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十數裏的兵馬長龍蜿蜒曲折,岷州城內一片寂靜而城外卻是蹄聲飛疾。


    劉長福帶著畫像與丁師兄和玄一宗的小師弟日夜兼程,終於從京都趕迴了岷州城。沒停下腳步的他們不顧奔波辛勞,才將一入城便命人將從京都帶迴來的畫像臨摹了數十張,張貼於岷州城內的大街小巷之中。


    而後趁著夜色他們也不得休息,隻是湊合著吃了兩口餐食便急匆匆的吩咐手下,挨家挨戶的參照畫像一一搜查了起來。


    樊天器從地道中鑽了出來,迴到岷州城之後,將來時出入的地道搬了一口裝滿水的大水缸直接擋了上。為的是不叫別人發現這地道,也防止那個不聽話的小子在安頓好了眾人之後折返迴來尋他。


    這件事他打算自己一個人了結,拖延逃避了二十年,遵守承諾了二十年,可到頭來還是逃不掉這宿命。或許當初便不應該答應她,又或許她所期望的他實在辦不到吧,但不管怎麽樣今日他不打算再逃避了。


    那一日的懸崖之上漫天大雪,頃刻間便將一場生離死別掩蓋得了無蹤跡。那日過後他獨自一人在江湖之中遊蕩了數年,躲了少陽派數年。整日穿梭於各大官樓之中,依靠著一壺壺濁漿一抹抹嬌豔來麻痹自己,來淡忘那一日的漫天大雪。


    直到少陽派的老掌門歸了天之後,他的師兄樊天器在一處官樓中尋到了他的身影。


    那一日他二人徹夜長談,那一夜他二人抱頭痛哭,互相訴說著心內的惆悵與壓抑。


    那一日樊天機與他許了承諾,不再提及他心內的傷疤,不再去尋四師妹留在世上的那個孩子,而且也不再與那潛藏於舊魏的丁師兄相聯絡。但少陽派的師門傳承,門派所圖了數十年之誌還是要繼續完成的。隻不過他說他會用自己的方法,他說他不會像先師傅那樣不擇手段。


    樊天器相信了他,答應了他迴到少陽幫他一把。


    懶散慣了的他卻不願在少陽派裏常呆著,隻是每日幫師兄分擔些傳授武藝,管理管理門派內瑣事。而每每天色漸晚之後,他仍舊肆意灑脫的到處尋花問柳醉生夢死,樊天機將他的所做所為看在眼裏卻也從來沒有管過,隻是偶爾夜裏撞見了會說上幾句,不過也仍舊沒有強行阻攔他。


    渾渾噩噩的日子一晃就過了十幾年,直到那一夜又再想要翻牆出去找樂子的樊天器,偶然間碰上了一張陌生而又熟悉的麵孔。


    獨自躲閃著城內搜查的官兵,樊天器收迴心神朝著城西處一間偏遠處的小房子走了去。那間小房子有著少陽派獨有的隱秘標記,樊天器先前便在此處瞧見了受了傷的無涯無念二人,不過他沒有聲張,隻是記下了這個地方而後便在城內逛了起來,尋找著無雙的身影。


    一捆幹柴,一個火折子,樊天器在小房子門口處放了一把火,而後轉身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這兩個小子與當年的恩怨並沒有什麽關係,且在玄一宗受了傷又匆忙的趕來岷州城,這也全都是自己師兄背後下的命令。


    一把火點著他們藏身的屋子,引得官兵趕過來將他們二人逼走,也是另一種保護他們的方式。畢竟他和丁師兄碰上麵之後,他們二人作為少陽暗門也勢必要與他交手。


    但是他二人畢竟習武不久,且就算天賦極高也斷然不會是樊天器的對手。


    若是真的與他們二人交手,一來樊天器要分心應付,二來他二人先是受了傷,而後若是再與自己打上一架,隻怕是自己未必能留得住手,斷然會再讓二人傷上加傷。與其這樣倒不如在他們碰上之前先逼他們離開,哪怕在他與丁師兄交手前他們二人不出現也便是好的。


    小房子的火光在黑夜裏尤為耀眼,不消的片刻功夫城內的官兵便被吸引了過來,他們三下五除二的撲滅了小房子門口的火,隨後便直衝進了屋內。但屋子裏卻是極為簡陋的,四處布滿灰塵像是就沒有人居住過的樣子,唯有當中床榻之上散落些草藥與剛剛換下來沾著血跡的紗布。沒有尋到通緝令上的通緝犯一眾官兵掃興而歸,但又不甘於白跑一趟還累的滿身大汗,於是帶頭的官兵便吩咐了手下將這一小房子著火,且屋內還有疑似通緝犯留下物品的消息傳迴了城門樓上劉長福處。


    消息傳到了劉長福耳中叫他心中有了幾分欣喜,認定了那城西處的小房子是通緝犯的藏身之所後,劉長福將身邊的所有人手盡數派了出去,下令以那棟小房子為中心點,叫眾人向四處散開搜捕,勢要在天亮前將通緝令上的通緝犯緝拿歸案。


    雖然將手下的官兵吏卒全都散了出去,但劉長福卻是絲毫不慌張。隻要身旁有丁公公坐鎮那便勝過千軍萬馬,任憑那群通緝犯有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之本領,那也不能輕易的取了他的小命。


    劉長福坐在城樓之上端著酒杯夾著菜肴向城樓下望去,隻看見黑夜之中整個岷州城的大街小巷中火把星星點點,就快覆蓋滿了整個岷州城。酒足飯飽的劉長福嘬完杯中之酒轉身對丁公公笑道;“公公多吃兩口呀,您瞧瞧。還差城西的一角,馬上弟兄們就能將整個岷州城按照畫像搜查個遍了。”劉長福很是自信的看著遠處。


    但丁公公卻笑了笑道;“劉大人何來這樣十足的把握呀?若是城西的這一角沒能搜到通緝犯呢?”


    “不可能!我進京前就叫兄弟們將岷州城給封了起來,現下的岷州城連隻蚊子都出不去!除非他們有飛天遁地的本事,否則的話他們定然還藏在這岷州城內!”劉長福自信十足,因為在他臨走前特意與兄弟們交代了一番,而且他也自信那班老兄弟定然不會敷衍與他。


    “哦?但願如此吧。”丁公公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翹著蓮花指夾起了一片青菜放在了一旁的玄一宗小師弟碗裏,笑嗬嗬的催促著小師弟多多吃些飯食,而他自己卻是粒米未進同樣滴酒沒沾。


    果然城西處同劉長福所料一般,在他又增派了人手之後的幾炷香功夫間,傳來了喧鬧的響動。


    瞧見異動聽見細微的聲響後劉長福將手中的酒杯一摔,激動的站起了身子伏在城牆邊瞪大了眼睛瞧著城西處的火光晃動。由於距離太遠他瞧的不甚清楚隻能猜個大概,他叫嚷著迴身想要叫上丁公公與他一同前往城西捉拿通緝犯。


    但他迴頭望去卻看見丁公公一個躍身便從城樓之上跳了下去,而後緩緩落地沒有發出絲絲聲響。


    先行一步的丁公公甩了甩身上的袍子,腳下輕點著地麵,像是一支脫弓的箭矢一般飛快的朝著城西疾馳而去。


    而處在城樓之上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的劉長福卻不得其法,隻能一路小跑的跑下城樓,抓起大刀順著城牆繞了遠路奔向城西。原本身邊還有些官兵能護一護他的周全,可他卻急於抓住通緝犯全都派了出去。


    隻剩下丁公公在身旁他倒是也覺得無妨,但此刻才將一有消息那丁公公便果斷的拋下他獨自一人奔向城西,這叫他十分的慌張。不敢也不能追上丁公公同他在城內穿梭,他隻能為了自身的安全舍近求遠的在滿是官兵的城牆上繞行,雖然慢了些但好在安全些。


    先行一步的丁公公早已與發出響動的源頭交上了手,西城城門樓下躺到了十數個官兵,還有上百號人手持著大刀弓著身子不敢上前,隻得在城門樓下畏畏縮縮的徘徊。


    而城西的城門樓上一端站著丁公公,撚著他的一縷白發笑嗬嗬的看著另一端的兩個黑衣人。


    丁公公不言不語,隻是從方才初碰麵時的交手他便已經猜出了二人的身份,已然知曉這二人並不是他要找的人。雖然這二人不是他要找的無雙,但這二人的出現卻是丁公公不能大意的。


    反觀那兩個黑衣人一個身材魁梧另一個體型纖細,但二人從頭到腳全是一身夜行服緊緊包裹,漏不出一絲可以辨認身份的信息,麵上更是擋上了黑麵紗隻漏出了一雙眼睛來,便知道這二人的突然出現,背後必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且這個目的大致應當與丁公公相同。


    這兩個黑衣人站在城門樓的另一端與丁公公對峙著,他們也從方才的交手之中知道了丁公公的武功實力,自知碰上麻煩的二人並沒有逃走,因為即便他們此刻逃走了也全然沒有什麽意義。隻要這個高手身在岷州城之中,那麽他們此行若是想要達成目的必然繞不開眼前這個男人,倒不如就與這男人在這裏繼續僵持著,反倒能借助這男人以及城門下的官兵而更快的將無雙給找出來。


    他們隻要在對方找到無雙之前保住性命即可,雖然二人合力也不見得能擊敗麵前的丁公公,但短時間內保住性命全力躲避也並不是不能辦到的。兩人心裏打著算盤,想著到時候對方一邊要忙著活捉無雙,另一邊還要應付著他二人的偷襲,必然會分身乏術。如此一來他們隻需要找準時機便可以從這個高手的手裏將無雙搶奪過來了。盤算至此雖然成功的幾率不大,但二人仍舊願意一試,所以麵對著丁公公他們非但沒有逃走,反而在城門樓的另一頭上站住了身子,鉚足了精神戒備了起來,全神貫注的與丁公公對峙著。


    如若兩方是單純的碰上不摻雜著要捉拿無雙這件事的話,那麽這兩個黑衣人絕不是丁公公的對手,毫無顧忌的丁公公不出十招便能將其二人擊敗。但摻雜了要活捉無雙從而拿到寶印這一條件之後,那麽事情就變的棘手起來了。


    首先便是丁公公要知道在這岷州城之內,他們青玉門到底來了多少人,他們對於無雙本身,對於無雙身上藏著的寶印秘密到底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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