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泠盤坐在玉笛上療傷,同時留下一絲神念關注外界,一邊是為了防範妖獸,另一邊是為了關注夜家眾人蹤跡。無名崖爆炸後夜承霜等人勢必進去查探情況,極有可能循著溪流而下,查找她和蒼旻的蹤跡。


    果然不出所料,一個時辰後,河流上遊隱隱傳來動靜,慕容泠從打坐中醒來,正好對上夜承霜等人憔悴而疲憊的麵容。


    “師祖母!”


    七人大喜過望,連忙趕過來行禮,他們眼睛熬得通紅,想來昨天到現在他們一直在溪流兩岸尋找她和蒼旻的蹤跡,不然也不會現在才出現。


    夜承霜看她氣息不穩,臉色蒼白,應該是受了重傷,連忙問道,“師祖母,昨兒個發生了什麽事?您怎麽受傷了?師祖呢?怎麽不和你在一起?”


    一連串的問題砸下來,慕容泠一時沉默,許久才道,“你們師祖練功出了岔子,我被他誤傷,昨天與他走散了。”


    夜嗣雲和夜思文兩個小輩光顧著心疼了,並沒有發現家主、少主和三個長老臉上的凝重,他們是夜家高層,對夜家辛秘知之甚深,《太上忘情訣》的缺陷是略知一二的——他們倒是沒想到厲蒼旻入魔這一層,擔心的是他會重蹈玉玄師祖的覆轍,斷情絕愛,六親不認。


    慕容泠沒有詳細解釋,就讓他們如此誤會,“你們師祖如今狀態不好,若是遇上,莫要隨便親近。”


    在不觸犯利益的前提下,心魔是不會隨便動蒼旻的身邊人的。


    夜承霜等人鄭重地點頭,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師祖母,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慕容泠取出太上長老令牌一看,並未發現獨屬於厲蒼旻的光點,便知道他已經是方圓百裏開外,心底沉了沉,“去找你們師祖。”


    雖然是心魔占據著身體,但他如今身受重傷,難保不會遇上無法抵擋的危險,若是有什麽意外,她這輩子都會追悔莫及。


    哪怕是遠遠地跟著,也是好的。


    夜承霜等人並無異議,待慕容泠取出留有厲蒼旻神念的追蹤符後,即刻啟程追蹤而去。慕容泠因為重傷的緣故,自顧著打坐療傷,夜承霜等人輪流禦劍飛行,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夜承霜低聲說道,“師祖母,找到師祖了。”


    慕容泠睜開眼,正好看到追蹤符自燃成灰燼,目之所及是一座紅牆綠瓦的殿宇,朱紅大門緊緊關閉,外頭的遊廊下有一位白衣男子打坐,鬢若刀裁,劍眉懸鼻,薄唇蒼白,緊緊地抿起冷冽的弧度,五官深邃而立體,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和冰寒。


    他雙眸緊閉,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下濃密的陰影,察覺到外人的視線,刷的一下猛然睜開雙眼,暗紅色的流光一閃而逝,琉璃質感般的雙眸,冷冷淡淡地看著慕容泠一行人,不帶一絲溫度。


    沒有閃電紅紋,亦沒有血紅雙瞳,但慕容泠一眼就認出,此人還是心魔。


    “師祖!”


    夜承霜等人不知他們的師祖已經換了一個芯,紛紛從飛劍跳下遠遠地行禮,心魔隻是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複又開始閉目打坐,想來是篤定他們不會傷害他。


    雖然早有預料,但冷不丁地被甩了冷臉,夜承霜等人依舊有些接受不能。以往師祖也是冷淡示人,但看向他們的眸光還是帶著溫度的,哪像現在,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半知半解的夜嗣雲和夜思文最為糊塗,後者擔心地看向慕容泠,“師祖母,您和師祖他……”


    慕容泠搖了搖頭,視線落在心魔胸口,他已經換了身衣裳,也不知胸口是否愈合,但看他從隱隱虛弱的氣息便知,他的傷勢並不簡單。想到被壓製的厲蒼旻,她心中更添愁緒,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陰沉。


    就在這時,忽而有一道遁光飛來,眨眼間便出現在眼前,待一群人從靈舟中一一跳落時,包括慕容泠在內的所有夜家人臉色都變了。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被他們遠遠甩開的宇文晉等人,他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待聞到空氣中未曾散去的迷蹤香時,夜承霜才臉色大變,他們幾個不知何時被人動了手腳!


    築元修士的實力差不多,若是被人動手腳不可能不被發現,夜承霜把視線落在夜嗣雲和夜思文身上,終於在後者的衣角發現一張符籙,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夜思文愣愣地看著家主手中的符籙,腦海中一片空白,悲傷、內疚和懊悔席卷而來,她頓時紅了眼,抖著唇說道,“家主,咱們在黑岷山遇上天一宗的人,也不是巧合吧?”


    “思文,靜心!”


    她的氣息突然開始紊亂,慕容泠連忙替她壓製住混亂體內混亂的元力,對上她通紅的雙眼,心中頓生憐惜,難怪她會突然奔潰,黑岷山一役,夜家弟子死傷過半,若真是因為她的緣故,恐怕會成為她一生都難以跨越的心魔。


    夜家的精英弟子險些被毀,夜承霜怒氣衝天,燃去手中符籙,提劍便向宇文晉斬去,“宇文晉,你欺人太甚!”


    宇文晉連忙祭出山河社稷圖抵擋,你來我往之間,便火熱地打了起來。其他人不敢略其鋒芒,連連避退,給兩人空出位置,同時暗暗警惕著對方,謹防他們動手。


    宇文晉等人雖然抵達中央孤島,但從他們身上的傷勢來看,一路上沒少吃苦頭,每個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還有好幾個長老級別的人物不見了蹤影,想來都在路上折損了。


    夜承霜和宇文晉的對戰已經達到白熱化階段,宇文晉雖然接近結丹,但是身上有傷,再加上夜承霜怒火高漲,劍氣淩人,雙方竟是打了個平手,你來我往之間,身上都增添了傷口。


    就在眾人以為兩人勢必要一決勝負的時候,隻聽嘎吱嘎吱的聲響緩緩傳來,在法術轟炸的巨響中絲毫不起眼,但沒有一個人會心生忽視,因為製造出這聲音的,是被所有人都隱隱關注著的金丹修士。


    他從打坐中醒來,像是沒看到宇文晉和夜承霜的比鬥似的,徑直去了宮殿緊閉的大門前,伸手一推,大門便緩緩打開,露出裏麵碧水青波,亭台樓閣的景象來。


    在他走入宮殿後,宇文晉眼中閃過一抹暗光,丟下一個困陣暫時困住夜承霜,閃身進了宮殿。而在一旁觀戰的其他人,以慕容霸天、千秋雪和風鳴雪為首的三家家主,也紛紛帶上長老弟子閃身入內,眨眼間不見了蹤影。


    夜承霜從困陣中脫身而出,臉上帶著尚未褪去的殺意和鋒銳,恨恨道,“可惡,竟讓那賊人逃走了。”


    “家主先服用紫靈丹療傷,咱們也進去宮殿看看。”慕容泠給夜承霜遞了一瓶丹藥,看著目前的宮殿,目光沉沉,“這座宮殿應該是大能遺留仙府,裏頭應該有不少機緣。”


    心魔應該不是隨便選擇在此處落腳的,他的令牌空間裏有青敖神君與和光尊者,隨便一個都是淩駕隱界修士的存在,得知到此處有機緣,不過是尋常。


    機緣二字觸動了眾人敏感的神經,自然沒有應允的道理,待夜承霜煉化了藥力之後,慕容泠便帶著他們一同踏入宮殿之內。


    最先看到的是一潭深藍色的湖水,湖中種植著一株株的蓮花,粗粗一看,竟然都是成千上萬的年份,不管是枝幹、蓮葉、蓮蓬還是蓮子,都是不可多得的寶物,用來煉器是再好不過了。


    慕容泠想起空間裏空蕩蕩的湖水,心中一動,便說道,“咱們也不急著去後頭尋寶,先摘一些蓮花吧。”


    宇文晉等人不知是擔心夜家人追殺,還是想著後頭的好東西,直接忽視了這一湖的蓮花,倒是便宜了他們,不過是眨眼的功夫,每人至少采了十幾株上萬年份的蓮花,也算是收獲不俗了。


    慕容泠比他們還要兇殘,所到之處,大片大片的蓮花悉數消失,全部都被她轉移到空間裏去了,二紅正興衝衝地戲水呢,被從天而降的蓮花埋得嚴嚴實實,可憐極了。


    然而罪魁禍首此時無暇聆聽它的抱怨,因為她貪得無厭的收割,終於惹來了湖底的妖獸,一條又肥又大的金魚縱欲而起,朝她噴來一道水柱,幸虧她一直心存警惕,不然此時已經被水柱射穿了。


    金魚是六級妖獸,慕容泠不敢硬抗,且戰且退,和夜承霜等人會合後,立馬一溜煙地跑了,剩下那頭妖獸憤怒地拍打著湖水,掀起波瀾萬丈,零零碎碎的蓮花墜落在岸邊,惹得夜嗣雲心疼地歎息,“唉,糟蹋東西!還不如讓我多摘幾株呢。”


    二長老瞪了他一眼,臉上卻帶著滿足的笑意,可見收獲頗豐。初戰告捷的喜悅一掃陰雲,即便是夜思文也放鬆了神色,對即將遇上的機緣有了更深的期待。


    師祖母的氣運一向不錯,跟著她一定會有肉吃的——這是夜家人共同的認知,畢竟這世上能挖到一條元石礦脈的,除了師祖母也沒有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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