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謹行的意識迴到雲墓的時候,竇曉童剛剛從雲畫裏清醒過來。


    雲畫共有三層,第一層他們已經討論過了,涉及了仙界和地府在道淵大陸的秘辛,更深一些,便是地府和仙界的部分記載,至於第三層,李謹行暫時也沒有研究透徹,對其內容更是不得而知。


    “迴來了?”竇曉童揉著眉心,隨口問道。


    他並不意外李謹行習得了離神訣,道法在人,他畢竟不是風揚那種熱血青年,還不至於將世間萬事都以黑白劃分,然後站在對應的立場上猛攻對方。


    這個世界本就是一道精致的灰色,沒有絕對的黑,亦沒有絕對的白。


    “迴來了?”李謹行笑著開口,問道:“看出了什麽沒有?”


    竇曉童搖了搖頭,“不多。”


    不多,至少是有些東西。


    李謹行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竇曉童想了想,說道:“地府很可能並非此界生靈。”


    李謹行心想地府本就不是此界生靈,別說地府,即便是仙界,也不算道淵生靈,竇曉童應沒必要再提一次。


    他突然遲疑了下,問道:“莫非你指的是仙界?”


    竇曉童點了點頭,“按照曾經的推想,仙界是一個整體,其中有仙人與地府兩大勢力,但現在更可能的是,仙界隻有仙人一股勢力,地府是跨界而來。”


    李謹行突然想起了風揚的話,說道:“我剛剛聽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風家小兒子告訴我的。”


    如果是別的孩童說出的話,竇曉童是沒什麽興趣的,哪怕是風起或者獨孤哲,但如果那個孩子是風揚的話,那他也願意聽聽。


    “道淵並非一個世界,隻能稱得上是一顆星星,漫天星星會組成名為宇宙的有機整合體。我們常說破天萬丈是仙界,但另一個名為地球的世界已經證明了,當離開大地足夠距離時,便會進入宇宙,如果此話不假的話,那所謂仙界和宇宙應是相同的。”


    竇曉童說道:“會有第二個宇宙嗎?”


    李謹行搖了搖頭,“既是宇宙,自然包含了所有的星星,哪裏會存在第二宇宙的說法。”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不過,如果加上時間和空間的區別的話,也說不定。”


    竇曉童想了想,說道:“時間是不可逆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李謹行讚同他的觀點,補充道:“任何和時間相關的道法,其實都是和速度相關,速度的快慢導致了其他人對時間的概念存在了偏差,這麽來說,那便是和空間相關咯?”


    竇曉童說道:“大概率是了,既然道淵都有這麽多空間裂縫,何況是你口中的宇宙。”


    頓了頓,竇曉童最終決定先把此事擱置一旁,轉而問道:“萬天十封陣短期內還可以補牢,但絕對不可能起到永封的作用。”


    李謹行認真說道:“為何要永封?”


    竇曉童不太理解。


    李謹行問的是為何而不是如何,至少說明了他對永封之事有些把握。


    但這怎麽可能?


    雲墓可是仙界來人布陣之地,以他現在的眼光來看都是堪稱逆奪天地造化的舉措,李謹行憑什麽覺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況且他為什麽不願將此缺口永久封印呢?


    他在期待什麽?


    李謹行說道:“我曾在此地多年,從這條通道裏數次感應到了地府的氣息,可他們最終還是沒派人過來,閻羅降世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地府生命。”


    這很奇怪。


    如果雲墓可以隨時進出道淵的話,閻羅殿主沒道理非要借著攝魂訣降世。


    竇曉童瞬間便明白了李謹行的意思,問道:“你的意思是......地府也在忌憚著什麽?”


    李謹行認真說道:“是的,所以他們不敢直接從雲墓進攻道淵大陸。”


    竇曉童的眼神深邃了些,說道:“你這種猜測無異於是在玩火,搞不好可是會自焚的。”


    李謹行答道:“比起溫水煮青蛙,我更想轟轟烈烈地消亡。”


    竇曉童說道:“你果然還是沒變,總喜歡把自己的意誌施加給所有人,不管他們願意或者不願意。”


    李謹行灑然一笑,輕聲迴答道:“因為這才是李謹行啊。”


    ......


    ......


    風起迴到無痕峰的時候,雪無極已經等了他很久。


    諸峰論劍還沒結束,看來雪無極是不打算等到今日的最後一場了。


    他負著雙手,目光落在風起身上,有如千鈞。


    風起很淡然地迴望,仿似完全沒有感覺到空氣中的沉重。


    最終還是雪無極先開口。


    “燕北傳來消息,太尉十戰十勝,連克七城,距燕雲不過百裏。”


    風起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雪無極問道:“要不要為師陪你下山?”


    風起挑了挑眉。


    雪雲宗弟子很少下山,除了風雷峰要經常外出斬妖破魔以外,其餘弟子可能究其一生也不會下幾次山。


    那雪無極提起此事,背後的意思就值得深思了。


    是因為今日論劍?


    還是因為收複燕北之事呢?


    風起想了想,覺得後者的可能性較大,畢竟自己暗中做的那些小動作,也不可能瞞得過雪無極的眼睛,可能在師父的眼中,他現在最想做的事便是收複燕北,蕩平不臣。


    可他要的遠不止此。


    他不僅僅是要光複燕北,那隻是把失去的東西拿迴來,完全稱不上是複仇。


    他要徐海破碎,雲墓隕落,蠻族滅種。


    他要武陽城內,朝暉殿上那些立於雲端的大人們更加純粹,更加能夠知道邊軍不易。


    非如此不可洗清燕北所流之血。


    所以他很平靜地拒絕了雪無極,“徒兒和周梓涵有約,論劍結束後會陪她下山祭劍。”


    雪無極說道:“還有兩月,綽綽有餘。”


    風起搖了搖頭,“那是一開始的打算。”


    雪無極皺了皺眉。


    風起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大師兄的劍我也看過了,順帶著還看到了千仞峰前任劍子的劍,是時候離開了。”


    雪無極沉默了數息,歎道:“什麽時候走?”


    風起說道:“明天吧。”


    雪無極沒再說話,深深地看了風起一眼,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耳邊隻聽到“蹭”的一聲。


    就像出鞘的劍。


    他搖了搖頭,走進洞府,又是一愣。


    洞府裏坐著一個不速之客。


    如果他沒記錯,這個人姓孫名多塵,是二師兄身邊的弟子之一。


    風起走到石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問道:“孫師兄找我有事?”


    孫多塵說道:“除了大師兄,無痕峰上下誰還敢說自己是劍子的師兄呢?”


    風起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猜他的來意,直接道:“有話直說。”


    孫多塵說道:“小心些,有人想要你的命。”


    風起微怔,心想要我的命的人多了去了,可直到今天,還沒有一個人成功了的。


    不過他為什麽要特地過來提醒自己?


    風起想不到兩人有什麽交集。


    孫多塵又說道:“豫章故郡,我曾受過雲家恩惠。”


    風起平靜道:“與我何幹?”


    孫多塵認真道:“多謝王妃傳法,所以我才能走上這樣一條路。”


    風起皺了皺眉,看了孫多塵一眼。


    孫多塵眉眼微低,說不清什麽表情。


    風起說道:“既是母妃施恩,那你報恩的對象就不該是我。”


    孫多塵怔了下,他想過風起的很多種迴答,獨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風起認真說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恩仇的對象可要確定清楚,我並未施恩於你,便當不得你的人情。”


    孫多塵說道:“不過是將一些消息告知於你而已,談何人情?”


    風起搖了搖頭,“我不這麽認為。”


    孫多塵啞然,然後告辭。


    風起抬手留下了他。


    孫多塵心想世子此舉倒是顯得剛剛說的那些話有放屁之嫌。


    “有一件事我是確定的......那便是這是雪雲。”


    孫多塵又想這句話依舊是廢話。


    “這是雪雲,我是劍子,即便有人想要殺我,那也定是密謀。”


    孫多塵點了點頭,心想不然呢?


    “既是密謀,你為何會知道?”


    孫多塵想著原來在這兒等著我。


    知道密謀的,大概率是同謀,就算不是同謀,也很難自證清白。


    於是孫多塵沒有說話。


    “你是二師兄身邊的弟子,想來應該不可能是二師兄想殺我,不然這個局太蠢,他被牽連的可能性太大。”


    孫多塵笑了笑,依然沒有言語。


    “我之於宗門,並未和什麽人結仇,想來便是利益之分了?”


    孫多塵認真說道:“劍子之位,可是很惹人眼紅的呢。”


    風起認真迴道:“眼紅有什麽用呢?劍子之位空懸多年,他們難道首先考慮的不該是自己配或者不配的問題嗎。”


    孫多塵歎道:“世子果真自信,可我還是不懂你把我留下來的目的是什麽。”


    不管是什麽原因讓他出現在這裏,都不可能讓他和盤托出。


    雙方初次見麵,信任太少。


    能進入雪雲內門,誰又是愚蠢之徒呢?


    風起說道:“很簡單,你幫我給背後的人帶個話,不管他藏得有多深,我都會找到他的,有什麽話就等到那個時候當著我的麵說吧。”


    孫多塵點了點頭。


    風起揮了揮手,示意他快些離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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