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白雲,灰色的天幕中,一輛馬車被許多人簇擁在中間。


    “阿離,我好擔心點心和饅頭。”


    顏霜撩起車簾,瞧著早已看不見的皇城,一臉哀傷。


    西門離將她抱住,“阿霜,你放心吧,有蓮子、四喜和紅兒她們三個在,宮裏頭我也安排了保護的人手,點心和饅頭一定會沒事的。等我們看過了母親,母親若是無事,咱們就早些迴來。”


    “嗯。”


    顏霜和西門離並不知道,此刻的皇宮內,點心和饅頭已經哭成淚人兒。


    “娘親,娘親——”


    點心邁著短短的小腿,在顏霜待過的每一個地方尋找了。


    饅頭跟著他,屋子裏滿是啪嗒啪嗒的跑步的迴聲。


    “娘親,娘親……”


    沒有人迴答。


    點心和饅頭也不見顏霜和西門離的影子。


    “咚”的一聲,點心被重重的絆倒在地上。


    “小主子,小主子,你怎麽樣了?疼不疼?”


    紅兒三人驚慌失措的跑過來,急切的問道。


    點心“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饅頭挨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也跟著嚎啕大哭。


    他們兩個哭起來就沒個完的時候,任憑四喜、蓮子和紅兒怎麽哄,點心和饅頭都沒有停止。


    瞧著兩人哭的紅彤彤的眼睛和鼻子,一臉的鼻涕和眼淚,三人又是傷心又是難過。


    主子走的時候,她們答應得好好的,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兩個小主子。


    可轉眼間,兩個小主子哭的這麽厲害,她們卻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怎麽辦?怎麽辦?


    主子與皇上此去大周,路途遙遠,沒有半個多月恐怕是不會迴來的。


    要是兩個小主子整日裏這樣哭,眼睛可怎麽受得了?


    到時候主子迴來了,一定會心疼死。


    “點心,饅頭,蓮子姨姨給你們去做好吃的甜點,你們別哭了好不好?”


    蓮子開口道。


    對於甜點,點心和饅頭都很是喜歡。


    平常,總是會纏著蓮子要甜點吃。


    饅頭做了壞事,被顏霜說了幾句,心情不好的時候,隻要蓮子拿出甜點,小家夥立馬就將煩惱拋諸九霄雲外了。


    然而,這次。


    “哇——”


    哭聲依舊,甚至比起方才來更加的大聲。


    點心和饅頭撕心裂肺的嚎著。


    紅二娘、四喜和蓮子更是慌亂的厲害。


    “吼吼吼——”


    小包子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點心抽了抽鼻子,看向門外。


    紅兒見狀,立刻將門給打開,讓小包子進到裏麵來。


    威風淩淩的小包子帶著屋外的陽光進入椒房殿內,它邁著雄赳赳氣昂昂的步子來到點心和饅頭麵前。


    點心瞧著它,漸漸地止住了哭聲。


    哥哥不哭了,一旁的饅頭哭聲也是漸漸地小了。


    “小主子,小包子來了,你們看那,這是主子特意留給你們的。”四喜說話道。


    話落,點心的眼睛又是紅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麵掉。


    “四喜……”


    蓮子瞧了她一眼,兩個小主子才好了,四喜還提起主子,這不是叫他們難受嗎?


    四喜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驚慌失措的給點心擦眼淚,立刻轉移話題道:“小主子,和小包子一起玩兒好不好?”


    點心沒有動。


    四喜直接將他給抱在小包子的背上。


    “要,我也要……”


    一旁的饅頭睜著掛著兩顆眼淚的眼睛,渴望的瞧著小包子背上的點心。


    “好好好,小主子別急。”


    蓮子笑著將饅頭也放在小包子的背上。


    小包子托著點心和饅頭兩個,慢慢的在殿內走了起來,緊接著,它開始跑動,然後又變換動作,一會兒蹲下,一會兒起立,一會兒加速,一會兒減速……


    變化多端的動作,叫點心和饅頭都笑了起來。


    咯吱咯吱的笑聲,充滿了整個大殿。


    四喜、蓮子和紅兒三人大大的鬆了口氣,感激的望著馱著兩人的小包子。


    小孩子的精力有限,加之之前兩個人又到處的尋找顏霜,氣力早就用的差不多了,沒一會兒,便是在小包子身上打起了瞌睡。


    似乎感覺到背上兩個小人兒的睡意,小包子慢慢的停了下來。


    蓮子去了裏間將床給鋪好,四喜和紅兒則走到小包子麵前,將點心和饅頭分別給抱了下來,小心的放在床上。


    等她們迴頭,發現小包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跟了進來。


    “小包子,我們走吧……”


    四喜喊道。


    “不,”紅兒止住它,“兩個小主子很喜歡小包子,小包子也喜歡兩個小主子,就讓小包子在這裏陪著他們吧。”


    四喜點了點頭,“好。”


    三人將幔帳給放下,轉身從裏間出去。


    邁著四條腿的小包子慢慢的走到床邊,趴下,腦袋枕在柔軟的墊子上,尾巴彎曲著包裹著身子,慢慢的閉上了琥珀色的大眼睛。


    ……


    郝果子站在禦書房門前,眼觀八方,耳聽六路。


    “郝公公,郝公公……”


    急切的聲音傳進耳朵裏,郝果子看過去,丞相大人正滿頭大汗的往這邊跑過來。


    “大人……”


    郝果子迎上去。


    “郝公公,”丞相大人並不客氣地搭著他的手臂,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感覺身子好受了些才道,“郝公公,你快些聯係皇上,讓皇上即刻迴京,西陲,西陲大亂,羌笛人占領了我西陲九城。”


    “西陲九城被占領了?”


    西門離猛然站起身,因為速度過快,腦子還有些暈眩。


    “是的皇上,這是郝公公給皇上的信,皇上請過目。”


    來人哆嗦著身子,勉強的講一句話給說完了,雙手上托,恭恭敬敬的呈給西門離。


    手上一輕,是皇上將書信給拿了。


    來人依舊是低眉順眼的跪在地上,並不敢有任何的不敬之舉。


    “……朕這就啟程迴京,你迴去告訴郝果子,讓他好好地在城門迎接。”


    半響之後,來人聽到威嚴的嗓音。


    “是,皇上。”


    ……


    凋敝的樹木,一地枯黃。


    顏霜站在被凍結的溪水邊,久久未動。


    此刻已經是傍晚時分,西邊還掛著一抹殘紅,侍衛們都忙碌起來,紮營的紮營,準備晚飯的準備晚飯,放哨的放哨。


    “阿霜……”


    聽到聲音,顏霜轉過身去。


    “你要走了。”


    “阿霜,你知道了?”


    顏霜點了點頭。


    西門離走到她身邊,深深地凝視著她,“我放心不下你,阿霜,你跟著我一道迴去,等西陲的事情……”


    “正如你放心不下我,我也放心不下母親。”顏霜打斷他的話。


    瞧著她堅定的眉眼,西門離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麽,顏霜都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胡林——”


    他喝道。


    旋即,一個麵容有些黝黑的青年走了過來,跪在地上,沉聲道:“末將見過皇上。”


    “朕,今夜便要啟程迴上京,皇後的安危,由你來負責。你記著,皇後若是少了一根頭發,朕,拿你是問!”


    “皇上放心,末將一定會用性命保護皇後娘娘。”


    胡林錚錚有聲,語氣如鐵。


    西門離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半響才道:“你退下。”


    “是,皇上。”


    胡林站起身,沒有抬頭,轉身便是走了。


    “阿離……”


    顏霜拉住他的手,“你能夠迴去,說實話,我心裏頭是高興地。”


    “阿霜,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識大體?”


    西門離疼惜的凝視著她的眉眼。


    顏霜笑著搖了搖頭,“阿離,你錯了,你迴去,我高興地是點心和饅頭終於可以安心一些了。我才沒有那麽偉大,心心念念的都是國事。”


    “阿霜……”


    西門離摟著顏霜的腰肢,顏霜順勢靠在他的肩膀上麵。


    “阿離,好好地幫我照顧著點心和饅頭,我答應你,看過了母親之後,我一定會盡快的迴來。”


    “還有……”西門離鬆開她,定定的瞧著她的臉容。


    “還有什麽?”半響,也不見他開口,顏霜忍不住問。


    “還有,你要每日都給我寫信,讓我知道你的平安。”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將點心和饅頭的情況都告訴我。”


    “嗯,”西門離迴答,眼睛裏帶著幾分落寞。


    在她的心目中,最重要的還是點心和饅頭,而他,已經不知道排到哪裏去了。


    “當然了,還有你的情況,也要一起告訴我。”顏霜低聲道。


    西門離眼睛裏突然迸發出明亮的光芒,他重重的點了點頭,“我一定會的。”


    西邊的一抹殘陽,終於是被天幕給吞噬了。


    最後的一抹霞光消失,很快的,整個大地陷入了濃稠的化不開的黑色中。


    西門離就是在這樣的黑色中離開的。


    漸行漸遠的馬蹄聲,將顏霜的心也帶走了。


    夜色裏,她久久的凝視著馬蹄聲消失的方向。


    “娘娘……”


    男子厚重的嗓音傳來。


    顏霜轉身,被點燃的火把照亮的男子,眼睛裏飛快的閃過一抹亮光。


    速度很快,叫顏霜來不及抓住。


    “胡將軍。”


    胡林低下頭,不敢看向這張隻在夢裏出現的麵容,低聲道:“娘娘,更深露重,明日還要趕路,娘娘還是去馬車裏歇著吧。”


    “也好。”


    顏霜對他點了點頭,抬腳,從他身邊走過。


    胡林舉著火把,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後。


    地上是跳躍著光影,火把將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胡林低頭瞧著地上那交錯的兩道狹長的影子,嘴角浮現出一抹笑容。


    ……


    “哇……”


    點心和饅頭從夢裏麵醒來,一睜眼,光亮處沒有發現顏霜的存在,終於是發覺到,娘親真的走了。


    白天的事情並不是他們的夢。


    哭聲將紅兒、蓮子和四喜引了進來。


    “兩位小主子,可是餓了?”


    紅兒問道。


    一旁的蓮子和四喜將幔帳用黃色的鉤子給搭上。


    開闊的視線,有更多的光亮照進來,點心和饅頭哭紅的臉,叫三人瞧著心痛的厲害。


    點心和饅頭兩個人隻是哭,隻要聲音啞了,哭聲這才漸漸的小了。


    裏間隻有四喜和紅兒在,蓮子早就去了廚房準備晚餐。


    晚餐有點心和饅頭最喜歡吃的甜點,還有主子交代的羊奶。


    “兩位小主子,可以吃飯了。”


    蓮子將食盒放在桌上,走過來道。


    “點心,饅頭,吃飯吧。”


    紅兒開口。


    四喜和蓮子都錯愕的瞧著她。


    這聲音,這聲音……竟然與主子的相差無幾?


    點心和饅頭猛然抬起頭,迷惑的瞧著紅兒,大大的眼睛裏掛著一滴還沒來得及掉下的淚,他們看得很是認真,不一會兒,等明白了眼前這人並不是他們的娘親之後,點心和饅頭又低下頭,嗚嗚咽咽的哭泣起來。


    “這,這可怎麽辦才好啊……”


    到底是還未滿一歲的孩子,主子不在,兩個小主子都哭的厲害。


    絲毫沒有平日裏的鬼靈精怪和小大人模樣。


    點心和饅頭隻是可憐兮兮的哭著。


    “我有辦法。”


    紅兒道。


    四喜和蓮子又驚又喜的望著她,“真的?”


    紅兒點了點頭,“你們兩個先照顧著兩位小主子,我去去就來。”


    紅兒從屋子裏走出去。


    蓮子和四喜一左一右的將點心和饅頭給摟著,誰想,她們兩個一靠近,點心和饅頭卻是發脾氣似的將枕頭給丟了過來,同時,兩人的身子不住的往後麵退。


    他們雖然不說話,可是瞧著自己的眼睛分明是討厭的。


    四喜和蓮子同時心中一痛,隻得站在原地,焦急的等候紅兒到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久到四喜和蓮子感覺到自己的雙腿都僵硬了的時候,外頭傳來了說話聲。


    “點心,饅頭,你們又不乖了。”


    主子?是主子的聲音?主子迴來了?


    四喜和蓮子瞪大眼睛,轉念又一想,不對不對,主子是去大周看望夫人,才走了沒一日,怎麽可能現在就迴來?


    不是主子……


    兩人心中又是一陣失落。


    而床上,點心和饅頭已經爬了下來,咚咚咚的往門口跑去。


    “小主子……”


    四喜和蓮子連忙攔住兩人。


    門口的聲音雖然是主子的,可是方才見識了紅兒那樣的本領,她們知道,站在門口的必然是紅兒無疑。


    點心和饅頭已經失望過一次,再失望第二次,四喜和蓮子不知道他們會怎麽樣?


    主子常說,小孩子是不可以欺騙的。


    欺騙,會對他們造成不好的影響。


    “哇……你,放開……”


    被四喜和蓮子攔住去路,兩個小家夥哭喊著掙紮起來。


    “小主子,天色很晚了,主子也要歇著了,你們可不能去吵主子,要不然,主子會不高興的。”


    “放開……放開……”


    點心和饅頭都急的厲害。


    門外的是娘親,門外的是娘親,他們要見她。


    可是,四喜姨姨和蓮子姨姨將他們攔的這樣緊,絲毫不給他們掙脫的機會。


    點心瞧著抓著自己的身子的手,張嘴咬了下去。


    “啊……”


    四喜忍不住尖叫。


    一旁的饅頭見狀,也學著哥哥的樣子在蓮子的手上咬了一口。


    才長了幾個月的牙齒,已經帶上了幾分尖利,然而,四喜並不疼,她尖叫的是點心張嘴咬她的手,她皮糙肉厚,要是點心把牙齒給咬掉下來該怎麽辦?


    “……小主子,快鬆口,快鬆口……你的牙齒還沒有長好啊……”


    劈裏啪啦的眼淚從四喜的眼睛裏掉出來,她心疼的望著點心脹鼓鼓的小臉。


    一旁的蓮子同樣緊張的厲害,“小主子,別咬了,我的手髒的厲害……”


    “砰——”


    大門忽然被推開。


    四喜、蓮子、點心、饅頭,四人同時看向門外。


    “主子!”


    四喜和蓮子驚唿。


    點心和饅頭則是瞪大了眼睛,鬆開嘴,哭著笑著的往來人的懷裏撲過去。


    “娘親……”


    兩人抱著“顏霜”的大腿,嗚嗚咽咽的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你們別哭了,娘親不是在這兒嗎?你們的蓮子姨姨做了飯,你們有好好地吃嗎?”


    點心和饅頭同時搖了搖頭,“我們要和娘親一起吃。”


    “顏霜”摸了摸兩人的腦袋,“好,咱們一起吃。”


    瞧著“顏霜”牽著點心和饅頭的手走到桌邊,四喜和蓮子都忍不住張了張嘴,“這是怎麽迴事?主子真的迴來了?”


    “不。”蓮子搖頭,“這個是紅兒。”


    “紅兒說的有辦法,就是易容成主子的模樣?”


    蓮子點了點頭,望著乖乖吃東西的點心和饅頭,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樣也好,幸虧紅兒會易容之術,也有口技,瞞過了兩位小主子。”


    要不然,他們又是哭又是不吃東西的,她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吃過飯,點心和饅頭拉著紅兒一道去床上歇著,紅兒笑著與他們一道睡了,等到兩人睡著的時候,紅兒想要起身,可誰知她才動了一下,點心便是睜開了眼睛。


    紅兒在心內歎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學著顏霜的口吻柔聲道:“點心,睡吧。”


    點心閉上眼睛,抓著她手臂的小手,緊的厲害。


    直到後半夜的時候,紅兒聽到鼾聲,這才躡手躡腳的從屋子裏出來。


    “紅兒……”


    蹲在門口的蓮子和四喜聽到聲音,站起身,等她出來,便是如此道。


    “噓,”紅兒將手指豎在唇上。


    蓮子和四喜放低聲音,跟著她一道去了隔壁的屋子。


    “你們等我一下,我把臉上的東西給弄一弄。”


    “嗯。”


    紅兒背過身子,等她在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平常的樣子,不,這樣子比平常還是有了變化。


    “天,你的臉上好多紅點點!”


    四喜驚唿。


    蓮子擔憂的道:“紅兒,這是什麽?”


    紅兒笑了笑,“沒什麽,我每次易容,都會這樣,你們別擔心,過個幾天就會好的。”


    聽她這麽說,四喜和蓮子送了口氣。


    三人在桌邊桌下,紅兒倒了茶,三人各自拿在手上暖暖身子。


    “紅兒,以後的這些天,你都要這樣容易吧。”


    蓮子道。


    紅兒點了點頭,“主子不在,我們拿小主子也沒有辦法,隻好這樣了。”


    “不,等皇上迴來了,紅兒你就不用假裝主子了。”


    四喜在一旁道。


    “皇上要迴來?”


    紅兒和蓮子同時大喜。


    四喜點了點頭,“郝果子告訴我的,皇上這會兒已經再迴來的路上,他和主子才出發沒多久,大約明早便會到。”


    四喜說的不錯,西門離一路上快把加鞭,果真是在明日早朝之前趕了迴來。


    郝果子等人在城樓上等候,樓下有人出示了令牌,郝果子立刻帶著人下去,將門給打開。


    “叩見皇上。”


    眾人跪在地上。


    西門離點了點頭,“起來吧。”話落,便是騎著馬往宮內飛奔而去。


    郝果子帶著人在後頭飛快的跑著,沒一會兒,卻是不見了西門離的影子。


    “郝公公……”


    有人開口問他。


    郝果子轉身,將人分成了兩撥,“你們去禦書房,將褶子給抱到椒房殿來,你們去乾清宮,將皇上早朝的龍袍給拿過來。”


    “是,郝公公。”


    眾人很快的往禦書房和乾清宮而去。


    郝果子轉身,去往另一邊的椒房殿。


    “皇上!”


    乍然見到西門離,四喜、紅兒和蓮子都有些吃驚,一道跪在地上。


    “起來,點心和饅頭怎麽樣了?”


    紅兒如實的將點心和饅頭的情況告訴西門離。


    西門離聽著,眉頭便是深深的皺了起來。


    莫怪阿霜會如此的擔憂他們,年紀小了,實在是沒法離開娘親啊……


    西門離推開門,大步的走入裏間。


    入眼的,是小包子齜牙咧嘴的兇惡模樣。


    小包子的六識很是敏銳,西門離往這邊來的時候便是發覺了。


    見是他,小包子又在地上爬了下來。


    西門離走過去,摸了摸它的頭,這才掀開黃色的幔帳。


    幔帳裏,兩張相似的小臉紅紅的,眼睛也有些腫。


    西門離心疼的厲害,慢慢的躺下身子,將點心和饅頭給抱在身上。


    “唔……”


    點心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對上西門離的臉,他眼睛嗖的發亮,不過,他記得,昨晚好像是和娘親一起睡的。


    點心從西門離的身上爬起來,視線在床上逡巡。


    一圈下來,卻是沒有顏霜的影子。


    小嘴兒一扁,眼眶一紅,眼看著就是要掉金豆子。


    “點心,你娘親有重要的事情要辦,等她辦完了,就會迴來,你要聽話,不要哭,好好地過日子,不要讓她擔心。”西門離說話間,將點心給抱在懷裏。


    娘親不在,爹爹便是最為親近的人。


    點心也不哭鬧,安安穩穩的躺在他的身上。


    天色漸漸的變亮。


    從禦書房和乾清宮過來的幾個太監,站在郝果子的身後,恭恭敬敬的等候著西門離起來。


    眼見著離早朝沒多少時間了,郝果子大著膽子敲門,道:“皇上,您醒了嗎?要早朝了。”


    “吱呀”一聲,緊閉的大門突然地被打開。


    郝果子瞧著已經起來的西門離,心頭大喜,“快快快,把東西給拿進去。”


    眾人魚貫而入,郝果子抱著奏折,立在西門離麵前。


    “皇上,折子都在這裏了。”


    西門離點了點頭,一本折子一本折子的翻了起來,臉色凝重的厲害。


    ……


    “……阿離,你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點心和饅頭都還好嗎?我已經到永州了,這邊的天氣比起上京,暖和樂許多,再過十天,我就能進入大周境內了。昨兒個哥哥來了書信,說是母親的病情安穩了一些,我心頭寬慰不少。逐月找到了嗎?希望他盡快的趕來大周……你和孩子都要好好地保重身子,等我迴來。”


    驛站裏,顏霜放下筆,吹了吹未幹的墨跡。


    “胡將軍……”她朝著門口喊。


    很快的,一身便裝的胡林推門進來,他低著頭,恭恭敬敬的道:“娘娘。”


    顏霜將信裝在信封裏,糊好了,遞給他。


    “交給皇上。”


    “是,娘娘。”


    胡林接過她手中的信,指尖不小心的碰觸到她的,胡林心髒猛然一跳,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顏霜記掛著西門離和兩個孩子,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


    胡林抬起頭,偷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很快的底下,轉身從屋子裏出去。


    “等一下——”


    聽見她叫自己,胡林的脊背微微僵住,他轉過身,低眉順眼的道:“娘娘還有何吩咐?”


    “你去問問,皇上的信來了嗎?”


    “是,娘娘。”


    胡林從屋內走出,恭恭敬敬的將門給關好。


    一路上有人對他打招唿,胡林低頭瞧著被她不經意間碰過的指尖,並不在意。


    驛站裏,早就有人在那裏等候著了。


    “胡將軍……”


    官差誠惶誠恐的對胡林行禮。


    “不必多禮,”胡林沉聲道,將手中的信給拿了出來。


    官差一看,信上印著八百裏加急的印記,心頭便是一凜。


    “胡將軍放心,軍情緊急,小的一定盡快的送到皇上手上。”


    “嗯。”


    胡林應了一聲,“皇上那邊可是有信給娘娘?”


    官差搖了搖頭,“羌笛占領我北國西陲六城,皇上與眾位大臣連著好幾日的商量對策。”


    胡林點了點頭,轉身往迴走。


    皇上沒有來信,她心中一定是失望的吧。


    胡林心情有些沉重的站在顏霜的房門前。


    “胡將軍……”


    有人大聲喊。


    胡林身軀一震,她一定也聽到了。


    胡林抬起手,還沒有敲,門便是被打開了。


    “胡將軍,怎麽樣了?有皇上的信嗎?”


    胡林原本想把事實告訴她,可是對上她期待而興奮地目光,話到嘴邊卻是打了個彎,“娘娘,送信的官差說,還在路上,大約過上幾日才會到。”


    顏霜點了點頭,“如今西陲亂起,國事為重,我都明白。勞煩胡將軍跑一趟了。”


    胡林有些受寵若驚,低下頭,道:“娘娘,這是末將的分內職責,娘娘不必客氣。”


    顏霜笑了笑,“我的事也忙的差不多了,胡將軍看可否出發了?”


    “娘娘請稍後片刻,末將這就去做安排。”


    “好。”


    顏霜將門給關上。


    胡林轉身,想起她方才對自己展露的那個笑容,心髒便是控製不住的砰砰砰的跳動的厲害。


    他大步的走向眾人,道:“全體集合……”


    馬車是在中午的時候出發的,顏霜坐在馬車上,手裏頭摩挲著西門離很久以前給她的簪子,小心的收起來,又看了會兒點心和饅頭的小衣服。


    在對兩個孩子和西門離的想念中,一天便是又過去了。


    傍晚時分,馬車停下。


    “娘娘,對不住了。”


    馬車外是胡林的聲音。


    “胡將軍,如何了?”


    “娘娘,前麵是荒林,末將沒有找到可以留宿的人家,要讓娘娘夜宿山林了。”


    “無妨……”原來是這麽迴事。荒郊野外,她以前也是住過的,出門在外,哪裏有那麽多的講究?


    “多謝娘娘體恤,還請娘娘在車內稍候片刻,末將這就去做好安排……娘娘……”


    胡林止住聲音,呆呆的瞧著從馬車上下來的顏霜。


    “在車裏做的久了,我也想下來走走,胡將軍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必理會我。”


    “是,娘娘。”


    胡林走開,沒一會兒四處便是燃起了火把。


    顏霜走了一會兒,瞧著黑漆漆的夜空便是沒了意思,讓侍女在地上鋪了一塊墊子,便是坐了上去。


    胡林這個時候抱著一捆幹柴走了過來,道:“娘娘,末將給娘娘生活。”


    “有勞。”顏霜感激的對他笑了笑。


    胡林心中又是一抖,將幹柴給放在地上,控製著顫栗的手,將柴火給搭好,點燃。


    “娘娘,末將去弄些吃的來。”


    “多謝將軍。”


    不一會兒,胡林便是抱著一個食盒走了過來。


    食盒裏靜靜的躺著一碗米飯和兩碟野菜。


    “野外簡陋,叫娘娘委屈了。”


    顏霜搖了搖頭,將筷子拿在手上,撿了一口野菜吃起來,“嗯,味道不錯。將軍吃過了嗎?”


    冷不丁她突然這樣問,胡林有些不知所措。


    “去添副碗筷來。”


    顏霜對身後的侍女吩咐。


    胡林張大眼睛,“娘娘,這如何使得?”


    “胡將軍,一路上你辛苦了,吃飽飯才有力氣。”


    胡林不再拒絕,接過侍女手中的碗筷,道:“多謝娘娘。”


    他隻是撿了三筷子的菜在碗裏,隨即便是抱著碗裏的菜慢吞吞的吃了起來。


    ……


    夜涼如水,冷風習習。


    椒房殿內,點心和饅頭已經睡著了。


    西門離悄悄地從床上起來,冷不丁的,點心和饅頭都睜開了眼睛。


    “別怕,安心睡吧,爹爹去走走。”


    “爹爹,我們,一起。”


    點心迷迷糊糊的道,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西門離搖頭,“不了,外麵冷,你們睡吧,爹爹就在屋子裏走。”


    點心和饅頭呆呆的瞧著他,果真是見他隻在屋子裏麵走,這便是安心地躺下了。


    西門離佇立在窗前,推開窗,冷風灌進來,一陣涼意順著半開的領口席卷胸膛。


    “皇上,皇上……”


    外麵傳來郝果子的聲音。


    西門離立刻將窗戶給關上。


    “何事?”


    西門離打開門,皺眉道。


    “信,娘娘的信……”


    郝果子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道。


    他臉上帶著微微地緋紅,額上也冒出了汗,顯然是跑的很急。


    西門離眸光一亮,驚喜的將郝果子手裏的信給展開。


    紙上,帶著顏霜身上淡雅的香。


    西門離吸了口氣,將疊起來的白紙給打開。


    “阿離,你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點心和饅頭都還好嗎?我已經到永州了,這邊的天氣比起上京,暖和樂許多,再過十天,我就能進入大周境內了。昨兒個哥哥來了書信,說是母親的病情安穩了一些,我心頭寬慰不少。逐月找到了嗎?希望他盡快的趕來大周……你和孩子都要好好地保重身子,等我迴來。”


    娟秀的字跡,一如她的眉眼。


    西門離一遍一遍的念著紙上所書,心中寬慰。


    “郝果子,筆墨伺候。”


    “是,皇上。”


    諾大的寢房,一盞點燃的孤燈。


    被光拉長的影子,跳躍在窗欞上。


    夜風細語,西門離的眉眼帶著一絲柔情。


    三日後,官差送來了西門離的信。


    胡林拿在手中,猶如有千斤般重。


    他沒有遲疑的,飛快的交給了顏霜。


    “胡將軍,謝謝你。”


    盡管迫不及待的想要將信給打開,可是顏霜沒有忘記對胡林道謝。


    “娘娘,不必言謝,末將暫且退下了。”


    “好的。”


    等胡林一出屋子,顏霜便是將信給展開了。


    狂放的字跡,如潑墨揮灑,肆意而瀟灑,不受拘束。


    顏霜瞧著紙上所寫,眼前也好似出現了點心和饅頭可愛的模樣。


    “自別後,已經五日有餘,點心和饅頭一切安好,嘴裏掛念最多的,便是娘親二字。白日裏……”


    西門離將所有的事情都寫在紙上。


    即便遠隔千裏,顏霜瞧著紙上的字,便是能夠詳細的知道點心和饅頭都做了些什麽。


    讀到末尾,顏霜翻開另一張,“……西陲危及,羌笛人欺人太甚,霸占西陲六城,我將朝廷之事交給丞相打理,即日起率兵出征,務必將羌笛人逐出我北國領土。離字。”


    他要率兵出征?


    他要率兵出征!


    顏霜瞪大眼睛,“胡將軍,胡將軍……”


    聽到屋內傳來焦急的聲音,胡林立刻入內。


    “娘娘,怎麽了?”


    “皇上要率兵出征,你是將軍,你去保護他。”


    “娘娘,恕在下不能從命。”胡林猛然跪在地上,“皇上將娘娘的安危托付給末將,末將便要保護好娘娘,直到娘娘迴國為止。”


    “西陲如此危險,皇上萬金之軀,若是……”


    “娘娘不必如此擔心,”胡林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接著道,“西陲有我爹胡元帥鎮守,皇上又是文武雙全之人,定然能夠凱旋而歸,將厚顏無恥的羌笛人趕走,奪迴西陲六城。”


    也許是胡林說話的語氣很是肯定。


    也許是聽說了有胡元帥駐守西陲。


    也許是想起西門離的文韜武略。


    顏霜緊張的心,漸漸地放下。


    然而,臉上的憂色卻是未減絲毫。


    “胡將軍,傳我的命令,加快速度,我要盡快趕到大周京城。”她如今所能做的,就是抓緊時間,不要浪費一分一秒的完成自己所要完成的事情。


    “是,娘娘。”


    五日後,顏霜等人進了大周境內。


    取道漠河,乘船北上。


    老天相助,刮得是順風,六日後,顏霜瞧著大周京城的城門,心內激蕩。


    太師府。


    “娘,你感覺怎麽樣?”


    水靈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扶著喬氏的身子,一臉緊張的問。


    林嬤嬤幫著她接過碗,然後給喬氏的背部墊了一個枕頭。


    這是一個充滿了藥味的屋子,暖爐、炭火,以及厚厚的屏風,隔開了外界的嚴寒。


    喬氏點了點頭,握住水靈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我好多了,你照顧我這麽久,迴去歇著吧。”


    “娘,我不累。”


    水靈搖頭。


    喬氏啞然失笑,“傻丫頭,照顧人哪有不累的,你看你眼睛裏都起血絲了,聽我的話,去自個兒的屋子裏歇歇,要是你病倒了,就沒人照顧我了。”


    整個顏府,上上下下都是丫頭,照顧喬氏的人不知凡幾。


    她這麽說,完全是心疼這個兒媳婦。


    喬氏的好意和關心,水靈自然也是明白的。


    點了點頭,起身,道:“那娘你好好地歇著,媳婦先迴去了。”


    “嗯,去吧。”


    水靈帶著幾個丫頭從屋子裏走了出去,林嬤嬤見喬氏有些疲憊,便讓她躺了下來。


    “夫人,您安心地睡會兒吧,老奴就在一邊守著。”


    “不了,林嬤嬤,你照顧我這麽久也是累了,你自個兒也去歇著吧。”


    “夫人,您這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跟了您一輩子,也伺候了您一輩子,您讓老奴歇著,老奴可不幹。”


    喬氏笑著點頭,慢慢的眯上眼睛。


    林嬤嬤給屋子裏頭的幾個丫頭使了眼神,慢慢的,眾人從屋子裏退了下去。


    “夫人,夫人……”


    外頭傳來一陣焦急的聲音,林嬤嬤瞧了瞧閉著眼睛的喬氏,替她攏了攏被子,輕手輕腳的從屋子裏出去。


    “管家,什麽事啊,這麽慌張?”


    林嬤嬤走到門口,見來的人是管家,低聲道。


    管家跑得很急,黑色的鞋麵上沾了一層灰,起了褶皺的臉上,也泛著微微的紅色。


    “小姐,小姐迴來了。”


    “真的?是霜姐兒迴來了?”


    林嬤嬤瞪大眼睛。


    管家連連點頭,“是的,就是小姐,小姐從北國迴來了。”


    “這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夫人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林嬤嬤甩著帕子,一臉興奮的往屋子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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