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得貴安整個人愣在當場,直到王二幾個人上前來拉他,他才驚醒過來,一把推開那些人的手,連滾帶爬的撲到謝時跟前用力的抱住他的腿大聲喊道,“大公子,救救我,您救救我!”


    看著貴安驚惶無措的模樣,謝時心裏一陣不忍,他下意識想要張嘴替貴安求情,可還未來得及出口,老夫人一記陰冷的眼神將他到了唇邊的話盡數堵了迴去。


    見謝時沒有說話,貴安又朝楊氏看了過去,“二夫人,求您替小的說句話吧!小的可是聽您的吩咐才……”


    “你給我閉嘴!你們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將他拖出去!”一道尖銳的聲音陡然間響了起來,甚至將貴安哭喊求饒的聲音也給壓了過去。


    眾人看著楊氏,隻見她麵目猙獰至極,指著貴安的手指塗了蔻丹,那蔻丹紅的就跟沁出來的血似的,越發襯得她整個人如同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似的。


    王二幾個人顫顫巍巍的縮迴了手忘了去抓人,而謝旭則一下撲到了陳氏懷裏,陳氏麵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就連貴安,他也被楊氏這猙獰的麵容給震住了,一時間竟連哭喊求饒也忘了……


    屋裏忽然詭異的出現了一瞬間的寂靜。


    “二,二夫人……”貴安不敢置信的看著楊氏。


    不怨他不敢相信,他娘厲嬤嬤是楊氏的乳母,楊氏看在他娘的份上怎麽也該為他求求情才是,更何況,他之所以拿銀子收買那些人,也是楊氏交待吩咐他的呀!


    “還愣著做什麽!老夫人剛剛說的話你們都沒聽見嗎?”楊氏卻看都不看貴安,她眼神銳利向了王二幾人,聲音甚至陰冷。


    王二猛地一個激靈,然後,他忙招唿眾人將貴安架了起來。


    “大公子,大公子……您救救我吧,求您救救我……”知道楊氏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貴安隻能將惟一的希望寄托在了謝時身上,他伸手拚命想朝謝時夠去,眼睛盛滿了哀求與絕望。


    謝時心裏一陣不忍。


    貴安不僅僅隻是他身邊一個小廝,更是他從小到大的玩伴。


    “祖母……”


    “阿時!”


    可謝時才剛開了一個口,卻被楊氏給厲聲喝斷了。


    現下哪裏是開口求情的時候,若是貴安挨的這頓板子能讓大房將這口氣撒出去不再追究,那她就謝天謝地了,怕就怕,即便貴安挨了這頓板子,大房卻依舊不肯善罷甘休。


    想到這裏,楊氏按捺不住朝謝嫵看了過去。


    觸到楊氏的目光,謝嫵彎唇一笑,笑容既清淺又漂亮,卻刺得楊氏心口一陣陣發疼!


    這個謝嫵!


    早知道她這樣難對付,當初她就不該對她那麽好!


    一想到自己這些年在她身上花費了那麽多心思,可如今卻處處被她壓著打,楊氏心裏就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這麽一晃眼的功夫,貴安便被人拖了出去,很快,院子裏便響起貴安淒厲的喊叫聲,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木棍拍打在人身上發出那種沉悶的聲音。


    一下。


    又一下。


    謝時心裏也仿若被那聲音抽了一下又一下。


    起先,還能聽到貴安淒厲的喊叫求饒聲,漸漸的,他聲音開始低了下去。


    謝時終於還是坐不住了,不過,這次他沒有再向老夫人開口,反而他朝謝嫵看了過去,哀求的望著她道,“大姐姐,貴安隻是一時想岔了,如今他也受到了懲罰……大姐姐,你素來善良寬厚,能不能煩請你向祖母開口求個情,讓他們別再打了,真要打完七十大板,貴安會沒命的!”


    比起楊氏的冷心絕情,謝時還算有幾分良心。


    隻不過,這幾分良心也隻是對貴安,若是將貴安換作她或是旭哥兒……


    謝嫵勾了勾唇角。


    她可沒忘記前世因為這隻鬥雞,阿旭被父親下令拖到院裏打板子,可那時候謝時卻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他絲毫忘記了,阿旭是為了他才揍的史七,可最後他卻將責任全都推給了阿旭,冷眼在旁邊看阿旭被打得鮮血淋漓,最後不僅讓大房替他掏了一萬兩銀子給史七,還害得父親在朝堂上被聖上當眾訓斥!


    “大姐姐……”見謝嫵沒有說話,謝時忍不住又喊了她一聲。


    謝嫵終於還是沒忍不住輕笑了一下,她抬眸朝謝時看了過去,瀲灩的眸子波光流轉,聲音更是清冽無比,“善良寬厚……時哥兒,真難為你給我戴了這麽大一頂帽子,你這樣一說,我若不替貴安求情的話那豈不顯得我既不善良又不寬厚?”


    “大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不是這個意思都不打緊,隻是……”說到這裏,謝嫵微微一頓,唇角的笑意也跟著斂了幾分,“時哥兒,剛剛一直叫人將貴安拖出去的人是二嬸,你不去求她怎麽反倒過來求我?”


    謝嫵這話讓謝時一下想到了剛剛楊氏猙獰扭曲的麵容,他心狠狠震了一下,隨後又湧上來一陣難以言喻的難堪。


    可謝嫵卻仿若沒看到似的,還在繼續不緊不慢的道,“況且,貴安也不像你所說隻是一時想岔,他分明就是心術不正!這樣的人,實在不值得時哥兒你為他求情。”


    “大姐姐不肯放過貴安就直說,何必要將他說的那麽壞。”謝時皺眉看著謝嫵不悅的道。


    謝嫵啞然失笑,“且不說下人汙蔑主子本就是死罪一條,就說剛剛,下令讓貴安打板子的人是祖母,而一意要將他拖出去不讓人求情的人是二嬸,怎麽現在到時哥兒你嘴裏卻變成了是我不肯放過貴安?”


    “我,我……”謝時被謝嫵這幾句話堵得麵色潮紅。


    “時哥兒夠了!你怎麽和你大姐姐說話的!”最後還是謝峰出聲嗬斥住了謝時。


    謝峰漆黑的眸子掃過謝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打量和詫異。


    他著實沒想到謝嫵小小年紀,言辭犀利竟不下朝中的那些禦史,隻需稍稍幾句話便將楊氏和時哥兒都堵得下不來台,他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來?


    這樣咄咄逼人的謝嫵,他還能用嗎?


    “二叔不必訓斥時哥兒,貴安到底跟了時哥兒這麽多年,時哥兒又不是個冷心冷肺的人,會替他求情也在情理之中。”謝嫵微笑的看著謝峰道。


    謝峰抬眸又將謝嫵看了一遍。


    就這麽幾句話,看似替時哥兒說話,可實則卻又將楊氏暗諷了一遍。


    這個謝嫵,他實在太出乎他意料了!


    或許,他真的錯看低估了她?


    “不過,我之所以說貴安心術不正,不隻是因為他敢用銀子收買人作假證來汙蔑我,而是因為他身為時哥兒的貼身隨從,不僅不好生照看時哥兒,反而引著他往歪門邪路上走!咱們侯府就這麽幾個男丁,祖母和二叔也一直對時哥兒寄於厚望,而貴安,他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慫恿時哥兒用鬥雞接近史七公子,闖下禍事後怕被責罰又想將髒水潑在我頭上,這樣的人不是心術不正還能是什麽!”謝嫵看著謝峰聲音清脆的道。


    老夫人和謝峰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兩人齊齊沉默了。


    的確!


    就算貴安沒有汙蔑謝嫵,單憑他敢引著時哥兒往歪門邪路上走就是百死也難贖其罪!


    見屋裏不再有人出聲,就連謝時也被她說的垂下了頭去,謝嫵唇角微不可覺的勾了一下,而後,她又道,“不過,既然時哥兒開了這個口,那我做這個姐姐的也不好駁了你的麵子。”說到這裏,謝嫵又笑了一下,隨後她轉過身朝老夫人福了福,而後又道,“祖母,貴安怎麽說也是時哥兒身邊的人,不如,您就將他交給時哥兒處置吧。”


    剛剛謝嫵說,要將貴安交給他處置?


    謝時心裏忽地燃起了希望,他忙朝老夫人看了過去。


    可老夫人卻隻是咪了咪眸子,麵上半點多餘的表情也沒有,看著謝時殷殷切切的眼神,老夫人冷哼了一聲,“既然阿嫵這般說了,那便讓那些人停手吧。”


    謝峰有些不敢置信的朝老夫人看了過去。


    他以為,剛剛他已經和老夫人達成了共識——貴安不能留!


    老夫人卻淡淡的瞥了謝峰一眼。


    若不想要一個人的命,那麽七十大板打下來也不會將人打死,而若真想要取人性命,也不一定非得打七十大板!


    隻一瞬間,謝峰會立時明白了老夫人眼神中的含義。


    看著老夫人遣了人出去傳話,謝時終於鬆了一口氣。


    “弟妹,你就沒什麽要說的嗎?”可就在這時,謝崢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楊氏剛緩過來一些,乍然又聽到謝崢這話,一張俏臉上的血色瞬間又褪得一幹二淨,她又是驚恐又是無助的看向謝崢,哽咽著聲音道,“大伯,我,我……”


    才說了幾個字,豆大的眼淚便從楊氏的眼眶中簌簌滾落下來,不多時她便小聲啜泣了起來。


    可謝崢卻並點也不為所動。


    真當他是傻子麽?若她楊氏真這麽楚楚可憐,那剛剛死咬著阿嫵麵目猙獰的女人又是誰?


    見謝崢緊抿著唇角不肯開口,而一旁老夫人也神情冷肅,楊氏無法,隻得又朝自己的丈夫看了過去,不想,謝峰卻幹脆直接閉上了眼睛。


    怎麽會連他都不肯為自己說話……


    一時間,楊氏心裏就像是吃了黃連似的,苦她得眼淚流得更兇了。


    終於,楊氏垂眸緩緩從椅子上歪了下去,“大伯,是我錯了……是我冤枉了我嫵姐兒,還求,求您原諒……”


    “二弟妹嚴重了,你冤枉的又不是我,何須要向我道歉!”謝崢冷聲道。


    楊氏屈辱的抬起頭不敢置信的朝謝崢看了過去。


    她都已經做到了這一步他竟還不滿意?竟然要逼著她去向謝嫵認錯……


    她可是謝嫵的長輩啊!


    楊氏咬著牙,隻覺得胸口裏的氣血不停翻湧著,屈辱、不甘、憤恨、怨毒……無數中情緒不停撕扯著她的心髒,直到嘴裏泛起了濃烈的血腥味。


    “阿嫵……”最終,楊氏還是將滿腔的怨毒和屈辱壓了下去,她緩緩朝謝嫵看了過去,“二嬸,二嬸對不住你……”


    謝嫵彎唇一笑,正欲說話時,屋外卻忽然跑進來一個人。


    “老夫人,嵩陽書院遣人送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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