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帶人,秘密包抄了浣衣局,一個一個的進行排查,安雅公主就在那浣衣局中。”楚綠衣說道。


    “浣衣局?”袁斯蓮眼前一亮,“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就是潛藏的最好地方!”


    說罷,他站起來朝楚綠衣拱了拱手:“多謝楚姑娘,楚姑娘救命之恩,袁某感激在心,日後必當結草銜環相報。”


    楚綠衣繼續收拾起了手邊的東西,不再多說。窗外的雨,漸漸地停了,天色竟然開始放晴,被雨水摧殘了一夜的花苞,開始頑強地慢慢綻放。


    屋簷下急促的雨簾,漸漸地變作了線串成的珍珠,而台階上的水位,也漸漸地退了下去,簷下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半個時辰後,安雅公主果然在浣衣局被搜出來了。皇帝下令,將安雅公主關入翊坤宮,翊坤宮中的人,不得再出入。皇上的意思,是打算將她關到和親時再放出來了。


    未免安雅公主再出幺蛾子,與北奕的使臣商量了之後,皇帝決定把和親的日子定在三日後,這樣倉促的時間,不怕安雅公主再翻出什麽風浪。


    此次袁斯蓮成功找到安雅公主,皇帝大為讚賞,而袁斯蓮卻說,此次之所以能找到安雅公主,全靠楚綠衣提供線索,請皇上將這份賞賜轉讓給楚綠衣。


    於是一時間,楚綠衣在宮中又是風頭無兩。


    安雅公主失蹤這迴事,雖然瞞得很緊,但時隔幾日,有心人隻要略一思索,便能將事情的始末猜測得八九不離十。尤其是老謀深算、心機深沉的司徒歸,在歸納整理了屬下遞過來的資料後,立刻便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事兒,皇室引以為恥,他卻不以為然。自從認定了楚綠衣就是他心愛之人的轉世之後,司徒歸便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安雅公主不想嫁去北奕,他也不想讓楚綠衣到了北奕後委屈她,思來想去後,他的想法,竟與安雅公主不謀而合了。


    金蟬脫殼的計謀,安雅公主之所以用得不好,乃是因為她孤掌難鳴,事後無人接應。若是他肯與她合作呢?


    司徒歸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於是立刻稟報皇上,說是想要前去探望病重的安雅公主,聊表心意。


    皇帝當然同意了。


    一來到翊坤宮的主殿中,便看到主殿內一片漆黑,殿內空蕩蕩的,像是沒有人一般,連熏香都不曾點燃。據說是僅次於皇宮坤寧宮的翊坤宮,此時不見半點華麗,像是一處距離死地極為接近的地方一般,漆黑、陰冷。


    由於門窗緊閉,外麵的花香無法透進殿內,外麵的陽光也無法透入殿內,似乎人間的一切繁華、希望都被隔絕在了翊坤宮之外。


    司徒歸突然有些可憐這個女子了,他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須臾,在一處金箔屏風前站定,喊了一聲:“公主殿下。”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迴蕩著,發出一陣陣的迴音,這時候,依然沒有任何聲音,主殿就像是一張大口,將他的聲音給吞噬了。


    突然,一抹微弱的光芒從屏風後方亮起,微微的照亮了周圍的家具,一個尖銳而惱怒的聲音如同暗夜的鷹隼一般:“滾!”


    “公主殿下,”司徒歸不顧男女之嫌,朝聲源方向走去,待見到被鎖著一隻手腕靠在床邊的安雅公主時,他的眼裏閃過一抹驚訝,“別來無恙。”


    “給本宮滾出去!滾出去!”安雅公主看到北奕使臣,頓時狂怒了起來,手中的火折子,隨著她的怒氣而搖擺不定。


    “公主殿下何必激動,你我之間也許可以和平共處。”司徒歸平靜地說道。


    “和平共處?”安雅公主冷哼一聲,抬起下巴,在幽暗的火光下,她高傲的像是一隻半浴在火中的鳳凰一般,“本宮不跟北奕的狗和平共處。”


    “公主殿下可知這次被抓迴來,是因為誰?”


    一提起這個,安雅公主的語氣裏滿是怨恨,隱在黑暗中的半張臉上滿是猙獰,如同忘川河畔盛開的曼珠沙華:“是那個利欲熏心,為了上位誰都可以出賣的楚綠衣!”


    “殿下恨她嗎?”司徒歸幽幽的問道。


    “如何不恨?她竟敢如此出賣本宮,本宮恨不得殺了她!”安雅公主的臉上扭曲成一片,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自己掌心的肉中,掐得手心流出了鮮血,仍不自知。


    “臣知道殿下不想和親北奕,臣這裏倒是有一錦囊妙計,不知公主可有興趣聽聽。”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絲蠱惑,令人沉迷。


    安雅公主懷疑地盯著他,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後,麵上陰晴不定,火折子的火焰,開始黯淡了起來。


    司徒歸不以為杵,走上前來,在她耳邊低聲耳語了一陣。


    安雅公主聽後,半晌沒有說話,斟酌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此計雖妙,但難度太大,容易弄巧成拙。”


    “決定權掌握在公主的手中,”司徒歸挑眉笑道,黑暗中的他,那張俊美的臉仿佛戴了一張詭異的麵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有時候就是需要有放手一搏的豪情,才能成大事。”


    “好!”安雅公主下定了決心,眼裏閃過一抹亮光。


    司徒歸從袖中了一包藥粉,放在一旁的桌上,對安雅公主說道:“臣恭候公主的佳音。”


    就在司徒歸走出殿內的那一刻,安雅公主手中的火折子熄滅了,瞬間將她那雙充滿陰謀的眼睛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一連兩日,安雅公主沒有任何動靜,她像是絕望了一般,而整個翊坤宮,也愈發像是一潭死水了,靜悄悄、黑魆魆,就連宮人們說話時,都是壓低了聲音,生怕驚醒了什麽一般。


    第三日戌時,安雅公主以身體不適為由,讓宮女去稟告皇上,請楚綠衣前來看診。


    楚綠衣這一日正巧值夜班,聞言自然不便推辭。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這個安雅公主頗有手段,自己與她又結下了梁子,隻怕今日她不會讓自己好過。


    隨即,楚綠衣又想,明日就是出宮和親的日子了,就算她再有本事,隻怕也翻不出風浪了。


    還未晴兩日,到了黃昏,竟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宮道上的青石板上,一片濕漉漉的水跡。柳絲長,春雨細,花外漏聲迢遞,畫屏金鷓鴣,香霧薄,透重幕,惆悵迤邐池閣。


    繞過蔓草叢生的狹窄宮道,路過重重斑駁的紅色宮牆,踏過新泥,楚綠衣來到了仿佛是久違的翊坤宮。


    翊坤宮的宮外,點著一整排的紅色燈籠,在夜色裏像是引魂燈一般搖晃著,由於主殿內十分昏暗,外麵的宮燈點得再如何花團錦簇,看起來也是死氣沉沉。


    昔日繁華熱鬧的翊坤宮,如今清冷的如人去樓空一般,看不到半點生氣,就連翊坤宮外生長的花草,似乎也長得更加野性十足了。


    楚綠衣收起雨傘,交給門邊候著的一個小宮女,拎著藥箱走了進去。


    奇怪的,這次沒有人跟在她身後。


    主殿內一片漆黑,楚綠衣站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這黯淡的光線,摸索著朝前走去。走了幾步後,屏風後亮起了微弱的昏黃光芒,光芒微微跳躍著,周圍的事物倒映在牆上,顯得隱隱綽綽地,如同魑魅魍魎一般。


    楚綠衣沒有理會安雅公主的故弄玄虛,從容的走了進去,行了個禮:“參見公主殿下。”


    “本宮不過一個囚犯而已,當不得你楚大禦醫如此大禮。”安雅公主冷冷地譏諷道。


    果然是筵無好筵,會無好會,楚綠衣處變不驚:“微臣奉旨給公主診脈。”


    “本宮得的乃是心病,心病需心藥來醫,楚大夫可讚同本宮的話?”安雅公主起身,朝楚綠衣走了過來,以一種逼迫的姿勢,步伐緩慢而沉重。


    “公主所言極是。”楚綠衣不卑不亢地迴答道。


    “時至今日,你在本宮麵前,依舊是一副高冷的樣子,楚綠衣,你不覺得你很惡心嗎?”安雅公主在她身前站定,眯了眯眼,眼裏滿是厭惡,“說到惡心,本宮更佩服你的智謀,明日本宮就要遠嫁北奕了,在本宮走之前,本宮想知道,本宮那麽周詳的計謀,你到底是怎麽看破的?”


    “公主果真要聽?”楚綠衣抬眸。


    “對,不然本宮是不會死心的!”安雅公主一字一句地說道,“楚綠衣,你是本宮這麽多年來,唯一遇到的一個能與本宮勢均力敵的人!”


    “四月初二非微臣當差,辰時二刻,微臣在重華門見到了公主的馬車,馬車車架上的‘恭’字,是個很明顯的破綻。巳時三刻,微臣到達京郊白果巷,探尋邪醫老前輩,不料又遇到了公主的車架,而且,從邪醫的口中,還偶然得知了假死藥一事。四月初五,皇家狩獵場,亥時末,子時初,微臣偶然間見到公主的大宮女蝶衣拖著一個麻布袋去了小山坡,好奇之下,微臣就解開麻布袋看了,後來,又聽到了蝶衣與別人的對話,知道你會被藏在浣衣局。”


    “人算不如天算!”安雅公主的臉上閃過一抹悲涼,突然長身而笑,“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人算不如天算!”


    語畢,她的神色突然猙獰了起來,從袖中拿出準備好的一把匕首朝楚綠衣狠狠地刺了過去:“楚綠衣,你囚禁了我的幸福,你還我幸福!”


    楚綠衣早有準備,從指縫裏捏出三根銀針,打算刺安雅公主的穴位。


    誰知道,她才一碰到安雅公主的衣袖,便昏迷了過去。


    安雅公主的臉上浮現一個得意的笑容:“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怎麽就沒想到我會把藥下在衣袖上呢?”


    語畢,安雅公主解開了自己手腕上的鐐銬,對著空無一人的漆黑大殿喊了一句:“都出來吧,事情都辦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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