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他一愣,不明所以。


    林妙之還記得勾埠衛在劫持她之時,所言的那句,小四聽起來也不過是奴仆的名字,那時,她便想為小四換上一個名字,隻是,卻是想不到該為他換上什麽名字。直到方才,那一瞬間,林妙之想好了,他應當被喚作,九思。


    “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林妙之抬頭望向九思,道:“九思,你是真君子。沒人比你更襯得這名字。”


    九思聞言,隻是淡淡的笑了笑。他叫什麽,到底襯不襯這名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名字,是林妙之送給他的。


    輕輕的點了點頭,九思道:“好,妙之,我就叫九思。”


    林妙之見九思注視著她,一時又羞了起來,這次倒是沒再低著頭躲避了,而是朝前跑了幾步,又迴過頭來,迎著九思,笑顏如花。


    “九思我們迴家!”


    “嗡。”


    九思隻覺心中一顫,好似有極為冰冷空蕩的地方隨著林妙之的笑顏與“迴家”二字融化。


    迴家


    九思早已不記得家在何方,就好似在從前,他的記憶中,也從來沒有家的概念。而此時,他心中藏著的女子,迴過頭來逆著日光,朗聲笑道:“我們迴家。”林妙之的臉逆著日光,看不清晰,可她的笑意融進日光,好不美妙。


    “好,妙之,我們迴家。”九思笑,亦奔跑了幾步,輕易的追上了林妙之,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她的手,直到馬兒旁才停下,隨之二人上馬,一路洋洋灑灑,直至林家府邸。


    隻是眼下到了林家府邸,府邸前站著的奴才見二人歸來,竟是並沒有喜色,而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良久良久才勉強出聲:“小小姐,您,您迴來了您快去後院瞧瞧罷,小翠怕是活不了了!”


    “你說什麽?”林妙之顯然不明了,但隨之一種急的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在她臉上浮現。“九思,定然是父親母親見你我長久未歸,把我遭綁架之事怪罪於小翠!”她說完便率先向後院跑去。


    九思也抿了抿唇,跟隨在林妙之之後跑去。他記得很清楚,今晨之時,他來送早茶,是小翠慌慌張張送來林妙之被綁架的要挾信,還道是自己睡過了;02今日林老爺定是遣人送了五百兩白銀去解救被綁架的林妙之,而那時林妙之已被九思救下。而眼下林老爺與林夫人,定然是覺得林妙之已然遇害,痛心不已,遂開罪於小翠。


    林妙之與九思速度皆不慢,但九思總歸比她快上一些,轉眼已到了後院。隨之果真見小翠被押在長木凳,身後之人,正用了全力,用手中的粗棒子砸向她的後背。小翠並未開口求饒,麵色慘白,隻怕是沒有多餘的力氣開口唿痛了。林夫人在一旁哭的幾乎暈厥,林老爺亦是麵色不善,一手擁著渾身幾乎癱軟的林夫人,一手帶著些許顫抖的指向小翠,口中隻道:“給我狠狠地打!”


    九思一愣,這打的是後背,隻怕看小翠此時情景,那要命的力度早已穿透了心肺,若是此時不久,隻怕停下時也無力迴天。林老爺和林夫人,本就是欲要了小翠的命。


    林妙之此時正是在趕來的路上,而小翠又不得不救,就連再一下,估計她都是受不住的。可九思自問,若是他抬手相攔,可否能夠擋得住那奴才使了全力輪下的木棍?他身上半分內力都無有。眼見那奴才又一次抬起木棍,又要重重落下,慌忙前九思上前一步,抬腳,重重的向那人的膝蓋踢去。


    那奴才正使盡了全力舉起手中的木棍,下半身的力道本就虛浮,再加上無人預料到會突然來這麽一下,他應付不過來,雙腿一軟,向前撲去,而手中的力道,自然也就鬆了。


    “哎喲!”那奴才喊了一聲,雙腿一軟,上身向前撲去,他的上身壓在了小翠的身上,手中木棍卻是剛剛好避開了小翠的身子。


    林老爺和林夫人皆是一愣,她甚至都不抽抽搭搭了,從林老爺懷中抬起頭來,怔然的望向忽然到來的九思。又過了幾息,總算二人是反應過來了。


    林老爺上前一步,指著九思道:“小四!你在幹甚!”


    九思並未答話,便聽聞林妙之喘著粗氣而來,慌忙道:“父親!母親!”


    林老爺與林夫人一見是林妙之,暫且也顧不得什麽小翠了,二人慌忙走上前來,上下打量了林妙之幾分,是時眼淚婆娑,皆上前擁住林妙之,三人相擁。


    林夫人斷斷續續的說著:“妙之玄之不在粲陽城,就剩我和你父親二人了你說你要是出個什麽事你要我們怎麽辦啊”


    林妙之聽此,也嘴巴一撇,眼中起了霧氣。


    林老爺也開口道:“今日我遣人置備了五百兩白銀,送去了落月寺,誰知誰知妙之你早已不在那處,我和你母親以為”說到此,林老爺又是氣憤了起來,鬆開了抱在懷中的林妙之,又指向命去大半條的小翠,道:“若不是她,若不是她,若不是她貪睡,妙之哪裏會被劫走!”


    九思見此,抿了抿唇,眼瞼落下又抬起,上前一步道:“老爺,夫人,切莫怪罪小翠了。”林妙之看似分外在意小翠,且小翠本也就不該為勾埠衛綁架了林妙之之事負責人,若是因此死去,甚為冤枉。“那綁匪,是用了迷香,不然小翠不會睡過頭。”


    林妙之聞此,抬頭望向九思,眸中有光芒閃爍,急忙的點點頭。


    林老爺卻道:“你知道什麽?你怎麽會知道他用了迷香?”


    “父親,”林妙之道:“今日,正是九思救了女兒。”


    眼下林老爺林夫人對於小四突然變了名字什麽的,根本來不及在意,隻是不住的說著:“不管怎樣,你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九思見此,淡然一笑,後退了幾步,又轉身而離。杏眼微眯,抬頭望向天色,已到日入時分,再過不了一會兒,天色就要全暗了下來。而方才歸林家府邸之前,九思曾說過的,到了今晚,那些所有被喬六掠走的女子們,都會得救。此言不虛,而眼下,所說的時辰就到了。


    九思出了林家府邸大門,很快隱於夜色。再現身,已身處霸王幫會門前。其實霸王幫會在何處,九思先前亦是不知的,隻是看今日勾埠衛跟隨著喬六一幹人等離去,是這個方向,他便順著這方走了,粲陽城不大,如此也就碰巧找到了。


    霸王幫會門前隻是一個木製的柵欄門,兩旁插有燃的正旺的火把,有兩個腰部佩刀的壯漢在門旁把守著。隻是他們二人看起來並不警惕,許是覺得無人敢到此處挑釁。其實到了此刻,九思也不明白他為何要如此做,這般若是不成功,那他恐是便要喪命此處。可是就算是九思不知曉自己的過去,沒有半分的記憶,潛意識中卻還是覺得,他是應該這麽做的,就好似是誰從小在耳畔不以數計的教導過他一般。


    想到此,九思眉宇一沉,思索該如何不動聲色的解決了這二人且不驚動霸王幫會之內的其他人。念想一動,兩儀步的步法便呈現眼前,是時他兩腳站定,雙腳連環交接,前後左右來迴快速的換走,轉瞬已在看不清楚的速度下站在了那兩個壯漢的身側。隨之九思雙手一翻,握住那二人腰間刀柄,抽刀瞬間,“唰”一道被火光映襯著的刀光過,那兩個壯漢在根本沒有察覺到情況下,奔赴九泉。


    九思抓住其中一個壯漢的雙腳腳腕,拖至一旁,將他黑色衣衫脫下,套在自己身上,又在那二人身上摸索了一翻,發覺他們身上除了大刀,還各佩一把尖銳的匕首。九思自然是將大刀取了一把佩在腰間,又取了那兩把匕首,束在腰後。待這一切都做完,九思走進了霸王幫會。


    放眼望去,左側是極為奢侈的樓閣,之中還隱隱約約的傳出喬六的笑聲,還有女子微弱的哭泣聲。九思眸光一冷,殺意盡顯,隻是,眼下還不可貿然入內。因著這右側一邊,是地方更大的房屋,應是霸王幫會眾人居住的地方,眼下裏麵全黑,想必是都睡著了。但若是九思此時出手取喬六性命,隻怕還未得手,就驚動了他們。九思的身上斷無內力,比之常人是同樣的,隻是多了些招式,如此,以一敵眾,勝率微不可聞。


    九思斂頜,靜思瞬息,而後向右側走去。此處是個大門,且並未閉合,九思抬歩進去,可還沒走幾步,便覺得腳下踩著什麽東西,猛然一踉蹌。


    隨之隻聽“哎呦”一聲,便是罵罵咧咧的聲音:“是誰他娘的踩老子的手,點燈!”


    悉悉索索的的聲音,隨即這室內便亮了。


    九思垂目一瞧,這房中空蕩無物,一幹人等都在地上直接躺著睡。垂目間一掃,便大致估算了人數,人數不多,隻有五六十人左右,此時正橫橫豎豎毫無章法的在地表躺了一層。


    隨之聽聞被踩的那漢子,道:“哦,我當誰踩著我了,原來是兄弟迴來了。”他翻了身,道:“今日六爺派了百八十個弟兄去劫鏢了,這地上睡著可鬆散了你也快睡罷。”


    那漢子睡的迷迷糊糊,九思也忙斂頜,灰暗之地,確實看不出九思的樣貌。九思低低的粗著嗓音“恩”了一聲,心道方才還不知為何人數這般少,不曾想竟是抽出大數人去劫鏢了。


    誰知那漢子又迷迷糊糊的問了一句:“這次劫鏢怎麽樣?”


    “恩。六爺交代的事,自然是完成的好。”九思又壓低嗓音道了句。


    那漢子這下不說話了,九思便繼續低著頭往前走,心中思慮,如何下手才是最佳。


    卻不料不過幾息之間,那漢子又是開口,這次他揉了揉眼睛,才道:“兄弟,這衣服你穿上怎麽這麽寬大?劫趟鏢,給你瘦成這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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