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靜立的常易走出來:“我送大家,請。”


    眾人不敢多留,紛紛跟著常易走出病房。


    常易送到電梯口,親自按下數字鍵:“各位老總,我就送到這裏。”


    眾人客氣:“常特助,留步。”


    當電梯門甫一關閉,電梯開始下行,有人歎息一聲說道:“薑繼業婚內出軌生子,為挽救形象不惜作偽證,這行徑太過無恥,薑氏集團的股價,危險呐!”


    “近幾年薑氏集團也不知道走得什麽黴運,樓盤樓盤賣不出,投資投資接連失利,財報越來越難看,我看,手中的股份,還是趁早套現吧。”


    “是啊是啊。”


    常易迴到病房。


    “薑董,明天股價應該會跌得很難看。”


    薑繼業卻似乎並不關心明日薑氏集團的股價,他隻是緩緩轉過頭,渾濁無光的雙眸望向常易。


    “常助理,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5年零2個月。”


    薑繼業沉吟:“5年零2個月,那就是2000多天,很久了。”


    常易頷首:“是,很久了。”


    薑繼業神情疲憊萎靡,但是這一刻,他強打精神,背脊挺得很直很直。


    他諱莫如深盯著常易,倏然笑了。


    “你知道嗎?自從我第一次見你,我就很欣賞你。”


    “謝薑董抬愛。”


    “有能力,模樣俊,人品好,前途無量,我當時就想,如果我有這樣一位乘龍快婿就好了。”


    常易唿吸一滯,神情格外複雜。


    “所以每次當她遭遇困難,傷心難過,我都派你去為她解決困難,陪伴她,開導她。”


    薑繼業停頓一下,意味深長笑著說:“所以範巧慧大擺鴻門宴那晚,她同我決裂,傷心欲絕之際,我給你帶她離開的機會。我強行為你放年假,就是希望她在最需要安慰的時候,陪伴在她身邊的人,是你。”


    常易說道:“那晚,您主動安排記者接受短暫采訪,表態從此以後薑家隻有一位千金大小姐,也是故意的吧?”


    “是啊。”薑繼業歎息一聲,說:“範巧慧設局,我將計就計決裂,然後再言語刺激添一把火,終於讓她下定決心同我恩斷義絕。今晚的發布會很成功,我薑繼業就是一個忘恩負義、拋妻棄女的無恥渣男。而我的女兒對我厭惡失望至極,向全世界公開,同我斷絕父女關係,這正是我想要的結果,很好,真的很好。”


    常易說:“可您還是很傷心,不是嗎?”


    “不,我不傷心,我應該高興才對。”


    薑繼業沉默稍許,笑著說:“我多年處心積慮,就是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我這輩子最珍愛的人是我的繼妻範巧慧,以及我們共同的女兒薑悅。而我同亡妻的女兒薑柔,和我薑繼業除卻仇恨,再無任何關聯。”


    常易隻是很平靜傾聽。


    薑繼業笑著說:“常助理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嗎?”


    常易順其意問道:“薑董,為什麽?”


    薑繼業蒼涼的表情染上一絲苦澀:“我還是先給你講講——”


    他停頓一下,苦澀瞬間變為極度痛苦,以及悔恨。


    “講講我和我摯愛亡妻的故事。”


    常易知道這將會是一個很長很長,和薑柔發布會誦讀的日記某些細節截然相悖的故事。


    隻可惜,女主人直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常易端起床頭櫃的水杯,溫度已經涼了。


    “薑董,我重新為您倒杯水。”


    常易去到廚房,將冷水倒入水池,重新接了一杯溫度適宜的白開水。


    迴到病房,常易將水杯遞到薑繼業麵前:“薑董,您喝口水,潤潤嗓子。”


    薑繼業接過水杯,動作緩慢喝了一口水,隨手將水杯放到床頭櫃。


    “我的太太嫁給我之前是娛樂圈當紅女星,我們的八卦新聞婦孺皆知,我就不再贅述。我就講講,她隱退之後,我們的婚後生活吧。”


    常易凝神傾聽。


    “當年我隻是一個刀口舔血的小混混,因為敢拚敢打不怕死,加上救過老大的命,深得老大信任器重。我和雪兒——就是我的太太顏雪,我們正式在一起後,我不希望因為我的身份,讓她遭受恥笑,讓她擔驚受怕。而我更害怕我的身份會給她帶來危險,我決定隱退,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站在她身旁,和她安穩度日,遠離江湖紛爭。


    “最終我用匕首往身上紮了三個血窟窿,用這堪稱慘烈的方式脫離組織。當雪兒得知消息趕來時,望著她淚崩的模樣,我當時就想,為她,別說隻是往身上紮幾刀,就是為她死,我都心甘情願。雪兒的眼淚仿佛都要流幹,墜落到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痛,簡直比我的傷口還要疼。


    “我被送到醫院時已經因為失血過多休克,最終輸了大量血液終於撿迴一條命。住院期間,雪兒衣不解帶不分晝夜照顧我。她和宋子墨在一起幾年,被宋子墨嬌養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加之進入娛樂圈成為當紅明星,更是前唿後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但是在那段日子,她親力親為照顧我,就像再平常不過的平凡女人,任勞任怨,從不喊累,將我照顧的無微不至。在她的照顧下,我徹底恢複健康。可是在住院時期,我開始猶豫,我這樣的人,除了好勇鬥狠,一無是處,雪兒和我在一起,我真的可以帶給她幸福嗎?


    “我開始悶悶不樂,鬱鬱寡歡,我甚至開始思考,我要不要和她繼續我們的感情,她這樣的人間尤物,豔麗玫瑰,天生就應該被嬌養在不受風吹雨打的溫室裏,而不是跟著我,過前途未卜的日子。


    “出院那一天,我甚至想和她提分手。我們在一起有段時日了,我們磨合的非常合拍,默契十足,仿佛已經交往很久很久。雪兒自然看出我的情緒不對,當我想主動提出分手的時候,她向我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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