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海風的嘶吼淹沒了查旋的喊叫,她被畢良野塞進了車。


    車裏,畢良野一直緊緊的摟著她柔軟的腰身打量她。


    查旋撇著小嘴兒,連個大氣都不敢喘,一雙水汪汪的琉璃眼不安的滴溜溜亂轉,兩隻小手警惕的放在她自己的小腹前麵,隨時防備畢良野接下來能做的不可預測的動作。


    畢良野俊朗的麵龐上扯動了兩腮的肌肉,一直呈現似有若無的笑容。


    勾人邪魅,帶著他獨有的霸道逼人氣勢。


    他的大手就放在查旋的腰間,想要做些什麽太過簡單,倒是看她此刻驚惶無措的樣子有趣的很。


    畢良野是清楚情況的,次長太太家裏麵有他的人。


    次長太太今天和查旋的所有談話,畢良野都知曉,所以才有了他今天的出現。


    可他看著查旋這副害怕自己吃了她的樣子,卻又覺得可愛好玩,他不打算安慰她。


    車裏麵一直都沒有聲音,隻剩下兩人的氣息在空中彼此纏綿交匯。


    查旋身上獨有的馨香混合這畢良野身上獨有的青草煙香,竟然迷之好聞。


    如果不是查旋腦中時刻迴蕩著次長太太的話,她此刻想必會是心安享受的。


    可她腦中時刻提醒自己,畢良野是有目地的,他跟富少歇有仇。


    她也不敢看他,也不敢反抗,委屈的看著車窗外麵黑洞洞的夜色。


    因為她一動,畢良野放在她腰間的大手就準備往衣服裏麵鑽。


    她都快急哭了,從來沒有人能逼的她到了這個份上。


    她就以這種僵硬的姿勢一直持續到車停。


    副官先下車開門,畢良野揉了揉查旋腰間的細肉道:“能走嗎?還是要我抱你?”


    查旋腿腳不利落的朝著車門處挪動,因為身體長時間的僵硬,她的腿已經麻了,可她還是一下車就想跑。


    畢良野在她身後,在她雙腳落地的刹那就知道她要做什麽,他“唿”的將她摟在懷裏,湊近查旋耳邊低語:“跑不掉的,省省功夫。”


    一句話帶著畢良野獨有的炙熱溫度和氣死人不償命的硝煙口氣。


    查旋的心中已經是驚恐無望、生氣無能。


    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平日裏驕橫跋扈的脾氣在畢良野麵前毫無作用,隻能靠在畢良野懷裏隨著他的步伐邁動。


    這時她才看清,眼前是一處別館。


    夜色太黑,燈光晦暗,她也無心打量分析這裏具體是哪裏。


    她被迫靠在他堅挺的懷中。


    和富少歇胸膛的勻稱堅挺不同,畢良野的堅挺是壘塊分明的。


    因為查旋隔著硬朗的軍裝都能感覺到他肌肉凹凸很明顯,堅硬又炙熱,絲毫不受這寒冬的影響,使得他的懷抱像個燙人的大火爐。


    她想到了上一次他救她時候的那個吻,那種灼熱的感覺好像突然間出現,查旋驀地心跳加速。


    她怕他,是因為次長太太的形容,可她到底是沒有真正見識過的。


    不管怎麽說,他們倆也算是有了肌膚觸碰的。


    女人對於觸碰感有種天然的記憶功能,最起碼查旋是這樣。


    進入別館內,畢良野將查旋安放在了沙發上,傭人適時的遞過來一杯熱可可。


    畢良野拿起來試了試溫度,隨後遞到查旋嘴邊說:“喝點兒暖暖身子。”


    查旋不肯拿,她雖然害怕他,可她還生氣呢,不說話總是可以的吧。


    她將頭瞥向一邊,可憐的模樣瞧了真兒真兒的讓人心疼心碎。


    畢良野見狀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再次將她抱到了腿上:“聽話,身子都涼了,要不要我給你取取暖?”


    查旋聞言渾身打了一個激靈,自顧自的快速接過了熱可可,咕嘟咕嘟的就開始喝。


    畢良野眼中閃現過稍縱即逝的寵溺,不過也隻是一瞬,便消失了。


    查旋喝熱可可的功夫,幾個副官進來跟畢良野報告說準備好了。


    查旋一聽,喝熱可可的動作也頓了,心裏納悶什麽準備好了?他要幹什麽?


    畢良野掐著她的腰給她扶站起來說:“走,帶你看個好玩的東西。”


    查旋對於“好玩”這兩個字吧,有種特殊的偏愛理解。


    好玩的、稀奇古怪的東西特別能吸引她,她的好奇心也重。


    要不然富少歇也不會有機會啊。


    眼下她雖然是害怕畢良野的,可一聽有好玩的東西,她的好奇心就像是抽上了癮的大煙,勾的她一定要去看,不去她全身都難受。


    但她沒應允,也不說話,反正畢良野肯定也是要帶她去的,她說不去也沒用。


    畢良野一手接過她手中的熱可可,一手拉著她的小手帶她往門外走。


    查旋想問他去哪裏,給忍住了,反正到了就知道了唄。


    細細打量,這座別館還是挺大的,不同於督軍府的法式建築風格。


    這座別館的外觀透著威嚴豪華,奢靡又帶著神秘,像極了雜誌上麵國外的古老建築。


    查旋覺得這感覺倒是跟畢良野這個人挺符合的。


    畢良野帶著她穿過一條冗長的小路,副官們在前麵帶路。


    能看得出來,如若是春夏時節,路兩旁必定是花開繁多的,由於現在是冬日,所以樹草枯萎,略顯淒涼。


    很快,他們到達了後花園,查旋有些害怕了,因為這地方的門長在了後花園的假山上麵。


    她腦中那些次長太太給畢良野的評論又都冒了出來。


    畢良野大約覺察到查旋的步子頓了,他迴手給查旋摟在了懷裏,壞笑道:“害怕?”


    他的笑特別氣人,風華魅惑卻又輕狂挑釁,尤其是對於查旋這種真害怕了的人,無疑是一種很強烈的諷刺。


    查旋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膽子,輕蔑的瞪了他一眼。


    畢良野接著摟著她走進了假山裏麵。


    假山裏麵的空間很大,七拐八拐的有很多人工搭起來的隔斷。


    按理說假山裏麵應該是不透氣的,可不知道為什麽,越往裏麵走,裏麵就越朦朧,霧氣騰空,接近人的半身多高,仙氣飄飄的。


    還別說,有了這種霧氣,整個洞裏麵都很暖和,查旋也覺得身體溫暖了不少。


    她心裏還有點小期待,說不準是讓她看什麽寶物呢,是不是這畢良野拿寶物來哄騙她啊?


    她可是見過不少寶物的,倒要看看這畢良野能準備出什麽花兒來。


    沒等到目的地,這裏麵的霧氣已經快漫上了胸口,查旋隱約問道一股香味兒,有點兒像廚房裏麵蒸肉的味道。


    查旋的吃食說起來變的一陣一陣的,有陣子她特別喜歡吃蒸食。


    不管是青菜還是肉類,都喜歡讓傭人換著花樣給她蒸著吃,說是保留食物原有的天然味道。


    她嬌縱慣了,自然她怎麽要求都可以。


    眼下聞著這股味道,她又想到傭人做的蒸排骨了。


    她可是忙活了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次長太太家裏麵準備的甜點,她一塊兒沒動,那會兒也沒心情,現在倒是餓了。


    正在她出神的時候,眼前驀然出現幾口大蒸籠。


    蒸籠之大,是她這輩子見到的最大的蒸籠,感覺能放個人進去那麽大。


    查旋莫名巧妙的看著畢良野調侃道:“你家軍隊的糧食不是都從你這幾口蒸籠裏麵出鍋吧?搞這麽大的蒸籠做飯幹嘛不放在外麵,還跟個寶貝似的藏起來。”


    她真覺得這畢良野有病啊,大半夜的說是看個好玩的,就是來看美食啊。


    不過她也正好餓了,這裏麵的香味可比外麵聞到的香多了。


    這麽聞著,她的口中居然泛濫了口水。


    畢良野沒有迴答她的話,問副官:“多長時間了?”


    副官答半個時辰。


    畢良野說:“撈出來看看還有沒有氣兒,把那幾個人帶過來在撈,讓他們看著。”


    查旋一聽這話隱約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了,什麽東西還有沒有氣兒?蒸活魚嗎?還是野味兒?


    她是不喜歡吃野味兒的,魚倒是可以,可到底是多大的魚得用如此大的蒸籠啊?海魚嗎?


    副官動作很快,沒多大一會兒,帶過來幾個滿身是血的人。


    查旋頓時心驚,不妙的蒼然涼意從腳底遽然竄起!


    畢良野轉頭問查旋:“認識他們嗎?”


    查旋狐疑的掃過這些帶血的麵龐,發現沒一個是她認識的,她有些顫抖的搖搖頭。


    畢良野說:“這就是那天追殺我們的人,讓我抓住了,你想怎麽懲罰他們?”


    查旋此刻的心完全是淩亂的,她不明白懲罰這些人和畢良野所說的帶她看好玩的難不成是一迴事嗎?


    她不明所以的看著畢良野。


    畢良野淡淡的對副官道:“起鍋。”


    話音剛落,查旋望著幾名副官齊上手準備打開蒸籠蓋子。


    她腦中猛然迸發出次長太太說畢良野折磨活人的話!


    副官們即將拿開蓋子的一刹那,查旋全身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肉眼可見的那種劇烈顫抖,幾乎要癱軟在地上。


    是畢良野將她護在懷中。


    當副官們打開蓋子的時候,蒸籠裏麵的濃濃白霧霎時間陡然升騰而起,空氣中到處飄散著查旋之前聞到的香味兒。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由胃裏麵乃至五髒六腑開始劇烈翻騰,一股難以壓製的不明感覺開始往口腔裏麵衝噴!


    她根本無法繼續觀看下去,因為那裏麵是活人!


    她都來不及用手捂住嘴巴,轉身在牆角開始嘔吐。


    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的她,根本沒有東西可吐,吐出來的全部都是酸水。


    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吐了個昏天黑地。


    那幾個人也跟著吐了,他們除了嘔吐,還有兩個已經嚇昏了過去,口吐白沫。


    一個副官道:“還有氣兒。”


    畢良野開口:“撈出來,給這幾個沒昏倒的看看。”


    查旋的耳朵裏麵全部充斥著畢良野的這句話,她本能的想要往外麵跑。


    她不能看,這會兒她已經是沒有東西可吐了,可她根本聞不得這股味兒。


    可憐的查旋淚眼婆娑,滿臉由於嘔吐導致麵色通紅,擠出了小血點兒。


    她一想到自己方才還覺得有食欲,就想要嘔,不停的嘔,恨不得把這輩子吃過的飯都給嘔出來,這種生理反應根本控製不住。


    畢良野眼疾手快的伸手撈過了她的身體,迫使她沒辦法跑開。


    查旋徹底瘋了,她所有的脾氣全部化作掐在畢良野鐵壁上麵的力度,不過力度太過微弱。


    僅僅夠掛住她自己身體不倒地的程度,她連開口的聲音也是柔弱無力的:“求求你,讓我出去吧,嗚嗚,我不要看,求求你。”


    讓人心疼的小人兒涕泗橫流,畢良野微挑眉眼看著她思量。


    可惜,話音剛落,晚了。


    副官們已經將蒸鍋裏麵的人抬了出來,果然是還有一絲氣兒的。


    由於那人全身都穿著衣裳,看不見身體上麵有沒有傷。


    可能見到的是那人的臉上,表皮已經泛白,甚至有些口子是外翻的,露出蒸熟的白肉。


    查旋再度“哇哇”的開始狂吐,又沒東西可吐,隻剩下不停的幹嘔。


    其他幾人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當場就供出了上次暗殺的主謀。


    因為他們無法想象同伴在蒸籠裏麵被怎樣的折磨,表皮都快熟了,居然還有氣兒,是何等的煎熬殘酷。


    畢良野已經得到了結果,俯身將顫抖的查旋抱在懷裏離開。


    洞中由於打開了蒸籠,白霧一直蔓延到假山口。


    直到出了假山,查旋依然覺得空氣中都是“人肉”的味道,無法消散。


    經寒冬的冷風一吹,她窩在畢良野懷裏瑟瑟發抖,蒼白的麵色一直沒有緩過來,頃刻間,連帶著嘴唇也開始發青發紫。


    她內心的恐慌已經超過了她能預想到的範圍,次長太太的那些話本來隻是一種無形意識存在於她的腦海中。


    可如今的眼見為實,還是在這種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她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她可是千金嬌貴的大小姐,什麽時候加過如此變態煞腥的場景?


    畢良野看了眼懷中的小人兒,他的麵色崩的也有些緊。


    其實他沒想過會把查旋嚇成這副樣子,他打聽過查旋的膽子很大,什麽東西都敢玩,就想讓她看看新奇。


    純粹的逗弄她而已。


    可這會兒查旋麵色蒼白的不正常,連眼皮兒都開始有點兒往上翻。


    原本粉潤的芙蓉麵蒼白的越來越嚇人,和這黑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畢良野對副官大喊:“叫醫生,快。”


    他加快了步伐狂奔,抱著查旋朝著屋子裏麵跑。


    他將查旋放在臥室床上的時候,查旋已經開始出現了囈語和短暫的昏迷。


    嘴唇青紫的不像話,如同被下了降頭的人,整個人躺在床上抖如篩糠。


    畢良野鷹眸收的緊,臉色陰沉,也跟著上了床,將查旋的頭部和上半身抱在了他自己的懷裏。


    感受到查旋通體的寒涼,他解開了自己的衣服,赤袒壘塊分明的胸膛給查旋取暖。


    軍醫來的時候看見此情景,出現了短暫的驚訝。


    驚訝於畢良野有如此的細心,他可是從來不拿女人當迴事兒的主兒。


    就說那位跟在畢良野身邊的女人,有次生病嚴重,也沒有得到過這種待遇。


    軍醫是個聰明人,半低著頭,沒有說話,動作利落的走了過去。


    畢良野對他說明了情況,軍醫示意畢良野將查旋放下,方便診治。


    可查旋的顫抖很嚴重,沒有人控製她,說不好會咬到她自己的舌頭。


    畢良野看了看她蒼白滴汗的小臉兒,眉峰蹙擰。


    軍醫大概猜到了畢良野的擔心,提醒他可以在查旋嘴裏放塊手帕。


    畢良野猶豫了。


    因為查旋的手指甲都快摳到了他的手腕肉裏麵,一塊薄如蟬翼的手帕能夠阻擋的了這顫抖的力度嗎?


    思量再三,他沒有下床,任憑查旋摳拽著他的皮肉,對軍醫說:“就這麽看,你想辦法。”


    軍醫聞言大氣不敢喘。


    畢良野的脾氣向來是說一不二,容不得任何人辯解和廢話,他說的話就是聖旨,別人隻有照做的份兒。


    軍醫小心翼翼的翻開查旋的眼皮,隨後伸手給她探脈搏。


    正在這時,外麵響起了一陣驚天槍聲兒!


    從屋子裏麵的窗戶都能看得到外麵頓時火光四濺。


    副官急忙跑進來報:“富少歇來了,火力很猛,我們的人有重傷。”


    畢良野示意放行。


    查旋現在這個情況很嚴重,他沒心情跟富少歇較勁。


    震耳欲聾的槍聲驚得軍醫一陣慌亂,畢良野鷹眸倏然逼迫軍醫頭頂:“看你的病。”


    軍醫更加不敢怠慢,緊張的繼續為查旋診治。


    沒多久,不遠處已經出現了富少歇帶人大步而來的身影。


    一襲黑袍長衫隨著他的步伐虎虎生風,如同踩了風火輪一樣的速度朝著床前飛馳。


    白皙的麵龐徹底成了鐵青色,一雙深邃的眼眸淩厲威懾,透過不短的距離,緊緊的定格在了畢良野懷中的位置上。


    他的周身煞氣衝天,原本狂傲張揚的的氣勢瞬間冰凝,整個人陰鷙的像是地獄裏麵上來的鬼煞,甚至帶著無情冷血的殺機。


    當他走到麵前,看見查旋蒼白如紙顫抖的樣子窩在畢良野懷裏,他的眼底呈現出無限的猩紅暴怒。


    當即舉起手裏的槍,扣動扳機,對準畢良野的頭顱。


    他這一舉動,連帶著他身後的手下和所有畢良野的副官都跟著舉起了槍,上膛聲兒清脆,隨時準備開戰。


    畢良野瞟過富少歇的臉,鷹眸冷掃而過,沒有和他繼續對視,轉頭盯著軍醫問:“看出來了沒有?”


    軍醫的額頭汗如雨下,低頭顫巍的迴答:“迴、迴少帥,這位姑娘是受了嚴重的驚嚇,且她以前應該有過這種病症,隻是、隻是這起因實在是一時間無法查詢,我建議送到西醫院,先打鎮定針,讓她平複抽搐,否則在這麽下去,人就壞了,而且她現在已經引發了高燒。”


    畢良野的臉色無疑因為軍醫此刻說的這些類似廢話的話而驟然降了溫度。


    富少歇則是當即調轉了槍口。


    “砰”的一聲兒正中軍醫的眉心!


    頓時一個黑洞洞的大窟窿呈現在軍醫驚恐表情定格的額頭上。


    “把人給我。”


    富少歇開口的聲音陰沉嘶啞,還帶著他竭盡所能的一絲絲隱忍。


    這隱忍的背後是僅存的現實身份和大環境,否則,他會一槍崩了畢良野。


    畢良野聞言轉頭,恰巧門口迎來一陣微風,細細吹來,將他蜜色壘塊的胸膛吹得突兀一下蓬勃跳動,正好貼著查旋蒼白滴汗的小臉兒。


    富少歇見狀,鐵青色麵龐兩邊兒青筋暴起,握著手槍的食指當即往下壓了半寸。


    畢良野的鷹眸也染上了無邊的陰森和凜冽,不過他的嘴角依舊是彎起的,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拿此情景當個事兒看。


    “富少公然跑到我家裏殺人,沒有個說法?”


    富少歇已經遊走在瀕臨爆發的邊緣,再開口聲音已經有些撕裂:“你心知肚明,我再說一遍,把人給我,否則我的槍口不長眼,它可不認識少帥。”


    畢良野倏然發笑,眉眼的凜冽融入了無限的嘲諷:“她現在這個樣子,你不著急給她治病,還把醫生殺了,讓我怎麽放心交給你?”


    他赤裸的嘲諷伴隨著他氣死人不償命的輕狂語氣,讓富少歇的麵色掀起了一層不小的驚濤駭浪。


    不過隻一瞬,便消失了。


    富少歇收起食指的力度對畢良野說:“不勞你費心,沒有你,她也不會被嚇成這樣。”


    這,富少歇說的也是實話。


    這下輪到畢良野的臉色徹底擦黑。


    他薄唇微抿,短暫思量後,準備抱起查旋交給富少歇。


    富少歇不想給他這個機會,大跨步上前雙手拖住查旋的身體,可沒成想就在他即將抱起查旋的時候,查旋摳住畢良野皮肉的手倏然發力,痛的畢良野微蹙眉眼。


    眼看著畢良野的皮肉出現了不小的血口,查旋的手指甲幾乎全部都摳到了畢良野的皮肉裏麵。


    絲絲猩紅冒著點點滴滴的血水由畢良野蜜色的肌膚流到查旋嫩白的小手上麵,詭異又豔麗。


    富少歇也是驚訝的。


    不過他才不管畢良野疼不疼,大力的轉身準備抱查旋離開。


    不成想查旋徹底抱住了畢良野的胳膊,緊緊的貼在了她的胸前。


    畢良野的整條小臂就這樣被查旋的兩個大白兔給包裹住了,由於她還在顫抖抽搐,導致她的大白兔和畢良野的小臂不斷的來迴進行摩擦。


    富少歇的腦頂被這個動作氣的七竅生煙!


    他的嘴唇也有些微微的顫抖,再次用力,不但沒有將查旋脫離,反而畢良野被帶了個踉蹌。


    差點都撲倒在富少歇身上。


    在場的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眼珠子瞪的大大的,誰能說說這是個什麽情況?


    空氣靜謐的嚇人,窗外的風聲也跟著減輕了唿嘯,似乎都長了眼色。


    富少歇心中的怒火已經燃向衝天,以至於他的臉都有些扭曲變形。


    查旋依舊抱緊畢良野的胳膊囈語,亂七八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蒼白的麵色漸漸開始發青淤血,很明顯症狀越來越嚴重。


    畢良野定定的看著富少歇,鷹眸浮光,嘴角微翹,就這樣無聲的和他僵持。


    他倒要看看這潤城第一浪少對查旋的情義能有多少……


    富少歇開始短暫的沉默,蹙眉看著懷裏麵的查旋顫抖。


    他知道她一定是痛苦的,查旋第一次發生這樣的情況就是她母親去世的時候。


    後來的富少歇很後悔沒有在那個時候認識查旋,給予她陪伴。


    如果有他,也許就沒有富國淵的事情了,如果他在那個時候開口要求娶查旋,富國淵會同意的。


    如今他依然沒有機會嗎?


    為什麽查旋會緊緊的拽住畢良野的胳膊?


    富少歇的眸中染上了一層不易察覺的痛苦。


    這種痛苦摻雜了好多種因素,有心疼、有不甘、也有矛盾……


    最終他沒發一言的轉頭,示意畢良野跟著移動到床上。


    可他周身的煞氣依舊存在,鐵青色的麵龐已經徹底陰鬱。


    他不會離開,就這樣和畢良野兩個人並頭坐在了查旋的身邊。


    咫尺而近的距離,以至於兩個人能夠聞到來自彼此的清冽肅殺氣息。


    兩個人都算是這個時代的主宰者。


    彼此的心裏都是恨不得崩死對方的想法。


    竟然破天荒的坐在了一起,而且還坐在眉睫之內的距離,也是挺奇妙的。


    富少歇的眼睛沒有從查旋的臉上離開過,眼見昔日玲瓏剔透的小人兒這會兒被折磨的如同大海中脆弱飄搖的小舟,看著都讓人覺得心驚膽戰,好似她什麽時候就會隨時抽過了頭,被巨浪中的猛獸吞噬,要了她的命。


    他今早離開別館,就是為了調查畢良野最近有什麽動作。


    他才不會相信畢良野碰巧救了查旋那麽簡單。


    明暗裏的幾次交手,他是知道畢良野的。


    他忙了一天,也就沒顧得上給查旋安排隨從。


    沒料到查旋就成了這副樣子。


    畢良野幽深的麵孔也對著查旋。


    他原本為今夜準備了好多的戲碼,可惜沒等用上,查旋就成了這樣。


    如今的她嬌小、瘦弱、可憐,絲毫沒有那日在督軍府見麵時的飛揚跋扈和驕傲冷然。


    這麽個小人兒被自己強行拉著看了場殘酷的表演,怕是日後見了自己都要繞著走了?


    這麽想著,他似是扯動了一下嘴角。


    軍醫被富少歇一槍斃了,隨從和畢良野的副官都以最快的速度找來了大夫。


    可又和查旋第一次犯病一樣,中西醫結合,打針、湯藥,查旋依舊沒有起色。


    西醫的鎮定針隻不過讓查旋的抽搐減少了次數,並沒有完全杜絕。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黑夜徹底散去,驕陽的升起將整間屋子照了個通亮。


    絲絲縷縷的光線打在窗簾上麵,散出星星點點的斑駁,到處彰顯著暖意。


    可無一人能感受的到這種暖意。


    查旋依舊在抽搐,富少歇雙眼通紅,畢良野的也一樣。


    主子都這樣,隨從和副官們也好不到哪裏去,麵色憔悴。


    幾個醫生更是急的團團轉。


    兩個時辰後,畢淳海陪同富國淵趕了過來。


    兩位年過半百的人生贏家,滿身風塵,帶著外麵寒冬臘月的涼氣鏗鏘疾馳而至。


    富國淵的麵色嚴謹深沉,當看到查旋抽搐的時候,他臉上流露出遮掩不掉的心急。


    富少歇自動退到了一邊,給富國淵讓地方。


    畢淳海見畢良野還在床上,大聲嗬斥他讓他下來。


    富國淵毫無痕跡的瞟了一眼查旋摳住畢良野小臂的手,神色晦暗。


    畢良野很無辜的抬起手臂,示意大家自己看,意思他是沒有辦法的。


    畢淳海這個氣啊,也挺尷尬的。


    自己兒子手臂上麵的血口經過這一夜的風釀,都結痂了。


    不過他能說啥,還不是願他兒子作嗎?


    好端端的帶人家姑娘看“活蒸,”誰能不被嚇出病?


    富國淵擺手示意無妨,他也不是沒看見畢良野手上的傷口,為了查旋好,他是不會輕易動她的。


    他抱起查旋的上身靠在自己厚重的胸膛,輕聲的附在她耳邊安慰她。


    說著他曾經安慰查旋的柔聲密語,大都是跟寵孩子一樣的。


    旁人聽不見,因為富國淵的聲音很小。


    可畢良野能聽見。


    他還真沒見過查旋這症狀是富國淵幾句話能給搞定的,頓時好奇心爆棚。


    但他麵上未露分毫。


    這些可都是人精,誰也不會在麵子上麵表露自己的情緒。


    當然富少歇是除外的,他就是個暴躁的性子,喜怒都要形於色的那種,天王老子也改變不了他的脾氣,嬌縱慣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左右,查旋握住畢良野手臂的小手慢慢的鬆了力度,漸漸的滑落下去。


    她握了一夜,指甲縫裏麵都是畢良野的血漬。


    而她抽離畢良野小臂的刹那,畢良野的血痂再次破皮,開始流血不止。


    富少歇眼見她鬆了手,立馬開口對富國淵說:“抱走吧,父親。”


    富國淵沒有迴答富少歇,而是看著畢良野的手臂說:“少帥先去處理傷口吧。”


    他不確定查旋此時的情況會不會一直穩定,故而不打算冒險,接著他也沒等畢良野迴話轉頭對畢淳海道:“勞煩還要借助這地方。”


    並不是商量的語氣。


    畢淳海微微點頭:“應該的。”


    隨後他怒視畢良野,示意畢良野趕緊下來。


    可惜畢良野壓根沒看他,滿身心都在好奇為什麽富國淵隨便說些安慰的話查旋就沒有事情了?


    不過他也沒打算繼續留在這裏,他心裏也不是一點愧疚都沒有的。


    外一查旋醒過來看見他,怕是要害怕的吧?


    他沉臉離開房間,擦身而過富少歇身邊,磁場煞氣強烈碰撞,電光利刃於無形間翻天覆地扭打了在了一起。


    待所有人退出去後,屋子裏麵隻剩下富國淵和富少歇。


    富少歇想要開口說些什麽,被富國淵搶了先:“混賬白癡,鬥不過人家就去多練練,拿旋旋開玩笑,你還有沒有良心。”


    富少歇明白富國淵的意思。


    畢淳海成為了潤城的督軍,畢良野的那些利益勢必會跟他的利益有衝突。


    更何況他們的戰爭早就開始了。


    兩人隻能延續舊恨添新仇,否則誰也不會咽的下這口氣,誰也不會容得下誰。


    有一種人,生來就是死敵,不論做什麽都改變不了人性根兒裏麵自帶的角鬥烈焰。


    畢良野和富少歇就是這樣的人。


    富少歇在畢良野那裏吃過那一次虧後,心有不甘,他根本不可能認輸。


    一年前,終於有機會讓他搬迴了一局。


    畢良野剛到手的一批煙土準備海路送出國,換軍火。


    雖然畢良野匪氣蠻橫,但他不禍國殃民。


    煙土碰見他都得繞道走,他根本不會允許這東西入國,當然在他能看得見的情況下。


    明幫旗下有煙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三教九流的行業離不開這些,富少歇一個人的力量禁煙也改變不了現在時代的本況。


    他收到消息提前半月帶人埋伏,在畢良野煙土剛出海的第一天,便被富少歇係數收入囊中。


    他也來了個光明正大的搶,這叫以其人之道換其人之身。


    而且他還派人給畢良野送了信。


    美其名曰感謝畢良野所贈送的煙土來彌補富少歇上次丟掉的麵子,他勉強笑納了。


    亂世風雲,群雄逐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如若說富少歇是要艸天王老子的人,那麽畢良野就是敢踩在天王老子頭上拉屎的主兒。


    畢良野將所有的怒火全部轉化為吞噬天地的萬丈野心。


    當即決定拿下潤城,易督,他勢在必得,而且一定要這麽做!


    他打定主意來勢洶洶,迎風踏浪要將一切阻礙席卷覆滅,就絕對不會铩羽而歸。


    他要用他的剛烈猛火,燒遍廣廈大地,燒遍蒼穹天空,燒遍這艸蛋的時代,來一場聲勢浩蕩的洗劫。


    由於畢良野吃了悶虧,把事情壓了下去,所以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情。


    就像次長太太就沒有提過這件事,否則她是不會不說的。


    但富國淵是知道的,他此刻的這句話很明顯是在埋怨富少歇沒有將屁股擦幹淨,反到招來了猛虎豺狼。


    他又怎麽能不清楚畢淳海兩父子的目地……隻是可憐了查旋。


    富少歇始終站在原地,脊背僵直,猩紅的雙眼目眥盡裂,暴露了他難以壓製的驚天火氣。


    可他不能跟富國淵發飆,沒有必要。


    查旋過了一個時辰後醒了過來。


    由於抽搐了一夜,她的小臉兒依舊慘白青灰,迷茫的雙眼睜開後短時間內都沒有聚焦。


    是富國淵輕聲的在她耳旁叫她的名字,她才緩和了精神。


    轉動眼珠,當她看到富國淵的一刹那,她開始驚天嚎地的哇哇大哭。


    她無法言明表述當時的恐懼,將心裏麵所有的倉皇害怕暫時全部化作聲嘶力竭的哭泣。


    富少歇的心都要被她給哭碎了。


    他真恨不得立即跑過去將查旋抱在自己懷裏寬慰她。


    富國淵撫摸著查旋的頭,將她因為哭泣而貼在鬢間濕儒的發絲給攏到耳後:“好了,好了,不哭了,都過去了,咱們現在要迴家了,迴家看看醫生,好好休息,我在呢,少歇也在呢。”


    查旋聽到富少歇的名字才恍然移眼,沾滿淚水的睫毛輕輕的撲閃,樣子無限猶憐。


    富少歇臉上的心疼鈍痛顯而易見,還有極力的隱忍。


    查旋上氣不接下氣的抽泣,當她抬手準備擦眼淚的時候,富國淵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對富少歇說:“你帶旋旋先上車,我去跟畢督軍打招唿,快點。”


    他怕查旋看到滿手的血繼而又受到刺激。


    說話間,他大步出門,不過門沒有關,門外的隨從們站了密密麻麻的兩排。


    富少歇迫不及待的將查旋抱在懷裏,貼在她耳邊眼中心疼的低語:“乖,我在。”


    查旋順勢將頭往他的懷裏拱了拱,好似這樣就會有無限的安全感,聞著他熟悉的汗香,查旋終於停止了哭泣。


    富少歇抱著查旋上了車,富國淵也出來了。


    大門口,畢淳海親自相送,麵色謙卑愧疚。


    說是好端端的想要為上次暗殺的事情做個了斷,不成想弄巧成拙嚇到了查旋,為此深感抱歉,讓富國淵寬心,他迴頭一定要好好教訓畢良野來給查旋出氣。


    場麵上的話誰不會說,畢良野安的是什麽心大家又豈會不知道?


    可明麵上畢良野也的確就是為了給查旋看看報仇的結果,誰又能說什麽?


    富國淵擺手,態度不溫不火的上車告辭,不發表任何意見,也沒有留有任何活話口。


    成排的汽車從畢良野的別館門口飛馳而過,空氣中的飛揚灰塵在陽光的照射下熙熙攘攘的橫飛潰散,無章無法。


    畢良野堅挺高大的的身影立於窗戶後麵,俯瞰這場看似已經拉開帷幕的模擬硝煙戰場。


    不羈的眉目上由原本的風華戲謔變成了模糊不清的深邃幽寂。


    他輕輕轉動捶在身側手裏麵的小絲絨盒子,輕輕的轉動著。


    藍色的絲絨閃著耀眼奪目的光亮,不浮誇,卻難掩其華。


    查旋在車裏麵的時候終於發現了指甲裏麵的血腥,又是一頓哭鬧嚎叫。


    她以為她當時在山洞裏麵觸碰到了什麽東西所以造成了這樣。


    以至於她又開始幹嘔。


    看的富少歇真後悔方才沒有崩了畢良野。


    富國淵是會開導人的,除了溫聲細語安慰查旋,還把實情告訴給了她聽。


    畢竟畢良野手臂上麵的傷也不輕。


    查旋此刻算是徹底平複了心情,她和富少歇想的一樣,恨不得一槍崩了畢良野這個天殺的,才不會聽富國淵這番明麵上替畢良野說話的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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