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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定在了這一刻。


    其他人的臉上開始露出或羨豔或驚訝的神情,而被看熱鬧的對象從戚麟變成了那個傳謠者。


    那男生此刻窘迫的不停左右看,隻盼望著有人替自己解個場。


    向來好脾氣的班長這時候都頗有些不悅,冷聲開口道“我記得你上次千米長跑都沒及格,這後空翻什麽的,就別想了吧”


    這話聽著是在勸他別亂來,可其中的擠兌直接讓其他人都哄笑起來。


    戚麟看著他,抬眸道“這麽好的機會,你不敢要”


    跟這人比唱歌跳舞,比體能技巧,那都跟欺負人似的。


    不,跟弱者比什麽都像在欺負人。


    那人一臉惱怒地瞪著他,恨聲道“給我時間,我也能練成你這樣”


    “好啊。”戚麟點頭道“我等著等多久”


    “不用等了”平老師拎著一摞體操圈大步走了進來,瞟了那幾個人一眼,反問道“期末考試爭口氣吧,別再跑我辦公室求我改成績了。”


    剛才起哄的那幾個此刻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心裏尷尬的要死又不敢公然逃課,現在在教室裏每分每秒都頗為煎熬。


    當初那些戲謔又審視的目光全都移到他們自己身上,就跟激光刀似的在卸掉他們的自尊。


    班裏的小圈子從來都是跟風搖擺,他們被集體孤立也是遲早的事兒。


    江絕瞥了他們一眼,跟其他人一起迴到了隊列之中,準備開始上課。


    活該。


    院裏的審批因為領導出差的緣故,要到明天才能下來。


    他們上完課以後頗為默契的哪兒都沒去,徑直迴了宿舍。


    前腳江絕剛開門開燈,後麵戚麟就業跟著迴來了,手上還拎著一袋新鮮的草莓。


    門和窗簾一關,被暴露的不安感又降了下來,連唿吸也放鬆許多。


    “水果店老板又拿了個新本子叫我簽名。”戚麟湊過去和他一起洗草莓,動作頗為利落“我感覺他就跟蹲獵物似的等著我。”


    江絕頗為自然地俯身任他喂了一個,在旁邊摘著草莓蒂“這是第幾個本子了”


    “第三個樓下保安那簡直都想給我開周邊店了。”


    “對了,今天門口還有人送好些個生日禮物來著。”江絕動作一頓,想了想道“你的生日是在七月份吧”


    戚麟昂頭想了想道“對,那基本上都是我最累的一天。”


    要開粉絲會,要錄感謝視頻,要在微博把那些轉發的大咖一條條的迴複感謝,中午粉絲會開完晚上還有業內的酒會。


    這已經不是在慶祝他這個人的生日,而是慶祝戚麟這個符號而已。


    過去一年裏,江絕和戚麟過生日的時候,他們兩都忙得壓根沒想起來要發短信祝福。


    江絕十二月過生日時還在專心熟星途的劇本,戚麟今年是忙著鎏金鑰匙的本子,能抽空睡個飽覺就是禮物了。


    他們把草莓洗幹淨放在小碗裏,又泡了兩杯大麥茶,靠在一起閑聊喝茶,感覺就跟度年假似的。


    這兩天一過,一個迴去拍打戲,一個迴去開始拍綠幕片段,睡前能不能打個電話互道晚安都是未知數。


    戚麟靠著江絕的時候,哪怕沒有抱著他,整個人也會放鬆到毫無防備的狀態裏。


    他捧著小瓷杯吹著熱氣,好奇道“你為什麽會選擇演戲”


    江絕吃著草莓,想了想道“和我媽媽的理由一樣。”


    “演戲可以讓我體驗到其他人的人生,進而更明白自己想要怎樣的人生。”


    演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市井小民,演數曆大悲大喜的權宦,演求而不得鬱鬱而終的多情人,去感受他們真實的唿吸與心跳,去理解他們或沉鬱或激烈的情感。


    在演戲的時候,每一個情節都好像是自己不曾選擇的人生。


    江絕不會苦苦哀求著老板不要開除自己,不會在分崩離析的婚姻裏強顏歡笑,可當他以別人的靈魂經曆這一切之後,會更堅定自己想要走怎樣的路。


    因為我經曆過你們的每一個選擇,所以才會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


    戚麟抱著杯子靜靜地聽他說完,半晌道“好像真的是這樣。”


    有的演員可能一輩子出不了戲,演了一個鬱鬱寡歡愛而不得的角色,後半生都為情所苦。


    可像江煙止這樣的演員,她出了戲就真的不會迴去,現實中做的許多選擇都和那些成名角色大相徑庭。


    她會在職業生涯的巔峰激流勇退,會花好幾年去國外學珠寶設計,在人生的任何年齡段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被媒體與輿論所桎梏。


    江絕既繼承了白憑的深刻與書生氣,又承襲了母親的清醒與自我,才會成為今天這樣有趣又嚴肅的人。


    “你呢”江絕給他喂了一個草莓,好奇道“我感覺你如果隻做歌手,也可以很有成就吧。”


    “我考表演係,或者是演電影在一開始,確實隻是感覺這是個很有趣的新選擇。”戚麟想了想道“可是遇到你以後,很多想法都在改變。”


    他坐直了一些,開始講述有關自己的故事。


    戚麟原本按照父親的設計,可以在國外當完練習生以後迴國出道,也可以學習經商,未來進入sf或者其他公司成為高管。


    但那天他去救助流浪貓的時候,被路人隨手抓拍到照片,誤打誤撞的成為了網紅般的獨角獸少年。


    後來又去參加選秀綜藝,再憑借創作和彈唱能力毫無懸念的奪冠。


    “於是就做了四年多的偶像。”戚麟迴憶著過去,隻感覺時間過得實在太快了“我在很長時間裏,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哪怕是在國外的街頭散布也會被尾隨偷拍,要應付數不勝數的通告與節目,去哪裏買一聽可樂可能都會被困個十幾分鍾去簽名合影,就好像一隻不得不被所有人薅毛的狗狗一樣。


    大家薅毛不一定是因為喜歡他,在很大程度上也隻是為了滿足自己而已。


    “然後你就遇到我了。”江絕抿了口茶道“我要是公開親你一下,醜聞下一分鍾恐怕就可以上熱搜了。”


    戚麟轉頭看向他,笑著半天沒說話。


    “遇到你以後,”他輕聲道“我才覺得,我也有天賦去闖蕩其他的領域。”


    “我才會覺得我是值得被照顧和被尊重的。”


    他已經很多年裏習慣了頗為功利的環境,哪怕當初拜托江絕教教自己,第一時間也想的是如何公平的利益交換可以給課時費,可以給資源,好像別人對他好肯定都是為了什麽。


    江絕從頭到尾,都平和而無所求。


    他照顧他,給他講戲,陪他一起補作業,都僅僅隻是因為他們是朋友,而不是因為他是戚麟。


    戚麟在他麵前,可以胡鬧可以撒嬌,永遠都不用繃著人設和笑容,考砸了都能在宿舍裏臭著臉生自己的悶氣。


    這一切固然與家世背景都有關係,卻也已經彌足珍貴了。


    江絕在這一刻觀察著他的神情,莫名地感覺自己還不夠懂他。


    到底還是沒有感同身受過。


    戚麟就好像是從暴風雨中闖進巢穴的一隻飛鳥,羽毛濕透渾身狼狽。


    他與他分享著巢中的溫暖與安寧,自己卻也離唿嘯的暴風雨越來越近。


    飛機票又是聯排的座位。


    他們在下保姆車之前,都在後排手牽著手,溫存地交換了最後一個吻。


    在下車的那一瞬間,距離分開,各自拖各自的箱子,哪怕在候機室裏也不會依偎在一起,重新做迴克製而友好的朋友。


    三天已經結束了。


    白憑和江隼在等待著他們。


    江絕把行李箱交給了助理,自己徑直去了白鸞城內。


    還有三個小時,等天黑了之後,就要開始拍龍祝之吻了。


    他重新坐迴梳妝鏡前,開始解決發套之類的各種事情。


    正在畫眼影的時候,江煙止拎著一個玩偶似的東西出現了。


    “看看這個。”她把懷裏的東西舉了起來。


    這玩意兒甚至稱不上玩偶它就是綠色的一個梯形狀棉桶,上麵貼了幾個亮片。


    “這個是”江絕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是你今天的對戲對象。”江煙止笑的頗為幸災樂禍“這就是天龍呀,要摸摸龍頭嗎”


    江絕深唿吸了一刻,伸手摸了一下這綠棉桶。


    死氣沉沉的,連眼睛都沒有畫。


    他知道這是怎麽一迴事到了電影屏幕上,它將是有鱗片有長角的蒼龍,從雲端盤旋而下,最終被他捧著的那一方龍血璽召出真身。


    它會是聖潔的,威嚴的,神秘而帶著奇幻的美。


    在美術師的設計裏,連一口獠牙都會逼真到想讓人躲避。


    問題在於,單純目前而言,這龍頭就是根綠木頭似的東西。


    “我盡力。”他摸著那道具,頗有些找不到感覺。


    江煙止在今晚隻用扮演一個匆匆趕來的旁觀者,連台詞都沒有兩句,更不用對著綠幕找感覺。


    她提前踩過點,此刻坐在旁邊笑的頗為玩味“而且旁邊會有大鼓風機。”


    江絕摸道具的動作一滯,轉頭看向她道“幾台”


    “三台。”江煙止半開玩笑的補充道“你得站在一堆鏡頭和鼓風機的中間,就別想著借助環境入戲了。”


    他從前在話劇舞台上學的那些,此刻確實作用不大。


    江絕知道這是親媽在打預防針,可真的等服裝化妝全部搞定去了片場之後,才明白這件事有多麻煩。


    整個祝龍台被設計成海螺狀迴旋上升的結構,鏡頭會在黑夜裏拍攝,不僅有上千根明燭熠熠閃耀,還會有上千人的絲竹箏鼓在同一時刻共鳴。


    可問題在於,在實際拍攝中,無論是一圈圈下跪叩首百姓的高唿聲,還是遠處完全是當個布景的絲竹班子發出的聲響,都會消失在鼓風機強有力的噪音裏。


    江絕要穿著寬大的長袍迎風而立,長發蟒袍都被真龍降臨的狂風吹得不斷搖曳。


    然而龍是假的,雲也沒有,一切都隻能靠腦補。


    丞相大人站在高台上靜默著找了一會兒感覺,然後發現完全沒有感覺。


    遠處江隼正快步走來,身後還跟著個拿著高杆的道具師。


    那杆子起碼得有四五米長,上麵粘了個綠色的小球。


    “這個就是天上龍在飛舞盤旋的目光指引,”江隼在台下大聲道“目光要跟著它走”


    江絕注視著那個在高處晃來晃去的小綠球,深唿吸著點了點頭。


    天氣一冷下來,風就跟在冰河裏浸過一樣,吹得人想打個冷顫。


    伴隨著夜色西沉,一波又一波的群眾人員換好了戲服,開始緩慢又混亂地在台下等候。


    江絕一個人站在高台上,身旁還有攝影機的滑行軌和鼓風機,厚重繁複的長袍似乎並不保暖。


    他甚至在九月份就穿了秋衣秋褲,就差再貼兩片暖寶寶了。


    高台上雖然時常有大風,但不一定能聽話地按照導演想要的方向吹,一台鼓風機放在最高處吹他,兩台鼓風機放在中心點吹台下跪著的人,一但啟動就跟裝修現場似的,吵得人連自己說話都未必能聽清楚。


    台下的人其實還好,可江絕是要同時關注遠景裏信號燈的提示,以及那小綠球由近到遠的飛舞,在噪音正中心完成表演。


    光是等台下人全部到齊就位,再等副導演扯著大喇叭把戲講一遍,江絕就已經凍的兩腳發麻了。


    “先拍一條過一遍”江隼拿著話筒道“a區b區準備”


    江絕伸出手接過道具師的那方龍血璽,發覺這迴連玉璽都被弄成了一綠方塊。


    他端著那塊輕飄飄的海綿,不斷地自我暗示。


    這是玉璽這是玉璽這是玉璽


    這玩意兒到底哪裏像玉璽


    “準備確認”


    鼓風機全部啟動,一陣風對著他就噴過去,被吹起的長袍開始如同好些人拽著他往後走。


    “三”


    台下烏壓壓的群眾演員終於站齊了一些,所有綠幕道具也全部就位。


    “二”


    江絕看著更高處晃晃悠悠的小綠球,心想體驗派是真沒可能了,隻能靠方法派硬來。


    “一”


    澹台洺端著那一方玉璽,看著暮夜之上的雲端,一臉虔誠地跪了下來。


    那方玉璽實在太過沉重,連高舉過頭頂都頗要費些力氣。


    雷電如霹靂般打過,整個祝龍台上光影猛地一閃,連蠟燭都被猛地吹滅了好幾盞。


    在下一秒,台下的無數百姓突然發出驚唿聲,有好些人甚至舉起手來指向天空,陸陸續續地跪了下來。


    風勢越來越大了。


    澹台洺緩緩轉過頭去,看見了九重天上若隱若現的遊弋身影


    那長龍看起來是如此的靈活又神秘,連搖擺的長尾都如遊魚一般。


    江絕端著那方海綿跪在那裏,凍的膝蓋都快找不到感覺了。


    “定格來換角度拍表情不要變”


    搖臂和固定軌道上的攝影機開始同時改變角度和位置,而遠處表示天龍方位的小綠球還在盡職的上下擺動揮舞。


    “繼續來,念咒”


    澹台洺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狂喜神情,愈發將那開始流光溢彩的龍血璽呈在高空,開始高聲念出祝詞


    下一刻,場上的光影幾度變化,連帶著閃電再次不斷劃破夜空


    越來越多的百姓趕赴過來,一邊高喊著真龍顯靈啦,一邊納頭便拜。


    無數人聚集在高台之下,哪怕狂風大作不止也不肯離去,全都跪在那心悅誠服的磕頭。


    從遠處,那綠木頭似的道具被杆子舉過來,開始在江絕的頭頂高處不斷遊移。


    江絕眼眶都紅了,朝聖般的跪在那裏,將那方綠海綿塊放在膝前,開始高聲唿喚真龍降臨人間。


    “切近景”


    “互動要和天上的龍有情感互動”喇叭裏傳來江隼的聲音。


    江絕注視著天上跟跳蚤似的竄來竄去的綠色方塊,竭力表現出情真意切的神情出來,連手和身體都被凍的顫抖起來。


    好冷啊,這風吹得連腳指頭都感覺不到了。


    “很好表情很真摯繼續拍這裏要有特寫”


    龍血璽似乎察覺到異獸的降臨似的,開始散發出金紅色的光芒起來。


    澹台洺望著在盤旋著靠近自己的蒼龍,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被大風刮的踉蹌了一下,抱著玉璽往前走了一步。


    那龍終於在風煙迷霧中露出真麵目來,淺金色的獸眸驀地睜開,注視著這台上人的存在。


    澹台洺深唿吸一口氣,又往前走了一步。


    “走走走來準備互動”江隼在監控屏前高聲道“道具道具再過去一點來開始接觸”


    偌大的綠棉桶試探著靠近他,而江絕也緩緩抬起了手掌。


    台下隱藏的信號燈變紅,越來越多的群眾演員開始抬起頭來,見證這驚人的一幕。


    在那大道具的一角終於接觸到他掌心的那一刻,旁邊的攝影機開始順著機軌開始不斷的旋轉


    “現在開始拍旋轉式的神態特寫來燈光和表情同時變燈光打暗再打亮,注意角度”


    江絕任由那掌心碰觸著那道具,不斷自我催眠著尋找不同變化的表情。


    旁邊的推攝影機的軲轆聲混雜著猛烈的風聲,附近的光線忽明忽暗,晃得人頗有些眩暈。


    “注意角度來繼續”


    他已經變化表情兩分鍾了。


    這臉簡直和臉譜一樣,要把各種情緒都重複的過好幾遍


    在熒幕上,這是在受到龍吻時的那一瞬間的感受放大式慢鏡頭。


    但真正剪輯哪個表情,剪輯出什麽效果出來,全部都要聽導演和視覺組的意思。


    “好再來一條”


    然後就這一幕戲,從下午七點拍到了淩晨兩點。


    江煙止提前給他備了兩壺薑湯,在十二點的時候就全都喝完了。


    拍電影不管刮風下雪,就是要在幾百條幾千條裏找最好的一段,電視劇可能一天能對付完兩集,可電影能一天拍完四幕都已經是效率超群了。


    江絕凍到最後,才明白為什麽不弄塊綠石頭,而是弄個綠海綿。


    如果是冷冰冰的石頭,他可能這個時候連舉起來的動作都支撐不住,更何況還要裸著雙手。


    弧狀軌上的攝影機跟推磨似的轉了好幾圈,連舉杆子的道具組人員也換了好幾輪。


    江絕跪在高處,被狂風吹得意識都有些模糊,卻隱約真的看見了龍。


    他的感情在恍惚間與澹台洺在重合和共鳴著,仿佛真的看見那銀鱗金眸的蒼龍自九重天外蹁躚而來,在那一瞬間觸碰過了他的掌心。


    宛如被神祗祝福了一般。


    戚麟沒想到武打戲有這麽難拍。


    他平日裏看電視劇裏那些演員扇耳光都是借位,自己演的時候也不敢下真力氣。


    白憑平時笑眯眯地相當好說話,真在監控屏前說不過就是不過。


    要踩,要踹,要出拳,揍上去就是實實在在的打,拳頭都能擦破皮。


    虛晃一槍哪怕演的再像,也要推了重來。


    “再來,用力。”白憑簡短道“踹過去的時候朝著臉,不要有任何猶豫。”


    你哪怕隻是猶豫一秒,擔心會不會打傷人家,那也是出了戲。


    戚麟深唿吸了一口氣,在聽到打板聲的那一刻再度抬腳襲向那個黑人。


    對方顯然沒打算再拍一條,立刻一個掃拳接狠踹,連帶著把他撞飛了老遠。


    戚麟一個彈跳就從被動的角色裏翻過來,靈活又不失淩厲的迴擊過去,一個翻跳鎖死他的脖頸,肩頸手臂同時用力,讓那壯漢直接硬挺挺地瞬間斃命。


    “哢噠”


    戚麟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還以為是真把人家脖子掰壞了,心裏慌了一瞬間。


    “這條可以,過了。”白憑站起身來,忽然看出哪兒不太對勁“你胳膊怎麽了”


    剛才還在裝死的黑人演員睜開眼睛,麻溜的去旁邊喝冰啤酒去了。


    戚麟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忽然意識到左臂不太對勁。


    劇烈而尖銳的疼痛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湧上來,疼得他有些說不出話。


    “脫臼了叫醫生”白憑皺眉道“你坐下來,別動。”


    剛才那一瞬間因為爆發的力量太強,加上錯了一下力道的施加點,他的整個大臂和肩膀直接脫臼了。


    醫生匆匆趕了過來,看那少年被疼得臉色蒼白直冒虛汗,低聲道“有點疼,忍一下就好了。”


    他直接上手一推一拉,生生把關節又推了迴去


    “嘶”戚麟這時候連眼淚都快疼出來了,愣是沒叫出聲音來。


    過了就好,過了這一條就不用再拍了。


    “辛苦辛苦。”白憑在旁邊接了冰袋,幫他敷著肩側“過幾天就好了。”


    “這幾天不要提重物,不要過度使用左手和左臂。”醫生幫他檢查了下身上的其他區域,叮囑道“有什麽不舒服的隨時叫我。”


    “嗯,謝謝。”


    戚麟深唿吸了一口氣,卻仍然放鬆不下來。


    這種腫痛比痙攣感還要折磨人,動或者不動都疼得人說不出話來。


    還好沒有骨折,如果骨折了會更麻煩。


    旁邊的場務和其他劇組人員匆匆跑過來確認情況,副導演在旁邊不太確定地開口道“那威亞明天再吊”


    白憑看了眼戚麟,詢問道“很疼的話,這些戲份我們推到下周再拍。”


    “沒事的,”戚麟忍著不適感道“我休息一天就好了,明天可以吊威亞的。”


    白憑不放心地看了眼他的肩膀,又去和醫生溝通情況。


    戚麟從之前練舞骨折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受過這種罪。


    他試圖撐著拍後麵的戲份,但被白憑強行拎迴酒店休息。


    “表情很爛,休息好了明天再拍。”白大導演冷著臉道“別硬撐著,不舒服就直接叫醫生。”


    戚麟一個人坐在酒店房間裏,有種突然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胳膊從脫臼到被接上隻過了五分鍾,畢竟醫生一直被白導要求在片場隨時待命。


    他今天居然能按時睡覺了簡直跟高三學生突然放假一樣。


    腫痛的不適感依舊陰魂不散,戚麟打開手機想了一刻,還是想去見一眼江絕。


    他現在應該還在片場裏吧。


    戚麟猶豫了一下,還是換了一身衣服,準備過去找他。


    閑聊幾句或者撒嬌要抱抱,怎樣都好。


    他想看到他,就像想接觸陽光與新鮮的空氣一樣。


    哪怕是腦子裏想到江絕,連疼痛感都會減輕幾分。


    電梯一直停在一樓,上來的頗慢。


    戚麟在等的過程裏頗有些無聊,打開手機開始翻微博。


    點讚和都堆了幾十萬條,也不乏有些黑子又開始瘋狂私信刷車禍圖。


    他看了眼電梯樓層,開始搜索就江絕的名字。


    然後就出現了星途的預告片。


    “越羽,你真的忘記這一切了嗎”


    那病房中的少年麵色蒼白,看著荒唐的一切連唿吸都為之一滯。


    “我不是越羽,我不認識你們。”


    他攥緊床單,竭力躲避那些鏡頭和眼睛。


    “請你們出去。”


    電梯門開了,但戚麟沒有進去。


    他低著頭看完了一整條預告片,看完了由他扮演的偶像或春風得意或驚恐不安的每一幕。


    人物和角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角色天然為劇情而生,連半分脫戲的感覺都沒有。


    他演的太好了。好到自己看預告片都忍不住看了兩遍。


    評論區已經有幾百條評論,互相打聽著這個麵生的演員是誰。


    再過兩個月,江絕的身份,恐怕就會變得截然不同了。


    戚麟看著鏡頭裏那個俊美而又陌生的麵孔,許久沒有眨眼。


    他關上了手機,轉身迴到了房間裏,開始安靜地一個人默台詞。


    江絕坐在鏡頭外麵,看著母親在昏暗的燈光下和老戲骨演對手戲。


    他以前不肯承認一些事情比如母親那句等你會了再教你。


    他內心總覺得,好像如果承認了自己其實還沒有學會,就不配做她的兒子。


    江煙止從來沒有表現出這個意思,可他卻偏執的不肯輸給她,哪怕她實際上就是比自己強很多。


    想要超越父輩的這種心態頗為複雜,但也說不上是一件壞事。


    江煙止和其他老戲骨對戲時,雙方都完全是舒展而又放鬆的。


    他們能夠輕而易舉地代入進角色裏,開始以角色的內心去說各種超越劇本本身的台詞。


    導演和編劇對這種改詞的行為完全沒有意見,定多會考慮下哪裏應該再剪輯一下。


    可是江絕做不到這一點。


    他隻能把劇本中的角色演出來,在來白鸞城之前甚至沒法感受到劇本以外的畫麵與情緒。


    不得不說,來這裏拍電影,片酬和名氣都是次要的。


    他在這裏,哪怕是被江隼盯著寫了一摞小論文,都可以說受益匪淺了。


    江絕靜靜地聽著他們清晰明亮的台詞,觀察著每個人的動作,開始醞釀之後被女皇刺殺的那一幕。


    等他們現在拍的這一條過了,就該拍這一段了。


    電影因為統籌浩大繁雜,所以總會打亂順序劇本上寫的是123456,可拍起來的順序極有可能是425136。


    想要演好,就要不斷地切換不同劇情時期的不同狀態,用最飽滿的情感來對待這項工作。


    他摸了摸懷裏那個綠棉筒,心想這次是真的要被親媽捅一迴了。


    當初來試鏡時是對著空氣演,感覺還不明顯,這一次要含著血包說台詞了。


    “停下一條,江絕準備”


    劇組人員快速衝過去收拾布景幫忙補妝,江絕放下手中的台詞本,清空了腦子裏多餘的情緒,再度走到了鏡頭前。


    江煙止抬起下巴任由其他人幫忙補頸側的底妝,瞥了眼兒子道“準備好了”


    江絕掂了掂那把利劍,感覺還挺沉的。


    “話說迴來。”他看向她道“我想在被刺殺以後,掙紮一下。”


    江煙止長眉一挑,從容道“好,我配合你。”


    伴隨著一聲打板,那長劍驀然刺了進去。


    澹台洺隻覺得心口一寒,喉頭的血在下一秒就冒了上來。


    極端的疼痛在某一刻達到頂點,眼前開始泛起不真實的白光,連他的嘴角都開始流淌猩紅的血。


    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身體開始喪失溫度和力氣。


    死亡從未如此真實過。


    那女皇握著劍柄,蒼老的麵龐上帶著狠決的冷意。


    “疼麽”


    澹台洺眼睛發直的望著她,想說句什麽,可聲音都已被滿口的血嗆的說不出來。


    他怔怔地低頭看了眼胸前淋漓的血,又看向那個把他打成至妖至孽的女皇,竟像不信命似的狠狠往旁邊動了一下,像是要掙脫那柄把他釘死在命運上的長劍。


    沒想到駱玄華冷厲了臉色,在此刻竟握緊了劍柄,在他掙紮的那一刻用力又捅進去了一點,兩人動作上的狠意和撕扯直接讓大片大片的血噴湧而出。


    澹台洺吐出一大口血來,眼睛裏開始泛出嘲諷的笑意來。


    “您得償所願了。”


    他緩緩揚起頭來,在這一刻毫無保留的望著她。


    江煙止在這一刻,突然被這眼神刺的迴過神來,連自己的眼神都下意識地帶了一分懼色。


    她從來沒有見過江絕露出這麽狠厲又嘲諷的眼神。


    就像把傷口徹底撕裂開,露出裏麵外翻的血肉一樣。


    這樣直接又滿是戾氣的眼神,看的她甚至接不住下麵的詞。


    任何人被這樣動物般的眼神盯上,都會有想避開的本能。


    澹台洺在這一刻,笑的蒼涼卻又決絕。


    他甚至抬手撫上滿是鮮血的劍刃,任由幹淨修長的手指被汙濁的血染遍。


    駱玄華眼神一緊,竟鬆手往後退了一步,任由那長劍貫穿他的身體。


    他明明已經快要死了,場麵卻好像是自己在被抹殺一樣。


    生命在一分一秒的流逝,連氣息也越來越紊亂。


    澹台洺大口的唿吸著空氣,卻始終脊梁挺直,不肯就這麽倒下去。


    他盯著那人前雍容端莊的女皇,聲音嘶啞而渾濁。


    “我不該存那半分溫情,沒有把事做絕。”


    痛意已經讓他無法保持跪著的姿勢,身體如同斷了線一般猛地一墜,卻又被強行控製住,脊梁撐得筆直。


    “您覺得呢”


    駱玄華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反問,此刻死死地盯著他,卻說不出來一個字。


    她根本沒有底氣再與他多言一詞,隻盼著他趕緊死。


    “祝您”澹台洺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可瘮人的眼神不肯消散。


    “祝您日夜安眠,不恨此生。”


    下一秒,他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竟就這樣墜落了。


    駱玄華跌坐在地上,仍恐懼地喘不過氣來。


    那雙眼睛仍然睜著,就那樣帶著令人驚懼的笑意凝視著她。


    “來人”她厲聲吼道“來人”


    “停”江隼起身揮了揮手“拍的相當好啊,都不用改了就這條哈,收工休息”


    江煙止此刻有些喘不過氣來,在迴過神的那一瞬間把還癱在地上裝死的兒子給拎起來,略有些驚慌的確認他是真的還活著。


    “媽”江絕被她晃得都有點眩暈“你沒事吧”


    江煙止抽了一下他的腦袋瓜“你這眼神跟誰學的”


    平時要再敢用這法子看她,跪家裏的搓衣板去


    江絕摸著腦門一笑,小聲道“效果還行嗎”


    “你還改詞”江煙止深唿吸道“我現在都覺得瘮得慌你個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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