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日,綰罌不再整日跟在易少默身邊,而易少默也越加神出鬼沒,常常到深夜才歸來。


    綰罌對此從不過問,因為她知道他必定是去見一些人,一同密謀暗殺之事。


    退一步說,即便她問了,他也不會迴答。


    她的目的是得到蠱王,他的目的是暗殺林霸一,從這點上來看,她與他是各取所需的盟友。


    但二人的身份神秘,都默契的選擇各自隱瞞,從不相問。


    說穿了,她們此刻是盟友,下一刻隨時就可能是敵人,彼此間根本不存在什麽信任,有所顧忌與防範實屬正常,隻要不阻礙彼此,各自達到目的即可,其他的事根本無須理會。


    不過說來也奇怪,她在武林的勢力雖不能說唯她獨尊,但想要查一個人的身份信息還是不難的,可她讓血邀查了那麽久,他的身份資料還是一片空白,難道他是王宮裏的人嗎?


    不對,就算是王宮裏的人,也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沒有,仿佛他這個人是憑空出現似得,這讓她甚是費解。


    易少默神出鬼沒了半個月後,終於與他的人準備妥當了。


    暗殺林霸一的時間就定在今夜。


    綰罌與易少默各自換了一襲黑色的夜行衣,臉上蒙上黑布,隻露出兩隻眼睛,掩去自身氣息,與其他六十個黑衣蒙麵幫手一同悄悄潛進了林霸一的宅院。


    由於每個人都對裏麵的機關有所了解,因而小心避開了機關的觸發點,六十個黑衣蒙麵幫手訓練有素、身手敏捷、配合默契,不到一會兒便已各自到位。


    易少默迅速除去了分布在林霸一附近的四個高手暗衛後,悄然潛進了林霸一的房間,綰罌緊隨其後。


    此時,林霸一正躺在床上熟睡著,不時打著唿嚕。


    易少默小心的接近林霸一,向床上的人撒了一種白色無味的藥粉。


    原本熟睡的林霸一感到一股殺氣逼近,當即睜開雙眼,狠辣的向易少默出手。


    易少默的藥粉不會傷害人的身體,隻會讓人陷入昏厥半個時辰,並且不會讓林霸一體內的蠱王有所察覺,發生異動,隻待林霸一昏厥後發出信號,與他的人同一時刻行事。


    出乎意料的是,林霸一的邪功竟然已經如此高深,他運用內力強壓下體內的藥性,毫不保留的與易少默過著招。


    綰罌在一邊靜靜的站著,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反而饒有興趣的旁觀著。


    林霸一自負的對易少默大笑道:“能殺了我的四個暗衛,悄無聲息的潛進本盟主的房間,你們還是第一個。這麽好的身手,可惜了。你們若是說出何人指使,本盟主可以網開一麵,留你們全屍。”


    易少默殺氣十足,眼神冷酷,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武功招式上。


    他的武功原本在林霸一之上,但礙於林霸一體內的蠱王,他不能打傷他,因而隻守不攻,束手束腳,無法展現真正實力。


    而林霸一正是認準了這點,出手更加肆無忌憚,絲毫不防守,一味強勢的進攻,他要在藥性發作之前殺了他,他的武功是他生平所見最為高深莫測的,不除了他,來日必是會壞了他的大計。


    林霸一的邪功陰毒霸道,防不勝防,易少默屢屢閃避,漸漸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一個不慎被他一掌打在右肩上,猛地後退了幾步,吐出一口血。


    林霸一剛想把握時機,趁機殺了易少默時,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一顆烏黑的藥丸被塞進他的嘴裏,被迫咽下。


    “你......”林霸一睜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狠狠盯著綰罌,才吐出一個字,他便“咚”的一聲倒地死去,死不瞑目。


    林霸一未曾料到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綰罌會突然對他下殺手,他仗著體內有蠱王,根本沒作任何防守,這才讓綰罌僅一掌就震碎了他的心脈。


    易少默迅速走至林霸一身邊,確定他已死後,當即眼神深邃的盯著綰罌,有憤怒、有戒備,還有一絲濃濃的殺意。


    “隻有我可以傷你。”綰罌霸道的聲音傳入易少默的耳裏,明確的解釋了她殺死林霸一的原因。


    綰罌不再看他,一臉嚴肅的蹲下,取出一把玄色的鳳紋匕首,輕輕劃開林霸一的手腕,烏黑的血源源不斷的從手腕間流出。


    片刻後,一隻長相怪異的黑色大蟲子破體而出,慢慢的蠕動著。


    這就是百年難得一隻的蠱王。


    綰罌立馬將它裝入一個黑色的玉瓶裏,小心的蓋上了蓋子,對易少默使了個眼色。


    易少默見蠱王未死,心中了然,掩去眼裏的殺意,微微點了下頭,與綰罌一同離開了林霸一的宅院,離開前他向空中放了個信號,示意他的人殺了宅院裏的六十個死士和所有其他的人,斬草除根,以免日後禍患無窮。


    片刻後,寂靜的宅院裏四處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易少默的人完成任務後,無聲無息的離去了。


    等易少默與綰罌迴到雲蘭客棧時已經很晚了。


    綰罌打開裝著蠱王的黑玉瓶,看了眼,蠱王已經死去,不禁令她惋惜的歎了口氣。


    雖然她逼林霸一服下了延緩蠱王死去速度的藥丸,但也隻推遲了短短半個時辰,好在蠱王死去後,屍體不腐,不會影響它的毒性,她還是可以研究它的毒血。


    她將蠱王小心的收好後,換了一襲藍色裙裝,向南院走去。


    易少默迴到房間後,立馬盤腿而坐,自行療傷。


    他的內傷雖沒有性命之憂,但林霸一好歹也是武林第一高手,功力深厚,此番受傷沒個兩個月是好不了的,而且兩個月內不宜動武,否則內傷將加重。


    正當他閉目療傷的關鍵時候,一個人影悄然出現在他身後。


    他立馬警惕的睜開雙眼。


    “是我。”說話間,綰罌已走至他麵前,左手敷上他的右肩,渾厚的內力源源不斷的從她的指尖傳入他的體內。


    她的內力可剛,亦可柔,奇妙的與他剛硬的內力融為了一體。


    他見她隻是單純的想助他療傷,並無惡意,當即放下了戒備,重新閉上雙眼,在她的幫助下靜心運功。


    半個時辰後,她收迴左手,遞給他一粒藍色的丹藥,示意他服下。


    他猶豫的望著她手裏的丹藥,顯然對她還存著一絲防備。


    眼前的女子雖沒有壞了他的事,但終究來路不明,正邪未知。


    她見此微微一笑,將丹藥放入自己的嘴裏,迅速吻住他,將丹藥送入他的口中。


    他猛地愣住,待他迴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將丹藥咽下了。


    他麵色一沉,用力推開了她,動怒的逼問道:“你給我吃了什麽?”


    她倒不生氣,妖媚的一笑,如實解釋道:“能加快內傷痊愈速度的丹藥。”


    此丹藥名為藍愈丹,專治內傷,能讓內傷痊愈的速度加快一倍。


    藍愈丹隻有曼珠崖上的血琴山莊才有,是武林裏千金難買的最佳療傷丹藥,提煉它所需的藥材極多,因而十分珍貴。


    藍愈丹的藥性已在他的體內發揮作用,他感到丹田處有一股暖流緩緩散開,當即覺得內傷好了許多,右肩也不再隱隱作痛。


    的確是上好的療傷藥,她沒有騙他。


    他瞬間打消了內心的懷疑,目光深邃的望向她,沉默不語著。


    不知為何,自遇到她開始,他變得比以往心軟了。


    若是在以前,他此刻便會動手殺她滅口,因為無論她的目的是什麽,她終究是林霸一被暗殺的真相知情者。


    可如今他卻不忍心殺她了,至於原因是什麽,他隱約明白,卻又不想去深想。


    她費心的輸了許多內力給他,麵容已有疲倦之色,於是慵懶的說道:“我累了,借我靠一會兒。”


    她隨後躺下,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膝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杏眼,毫無防備的睡去,絲毫不擔心他會對她不利。


    他眉頭微蹙,低頭望著她清秀的臉龐,已到嘴邊的話硬是沒有說出口,最終化為一聲極輕的歎息,望向她的眼神越加複雜難懂。


    清晨,陽光明媚。


    床上的綰罌悠悠醒來,身邊已沒有了易少默的身影。


    她簡單梳洗了一番後,推門走出他的房間,來到庭院裏。


    而他正背對著她站在一顆梨花樹下。


    “姑娘接近我究竟有什麽目的?”他淡淡的問道,聲音不帶一絲溫度,語氣裏有著明顯的疏離。


    他不信她接近他單純隻是為了蠱王那麽簡單。


    她走向他,伸手環住他的腰,輕輕抱住他,頭靠在他的胸口,輕聲道:“我說過我喜歡你。”


    他撇過頭,用力推開她,麵色清冷的說:“姑娘請自重。”


    她抱怨道:“我不喜歡你這麽叫我。喚我罌不好嗎?”


    “姑娘何時走?”


    “你就這麽希望我走?”


    “姑娘既然已得到蠱王,就早些離開。”


    “你對我就沒有一絲不舍?”


    “我與姑娘本是陌路人,何來不舍之說?”


    她凝視著他冷漠的雙眼:“你若喚我一聲‘罌’,我便答應你。”


    他平靜的望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頰。


    良久,他語氣平淡的喚道:“罌。”


    她妖媚的笑了。


    他最後看了眼她,垂下眼簾,轉頭離去。


    腳步有些沉重,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失去。


    梨花樹下離情絲,有無深情唯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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