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人敢在這時候開口說話,甚至不敢發出哪怕一星半點突兀的響動,


    許夫人也已經很多年沒看見過丈夫這樣的怒容,驚心的同時暗暗握緊許昌吉的手掌,


    無聲的給予安慰,看一眼床榻內的女兒心疼有失望也有。


    妻子無聲的安慰讓許昌吉的火氣往迴壓了壓,牢牢反握住許夫人的手,有些傷疤的臉龐仍是怒容,


    “你給我好好看清楚她是誰!我又是誰!你如今大了翅膀硬了,在外做些膽大包天的勾當,


    迴來要為父和你娘給你收拾爛攤子也就罷了,你還敢推你娘吼本官,


    你是嫌你自己做的那些事還不夠丟臉,還想給自己扣上一頂不孝之名的帽子才滿意是不是!”


    當著滿屋子人的麵,許昌吉這一番話可以說是半點臉麵也不給柔音留,


    繞是如此,有適才那一聲令整個兵部尚書府邸震三震的混賬在前,


    柔音再有滿腔的記恨不願再如何覺得羞憤,也不敢再在許昌吉麵前造次。


    “行了,你們都先出去前院守著,夫人和老先生留下。”


    許昌吉見差不多了也沒有再多加嚴厲管教的意思,皺成川字的眉頭稍舒展讓下人離開,


    “是。”


    能離開當下這個是非之地下人們求之不得,整齊應一聲是忙福了福身跨過門檻出屋,


    等人都離開,許昌吉先是察看女兒剛剛那一推妻子有沒有哪裏磕到碰到,


    沒察覺哪裏有傷方才鬆口氣,皺著的眉頭也因此舒展大半,帶著許夫人來到床榻坐下,


    “音兒別怕,你父親剛剛也是一時氣極,更何況娘也在這斷然不會讓他傷著你,不怕啊。”


    許夫人是看著丈夫一靠近坐下,女兒又生生往床榻裏邊縮地,歎口氣既心疼又無奈。


    “和老大夫說說你手腕裏的那隻蠱是怎麽迴事,是什麽樣的蠱蟲,它已經鑽進你的皮肉,


    你昏迷也在吸食你的血,為了你自己的性命最好實話實說不要有所保留和隱瞞。”


    許昌吉實在是太了解自己這個女兒了,所以有些話說在前頭省得多生是非。


    “雲夫人和、和我說,這是她精心飼養多年的情、情蠱,她知道我心悅皇上說這隻情蠱能幫到我,


    隻要我以血喂養滿半月它就能認我為主,屆時我再找個時機進宮接近皇上,它便能自己爬到皇上身上。”


    若換作是平時柔音定然事不會就這樣輕易交代,然現在無論是父親適才發作的怒容,


    還是想到那條她本就嫌惡心的蟲子,在自己的皮肉裏遊走喝自己的血,


    都讓柔音覺得前所未有過的恐懼與抵觸,越往後說聲音越輕,


    許昌吉的眉也越皺越深,從未想過從小疼寵長大的女兒會這樣不成氣候,


    “她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有沒有想過你和她無情無份,她為什麽幫你,出於什麽目的!”


    盡管許昌吉這次的語氣沒適才兩次重,柔音讓許夫人拉著的手依舊瑟縮了下,


    “她說她女兒是被祭司害死的,隻要我能進宮得到皇上寵愛,看著祭司鬱鬱寡歡這就是她的目的。”


    在旁的老大夫才從情蠱兩字的震撼中迴神,這會也是長長歎息一聲,


    怎地又是這害先皇的情蠱,且這次僅僅隻是因孩子家家的兒女情長,


    還好這事沒能成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雖許昌吉對老大夫有恩,


    可老大夫也是大淵子民,心懷天下說不上,國在才有家這個道理他這把老骨頭還明白,


    隻是眼前這不是自己的女兒,他一個外人實在是不好多嘴。


    “她有沒有和你提過她是如何會巫蠱之術,又是從何得來的情蠱?”


    許昌吉問出這句時緊盯著柔音的眼睛,試圖從這雙眼裏看出點什麽,


    柔音想將目光移開但明白這時候不應該移開,握緊母親溫暖的手因害怕顫抖的心漸漸安定,


    “沒有,女兒問過,她從來都是避而不談,女兒當時有求於她也不好多問。”


    忽地,


    柔音感受到手腕處的異樣,順著感覺看去就見自己白皙皮膚底下,


    微隆起一條細長的線,且這條細長的線還在一點一點地挪動,十分悚然,


    強裝的鎮定刹那間若決堤的洪水崩潰,顧不上害怕鬆開母親的手反去抱住父親的手,


    “爹,您、您能不能去一躺雲府把雲夫人帶來,讓她把情蠱從我皮肉裏拿走,女、女兒知道錯了,


    女兒聽你和娘的話嫁去江城往後再不敢肖想皇上,它、它在動,爹,女兒求求您了爹。”


    許昌吉閉了閉眼,再如何混賬眼前人也是自己與妻子昔日捧在掌心疼愛地女兒,“行了,你不說,為父也會去。”


    、


    大雪紛飛,


    整座京都城籠罩在茫茫雪景之中,兵部尚書府的馬車在雲府門前停下,


    守門的兩個家丁一個匆匆過來迎接,一個轉身就要進府通稟卻被叫住,


    “本官就不進去坐了,讓你家老爺出來一趟,本官有要事與他商議。”


    許昌吉在兵營長年累月板著一張臉,再加上臉上有道傷疤,


    當下麵色不佳大刀闊斧坐在馬車,通身散發著來者不善四個大字。


    “是是,大人稍等片刻,奴才腳程快得很去去就來,去去就來。”


    家丁不敢怠慢點頭哈腰地應承,許昌吉擺手讓人離開家丁立馬轉身就跑,生怕慢一步沒好果子吃。


    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是大自己官位好幾級的兵部尚書,


    雲奚官很快跟著家丁出來,臨到府門口時理了理長襖幾處褶皺,


    臉堆上迎合的笑這才迎出府門,見許昌吉連馬車都沒下也不惱,


    帶著兩名家丁來到馬車旁邊,中規中矩地朝馬車裏的人行禮,


    “下官雲青拜見尚書大人,不知尚書大人登門寒舍有失遠迎,實在是……”


    “夠了,你,上來。”


    馬車內的許昌吉黑著臉,想到今日府中發生的一切以及接下來最壞的結果,


    就恨不能將車外之人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怎能耐煩聽雲奚官那套拍馬屁的廢話。


    “哎,下官這就來。”


    雲奚官答應一聲,他自是聽得出許昌吉話吉壓抑的火氣,


    怎奈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自己這是哪裏得罪了這位,


    難道是因為那日早朝他主動提及之事,出了什麽變故還是秋後算賬來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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