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文並不是從一開始就叫惜文,惜文的本家姓王,村裏人叫她王妮兒。


    至於惜文這個名字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王妮兒的家,在葉縣一個寧靜的村落。村落名曰安寧村。村落不算富饒,但也家家有田,不多不少,恰恰好夠各戶自給自足。這裏的人們沒有什麽文化,心思卻幹淨純淨,鄰裏和睦。村如其名,平靜安寧。


    她就從小在這裏長大。


    安寧村離城中遠,且道路不通,更何況若是要出村,便隻能去借村長家的老黃牛。這裏幾乎是與世隔絕,偶爾有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出去了,便也沒再見他們迴來。所以,這裏連個識字的人,都很難找,更別提王妮兒能有什麽名字了。


    每日一到傍晚時分,村中在田間勞作的男人們都迴來了,在途徑王妮兒家裏時,不知是否是因為她唱的民謠太好聽,總會多留片刻,並朝她朗聲打趣道:“妮兒!你爹娘在後麵就快到了,你娘讓你把灶火攏起來呦!”


    日子清貧,但足以果腹。這樣的日子,王妮兒心中已是知足。


    她原以為她會永久這般的生活下去。


    一直到有一天一輛馬車闖進平寧村,“噠噠噠噠”的馬蹄聲,踏碎了她平靜的生活。


    那時候,她不過二八又一年華。


    她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何貧苦的小村落,會遭那馬車洗劫,


    她隻記得,那馬車看起來華美極了,比村長家的老黃牛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從馬車之上下來之人,皆是黑衣黑布遮麵,武藝高強。


    平寧村本已清貧,那些人幾番搜刮後,兩手依舊空空,所以最後,他們就是綁走了王妮兒。


    王妮兒不住的開口大唿救命,卻被那黑衣人一記手刀朝脖頸一擊,失了知覺。


    再次醒來之時,馬車早已離開了平寧村,最後停在一個美麗的閣樓麵前,那閣樓名曰不夜天。


    王妮兒不知這是何地,這地方對於她就像是從不曾見過的世外之地。這美麗閣樓的名字,她也是認不得的,隻是從黑衣人對話中聽出,這個閣樓名曰不夜天。


    “大哥,就把這小娘們賣到這吧,不然要她也沒什麽用!”


    被稱為“大哥”的黑衣點點頭,“恩他奶奶的,還以為找到發財的地方了,誰知是個窮鄉僻壤,什麽東西也沒有!白費老子的時間!”


    “那把這娘們兒賣了,不就有錢了嘛!”


    幾個黑衣人粗言穢語相對幾句,緊接著,被稱為“大哥”的黑衣押起王妮兒的肩膀,向不夜天走去。


    王妮兒的淚水早已斷了線,叫聲撕破了喉嚨,可身側路過之人,就好像未曾看見她一般。


    待進了不夜天,發現裏麵的人們都在用膳,可是這裏的氣味,除了做吃食之時所用的油鹽醬醋的味道以外,還有一種很香的味道,就像是王妮兒娘親僅有的一盒胭脂的味道。


    這裏究竟是作甚的?


    拚了全力的唿救,可是這裏的人們,表情更加淡漠。


    有些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看了。


    有人的表情甚至是幸災樂禍,頗好笑的看向她。


    很快她被黑衣人抓著押到了一旁,那裏站著一個與她娘親年歲差不多的女子,可看起來,又與她娘親的感覺很不相同怎麽說呢,這女子濃妝豔抹,妝容十分的誇張:


    女子的臉上塗了很厚很厚的米粉,看起來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可眼睛四周卻又塗滿了黑黛,嘴唇也紅的不屬於正常的唇色。


    那女子掃視了幾眼王妮兒,才開口道:“五兩。”


    黑衣似乎很不滿意,瞪大雙眼:“五兩?不行!太少了!”


    “喲,五兩還嫌少?你想要多少?”


    “十兩!”


    那女子抿唇笑了起來,“十兩?你說笑呢?”


    黑衣啐了口,抓起王妮兒的頭發轉身向外走去。


    那女子哪想到黑衣真的說走就走,急忙甩帕拉住黑衣,“這位大哥,咱們有話好好說”


    黑衣停下,“怎麽說?”


    “這個數。”女子伸出左手五指,又伸出右手三指。


    “太少!十兩,就十兩!”黑衣又朝外走去。


    女子這下不攔了,“那你就趕緊走吧,這小娘們兒,賣八兩已是抬舉。”


    王妮兒心底一顫,這下才算是聽明白了,她竟真是要被賣了!


    還來不及說話,就聽黑衣道:“那成,八兩也行,拿銀子吧!”


    眼見黑衣從女子手中接過銀子後,滿目興奮而去,王妮兒隻剩下不住的搖頭她被賣了!八兩銀子賣了!


    賣在這個不知何地的不夜天!


    “有哪位好心人能救救我!求你們了!”王妮兒歇斯底裏,卻被女子喚來的雜役壓住肩膀。


    反抗不過,甚至被壓的身子都動彈不得。王妮兒隻剩下哭泣。


    以為再無轉機之時,忽聽到一道男音傳入耳朵:“這是怎麽迴事?”


    語氣裏滿是不明所以的疑惑,卻又是那般悅耳,猶如天籟之音。


    這聲音一傳來,她便感覺到肩上壓著的力氣,鬆了。


    怔忪間抬頭,一眼便呆了,忘記了哭泣,隻剩下淚水啪嗒啪嗒的滴落。


    這是,怎樣一個男子啊


    粗粗的黑眉微微上挑,尾部就快要連入發線。他的眼睛很漂亮,深邃如深夜的大海。鼻若懸梁,光潔高挺。他的嘴唇有些薄,卻紅潤飽滿。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爽朗極了。


    身高八尺有餘,偏瘦,穿著一襲繡山河的白色長袍。腰間配白玉腰帶。他的腳上穿著黑色筒靴。王妮兒還記得,從前村裏那些離家而去的青壯年後來偶逢過年騎馬迴來時,都穿著這種鞋子。


    他的脊背很挺,就像是平寧村村口立的那塊石碑一樣,好像他的身體裏,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


    在他的身後,約莫有十餘位身穿戎裝盔甲之人。還有一位身著官服頭戴官帽之人。


    很快王妮兒就知道為何押著她的人放了手,因為方才花了八兩將王妮兒買下的女子朝官服之人福了一福開口:“喲,這不是咱們父母官李大人嗎!許久不來,還當您忘了不夜天媽媽我呢!”


    那縣令王大人冷汗都下來了,怒視媽媽不予迴答。


    那白衣男子望了王妮兒幾息,揣摩了縣令與媽媽的對話,複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又四周望了幾眼,似嗅到空氣中脂粉味道,隨即好像明白了。他似是有些生氣,朝背後穿戎裝盔甲領頭之人問道:“不是說用膳嗎?這究竟是甚地方!”


    “將軍,這不夜天飯菜可口其餘的下官也不知”


    媽媽也一愣,急忙開口:“瞧我這眼神兒,將軍來此竟是不知!我是這不夜天的媽媽呢來來來將軍大人,不夜天絕對給您招待好嘍!”


    不夜天的媽媽說著甩著帕去拉扯被稱將軍的男子。


    男子不耐煩的一甩袖,想要轉身離去,卻又不知為何,停下身子,道了句:“給我挑間上房,把那姑娘帶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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