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止,陷入了冗長的沉謐。


    靜的隻有兩個人彼此聽著彼此的唿吸聲音。


    查旋的唿吸有些忐忑,因為此刻的畢良野滿臉陰雲密布,有些嚇人。


    不過她又覺得自己沒什麽好怕的了,最壞他還能怎樣呢,就像他說的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沒有辦法挽迴了。


    查旋說這些話,就是想要告訴他,以後的事情跟發生的這件事情沒有任何聯係,她不會妥協。


    好比犯了錯誤,她覺得自己要改正,之後遺忘,那麽一切還是會迴到原點的。


    似乎隻要她忘了,不再犯了,這些事情便會消散在風裏,被吹到天邊,逐漸淡化,直至覆滅。


    畢良野打量著她良久,輕輕的笑了一聲兒:“你還真的是挺沒良心的,都說查夫人善變,我算是領教了。”


    他改口了,改叫查夫人,而不是査小姐。


    查旋聞言沒有抬頭,心裏聽著的確是有些怪怪的,好似這句話給兩個人帶來了遠古的隔離感。


    但其實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她要的結果就是這樣的。


    她不說話,算是迴應。


    畢良野起身站直背對著她說:“今天第四天,你想的話,可以連夜迴潤城。”


    查旋赫然震驚,她以為隻是睡了一夜,不成想過了這麽久,一時間腦中算不過來富少歇迴去的日子是哪天,她小聲兒又焦急的說了句好。


    畢良野卻倏然轉身,居高臨下的掃射她,燈光中倜儻的麵容無悲無喜,沒有任何動作,卻滲人的厲害。


    查旋攥住被角的小手兒突然就抓緊了,倉皇無措。


    他磅礴的氣勢在頃刻間燃燒,根本不給人反應的空間。


    畢良野走過去,大力的將她抓了起來,似乎要捏碎一般的力度捏著她的兩邊肩膀,痛的查旋直撇嘴,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他說:“你想好了?你我之間是事實,他就一定不會知道嗎?到時候你怎麽辦?”


    查旋聲音顫抖又瑟縮的說:“那是我的事情,隻要你不說,其他的不勞你費心。”


    她一句話表達了她想要死死的杜絕後患,類似攤牌的絕情異常理智就這樣明晃晃的講了出來,沒有絲毫的感情,


    聞言,畢良野笑,像是無力妥協又像是即將爆發的樣子。


    “好,好,好。”


    他一連說了三個好,聲音一次比一次低壓,低壓到像暴風雨襲來之前海麵風平浪靜卻又知道會掀起狂風驟雨的前兆一樣,壓的人心口悶慌慌的。


    他驟然鬆手,沒帶力度的放開了查旋,查旋卻像是被大力甩開了一樣,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床窩中。


    他邁步朝著門口走,臨開門的時候說了句:“快點。”


    接著是“砰”的一聲兒似乎能震碎房梁的關門聲兒。


    查旋怔怔的下床,本能的穿好了衣服,腦子裏麵亂七八糟的,除了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再也沒辦法想別的。


    這裏到處充斥著她荒謬不可言說的影子,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離,隻要能離開就行。


    上車之後,兩人一路無言。


    淩晨的夜風亦如那日他們在溫泉中一樣,隻不過沒有那該死的似火激情陪伴,今夜的春風就顯得格外淒寒。


    也許是畢良野身上散發出來的凜寒也說不準。


    他閉目仰頭靠在車座上,無聲無息,卻又讓人不敢忽略。


    司機的車開的很快,卻出奇的平穩,盡量的減少了山路的顛簸程度。


    到達潤城城裏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司機將車依舊停在了那家蛋糕店門口。


    查旋的小手兒在猶豫,想要開車門,卻又覺得是不是應該和畢良野道個別。


    可這一路上畢良野都沒搭理她,她覺得他肯定是生氣了。


    既然這樣,總歸以後也是老死不相往來,那就算了吧。


    誰知她剛打開車門,畢良野低啞的聲音響起了。


    “連道別都不想?”


    查旋身體一僵,木然的迴過頭。


    畢良野的眸子無怒無火,無悲無喜,沒有鋒利涼薄,卻也沒有熱情似火,就這樣平靜的,淡淡的看著她。


    查旋不想看他,他這樣子好似自己是個無情的人拋棄了他一樣,即便他沒表情,但他肯定是有情緒的,查旋知道。


    她低下頭小聲兒的說:“不是的,那個再見。”


    說完後她就沒有沒動,在等畢良野的下文。


    即便天亮了,可還是早上,街角的店鋪都沒有營業,街道還是寂靜的,也沒什麽人走動。


    畢良野靜靜的看著她,半晌不說話。


    查旋又在想他可能沒話說了,她再次開口:“那……我走了。”


    她打開車門,一隻腳邁了下去,聽見畢良野在身後說了句:“小心他老婆。”


    查旋的另一隻腳也已經慣性的落了地,等到她納悶迴身的時候,畢良野已經關了車門。


    車子從她的眼前疾馳而過,風中頓時掀起了一陣不小的灰塵。


    留給她的是一個絕塵而去的車屁股。


    查旋徹底詫異又怔楞了,呆呆的站在原地迴味他的話語。


    小心他老婆?他肯定是富少歇啊,畢良野在查旋麵前一直這麽叫他,他老婆,我天,那不就是黎西嗎?小心她幹嘛?


    查旋甚至覺得自己幻聽了,黎西?那個溫婉懂事的黎西?畢良野幹嘛讓自己小心她啊?


    講真,查旋對於黎西的感覺除了源於黎西是個大家閨秀,不多言語之外,還有的就是有些愧疚,可從來沒把她往壞處了想。


    黎西嫁進富公館的這兩年,打理家務是一把好手,從來沒有給富公館添過麻煩,做什麽事情都是任勞任怨的。


    可畢良野總不會平白無故的這樣說,到了這個份上,他的挑撥是沒有意義的,更何況就算挑撥也應該矛頭對準富少歇,和黎西又有什麽關係呢。


    查旋恍惚的朝著家門口走著,腦中仔細的盤旋其中的含義。


    進門的時候,恰巧看見那個簡兮珍安排給她的傭人在後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幹什麽。


    查旋腦中突然蹦出一個想法,怎麽簡兮珍說給她安排個人,黎西就真的給安排了?


    按理說簡兮珍的話這家裏不會有人聽,她是用什麽方法說通了黎西的?


    還有以往黎西給查旋挑人都要問過查旋的呀。


    就這一個問題,雖然目前沒有解答,可如果順著這根線往下想,那結果說不定是有點意外而可怕的。


    那個傭人探頭探腦的四下打量,很明顯怕別人發現些什麽。


    查旋連忙躲在了拐角處悄悄的看著她,沒有冒頭。


    傭人手裏麵像是拿著一個類似香爐的東西,在往地上拚命的倒東西。


    她倒的很慌張,且倒個香灰而已,完全沒必要偷偷摸摸的。


    接著她用腳在地上死命的蹭了蹭,抱著香爐又偷偷摸摸的跑了。


    查旋湊近看,香灰已經完全被傭人蹭的不見了明顯的痕跡。


    她蹲下身子,拿了方蠶絲帕,細細的在地上刮了刮,小心的給包好放進了兜裏。


    查旋還沒顧得上收拾她呢,她這倒算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因著是清晨,傭人都起了,大家見到查旋都畢恭畢敬的跟她打招唿。


    查旋經常打牌通宵,夜不歸宿,這個時辰迴來沒什麽稀奇的,除了富少歇管著她,需要她的解釋,別人都習慣了。


    她漫不經心的問傭人這幾天都誰在家啊,老富迴來了沒有?


    傭人說沒有,家裏麵就少夫人一個人,連同少爺也沒迴來。


    查旋就放心了呀,最起碼,她還有餘力去編謊話,否則迎頭撞上富少歇,她可真實怕露出破綻。


    迴到房間的小人兒,無力的趴在了床上。


    所有的悲傷悔意在這會兒有了充分的時間撒潑,連綿不絕的將她的思緒心神蔓延,無法釋懷。


    房間內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這個充滿了她歡聲笑語,飛揚自信,蠻橫跋扈的地方一切都如舊,可她變了。


    和畢良野在一起的種種情景細節不斷的在她的腦中迴蕩,根本揮之不去。


    加之全身的酸痛,每一根神經和毛細管都在告訴她這場荒唐事實所留下的痕跡是真實而壯烈的。


    她煩躁極了,也委屈極了,這種找不到任何辦法救贖的感覺實在逼人。


    她驟然起身,翻手扔了枕頭,像要扔掉這場事實一樣的用力。


    覺得沒解氣,惡狠狠的坐到了地上,拿起枕頭就開始撕扯。


    查旋喜歡軟枕,她的床和枕頭都是軟軟的,她睡的時候,小小的身體都會陷在裏麵,特別有安全感。


    可如今這枕頭已經讓她撕扯的漫天飛棉絮。


    黎西敲門而入時見到的就是這麽副場景,看的她不禁尷尬,一準兒覺得這是誰又惹到查旋了。


    查旋抬眼瞟她,耳中就是畢良野的那句話。


    她沒什麽表情問黎西有事嗎?


    黎西緩步走近,緩慢的敘述道:“父親在京都生了病,少歇從江淮直接趕過去了,您這幾天不在家,電話是我接的,特來告訴您一聲兒。”


    查旋一驚:“老富生病了?什麽病?嚴重嗎?”


    “不曉得,少歇是前日打的電話,估摸著今日才能到,哦,這幾日還沒打過電話。”


    查旋說:“沒給老富打嗎?他下榻在京都的哪家飯店?”


    “聖西爾。”


    查旋拍了拍身上的棉花起身往外走:“我去給老富打。”


    別看她和富少歇有關係,對於富國淵查旋也是很關心的,富國淵對她來說更像是親人,是港灣,是安全。


    客廳內,她撥通了京都聖西爾酒店的電話,讓他們接通富國淵的房間,她不知道房間號,所以隻能報了名字。


    黎西也不知道房間號。


    沒成想酒店人員說沒有這個名字登記的。


    查旋短暫怔楞,想了想後想要說出喬秀的名字,卻又無意瞟到了身旁的黎西。


    這喬秀和富國淵可沒坐實什麽,查旋覺得不能亂說話。


    尤其是畢良野的那句“小心黎西。”


    查旋怎麽覺得這個家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複雜了呢。


    她懨懨的掛了電話。


    黎西關心的問:“沒打通嗎?”


    查旋還沒說話,電話又響了,她順手快速的接了起來,聽到的是富少歇的聲音。


    她的心頓時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但聲音還是盡量平和的說:“我聽黎西說老富生病了,方才打電話到聖西爾怎麽沒找到人呢?”


    富少歇沒迴答她的話,而是問了句:“她在你身邊兒?”


    查旋嗯嗯的敷衍了兩聲兒,表示肯定。


    富少歇說富國淵胃痛,已經住進了醫院裏麵,不在酒店,他昨晚到的京都,已經看過富國淵了,身體無礙,過幾天就直接迴潤城。


    查旋說這樣啊,接著又問了問富國淵胃痛的原因。


    富少歇說沒什麽大事兒,先掛了電話吧,支走她,過半個時辰在打電話過來。


    查旋聞言心跳的突突的。


    她惶惶不安的掛了電話,不知道富少歇待會兒要說什麽。


    因為富少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嚴肅,也有些低沉,聽上去情緒不太好的樣子。


    她的心虛相比以前要重的太多,因為她這次有了實質性的背叛。


    黎西見到查旋心不在焉的更加擔心的問了句:“父親沒事吧?少歇怎麽說?”


    查旋恍惚悠悠的說:“啊,已經住院了,不過沒什麽大問題,過一段時間就會迴來了。”


    黎西有些擔憂的看著查旋:“那您也別太擔心了,既然少歇這樣說,那父親的身體多半是可以的。”


    查旋說:“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坐會兒。”


    往常她這樣說的意思就是攆人,表示不願意跟別人說話了,別人也不要來跟她說話。


    黎西懂,所以未置一詞的離開了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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