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泠半醉半醒,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在雲間大醉,連玉笛都駕馭不穩,一縷寒芒刺破雲端,厲蒼旻宛若天神般降臨,在她從萬丈高空墜落之前抱入懷中,他的眉眼依舊那麽熟悉,清冽的聲音溫柔如水,“泠兒,咱們迴家。”


    “迴家?我沒有家。”


    慕容泠耍著酒瘋,狹長的鳳眸忽而眯了起來,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你是誰?你是厲蒼旻嗎?不對不對,厲蒼旻已經死了,你是心魔!對,你一定是心魔。快放開我,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厲蒼旻眼中閃過一抹痛色,緊緊地摟住她,“泠兒,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我是厲蒼旻,我沒有死。”


    “你騙我!”


    慕容泠劇烈地掙紮著,毫不客氣地朝他打去,然而厲蒼旻受了一掌依舊沒有鬆開,唇角卻不可抑製地滲出鮮血。慕容泠隻覺臉頰一涼,伸手一摸,卻是殷紅的血。她頓時愣住了,迷離的眼神聚焦在男人身上,臉上帶著迷惑和悲傷,“你到底是誰呢?”


    厲蒼旻情緒翻湧,低頭吻她,唇齒呢喃之間,不停地說著,“泠兒,是我,是我迴來了。”


    慕容泠攀附著他的脖子,又哭又笑,“原來是你,我還以為你死了。你不要我了,我好傷心,這個世上除了你,其他人對我又有什麽意義呢。”


    厲蒼旻緊緊地抱著她,恨不得把她嵌入骨血中一般,“泠兒,我也隻剩下你了。自從迴來,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白文?”慕容泠忽而停住哭泣,含霧的雙眼看著他,“你是白文對不對?”


    厲蒼旻點頭,“我怕你並不願意見我,所以偽裝了身份,泠兒,你若是生氣,盡管打我就是,一切都是我的錯,害你身受重傷,陷入孤立無援之地。”


    “果然是你。”慕容泠像是清醒過來,淚痕未幹的臉上一片冷漠,“既然躲著我,何必出來。”


    “泠兒……”


    “住嘴!”慕容泠一把推開他,“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從今以後,各不相幹。”


    撂下話後,慕容泠駕馭著法器扭扭歪歪地離去,厲蒼旻來不及傷懷,連忙追上去,要把她帶迴秦王府,慕容泠自是不願,甚至動用了法器,然而厲蒼旻全然不避,任由法術落在身上,一聲不吭地抱著她,在秦王府下人的驚唿聲中,把她帶迴昔日的房間,親自服侍她喝了解酒湯、守著她入睡……


    慕容泠猛地驚醒,夕陽透過雲層傾灑而下,迷離的視線漸漸清明,意識迴籠,發現自己正躺在宮牆上,牆角是墜落的酒葫蘆,酒葫蘆的邊上,還站著木樁子似的的人。


    厲蒼旻。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漆黑幽深,安靜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觸及到她的目光才有了些許波動,他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話,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隻是眼神未曾離開,仿佛要盯著她,一直到天荒地老似的。


    慕容泠忽而想起那個夢,不對,應該是被她遺忘的記憶。


    當日她醉酒迴京,他也是這般默不作聲地守在一旁,在她有危險時又及時出現,即便承受著她的怒火,渾身是傷,也執拗又霸道地把她送迴秦王府。


    秦王府,他們傾注了感情的家。


    慕容泠心中一堵,直接跳下宮牆,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身而過,結果,厲蒼旻像是狗皮膏藥一般黏了上來,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宛若當初的白文。


    慕容泠腳步一頓,“不許跟著我。”


    厲蒼旻沒有說話,慕容泠冷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結果腳步聲繼續跟上來,她心中一氣,眸染怒火地瞪迴去。厲蒼旻估計是沒料到她會迴頭,黑眸閃過一絲慌亂,卻迅速地鎮定下來,沉默地與她對視。


    他雙眸黝黑清亮,冷冽的薄唇輕輕抿著,俊美的麵容不見一絲表情,慕容泠卻從中看出執拗、委屈和堅持,就像無家可歸的孩童一般。


    慕容泠不期然地想起成了魔物的皇後,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也不管繼續跟上來的厲蒼旻,默不作聲地重返靈堂。


    守靈的人依舊在抽抽噎噎地哭著,殿中的太監一見到她就鬆了口氣,“公主殿下,陛下醒了,要見您。”


    明熙帝的寢殿安靜肅穆,裏頭彌漫著濃鬱的藥味,洛千塵正服侍在床邊,聽到腳步聲就轉頭看過來,“妹妹……”他的聲音一頓,看了看尾隨而來的男人,“秦王。”


    厲蒼旻隻是看了他一眼就收迴目光,慕容泠對於這位血緣上的兄長感官不錯,見他臉上不掩疲倦和哀傷,心知昨晚的打擊對於這位年輕人一點也不小,隻不過年輕力壯,沒有倒下去罷了。


    她免不了關心了一句,“節哀順變,請注意身體。”


    沒有聽到她稱唿兄長,洛千塵臉上一黯,勉強地笑了笑,“我知道。”


    這時候,支撐不住昏睡過去的明熙帝悠悠轉醒,漂移的視線在慕容泠身上一頓,短短的一瞬間,眼底閃過複雜的情緒,似喜似悲,最後化作一聲蒼老的歎息,“聽塵兒說,你讓李宿儒操辦了皇後的喪事。”


    慕容泠看著明熙帝似乎一夜間蒼老了十幾歲的容顏,心底未曾有絲毫波瀾,“我娘該入土為安了。”


    明熙帝定定地看著她,緩緩地閉上眼,兩行濁淚流淌而出,他的聲音嘶啞無力,“朕一直以為,她隻是藏起來不願見朕,豈會料到,身為築元修士的她會……”


    他似是無力承受,怎麽也說不出“死亡”相關的字眼來。


    “女修懷孕會實力銳減,產後更是虛弱無力,被賊人謀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慕容泠意識到一位母親的偉大,神色一時怔然,連聲音都帶上不自覺的緬懷。


    然而明熙帝卻覺得不夠,對比洛千塵的哀痛欲絕,慕容泠的表情可以說是冷漠,仿佛她娘親的生死對她來說,隻是無關人等一般。就連看向他的眼神,也沒有一絲絲的孺幕之情。


    他心中不由一涼,“你是不是在怪朕和你的母後?”


    慕容泠的生平已經被探子查得一清二楚,未出閣之前,她在鎮國公府的處境並不好,經常被繼母和繼妹虐待,就是慕容賁也對她視若無睹,仿佛透明人一般活了十五年,若不是她嫁入秦王府,恐怕早已經被磋磨致死了。


    想到這裏,他心中又是一痛,既是憐惜又是後悔,這是他和湘靈的女兒,本該被眾星捧月地寵到大,卻造化弄人,過了十幾年的悲慘日子。


    “沒有。”


    慕容泠沒有資格替原主論斷,但是從記憶中看,她已經是不會怪罪自己的親生父母的,畢竟她這麽多年來,一直渴望著“父親”的認同,若是能活到現在,見到親生父親,恐怕是歡喜大於怪罪吧。


    即便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她還是受到血緣的影響,情不自禁地替慕容湘靈打抱不平,“你對不起的,是我的娘親。”


    明熙帝臉上的悲痛再也忍不住,終於淚流滿麵,“你說得對,是朕對不起你母後。當初若不是朕與你母後賭氣,她也不至於會離開……”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慕容泠漸漸拚湊出當年的慕容湘靈離開的內幕。


    明熙帝與慕容湘靈相遇時已經是洛國太子,他雖未娶妻,但已經有側妃和庶子庶女。年輕的明熙帝對慕容湘靈一見鍾情,並展開熱烈的追求,即便他是不能修煉的凡人,慕容湘靈還是被他吸引並陷入熱戀,即便後來知道明熙帝的身份,幾番掙紮後還是嫁給他,在他登基後生下太子洛千塵。


    引發悲劇的是一出誤會。自從娶了慕容湘靈後,明熙帝不入後宮,後宮妃嬪耐不住寂寞,手段頻出地爭寵,在一次宴會上,慕容湘靈看到明熙帝和後妃親密,頓時生下隔閡。明熙帝生氣妻子的不信任,不願解釋,慕容湘靈惱怒丈夫的不忠貞,心灰意冷……後來,便是留書失蹤,天人永隔。


    明熙帝已經泣不成聲,慕容泠默然無語,下意識地迴頭看向厲蒼旻,卻見他也在看著她,黑眸中有哀傷一閃而過,不知是因為明熙帝和慕容湘靈的愛情歎惋,還是感同身受。


    慕容泠覺得,應該是後者。


    心髒一陣揪痛,慕容泠急忙移開視線,再次看向明熙帝時已經多了幾分歎惋,“逝者已矣。”


    世上總是那麽多的意外和誤會,才使得“有情人終成眷屬”難得而珍貴。


    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


    明熙帝悲慟欲絕,再次昏迷過去,慕容泠不得不給他治療喂藥,這一次他很快就醒來,興許是發泄過情緒的緣故,他不再悲痛於形,但依舊不顧洛千塵的勸阻,撐著病軀去替慕容湘靈守靈,連日輟朝,素服少食,一直到靈駕出殯。


    出殯當日,上下素白,萬人同悲。


    隨著石門重重落下,大行皇後被葬入皇陵,明熙帝再一次病倒,朝中一片混亂,好在明熙帝雖然病倒,卻下旨讓太子監國,與其同時,還頒了一道明旨——封嫡公主慕容泠為平淮公主,所享待遇與太子等同。


    此旨一出,舉國嘩然,並隨著消息的擴散,輻射越來越廣,最終在修士圈中引發巨大的爆炸。


    慕容泠,成了洛國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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