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月的第十三天,傍晚,父親召集我們在石尖塔會麵,到場的有院長科茲莫、侍衛隊長巴特和我。


    巴特首先向父親匯報了這幾天調查的結果。他和他的手下逐一盤問導師和學徒,發現了一條先前疏忽的線索。


    采尼和弗雷森在霧月的第五天深夜進入圖書館,唯一的目睹者是三年級學徒阿普裏爾。


    聽到這個名字,我悵然若失。雖然學徒中有流言傳播,某人親眼看到采尼和弗雷森在失蹤前進入圖書館,但我並沒有在意。這是顯而易見的疏漏,我抿了抿嘴,暗暗責備自己。


    阿普裏爾是土生土長的布羅敏人,家境貧寒,從進入布羅敏學院起,就一直在廚房幫工。為了節省開支,他沒有申請宿舍的床位,而是住在廚房隔壁的倉庫裏。


    出事那天晚上,就寢的鍾聲已經響過,時間大約在十一點半到十一點三刻之間,阿普裏爾貪嘴吃壞了肚子,翻來覆去睡不著,倉庫裏沒有廁所,他隻好跑到山坡下的草窠裏解手,正好看見導師采尼急匆匆向圖書館方向走去。片刻後,一個高瘦的身影從不遠處晃過,阿普裏爾認出是四年級的學徒弗雷森,他一路小跑著,似乎在追趕采尼。


    他們的行蹤很詭秘。阿普裏爾好奇心起,拉起褲子悄悄跟了上去,目送他們消失在神廟圖書館。


    迎麵一陣風刮來,掀起弗雷森的灰布袍,露出插在腰間的黑色刀鞘。阿普裏爾突然感到一陣害怕。撞破別人的秘密是會被滅口的!他收住腳步,沿原路返迴,沒有再深究下去。


    第二天采尼和弗雷森就神秘失蹤了,大夥兒把布羅敏學院翻了個底朝天,什麽都沒找到。阿普裏爾畢竟年輕,沒能管住自己的嘴,他在廚房裏隨口嘀咕了一句,“他們是在深夜被圖書館吞吃了!”流言就這樣傳開了。


    巴特反複盤問阿普裏爾,確定他沒有撒謊。


    但是弗雷森帶刀這個細節卻遭到很多人的否認,包括科茲莫在內,凡是認識弗雷森的導師和學徒都說,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他私藏利器。


    巴特講完後,我向父親報告了這幾天在羊皮書庫的收獲。


    為了說明問題,我拿出厚厚一疊羊皮紙,一張張攤在書桌上,每一個關鍵詞上都用紅色的劃線標注出來。


    科茲莫的臉色立刻變了,他嘶啞著嗓音叫道:“普裏西拉,你……你……”


    我歉意地說:“對不起,我把它們都撕下來了。”


    “這簡直就是——”一向鎮定的科茲莫控製不住情緒,他失態地叫道,“這些羊皮書都是極其珍貴的文獻,弗林國僅存的孤本,看看你都幹了些——”


    “對不起,我沒想這麽多。對不起!”


    “算了,也隻好這樣了!”科茲莫像泄了氣的皮球,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說下去。”父親示意我不必在意。


    我清了清嗓子,滔滔不絕講了一個多小時。關於喬伊頓家族和“紅瞳”的關係,我事無巨細,沒有任何遺漏,但涉及到“密室”,我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隻字未提卡斯帕。


    利用卡斯帕對我的迷戀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還有意無意陷害了迪諾一把,科茲莫和巴特都在場,我不想節外生枝。如果有必要,我會私下裏向父親坦白的。


    最後,我強調了實地勘查後的發現,“我檢查過整堵石牆,結果在角落裏找到了撬動的痕跡,那裏的石縫比較稀疏,邊緣坑坑窪窪,殘留著少量碎屑——密室就是從那裏被打開的!”


    “親愛的普裏西拉,你幹得非常出色,我為你感到驕傲!”沉默片刻後,父親微笑著說。就連科茲莫院長也頻頻向我點頭,表示認可和讚賞。


    但是我從父親微妙的語氣裏聽出了言外之音,他並不相信自己的女兒能在毫無提示的情況下發現密室的存在。我早就知道這一切是瞞不過他的!


    “那麽,科茲莫老友,看來我們向真相又邁進了一大步。巴特找到了一條線索,普裏西拉找到了另一條。接下來讓我們打開密室,看看學院的圖書館裏究竟藏了什麽秘密!”


    我看了父親一眼,沒敢插嘴。


    果然,科茲莫苦笑著說道:“恐怕我們什麽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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