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雙目死死的盯著手中的信紙,要無論她怎麽瞧,那信紙上的字都沒有任何變化。


    “母親,這信可有什麽不妥?”最終還是謝峰沉不住先站了出來。


    不會是因為昨夜的事吧……


    這個念頭才在謝峰腦中一閃,那邊老夫人劈頭蓋臉的便將信紙朝他甩了過來,氣急敗壞的怒喝道,“你瞧瞧你養的好兒子!小小年紀便不學無術、玩物喪誌!李山長早就立有院規,那麽多權貴子弟都不敢違抝,就你兒子膽大,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鬧事!”


    謝峰彎腰拾起地上散落的信紙,雖然他心裏已有準備,可等他看清信紙上的內容時,整個人還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封信竟是李山長親筆所寫的勸退書!


    “孽障!”謝峰轉身抬手就狠狠的給了謝時一巴掌。


    這一巴掌,謝峰下足了死勁,直扇的謝時一連倒退了數步,鼻孔瞬間便有殷紅的液體湧了出來。


    謝時懵了。


    楊氏也懵了。


    “老爺,時哥兒究竟做錯了什麽,你要對他下這麽重的手!他可是你的親兒子啊!”還是楊氏先反應過來,她慌忙朝謝時撲了過去,一邊扯著帕子替他捂住鼻子,一邊迴過頭滿心怨憤的對著謝峰大聲詰問道。


    不想,謝峰聽了楊氏這話臉上卻半點愧疚也沒有,想反,他的臉色反而越發難看了,盯著楊氏的眼睛陰沉的幾欲滴出水來,“時哥兒是錯了,可他最錯的就是因為有你這個母親!”


    “老爺……”


    楊氏剛想張嘴辯駁,謝峰便將手中的信紙狠狠的甩到了她的臉上。


    許是謝峰太過用力,亦或是信紙的邊緣太過鋒利,謝峰這一甩,立時便在楊氏臉上帶出一條重重的血痕來。


    楊氏捂著臉,屈辱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她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她是他的妻子呀!他不應該一直站在她這邊護著她,愛著她嗎?為什麽,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任由別人給她難堪,甚至現在,他自己也親自給她施加這份難堪!


    “哭!你還好意思哭!要不是你叫貴安去書院抓人鬧出這麽大動靜,李山長便不會知道時哥兒的事,更不會親自修書便勸時哥兒退學!”謝峰指著楊氏的鼻尖怒不可遏道。


    嵩陽書院立院百年,還從未有學子被山長親自修書勸退學的!


    可現在,謝時卻成了第一個!


    這要是傳出去,他的臉麵要往哪裏擱!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楊氏這個蠢貨!虧她還口口生生說陳氏蠢,可陳氏再蠢也惹不出她這樣的禍事來!


    一想到這裏,謝峰簡直恨毒了楊氏!


    “退,退學……”楊氏如遭雷擊,一時間連委屈也忘了,她死死的盯著謝峰,整個人都懵住了。


    “爹,你,你說什麽?什麽退學?我不要退學!”謝時也從委屈中醒過神來,此刻,他也不顧不得臉上的疼痛,兩步就跨到謝峰跟前拽住他袖子就道,“爹,我不退學,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跟史七玩鬥雞了,我會用心做功課的,爹,爹……”


    看著謝時通紅的眼眶,謝峰心裏雖然氣怒,可更多的卻是心疼。


    阿時說的對,他不能退學,否則,不管是阿時還是他都將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他丟不起這個臉!


    “母親,李山長這信上寫的隱晦,他讓時哥兒自己提出退學也是想給咱們一些麵子,既然這樣,也不是不能從中周旋,且,時哥兒也不是犯的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等明日祭祀過後,我便領著時哥兒去給李山長請罪認錯,李山長也是個通情理的人,想來應不至於連這點情麵也不講。”謝峰思忖了片刻,而後鄭重的對老夫人道。


    聽謝峰這麽說,老夫人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額角,然後擰著眉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就依著你的話去做吧!你隻需記住一點,不管是你還是侯府都丟不起這個人!”


    “是,母親的教誨兒子知道了。”謝峰揖手道。


    “還有你媳婦……”


    一聽老夫人提起自己,楊氏心猛地一震,立時便跳到了嗓子眼。


    “讓她這半個月好好在家閉門思過!”老夫人陰沉沉的看著楊氏冷嗬道。


    “是,母親,兒子知道了。”謝峰看都沒看楊氏一眼,立時便應了下來。


    “行了,今天的事就到這裏,你們都迴去吧!”老夫人一臉不耐的朝眾人揮手道。


    這一早上,事情接二連三,簡直讓人目不暇接,此刻她隻覺得腦仁隱隱的作痛,胸口更是憋著一股悶氣怎麽散也散不去,實在是提不起勁再應付他們了。


    豈止是老夫人麵帶倦色,楊氏和謝時也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一行人麵色沉沉正在走出屋子時,老夫人的聲音忽又響了起來。


    “嫵姐兒,你先留下。”


    陳氏驚愕的轉過頭,正想要說什麽,卻被謝嫵一個眼神給製止了。


    看著謝嫵淺笑安然的樣子,謝崢伸手握住了陳氏的指尖,然後看著謝嫵道,“阿嫵,你陪你祖母說會話,我和你母親還有弟弟等你迴來用早飯。”


    “好。”謝嫵笑著應了下來。


    謝崢朝她點了點頭,然後牽著陳氏,領著仍舊依依不舍的謝旭走了出去。


    幾人一出門立時便分道揚鑣。


    謝崢朝謝峰略略點了個頭,然後領著陳氏和謝旭快步走了。


    謝峰也將謝時叫住,兩人一起去了書房。‘


    幾人都不約而同的將楊氏落在了後麵。


    楊氏紅著眼眶委屈到不行,直到一直守在外麵的玉蘭跑過來扶住她。


    “夫人,厲嬤嬤剛剛已經將貴安帶了迴去,不過看情形,貴安好像有些不大好……”玉蘭一邊扶著楊氏一邊小聲對她道。


    不知是因為玉蘭提到厲嬤嬤,還是因為她說貴安好像不大好,總之,楊氏終於將心裏的委屈收了起來,她眸子閃了閃,然後有些不安的看著玉蘭道,“嬤嬤她,她說了什麽沒有?”


    玉蘭搖了搖頭,“嬤嬤她倒是沒說什麽,隻是臉色有些不好。”


    豈止是不好,簡直是難看至極!


    不過,任誰看到自家兒子被打成這樣臉色也不會好看到哪去。


    楊氏抿了抿幹澀的嘴角,沉默了好一會才再度開口道,“去請大夫了沒?”


    “奴婢已經讓人去請了。”玉蘭答道。


    楊氏點了點頭,隨後啞著聲音道,“叫了大夫就好,一會晚點你再去厲嬤嬤那瞧瞧看看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


    玉蘭忙應了下來,然後扶著楊氏從院中穿過。


    正在此時,一陣寒風忽地迎麵而來,風中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楊氏一下頓住了腳步。


    榮華院怎麽會有血腥味,難道是……


    “二嬸是聞到血腥味了嗎?”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極為清脆的聲音。


    是謝嫵!


    楊氏猛地一下轉過身來。


    謝嫵嫣然一笑,隨即緩步朝楊氏走了過來,她一邊走,一邊道,“這些婆子也不知道將地衝幹淨些,沒的讓人聞到這血腥味真是不舒服,二嬸,你說是吧?”


    楊氏扶著玉蘭的手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尖銳的指甲刺得玉蘭一陣陣發疼,玉蘭驚訝的朝楊氏看了過去,卻見她雙目赤紅,身體更是抑製不住的顫抖著。


    “夫人。”玉蘭忙喚了她一聲,更是用力將她整個人撐了起來。


    謝嫵卻像是沒瞧見楊氏赤紅的眼睛似的,她側眸朝覓月淡淡一笑,隨即吩咐她道,“去讓那些婆子再打些水將院裏的地磚再衝洗一遍,明日就是臘八了,不要讓侯府沾了晦氣。”


    “是,姑娘。”覓月應了一聲,很快便躬身去喊人了。


    謝嫵再次淡笑著的朝楊氏走了過來,“我原本還想著讓二嬸再多掌管中饋一些時日,可沒想到二嬸自己卻這麽迫不及待的將中饋交出來。”


    楊氏咬牙瞪著謝嫵沒有哼聲。


    謝嫵又是一笑,她道,“以退為進確實是一個好招數,隻是這一招不是對所有人都有用,您瞧,您現在不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麽?”


    “謝嫵,你有什麽好得意的!就算我交出中饋了那又怎麽樣?老夫人也不是沒把中饋交到你手裏!”楊氏咬牙道。


    聽了楊氏的話,謝嫵卻一點也不惱,嘴角的笑容反而越發、漂亮了,“遲早而以,我又不像二嬸,不僅沒吃著熱豆腐,反而還將鍋砸了。”


    “你!你……”


    楊氏被謝嫵氣得一個仰倒,她捂著胸口,隻覺得心口一陣陣的抽痛。


    “大姑娘,您從前不是這樣的,可最近怎麽……”玉蘭皺眉望著謝嫵,眼裏充滿了不解。


    可謝嫵顯然沒打算迴答她這個問題,見覓月領了婆子過來,她便笑著朝楊氏道,“二嬸,父親他們還在等我迴去用早飯,所以,我便不陪您閑聊了,阿嫵告退。”說罷,她扶著覓月的手抬腿緩步從楊氏跟前走了過去。


    “謝嫵,鬥雞的事是你設的局吧!”身後,楊氏尖銳刺耳的聲音驟然又響了起來。


    幾個拎著水拿著掃帚的婆子一下頓在了原地,她們紛紛垂著頭往後退去,生怕自己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事。


    一盞茶前,她們才剛剛用水將滿是血跡的地板衝刷了一遍。


    謝嫵身形一頓,她轉過臉來朝楊氏微微一笑,“二嬸,你是不是氣糊塗了,鬥雞的事不是已經有定論了嗎?”


    “是你!就是你!”謝嫵這個笑容徹底刺激到了楊氏,刹那間,她好像抓住了什麽東西,整個人忽然變得癲狂起來。


    玉蘭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楊氏鬆開了自己的手,然後麵目猙獰的朝謝嫵撲了過去……


    玉蘭抬腳剛想要追上去阻止楊氏,卻見謝嫵往邊上一閃,隨後楊氏一個沒刹住,整個人忽地直直的朝地上栽了下去……


    “夫人!”玉蘭驚恐的聲音再度打破了榮華院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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