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逢君笑夠了,尉遲采終於決定出手把龍床上的小陛下搖醒,粉嫩俏臉上難得騰起五顏六色各種囧,其情其景很是精彩:


    “陛下,睜眼來看看,法事什麽的您當真不必做了,那招魂的銀子我替您省下來買點吃的玩的也挺好”


    天驕又是嗚妞兒一聲輕哼起來:“唉呀呀吵什麽朕好困好乏”


    “”尉遲采縮迴給氣得發抖的雙手來,方才被小鬼感動到不行的母性光輝早就跑沒影了。她嚴肅地想了一陣,俯下身湊近小陛下的耳邊:“陛下,臣妾來向您告冤。臣妾是冤死的~~臣妾被一群叫做‘夜梟’的殺手生剝活剮,全身血肉模糊沒一處好的,您可一定要替臣妾把那些斷了的手腳找迴來、再給妾身接上啊~~~”


    話說到一半楚逢君首先聽不下去了,遂一把將她拉起來,正直道:“我說你怎麽開始嚇唬他了?萬一這病還沒養好就先被你嚇跑了神,那還了得?”


    “他不是當這在做夢嘛,跑不了神的。”尉遲采笑嘻嘻地一攤手,就聽身後那位小朋友活見鬼似的尖叫起來:


    “你你你、你是怎麽進到永熙宮來的!怎麽、怎麽事先連一聲通報都沒?!”


    聽到這句話,尉遲采明白天驕定是醒轉過來了。她抱著雙臂悠然轉身,對上小陛下驟然瞪大的水眸。


    “怎的,方才不還說要給我做法事超度亡魂嘛,這就嚇得不行了?”她笑得很是惡劣。


    天驕抬手指著她,指尖抖抖瑟瑟:“你你你你真是昭儀?”


    楚逢君咳嗽一聲,以示自己不可被忽視的存在。


    於是天驕被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望向一旁的楚相:“楚相,你怎麽會跟昭儀在一起?”不久前分明還說什麽找不著人了,害他到現在都還陷在失戀期裏。“還有啊,你和阿驍不是說她憑空消失了嗎”


    “陛下,恕臣無禮,臣已經不想再多解釋一遍了。”這幾天見一個就得解釋一個,他覺得自己很羅嗦很婆媽,況且這種問題直接向站在旁邊的那位當事人詢問不就得了麽,幹啥還非得讓他轉述一輪?


    尉遲采撇了撇嘴,在尚在愣神的天驕麵前跪下來。


    “昭儀”“臣妾已不是昭儀啦。陛下忘了麽,褫奪昭儀的封號,這可是您自己下的命令。”尉遲采搖頭解釋,“當然臣妾不是在向您抱怨什麽,隻是想同您說一聲對不起。”


    尉遲尚漳已經將她的身份告知了天驕,想必這也是她會被奪去昭儀封號的原因之一。


    天驕自然聽明白了這“對不起”仨字的來曆,遂抿緊了嘴唇,垂下眼簾。


    楚逢君則是十分自得其樂地挑了一處軟椅坐下,嘴裏漫道:“時間有限啊采兒,要說情話就趕快,說完還得跟本閣迴府去。”


    這話無疑是在刺激小陛下外加報複一下他從前偷親尉遲采的老鼠怨。


    尉遲采黑線著垂頭無言,隻聽小陛下唔了一聲,問:“長千金你在霜州時是怎麽一迴事?”


    “方才我也同您說過,一個名叫夜梟的組織受某人之令,欲取我性命。”尉遲采想了想,決定繼續使用麵對壽王的那套說辭,“而楚相為了護我周全,隻得用這種所謂憑空消失的法子,讓我從刺客們的視野裏消失。”


    也就是說楚逢君完、全、無、辜。天驕向楚逢君掃去一眼,一臉憋屈:“話說迴來,楚相,三州學子上書之事你弄清了?”


    楚逢君慢吞吞點了頭:“弄清了,包括煽動三州學子上書、要求重新查察當年九王參與謀逆一案的始作俑者不過臣以為,就算您知道了那個人也拿他沒辦法。”


    天驕怏怏地扁扁小嘴:“你想說,是朕的父皇吧?”


    “咦?陛下知道?”楚逢君訝異地瞪大了眼:這小鬼變聰明了?


    天驕點頭,道:“其實並不是朕要罷免尉遲尚漳的,迴到帝都後不久,他與父皇一道來丹篁殿找朕,告訴朕他是來請罪的然後就請辭了。”


    請罪麽。尉遲采暗自思忖:想必二叔便是在那個時候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了天驕。


    “朕不想讓他辭官,但是他說他欺騙了朕,真正的尉遲采早已遇刺身亡,而如今九王返迴帝都,勢必將引來太祖妃與舒家的視線”天驕又道,“他便自動請辭,說是一來為了轉移眾人的視線,二來他也有要事待辦。這麽一想,朕也就答應了。”


    可是,尉遲尚漳居然關門閉戶,連阿驍也不放來宮中陪自己了。


    尉遲采這下算是明白了些,可又突然意識到似乎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那麽陛下,您在免去二叔的官職後,可曾另行派給他其他職務?比如刺史什麽的”


    “沒有啊,朕還在納悶他為何要關閉尉遲府大門,除了每日進出買菜與置辦瑣物的仆役,幾乎不見任何尉遲府內院的成員露臉。”天驕無辜地眨眨眼。


    尉遲采驚悚了。


    那尉遲尚漳所謂的奉命北上,莫非是奉景帝之命?


    這玩笑可開大了!


    卻見楚逢君施施然起身來,走到龍床前一並跪下,態度一改從前的漫不經心,而是絕對的鄭重其事:“其實除了尉遲采未死這個消息,臣入宮來還有另一件要事告與陛下。”


    天驕頗為詫異地望著楚逢君。這隻高傲毒舌的楚相難得同他正經八百地說話。


    “是,楚相請講。”


    楚逢君抬起臉來,一雙鳳眸竟似藏著豁亮的火焰,半晌:“臣預備在立夏之日迎娶尉遲采。”


    *****


    其實這句話與他原先心中所思,完全是兩碼事。隻是話到嘴邊就自然而然拐了個彎,變成了一句類似於當麵向天驕下戰帖的挑釁。


    尉遲采滿臉緋紅,一路責怪他為啥不等自己同意就跟天驕說這個。楚逢君隻是笑,說如此一來小陛下就不能肆無忌憚地黏著她了,大快人心啊大快人心。話音未落,便遭到尉遲采的揪臉偷襲。


    唉可惜“我是你九叔叔”這句話死活都說不出口。


    景帝給他的那本沒有名字的藍皮書,他大可以轉交給天驕過目,這樣便能不費吹灰之力奪迴原本屬於他的地位與名號,他也就能順理成章地將三州學子的嘴給堵上。


    然而隨著那本書內所述之真相昭然於世,小陛下的人生將麵臨過度劇烈的改變。


    且不論好與壞如今的小陛下病體未愈,還是先不給他上那麽重口味的玩意比較好。


    楚逢君歎了口氣,抬手將擰住他臉頰的兩隻纖爪扳【v】開,隨即丟來風情萬種的一眼:“采兒,你莫不是這麽著急想要變成本閣的人?”


    “啊?”尉遲采差點被噎死,隨即訕訕地縮迴爪子去。


    忽然,有風將側麵的垂簾掀起,窗外現出一匹眼熟的赤紅色馬匹以及馬背上眼熟的身影。再後麵,還是一匹赤紅色的馬與那個叫做梁佑微的家夥?!


    尉遲采呆呆地望著窗外,片刻後突然大叫起來:“停車!”


    *****


    楓陵王妃聽到左麵不遠處經過的一輛紫幔馬車內傳來熟悉的叫喊聲,隨即勒住了韁繩。


    身後的梁佑微見她停住馬蹄,遂一同停下來:“怎麽了,有問題?”


    “有。”而且還是很嚴重的問題。楓陵王妃悻悻地扭過頭,果然,那輛紫幔馬車也停了下來,窗簾隨即被一隻素手撩起,現出尉遲采明淨的小臉來。


    楓陵王妃翻身下馬,大步向馬車走來。梁佑微不敢落單,趕緊快步跟來。


    百名霜州精銳將他二人送抵帝都後便返迴霜州了,這會子他們在帝都城內瞎逛遊,就身份而言算是無業遊民了。


    “你,小丫頭!”楓陵王妃大咧咧走到車頭處,一把將吹胡子瞪眼的車夫掀下車來,而後抬手定定指著車簾:“你害我一通好找!給我出來!”


    尉遲采可憐兮兮地打起車簾,“對不起嘛可這又不是我的錯呀”


    楚逢君難得做一次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迷茫道:“采兒,這是怎麽迴事?”


    “就是他啦,您看。”尉遲采馬上橫指向楚逢君方向戳了戳,“不是我不告而別,是他叫人把我打包扛迴帝都的”


    楓陵王妃嘴角一抽,視線遂轉向楚逢君:“你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強搶民女啊!老娘好不容易把她給逮著了,你居然擅自就把她從老娘身邊劫走,害老娘費了一通氣力派人四處打聽,還差點、差點”差點雇兇尋人。


    路人紛紛前來強力圍觀大名鼎鼎的風流宰輔,居然有被人當街指著鼻子尖罵的一天,著實引人唏噓。看看開罵的這位夫人,膚若凝脂,濃眉大眼,形貌皆為上上品,想必是楚相的風流債找上門來了。再看看馬車裏坐著那位嗯,看看楚相還把爪子擱在這姑娘的腰間,不是新歡還能是啥?


    “那個、那個,你能不能換個地方和他們說話?”梁佑微看不下去了,決定湊上來提醒楓陵王妃一番。


    “也好!小丫頭,正好本王妃要去尋一個人,你有沒有興趣陪本王妃一道來?”楓陵王妃向車內伸出手,“比起跟這種男人廝混,不如與我一同去探查你想要弄清楚的真相。”


    楚逢君一臉煞黑:“這位夫人,本閣乃是堂堂中書令楚逢君,她是我尚未過門的妻。就是因為她私自跑路,本閣才派人將她捉迴來夫人怎能用‘廝混’一詞來形容我二人?”


    聞言,楓陵王妃竟是瞪大了眼抬袖捂嘴,驚得說不出話來。


    圍觀群眾們沸騰了:哦哦!楚相為了新歡拋棄舊愛,這位夫人要玻璃心了!


    梁佑微搶先開口了:“你就是楚相?”


    “太好了!還說沒地方逮你去呢,竟然就自個兒送上門來了!”楓陵王妃放下袖擺,紅唇邊揚起一絲得意的笑痕,隨即壓低嗓音:


    “尉遲尚漳說,待我抵達帝都便去找到當朝中書令楚逢君,一切謎題自可迎刃而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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