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謝嫵沒有同蕪青她們一道迴來,陳夫人的心一下涼了半截。


    “嫵姐兒了?她怎麽不跟著你們一起來?”她又驚又怒的瞪著蕪青質問道。


    蕪青臉色難看的睨了陳夫人一眼,她越過她,直接走到陳氏跟前福身行禮道,“夫人,姑娘還有事要處理,所以,便沒有跟奴婢一起過來。”


    “什麽事能比柔姐兒的還重要啊!”還未等陳氏接話,陳夫人便沉著臉惡狠狠的截斷了蕪青的話。


    蕪青擰著臉沒有哼聲。


    坐在榻上的陳氏喉嚨一陣幹澀,她抬手掩著嘴低頭不停的咳嗽了起來。


    “夫人。”劉嬤嬤見狀連忙上前替陳氏輕輕拍撫著後背。


    蕪青也趕緊上前替她倒了一杯涼茶。


    咳了好一會,又喝了口茶,陳氏這才漸漸止住了咳嗽。


    “阿瑤,柔姐兒是你嫡親的侄女,你可不能不管她啊!木哥兒打聽過了,擄走柔姐兒的那人是錦衣衛副指揮使家的公子!阿瑤,阿瑤你快使人去把妹夫叫迴來啊!若是晚了,若是晚了……”說到此處,陳夫人已然哽咽了起來,她幹脆起身‘噗通’一聲跪到了陳氏麵前,哭嚷著繼續道,“阿瑤,就算嫂子求你了,柔姐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


    “嫂子,你,你快起來!”陳氏忙起身想將陳夫人拉起來,奈何她這幾日心力交瘁,實在沒什麽力氣,拉了兩次都沒能將陳夫人拉起來。


    “姑母,聽說擄走四妹妹的那位楊公子是侯府二夫人的侄子,您看,能不能請二夫人出麵幫著說說情?”陳嘉言起身朝陳氏福了福,而後,麵色沉凝的看著她道。


    聽了陳嘉言的話,陳氏臉上一陣難堪,隨後,她掩著嘴又咳嗽了起來。


    “阿瑤,言姐兒說的對!我知道你跟二夫人間有些嫌隙,可是,現在事關柔姐兒,你可不能坐視不管啊!”見陳氏不接話,陳夫人也連忙附合自己女兒的話道。


    “嫂子,我不是不管,我是,我是……”


    她是不知道該怎麽管……


    “舅夫人,奴婢已經遣人去給世子送信了,相信,要不了一會,世子定會有信迴來。”見陳氏焦急又無措的樣子,劉嬤嬤抿了抿唇角,忙站出來替她解圍道。


    “什麽叫要不了一會,柔姐兒已經被擄走一個時辰了,若是再晚了,萬一,萬一……”


    “可您這麽逼著夫人也沒用呀!夫人若是有法子,又怎麽可能不幫忙!”劉嬤嬤擰著眉,也是一臉的無奈。


    “你!你!你好歹也當了十幾年的世子夫人,怎麽竟連這一點小事也處理不好!你,你真是……”陳夫人指著陳氏的鼻尖氣不打一處來。


    陳氏滿臉羞愧的垂下了頭去。


    “算了!早知你是個沒用的!既然妹夫不在,那你帶我找你家老夫人去!”陳夫人說著,幹脆伸手一把將陳氏拽了起來。


    “嫂,嫂子,別,別去老夫人那……”一聽要去老夫人那,陳氏駭得臉色一陣慘白。


    可無論陳氏如何惶恐害怕,陳夫人都死死的扣著她的手,連拉帶拽的將她拖了出去。


    “母親。”陳嘉言眉心一擰,雖不讚成陳夫人的舉動,但一想到如今死生不明的妹妹,最終還是跟上了陳夫人的步伐。


    蕪青和劉嬤嬤苦著臉互相看了一眼,最後,也隻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蘅芷院裏的謝嫵正麵色冷凝的摩挲著手裏的茶盞。


    她在等,等碎玉的迴信。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楊驍的殘暴和變態,但凡落到他手裏的人,沒有能囫圇出來的!


    隻是,楊驍素日再囂張蠻橫,也不可能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將人擄走,哪怕是陳嘉柔失手砸了他在前……


    楊鶴豐也不可能縱著他這麽做!


    所以,這中間一定還發生了什麽事!


    或者,楊驍本來就是衝著她而來!


    “阿嫵,你找我?”一道低沉的嗓音忽地將謝嫵從紛雜的思緒中拉了出來。


    看著突然出現在房間裏的陸湛,謝嫵眉心不自覺的便擰了一下。


    她隻是讓碎玉迴去打探一下消息,可沒讓她把陸湛叫過來。


    陸湛卻仿若沒看到謝嫵冰冷的眼神似的,他淡笑著抬腳走到謝嫵旁邊,很自然便坐了下去,他神色從容的笑著道,“我怕碎玉說的不夠清楚,所以,便決定親自過來一趟。”


    謝嫵眉心擰了擰,雖然心裏有些不舒服,但一想到陳嘉柔還在楊驍手裏,到底還是忍住了將人趕出去的衝動。


    “阿嫵,陳嘉柔你不用去救了。”陸湛也看出了謝嫵眸裏的不耐煩,於是,他忙直接切入主題道。


    “為什麽?”謝嫵下意識的接口道。


    剛說完,她立時便後悔起來,於是,忙抬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正要將茶壺放迴去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卻忽地伸了過來將她麵前的茶盞給拿走了。


    在謝嫵震驚又憤怒的目光中,他低頭怡然的抿了一口茶,喝完茶,他才微笑著對上了謝嫵的目光,“你這麽瞧著我做什麽?”


    謝嫵深吸了一口氣,但最終還是沒能壓住心口的怒火,她咬著牙一字一句道,“陸湛,那個茶盞是我喝過的!”


    “我知道呀!”陸湛目光坦然的看著謝嫵,他微微頓了一下,而後彎唇一笑,又道,“我又不介意!”


    “可我介意!”謝嫵瞪著陸湛,咬牙切齒的吐出四個字道。


    “那,那要不,我還給你?”陸湛說著,便將手裏的茶湛重新放迴了謝嫵麵前。


    看著麵前那被陸湛喝過的白釉玉璧足茶盞,謝嫵眸底寒光一閃,正要伸手端起茶盞潑陸湛一臉時,陸湛卻搶先一步伸出了手……


    手心溫熱的觸感讓謝嫵不由怔了一下。


    “阿嫵,我倒不介意你潑我,隻是,我若髒了衣裳,一會不好迴去!”陸湛一臉求饒的望著謝嫵道。


    謝嫵恨恨的收迴手,“陸湛,你以為我是傻子麽!”


    陸湛訕訕的笑了笑,他將手收了迴來,然後一臉認命的閉上眼睛道,“那好吧,你潑吧!”


    看著一臉認罰的陸湛,謝嫵氣不打一處來,可這會她要真潑了陸湛,又顯得她小家子氣!


    等了一會都沒等到茶水加身,陸湛心裏偷偷的鬆了一口氣,他睜開眼睛朝謝嫵彎唇一笑,道,“阿嫵,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潑’字還沒有出口,一杯茶水便迎麵潑了過來。


    陸湛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淡黃茶水順著他俊俏的臉一點一點淌了下去,嘴角處還沾著一片嫩黃的茶葉。


    屋裏的空氣忽然間有一瞬間的凝結。


    謝嫵看著自己纖細又白嫩的右手,她也有些懵了。


    她竟然真的潑了陸湛,而且,還……


    潑著了。


    陸湛終於動了,他抬手扯著袖角擦了一把臉,而後,他才睜開眼睛微笑的望著謝嫵道,“現在,你氣消了嗎?要是沒消,你再潑一次?”


    謝嫵唇角動了動,她皺眉看著陸湛,沒有哼聲。


    見她不哼聲,陸湛彎著唇角又朝她笑了笑,他道,“阿嫵,你若是不潑了的話,能不能借你的帕子給我擦擦臉?”


    謝嫵本想拒絕,可看著陸湛滿身茶水一臉狼狽的樣子,心裏不覺又有些心軟起來。


    沉吟許久,最終,謝嫵還是將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


    陸湛笑著將帕子接了過來,他一邊擦拭著臉上的茶水,一邊笑著對謝嫵道,“你那位四表姐也是個心大的,楊驍說的話她都敢信,這一次,她隻怕羊入虎穴,有去無迴了。”


    “你這話的意思是……陳四她不是被楊驍強擄走的?”謝嫵擰眉看著陸湛道。


    陸湛點了點頭,“一個月前她便與楊驍在胭脂店遇上了,在知道她是你表姐後,楊驍便打上了她的主意!不,與其說打上了她的主意,還不如說是打上了你的主意。”


    “他想引我去救陳四?”謝嫵挑眉道。


    “不錯。”陸湛笑著又點了點頭。


    謝嫵冷笑了一下,“陳四也知道楊驍的打算?”


    不然,楊驍怎敢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將人擄走,縱然他爹是錦衣衛副指揮使,都察院的那些禦史也不是吃素的,縱然楊鶴豐是錦衣衛副指揮使,他們中也有不怕死的敢撲上去死柬的!


    “楊驍許諾她,若事成,會娶她為妻。”陸湛勾著唇角又道。


    “這話她也信?”謝嫵挑了挑眉,唇角也忍不住溢出幾分冷笑。


    “一開始或許不信,不過,她摔進了楊驍懷裏,頭上的發簪也被楊驍摘了下來,再加之她們頻頻在侯府碰壁,她思索再三,或許覺得,楊驍是一根很不錯的高枝。”陸湛微笑的看著謝嫵,繼續為她解惑道。


    謝嫵嗤笑了一笑,纖長的睫毛輕顫了兩下,隨即眸底便有凜冽的殺氣溢了出來。


    楊四既想與虎謀皮,那最後落入虎腹便也怨不得別人!


    陸湛自然察覺到了謝嫵眸中溢出來的殺氣,他彎著唇角又笑了笑,他道,“阿嫵,你那位四表姐,你還救嗎?”


    “救?陸二公子想我怎麽救?”謝嫵挑眉反問陸湛道。


    楊驍既是衝著她來,那她一上門不就等於自投羅網?


    可即便她不去,由侯府出麵要人,楊驍若反咬一口說兩人是你情我願,到時候,侯府的臉麵要往哪裏擱去!


    陸湛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道,“我這不是怕你一時心軟……”


    “一個連心都沒有的人又怎麽會心軟,陸二公子,你說是嗎?”謝嫵斜勾著唇角,冷冷的睨著陸湛道。


    在謝嫵冰冷又疏離的目光中,陸湛唇角的笑意終於還是被凝成了霜。


    不過,也就隻一瞬,他很快便重新扯出了一抹笑,他道,“你舅母這會應該已經到了老夫人院裏,不過,依老夫人謹慎的性子,她應該會遣人先將事情打聽清楚,不會貿然出手,可你舅母肯定以為老夫人不用心,所以,相信她會很快折返迴來找你!”


    “那又如何?”謝嫵眉尖一挑,冷聲道。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我也是擔心你那舅母狗急跳牆,在你這撒潑。”看著謝嫵淩厲又冷漠的表情,陸湛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道。


    他不過就是想多跟她說上幾句話,可怎麽就這麽難了!


    “這事就不勞陸二公子費心了!若陸二公子沒有其他事,就請迴吧!”謝嫵挑眉看著陸湛,冷著聲音開始趕人道。


    陸湛摸了摸鼻尖,雖然心裏萬般不舍,但最終還是聽話的站了起來,“那好吧,你若有事,隻管遣碎玉來喊我就是。”


    說罷,他又朝謝嫵看了看。


    可他等了好一會,卻始終沒等來謝嫵接他這話岔。


    陸湛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從榻上站了起來。


    追妻路漫漫,早知道有今日,當年就是打死他,他也不該嘴賤多說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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