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榮如昔,暗潮湧動,慕容泠迴京的第一站,先去了昌平仙署。


    昌平仙署並無異常,她離開時設下的陣法完好無損,蘇星宇看到慕容泠的麵容,臉色當即一變,直到看到她打出的手勢,才放下警惕,把雜物交給旁人匆匆出來,帶著兩人迴了廂房,才恭敬行禮,“弟子見過署尹大人。”


    慕容泠擺手讓他起來,“叛徒一事你查得如何?”


    蘇星宇連忙把這些天徹查到的消息一一稟報,慕容泠對照她打探來的,發現還有一個漏網之魚,她點出名字,才對著蘇星宇吩咐道,“把他們都叫過來。”


    她今日迴來,是清理門戶的,


    “大人,李銘銳在宮中,怕是叫不迴來。”蘇星宇一臉為難。


    “無妨,把其他人叫來,李銘銳我再作安排。”


    昔日的仙盟弟子一共有十三人,其中八人叛變,一人被葉振天搜魂而亡,三人被慕容泠誅滅,除開在皇宮中的李銘銳,一共有三人待在仙署。


    那三人心中有鬼,莫名其妙地被召喚來廂房,眼底藏著不安,直到看見“霍鋒”坐在上首,立馬鬆了口氣,甚至還笑眯眯地說道,“不知蘇監正喚我等前來,有何要事?”


    蘇星宇沒有說話,那三人也不由地循著他的視線看向“霍鋒”,正在疑惑之際,就見對方冷冷一笑,“叫你們來,是為清理門戶的。”


    三人瞳孔頓時一縮,連尖叫都未曾來得及發出,就變成三具血淋淋的屍體。蘇星宇看到他們的慘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萬分慶幸自己能夠堅守住威逼利誘不動搖,不然今日也是這般下場。


    他的態度愈發恭敬,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此番迴京,不知有何吩咐?”


    慕容泠指尖輕彈,一把火把三具屍體燒成灰燼,才冷著臉說道,“安筱雨隕落了,你在仙署中另設一出祭祀之所,供奉仙署隕落弟子牌位。另外,我會給每一個弟子點上本命魂燈,一一供奉在內。”


    蘇星宇大為震驚,萬萬沒想到安筱雨就這麽隕落了,但看慕容泠麵無表情的模樣,根本不敢多問多提,隻是說道,“大人,製作本命魂燈的燈具和燈芯都極為珍貴,咱們仙署根本沒有材料。”


    話音方落,他旁邊的方桌上憑空出現十六盞魂燈,仙署所有弟子中,有昔日仙盟剩下的五名弟子,還有新招收的十二名新弟子,但是安筱雨早早隕落,至今隻剩下十六人。


    “這,這,大人您早就準備好了。”


    蘇星宇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他知道魂燈珍貴無比,在典籍中記載,隻有那些受重視的精英弟子才有機會讓長輩點上魂燈,沒想到他們這些沒入門牆的普通弟子,也能得到如此殊榮。


    署尹大人,果然是慈悲心腸。


    慕容泠看著那些魂燈,悲傷之色一閃而逝,早先在秘境中,她還想著出來後和厲蒼旻互相點上一盞魂燈,沒想到物是人非,終究成了奢望。沒想到她在師父手鐲中找到的魂燈,最先用在了弟子們身上。


    她閉了閉眼,斂去多餘的情緒,才平靜地說道,“這些魂燈你先收好,等到我養好傷,再一一給你們點上。”


    點魂燈要抽魂,以蘇星宇的實力是辦不到的。


    蘇星宇鄭重地把魂燈收拾好,才點頭應允,慕容泠讓他下去,才走去安筱雨的居所,那孩子的身體已經燒成灰燼,總是要取迴她的衣物給家人立個衣冠塚的。


    白文緊緊地跟在她身後,忽而開口問道,“你不開心嗎?”


    慕容泠收拾的動作微微一頓,平靜地開口,“沒有。”


    白文盯著她,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一片沉默之中,慕容泠把安筱雨的東西收拾得幹幹淨淨,重新變幻了一張陌生的容貌,才循著記憶去了安筱雨的家。


    宣武帝封賞仙署弟子家人,安筱雨父親原本是六品文官,因為她的關係被封為宣平伯,門庭大改,鞍馬不絕。慕容泠一路走來,發現府中下人趾高氣揚,浮躁囂張,心中添了幾分不喜,一朝得勢便猖狂,這宣平伯的治家本事也不怎麽樣。


    宣平伯府聽聞昌平仙署來人,上至老太君,下至繈褓幼童,一一齊聚府中花廳,敬畏又拘禁地看著坐在上首的慕容泠,一室安靜。


    看著他們一張張麵孔,慕容泠一時啞然,報喪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


    一個年輕婦人抬頭看她,神情有些忐忑,“仙人,可是我們家雨兒出了什麽事……”


    婦人的麵容輪廓與安筱雨一模一樣,想必是她的親娘。


    “無知婦人!雨兒好好地在仙署,怎麽會出事!”婦人的話被宣平伯打斷,他唯恐觸怒慕容泠,陪著笑臉討好道,“內子乃內宅婦人,不適禮數,還請仙人勿怪。”


    老太君也附和著數落了婦人幾句,廳中其他人亦是不讚同的神色,成為眾矢之的的婦人眼圈紅了紅,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這個家裏,真正關心安筱雨的,恐怕隻有安筱雨的娘親吧,其他人,不過是把她當作榮華富貴的籌碼而已。


    慕容泠心裏愈發不舒服,心底的顧忌消失無蹤,一字一頓地說道,“筱雨她,不慎亡故了。”


    大廳瞬間安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抬頭看她,絕大部分人的神情是錯愕、震驚、惶然和不敢置信,仿佛從巨大的美夢中驚醒,茫然無措,難以接受。


    宣平伯顫抖著雙唇,用著斷斷續續的聲音問道,“仙人,您,您是什麽意思?雨兒,雨兒她怎麽會死呢?她不是仙人了嗎?”


    “修士也有生死。”慕容泠不自覺攥緊了手心,眼神銳利,“她是在迴家探親之際失蹤的,你們就沒有察覺到絲毫異常嗎?”


    宣平伯臉色煞白,怔怔地後退了一步,“我,我不知道。我以為雨兒要修煉,沒時間迴來,誰知道她,她居然失蹤了。”


    “我的可憐的乖孫兒啊!”


    老太君一聲哀嚎,便捂著心口哭了起來,其他人也嗚嗚咽咽地擦著眼淚,神情悲傷,如失摯愛,有多少是因為失去籌碼而傷懷,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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