀都沒學清,就妄想著要借著門路往上爬,就算給你們把門路尋著了,也強求到了榮耀,試問,你們這些人,可配得起?”


    昔日在南陵祖壽之**之下,曼琦和韓琳琳最為要好,長孫清漣夾槍帶棒,絕不僅僅隻教訓她們,一時氣不過,便直起身子大聲說:“王後娘娘,宮規禮儀那是人教的,隻要有人教,奴婢們肯定一學就會,而且肯定能夠學得很好,哪有配得起配不起之說呢?”


    “噢——”長孫清漣忍不住刮目,她轉眼看林蔻:“林司務,你瞧你,也太沒有眼力勁兒了,製下有這麽了得的宮女,事先你竟然都沒覺察?難怪你要挨了韓美人的打!奴婢尚且如此牙尖嘴利得緊!”臉色突然一變,“汪培,這宮裏,公然頂撞本宮的人,本宮可以怎麽處置?”


    “迴王後,可以直接杖斃。”


    曼琦傻了,月盈、琴兒皆撲上來,不讓小太監將她拖走。


    長孫清漣朱唇輕吐:“這兩個,目無主上,一起行刑。”


    欣茹顧不上尊嚴氣節,趴在地上直唿:“王後娘娘饒命,奴婢還是迴浣衣處洗衣,不敢再有妄念。”才沒被拖走。


    韓琳琳一直追到台階下,眼睜睜看三個童年的玩伴被活活打死。


    她既痛又恨,心裏又很害怕,眼睛一翻,整個人昏死過去。


    醒過來後,她已在永馨宮。宮女碧釵端過一碗養神湯來:“娘娘,先吃一點吧。”


    韓琳琳一把抓住她:“曼琦她們呢?”臉頰酸疼、嘴角劇痛,韓琳琳這才知道,先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王後、王後……”


    碧釵急忙輕聲提醒:“娘娘,小聲點。”


    “本宮為什麽要小聲?她那麽狠毒!”


    “王後是後宮之主,坐實了曼琦她們頂撞之罪,杖斃之刑確實沒有不妥的呀。”


    “那本宮就吃定了這個啞巴虧嗎?”


    碧釵很是無奈:“大約就是這樣。”


    韓琳琳咽不下這口氣,揭被下床。碧釵連忙扶住:“娘娘,你這又是要去哪裏?”


    “本宮要去找殿下,讓殿下為本宮做主。”


    然而,當她來到晉陽宮,要求麵見主上時,卻被也正要進晉陽宮的雪妃截住。


    “韓美人。”


    一身繡紅葉白綢衣,格外烘托出雪光一片。娥眉微挑,她那一雙豔美的眼睛裏滿含著戲謔。


    韓琳琳混沒了先前的底氣,雙腿一軟,差點當場跪下。


    雪妃心中得意,嘴上冷笑:“便是得了幾日寵,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混忘了形。你以為這宮裏頭真的可以任由你隨意往來?”


    韓琳琳勉強拿捏住,胡亂蹲身:“娘娘這是要阻擋臣妾見殿下嗎?”


    “怎麽會?”雪妃說著讓開路,“你想見,也能見的話,請便!”


    韓琳琳瞧瞧晉陽宮的門,又瞥了一眼雪妃的臉,伸手再摸摸自己臉上的腫脹酸疼,突然間,她跺跺腳:“臣妾身體不適,告辭!”


    鳴玉、浮香先後冷笑。


    “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那副尊容。”


    “真以為殿下也會把她當作命!”


    “我們家娘娘受寵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連誰才是宮裏的正經主子都搞不清,活該被打毀了容。”


    雪妃道:“本宮要去見殿下了。”


    兩個人這才住嘴。


    湯桂全剛剛把謝公、蘇大人和王大人送出來,笑容滿麵迎住:“唉喲,娘娘來得可巧。”


    雪妃進去,剛巧宮女送蓮子羹上來,她便把托盤接過來,端自書案旁,將碗放在鷹王手邊上:“殿下,先喝一口羹湯,再看奏疏吧。”


    鷹王挺意外:“你怎麽來了。”喝了湯,放下碗,才問:“韓美人將林蔻打了?”


    雪妃“嗯”了一聲。


    “你怎麽看呢?”


    雪妃這才說:“臣妾備了幾匹絹和一些珍玩,打算讓鳴玉送過去,安慰一下林司務。”


    “噢?”鷹王不由得意味深長,“她以前可是在九霄雲伺候過的,你居然都不在意了?”


    雪妃嘴角往上挑起:“臣妾說過,以後都不要在意那些已經在意不了、同時根本也無需在意的事情。三庭局雖不在臣妾管轄範圍之內,但是到底林司務也是高品階女官,臣妾這般做,也隻是想盡一盡主子的責任罷了。”


    鷹王一聽,長籲一聲:“你能這樣想,孤自是欣慰。光是幾匹絹,幾樣珍玩,孤覺得還不夠,稍後,我讓張恭權再從庫裏挑一些,你一同帶了去,送給林蔻,囑咐她:宮裏麵,她無需擔憂任何事情,隻要做好她的本職,一切,孤於她做主。”


    再說和坤宮裏那位——長孫清漣,這次在中樞處好好耍了一把威風,鷹王也沒任何責罰下來,可見王後的威嚴這迴終於實了。


    帶傷前來請安的韓美人蹲在地上:“請王後安。”


    她隻同珍妃說笑,半天也沒搭理。


    韓琳琳腿也麻了,腰也痛了,頭皮發緊,汗珠子都沁出來,就差滾下來。


    長孫清漣這才注意到她似的:“唉喲,瞧本宮這眼神,都把韓妹妹給忘了。”讓她起來。


    珍妃說:“剛進來的,多少有那麽股子新鮮,你看過一朵花開了,永遠那麽鮮豔下去的嗎?”


    韓琳琳戴著薄紗,想要迴嘴,可是想想嘴角還沒褪的傷痕,抿抿嘴,終究還是沒吭聲。


    右首第一張椅子上,雪妃冷笑一聲:“都是花兒,那也要看什麽材質。像是路邊的草本,一日兩日,或是三日五日,最長大約也開不過半月,確實會謝了。可是,若是金尊玉貴的東西做成的,比如寶石花,又或是彩玉花,年年綻放,朝朝受寵,也不稀奇呀。”


    長孫清漣嗤笑:“雪妃這是把自己比作寶石花或是彩玉花了?”


    雪妃目光乜斜,神情高傲,等於默認。


    “其實,本宮覺得,殿下怕雪妃你太閑了,所以將輕工局交給你掌管,那麽,你就將自己該管的事情管管好。三庭局是該本宮操持的,打發幾個不成器的宮女,以及安撫中樞處的司務,都是本宮的事情,都不必煩勞雪妃你呢。”


    “臣妾是怕王後新來不久,處理得不好,方才勉為其難,過問一二。”


    長孫清漣頓時笑了:“不過一個司務罷了——”剛說,敏感如她,忽覺得不對:珍妃連連使眼色,而一直無聊搖扇子的明妃突然冷笑,瞧著她看過來,則順手端起茶杯來假裝漠不關心。


    長孫清漣連忙刹住口,用帕子掩住嘴,佯咳了兩聲。


    琴墨會意,忙道:“各位,娘娘累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將各宮主子送出,她又刻意追上明妃:“明妃娘娘,請留步。王後娘娘請您再迴去一趟。”


    明妃卻不願意:“珍妃不是經常陪伴王後身側嗎?”


    琴墨笑著:“正是很久沒和娘娘聊聊,王後才特別想娘娘了呢。”


    將明妃硬給請迴來,長孫清漣親自出來迎接,挽住明妃的手:“快進來。”讓畫眉將珍藏的十花雨露茶沏來兩杯。“這茶的方子,本宮光是查典籍,就用了好多天。這不,前兩天剛成,今天才好將你留下來。”


    明妃湊近一嗅,香氣怡人,果然非同一般,喝一口,一陣絕妙的滋味,從舌尖到牙齒,然後匯進了喉嚨,最後在心裏完完全全融化。“名字是‘十花’,臣妾真如親眼看到了十種花,有香蓮、有月桂、有雪槐……真真是十種花的好滋味,一口都嚐盡了。”


    “本宮可沒有說謊吧?”


    明妃五體投地:“王後娘娘配香茶,天上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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