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一旁的將士正要一哄而上,一舉將這郭良擒下。不想墨一卻擺擺手,阻止他們加入戰局。他們看向一旁的少將軍,誰知他揮揮手,將士們隻好退到一旁,將兩個人圈在正中,防備著墨一隻要有落敗的趨勢他們便上前救援。


    郭良擅使長鞭,方才趁著墨一一個後退的功夫,他已將圍在腰間的長鞭抽了出來。運氣直指墨一,長鞭被他逼成一條直線,向著墨一心窩子處毫不留情刺了過去。


    墨一的麵色暗了些許,手中長劍揮舞,被他挽出一朵密不透風的劍花。鞭頭擊在劍身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雙方都是用上了全力在拚鬥,交手見鋒。許是力道過大,兩人同時往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子。


    骨子裏都是錚錚自強的男兒,拚鬥之下,二人仿佛找到了難得的對手一般,一時之間,場上隻聞金鐵交鳴之聲。


    這郭良雖然廢了一條臂膀,做城守的這些年,也不曾將武藝荒廢了,每日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將拳法打一套,是以勇猛不減當年。


    墨一原本就是淩祈暄的貼身侍衛,功夫在墨家兄弟中也稱得上佼佼,棋逢對手,他自然要好好與他酣戰一場。


    郾城的城牆上有越來越多的士兵露出頭來,他們看著自家城守大人與人戰作一團,恨不得立即下了城牆與城守大人助威,隻是礙於大人的吩咐,想起他們還有另外的任務,這一想法隻好作罷。


    兩人打鬥期間,不見淩祈暄從車馬中露一次麵,郭良也由初時之時的興致勃勃,到越大心中越沒底氣。與墨一這樣旗鼓相當的對手交手,他居然還敢分神去看淩祈暄的馬車。


    墨一將他的舉動全看在眼中,他與這城守郭良本是舊識,一起上過戰場殺過韃子,一起為主子戰場衝鋒,本該是賽過手足的兄弟,卻落到了如今刀劍相向的地步。


    趁著一個錯手的功夫,兩人身形交錯,向兩旁落去。錯開身形的一瞬間,墨一悄聲發問:“郭大哥可是那狼心狗肺之人?”


    “昔日殿下大恩大德,郭某終生不敢忘懷。”兩人的動作同時慢了下來,不似方才那般鋒芒四射,倒像是在切磋武藝。


    “郭大哥今日做法可對得起主子對你的栽培?”墨一心中期望著郭良是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隱,而非像將士們所傳的那般,為著莫須有的利益背棄往日的主子。


    “一言難盡啊。”聽了墨一的話,郭良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到底是有人懂他的,隻是隻墨一兄弟相信又有什麽辦法?


    郾城方向突兀想起一聲雀鳥尖銳的鳴叫聲,郭良原本慢騰騰的身形立刻變得迅捷無比,仿佛又恢複了方才那種勇猛的姿態。


    一時之間,兩人的身形仿佛融在了一起,縱橫之間,亂了眾人的眼。冰刃時時從對方的麵頰上擦過去,兩方的將士都為各自的人捏一把冷汗。


    墨一尋了個時機,長劍纏住郭良手中的鞭子,借著巧勁往一旁帶去。郭良武器被敵人牽製住,不得不隨著他往一旁趔趄。就在這個時刻,又見墨一動作,他的右手成爪,呈擒拿姿態直往郭良脖子襲去。


    郭良躲避不及,被墨一控製在手中,一時動彈不得。在他們身後,郾城主城牆的牆垛空隙裏已被郭良的手下填滿,眼見自家大人受控,他們一個個急紅了眼,唿喊聲脫口而出:“大人”、“郭大人”!


    墨一製住他,兩人慢慢朝一旁挪去,藍卿月一個顏色,身旁幾人立馬上前將兩人擋了個嚴嚴實實,便是牆上那些人想要張弓射箭,也要考量是否能穿過這一堵厚實的人牆。


    一旁站立的侍衛接過韁繩,藍卿月從馬上一躍而下,這打鬥看在外人眼中驚險萬分,實則兩人都在全力做一場戲,或許是給了城中的某個人看。


    藍卿月慧眼如炬,一眼就看透其中奧妙。若是真如墨一所說那般,這郾城城守既是受了淩祈暄莫大的恩慧,想要說動他對淩祈暄不利恐怕難上加難。


    今日他一番表現隻有一個解釋說得通,想來是有什麽把柄握在他們手中,因此不得不暫時屈從妥協。這樣說來,城中的人定是三皇子所派了,他不知武將忠心,戰場上拚殺出來的情誼豈是他們三言兩語便可勸反的。


    果不其然,墨一扯著郭良向後退過去,落在那些人眼中,也確實是郭良被墨一製住要害而不得有所作為。城中的情況怕是有些艱難,是以郭良才以自己作餌。


    藍卿月行至墨一身旁,正待開口,不想城牆上一陣騷動,他們抬頭望過去,頓時吸一口涼氣。


    城牆之上一老一少兩個婦人被人送上垛口,身旁站著些全身都裹在鎧甲中的侍衛,郭良手下那些人怒目站在一旁,想要將這兩人救下,卻被那些身穿鎧甲的侍衛用長槍指著,一個個敢怒而不敢動。


    郭良望見身後的兩人,雙目之中頓時變得一片通紅,他有些哽咽的話語隻有近前的人才聽得到,言道:“墨兄弟替我謝過主子一片好意了,賤內已身懷我的子息,若主子能救便救上一救吧。”


    他與墨一交代完,又大聲朝著城門上吼道:“兄弟們,承蒙你們一直看的起,尊我一聲大哥。以後老娘便要托給你們照料了。”


    城牆上立著的一個個漢子不禁紅了眼眶,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郭大哥”、“郭大哥”叫成一片。


    “娘子,若有來生,我還娶你做我郭良的娘子。”他對著牆上站立的女子做下後世的約定。那女子重重地朝他點了點頭。


    墨一鬆開了鉗製在郭良頸側的手,麵上一片苦色,卻不知要說些什麽。


    郭良從懷中摸出一塊四四方方的玉石,上麵雕著一隻臥獅。他將這東西高高舉起,牆垛後隱著的人一見這東西,頓時大聲喚道:“郭良,你不要衝動,萬事好商量。”末了,怕郭良衝動,又加了一句:“但凡你有些良心,便不能丟下她們不顧。”


    他說完,又推著這兩人朝前走了兩步,再動便會從這數丈高的城牆上摔下去,看的諸位將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饒是鐵性的漢子,看到這些也不禁兩眼淚盈眶。不見郭良有任何動作,垛口上郭良的老娘忽然疾聲道:“兒啊,我這輩子最大的幸事就是養了你這麽個兒子,娘老了,要下去見你那短命的爹了。兒啊,你莫讓為娘寒了心啊!”


    說完這些,那老嫗竟然掙紮著從牆上一躍而下,兩旁看守的士兵本就抓她抓得不牢,不料這老婦人竟有如此氣節。待他們明了了老婦人的意圖,已經為時晚矣。


    “咚”的一聲重響像是砸在了人們心間上,老嫗身下是生養她的土地,鮮血從她身下溢出,和著泥土成了暗紅之色。


    “娘!”郭良衝著老嫗身死的地方跪下,郾城城牆之上亦跪倒一大片。唯有城牆上的婦人護著自己的小腹,牢牢望著城牆下婆婆的遺體。


    重重地叩了三個頭,再起身時,郭良望著牆上那人的目光已然滿是仇恨,他將手中代表一方印信的印章,恭敬地交給了已然從馬車中走下的淩祈暄。


    如利劍一般實質化的目光射向那身著官袍、頭戴烏紗的官員,一步一步朝著郾城的方向走過去。在他身後,是萬千將士。


    這氣勢逼得他一步步後退,有些色厲內荏地亂吼:“郭良,你竟敢不聽三皇子吩咐...你...你不要亂來,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將她從這裏推下去。”


    那些身披鎧甲的侍衛做事將這婦人往前推了推,想不到這婦人麵上不露一絲怯意,衝著郭良露出溫婉的笑容,道:“相公,莫因我做了東淩的罪人,倘若真的有來世,我還做你的娘子。”


    說著,她借侍衛的推搡向下躍去,好一個貞節烈女子,郭家一門忠烈。留在垛口處的士兵手中還殘留著夫人的衣裳,他們隻來得及捉住她半片衣襟。


    沒了人質,城牆上隸屬於郾城的郭良手下將士一個個滿臉戾氣,向著這些人圍了過去,那位大人一見情勢不對,在親衛的護衛下慌不擇路地就往後撤退。


    郭良原本穩定的腳步亂了,早在郭家娘子說話之時,他便感覺到了不對勁。隻見他一聲不吭,邁開大步朝前跑去,想是要在郭家娘子落地之前將她納入懷中。


    諸位將士目光中都是一片惋惜之色,郭良雖勇武過人,依照這樣的距離,待他到了城牆下,隻怕郭家娘子也已香消玉殞,郭氏一家葬身於此,當真是讓人扼腕。


    就在此刻,有一個身影比他動作更快,隻見他腳尖輕點地麵,中途不過在借力在樹上蹬了一下,就已經到了城牆下,將將趕在郭家娘子落地之前將她接住。


    眾人都不由鬆了一口氣,再望過去,城牆下站著的正是淩祈暄。郭良將娘子從淩祈暄懷中接了過去,正要對著他跪下,卻被他止住了動作。


    城門在“吱吱鈕鈕”聲中緩緩落下,那些人也被郾城的城守軍製住,淩祈暄一人當先,邁步進入郾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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