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藤蔓爬上地麵,呂純的心裏越發忐忑不安,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層細密的汗珠。


    此處地處偏僻,尋常鮮有人經,所以呂純完全不相信來人隻是恰巧路過,很是懷疑這家夥的身份與真實目的。


    因為戰局已經結束好久,呂純完全可以確認來人與剛剛出現過的那些人無關。


    可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通這位應該是誰。他清楚有本事躲過在場這群人察覺的屈指可數,所以這位的本身實力已經不容小覷。


    來人畢竟救了自己的性命,呂純不管怎麽說都不好動手…但前提是來人沒有發現峽穀下麵的狀況。


    因為事情還沒有過去太久,呂純還能記得住具體細節,他隱約想起自己在暈倒之前曾經打量過此處環境。


    按照計劃,他是準備原路返迴的,而路線也是他早就選好,就在“自己”之前的藏身位置對麵。


    於是他壓低了身子,從與那條路垂直的方向趕去,終於見到了癱倒在地的自己。


    “就這麽放著不管,老子應該不會出現什麽後遺症吧?”看著自己麵朝黃土,幾乎栽成了一條死狗,呂純幾次忍住了想要出去幫忙的衝動,好不容易才讓自己靜下心來。


    “這家夥到底能不能來了?”時間推移,呂純忽然有些不耐煩,雖然現在他的狀況穩定,但總是會莫名心口抽動,一陣陣地失神。


    沉默片刻,呂純終於喪失了耐心,從五節芒裏跳了出來:“不管了不管了,再這樣下去,老子迴去隻能趕上自己的頭七了!”


    檢查過“自己”的傷勢,看樣子隻能支撐到天黑之前,呂純咬了咬牙,按照林子岱給出的位置趕去,果然見到了一條小路出現。


    “這樣應該就能得救了吧?”將“自己”扶到一棵樹下,呂純還是有些不放心,索性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對方頭上遮蔽陽光。


    剛剛準備好這一切,遠處路上忽然有一道話語聲傳來。


    “你們兩個去那邊,你們兩個跟我從這邊走!若是遇到什麽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發出信號,確保我們能萬無一失!”


    “咦?巫圖窟的?來得好!”呂純眼睛一亮,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他本來還在擔心自己這邊無人照顧,轉眼“救星”就出現了。


    “不好,看樣子他們是準備從那邊走,得想個辦法將他們引過來…”眼看著幾名巫圖窟人就要遠去,呂純忽然靈機一動。


    他還記得賈獵戶曾經教過自己模仿鳥叫,隻要將右手四指扣在左手虎口,然後用掌心撐開空間,向並排的拇指間的縫隙中吹氣,就能發出嘹亮悅耳的鳥鳴!


    果然還是技多不壓身啊!呂純心裏嘀咕一句,然後再不猶豫,急忙捏起雙掌。


    “八十,那邊好像有野鴨子的叫聲!”有人提醒道。


    “野鴨子,這荒郊野嶺的地方哪裏來的野鴨子?”八十靠近了幾步,然後側耳聽去,果然聽到了一陣有氣無力的聲響,示意眾人放輕腳步:“各位,這野鴨子叫得這麽難聽,一定有詐,多加小心!”


    說著,幾人便向著聲音方向趕去,結果野鴨子沒見到,卻見到一個黑衣遮頭的神秘人正倚靠在樹上。


    八十踮腳一跳,擋在了眾人身前:“你是誰?”


    那人聞言一直在保持沉默,而且不動不搖。


    “速速報上名來!再裝模作樣休怪我們對你不客氣!”見到這家夥一直無動於衷,八十也警惕起來。


    “八十,怎麽處理?”其餘幾人麵色冷峻,平靜問道。


    “看這家夥有恃無恐,一定是故意引我們過來!”八十打量了一眼四周,“先撤,如果他真敢動手,我們再反擊也是不遲。”


    “唿…”說話間,此處忽然刮起了風,將那人頭上的黑衣吹起,向著幾人方向卷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你自找的,動手!”八十眼中閃過一抹兇光。


    可一下瞬間卻又驚唿一聲,急忙攔在了幾人身前,將他們的攻擊格擋出去:“等等!住手!”


    “八十?”幾人一臉疑惑,不明白八十在唱哪出。


    “還愣著幹什麽?快向顱大人行禮!”八十哪有工夫理睬眾人,態度來了個大轉彎,激動道:“顱大人,是我啊!當初是您救了我,您…您可還記得我?”


    “……”對方仍然沒有迴應。


    “八十,顱大人好像…遇到了麻煩。”有人發現了對方不出聲的問題所在。


    “啊?”關心則亂,打量過對方的狀況後,八十急忙將呂純背在了身上,“你們繼續巡邏,我先走一步!”


    言罷,他便單腳一蹬,卷著黃煙迅速遠去了。


    “這下應該沒問題了。”遠處的呂純鬆了口氣,然後捏著下巴自言自語道:“奇怪,老子學的鳥叫有那麽難聽嗎?”


    本來還想再試試看,但遠處那幾名巫圖窟人還未遠去,呂純也隻能暫時擱下了心中想法,轉身迴到了之前的位置。


    …


    在五節芒中蹲守了許久,呂純非但沒有見到半個人影,反而被此處的蚊蟲叮得渾身發癢。


    自己已經離開太久,既然此處沒什麽動靜,他便轉身迴到林子岱那邊去了。


    “呆子林?你們這邊進展到什麽程度了?”迴到那處,地麵上已經堆了不少雜物,呂純隨便拿起一樣東西,發現這應該是一匹雕工精美的駿馬,隻可惜這駿馬在時間中消磨太久,隻剩下了半個身子。


    “呂兄,你迴來了?”林子岱正在端詳眼前的物件,見到呂純歸來急忙轉過身來。


    他看了一眼呂純身後,然後低聲問道:“呂兄,什麽情況?”


    “還能什麽情況?”呂純聳肩,“那家夥十分警惕,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麽,躲起來了吧?”


    “是嗎?”林子岱微微頷首,指了指頭頂,“那你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呂純無奈道,“那家夥一直不現身,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送死吧,隻能先將他帶到路上去了…”


    “哦,呂兄沒事就好。”林子岱微微點頭,然後忽然一愣:“呂兄,你的衣服哪裏去了?”


    “衣服被老子送人了…”呂純將之前的事情大概解釋出來。


    “所以說…呂兄的衣服被那八十帶走了?”林子岱的麵色古怪起來。


    “嗨!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裏麵又沒什麽值錢的東西,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呂純倒是不在意,唯一算得上有幾分價值的雕花玉瓶已經被他送人了。


    林子岱微微搖頭,忽然遞給了呂純一樣東西:“呂兄,這個給你,希望你能有所感悟。”


    “呆子林,你又在打什麽啞謎?”呂純狐疑地接過林子岱遞來的東西,“咦?這是什麽東西?怎麽看上去有些眼熟?”


    “這是那輪椅的刹車握把。”


    “呃…”呂純眼睛一眯,聽林子岱這麽說,好像的確有這麽迴事。


    當時呂純第一次體驗輪椅時,林子岱曾將這東西交給了他,說一旦輪椅失控,隻需要將這握把卡在坐位前端,便能拉動杠杆,讓輪椅緩緩停下。


    但自己覺得這東西完全多餘,隨手就將他揣在了懷裏,就算後來到了危急時刻,都沒有想起自己還有這種依仗!


    迴憶起來,呂純一臉糊塗,那輪椅本身都已經粉身碎骨,林子岱還遞給自己一個備用握把作甚?難道是想讓自己憑借此物緬懷?


    “呂兄,你這是作甚?”見到呂純開始挖土,與自己想象中的反應大相徑庭,林子岱有些好奇。


    “你不是希望我有所感悟嗎?我的感悟就是將它埋了。”呂純道。


    林子岱聞言哭笑不得,本來他想讓呂純自己想清楚,但是這樣看來,如果自己不說明白對方完全不可能理解。


    “呂兄,這東西是其實從你衣服裏麵取來的…”


    “從我衣服裏麵取來?你什麽時候拿去的,我怎麽不知道?”呂純完全不記得有這種事情。


    林子岱點頭:“當時呂兄剛被送來我那,還在昏迷之中,當然會不知情。”


    “難怪…你說什麽?!”呂純下意識點了點頭,仔細一想卻覺不對,驚唿出聲,“怎麽可能?林子岱你不要說笑,這東西怎麽會在我身上?”


    “呂兄,我可沒說這東西在你身上,而是在你的衣服裏麵。”林子岱笑道。


    “嘁,咬文嚼字,在身上和在衣服裏麵有什麽區別?”呂純嗤笑一聲,笑容忽然僵在臉上:“呆子林…你的意思是說…另外一件衣服?”


    “沒錯,其實這件事從始至終就沒有外人存在。”


    “這麽說來…當日將我從五節芒中救出的人竟然是我自己…”想到此處,呂純隻覺頭疼。


    “話說迴來,如果不是呂兄送來了握把作為提醒,林某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到製作輪椅這種事情…”林子岱笑道。


    本來,呂純一直覺得迴到過去從某種意義上講是種新的開始,卻沒想到原來它也是一種舊的循環。


    “呸呸呸!這裏麵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媼爺總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隨著一陣嘟囔聲,媼扒著洞口跳了上來。


    那間石室本身還算堅固,除了幾處開裂並沒有太大的問題。隻是媼一進去就好似換了個季節,凍得渾身打顫,恨不得自己的毛發立刻長出來。


    “咦?長臉迴來了?”媼來迴折騰了一路,累得氣喘籲籲,它瞥了呂純一眼,然後對林子岱道:“怎麽樣,這裏麵可有你要的東西?”


    林子岱微微搖頭:“沒有…我感覺他還在裏麵。”


    媼撓了撓頭:“裏麵環境亂七八糟的,想要搬空實在麻煩…不如這樣,待會兒媼爺幫你們將通路擴寬,你們自己進去算了。”


    “也好。”林子岱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呂純:“呂兄,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對…”呂純正在頭疼,並沒有注意到林子岱的問話,正在掰著手指,自言自語不亦樂乎。


    “我的握把是呆子林給的,呆子林的又是從我衣服裏麵拿的,而我衣服裏麵的又是我給八十的…所以說…這鬼東西到底是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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