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犀利的如同一道閃電,“安雅”公主感覺自己在他的目光之下,無所遁形,隻能趴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陳德銘,去把人皮麵具給朕撕開看看。”


    大太監陳德銘立刻上前,按住顫抖的“安雅”公主,手從脖根處摸索了一下,撕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


    “皇上。”陳德銘將麵具呈了上來。


    皇上看都沒看一眼,冷冷地問道:“你主子呢?”


    “皇……皇上……奴婢不知,奴婢什麽都不知道啊!”蝶夢嚇得哭了起來,咬緊牙關不敢說自己毒害了公主的事。


    “大膽刁奴,你可知欺君之罪,罪當如何?”陳德銘喝道。


    “皇上饒命啊!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蝶夢趴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朕再問一遍,你主子呢!”皇帝閉了閉眼睛,這神情已是極不耐煩。


    “皇上……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啊……”


    蝶夢的哭號令皇帝有些厭煩,他指了指陳德銘:“把袁斯蓮給朕叫來。”


    蝶夢一聽這話,哭得更加厲害了,誰不知道,袁斯蓮乃是奉天府赫赫有名的冷麵閻王,這犯人要是落在袁斯蓮的手中,莫有不開口的。


    於是,她隻能更加用力的磕頭與哀求,直到最後磕暈了過去。


    袁斯蓮在陳德銘的帶領下,在一炷香的時辰後來到了帳篷內,一進入殿內,他便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


    隻見在帳篷內的地毯上,一個穿著十二層赤色宮裝的女子滿臉血汙地倒在地上,他定睛一看,那女子居然是安雅公主殿外幹粗活的蝶夢。


    袁斯蓮這些年之所以斷案如神,離不開他的一項本事,那便是凡是見過一麵的人,他就會記得對方的五官與體貌特征,且再也不會忘記。


    此時,皇帝的麵色冰冷如同瓦上霜,陳德銘站在一旁小心謹慎地伺候著,大氣也不敢出,陸琰與楚綠衣低著頭,麵無表情地關注著事態的發展。


    袁斯蓮半跪在地上,給皇上行了個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微臣叩見皇上,皇上聖體安康。”


    “平身,”皇帝抬了抬手,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這個宮女就交給你審問了,如今安雅公主不知所蹤,她是唯一的線索。這次的和親,事關重大,朕不允許出任何意外,朕給你三天時間,給朕找迴安雅公主,否則,你便提頭來見朕吧。”


    “都退下吧,朕想靜一靜。”說完,皇帝又閉上了眼睛。


    一行人魚貫而出,陳德銘留在最後,差人將昏死過去的蝶夢拖了出來,對袁斯蓮說道:“這宮女膽子大的很,竟然敢冒充安雅公主,若不是馬禦醫機智,皇上等人都要被她騙過去了。”


    “竟有此事?”袁斯蓮歎息一聲,覺得有些頭大,想到前幾日安雅公主對他的糾纏,他總覺得此事沒那麽簡單。


    “袁大人,您好自為之吧。”陳德銘福了福,守在了帳篷門口,不便相送。


    半個時辰後,皇帝下旨,因安雅公主病重,此次春蒐取消,班師迴朝。


    前來參加春蒐的王公大臣和後宮妃子們,皆是議論紛紛,就連北奕使臣們都覺得非常奇怪。


    尤其是司徒歸,他身份神秘,在北奕貴不可言,從小成長於爾虞我詐的宮中的司徒歸,對蹊蹺的事有著天生敏銳的嗅覺,在皇帝下旨後不到半刻,便差人去打聽事情的始末了。


    可惜,此乃皇室秘辛,皇帝將這件事隱瞞得滴水不漏,就連皇後,也探聽不出半分消息,隻知道翊坤宮被禁宮了,外麵守著的禦林軍將翊坤宮包圍得裏三層外三層,裏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


    皇帝對外的說法是,安雅公主突染惡疾,那惡疾具有一定的傳染性,因此在惡疾未愈之前,翊坤宮不能開放。


    物有反常既為妖,宮中的動作這麽大,明顯就是欲掩彌彰,這讓司徒歸更加確定了此事的不同尋常,開始差人秘密地在宮中打探消息。


    整整兩天,袁斯蓮沒有找到任何線索,整個大理寺已經忙成了一團,當日參加春蒐的人都被秘密帶去審問,一個一個開始排查。


    蝶夢哪敢說自己殺了公主,也不敢供出蝶衣,直到自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才謊稱蝶衣殺了公主,此刻正在潛逃中,而公主的屍體也正是被她處理的。


    這個說法,袁斯蓮當然不信,他太了解安雅公主了,從安雅公主的和親被提上議程開始,她就不死心地屢屢糾纏他,若說她這麽一個厲害的女人,會如此輕易的被毒死,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線索到蝶衣這裏便斷了,蝶夢說蝶衣可能會易容出城,這讓排查的難度變得更加大了。按照慣性思維,袁斯蓮認為安雅公主肯定已經出了城門,於是便下了命令,全國通緝蝶衣。


    轉眼間便到了第三日一早。


    自從公主失蹤之後,楚綠衣便迴到了太醫署,這其實是個很大的破綻。楚綠衣之前被皇帝欽點給公主調理身體,此刻公主突發疾病,她卻又迴到了太醫署,這個疑點不得不叫宮中的人懷疑萬分。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似乎是感受到了京城沉悶的氣氛,拔營迴京後,整整兩日,一川煙草盡帶愁,滿城飛絮混輕塵,淅淅瀝瀝的雨像是煩亂的思緒一般,剪不斷、理還亂。


    楚綠衣在綿綿的細雨聲裏,悄然醒來,推開窗一看,見天際陰沉沉的一片如同入夜時分,而遠處的繁華綠樹也在蒙蒙的雨簾中成為模糊的一片,空氣中帶著一股清冷的氣息,屋簷的腳下是濺起的大朵水花,潺潺的水流幾乎漫過了台階,濕了柔柔的一叢叢新草。


    窗外吹來的寒風,將屋內殘留的安息香的香味吹得更淡了一些,像是酒過三巡後的殘羹冷炙一般,無比清冷。


    楚綠衣搓了搓胳膊,起身去衣櫃裏披了一件較厚的衣服,不假他人之手地打水洗漱後,打算隨便吃點東西便前往太醫署值班。


    急切的腳步聲帶著踐踏積水的聲音朝這邊奔了過來,楚綠衣剛打開折扇門撐起傘,便聽到一個焦急的聲音:“楚禦醫,你快去看看吧,娘娘身子又不爽利了。”


    楚綠衣抬頭一看,見是袁貴妃身邊的大宮女,不由得說道:“餘毒未清,無礙,吃幾顆牛黃解毒丸既可。”


    “楚禦醫,”宮女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見四周無人,便附耳在楚綠衣耳邊說道,“娘娘已經有兩月沒來月事了,娘娘懷疑是不是有了身孕,所以不敢亂用藥,楚禦醫你還是過去看看吧,整個太醫署的禦醫,娘娘隻信任你一人。”


    “你家娘娘身子虛,這兩年是懷不上孩子的,”楚綠衣一邊沿著走廊朝太醫署走一邊說道,“一會兒我給你開個方子,你去抓個藥,你家娘娘這身子,若想懷上龍嗣,得從現在就開始調養。”


    “楚禦醫,你還是去看看娘娘吧,自從袁大人不知被皇上派去做什麽差事之後,娘娘這兩天總是心神不寧的,她已經有整整一天沒吃下任何東西了。”


    這事兒楚綠衣原不想管,念及袁斯蓮到底幫過她,俗話說的好,人情債,最難還,倒不如這一次治好了他妹妹,還了他這個人情,日後見麵,橋歸橋,路歸路。


    於是,楚綠衣去太醫署拿了醫藥箱,檢查了醫藥箱中的工具後,便拎著醫藥箱朝袁貴妃的寢宮而去。


    路過禦花園的時候,在滾滾大雨中,見到不遠處一抹淡青色的人影,那人神色匆匆,麵色鬱鬱,眼底有著淡淡地青黑,徑直朝養心殿的方向走去。


    楚綠衣認出那是袁斯蓮,這兩日大雨,想必皇家狩獵場的證據都被衝刷得差不多了,袁斯蓮肩頭的擔子很重。


    袁貴妃的寢宮就在禦花園的後麵,踏過昨夜風急雨驟後的殘花,便是一片精致秀雅的宮殿,即使實在滂沱大雨中,宮殿依舊精致小巧得猶如仙人掌中的物什。


    天上神仙府,人間帝王家,有田俱種玉,無地不栽花,說得便是皇宮的富麗堂皇。與喬妃殿內的奢靡氣派相比,袁貴妃的宮殿布置得玲瓏典雅,如同一塊盛放在寶箱中的剔透水晶一般。


    此時天色尚早,加之天色陰暗,皇宮中出處都掛著紅色的燈籠,一簇簇搖曳的火光,在晨風中明明滅滅。


    雨勢更大了,吹進了殿內,將走廊上擺放著的兩缸睡蓮吹得東倒西歪。


    守在宮外的小宮女見楚綠衣來了,立刻迎上前去,接過了楚綠衣手中的醫藥箱,亦步亦趨地推開門說道:“楚禦醫可算來了,娘娘今日一早起來,便覺得身子不爽利。”


    “交給我吧。”楚綠衣不需她的引領,熟門熟路地走到了殿內,繞過巨大的山水雙麵繡屏風,來到袁貴妃的床前。


    “楚禦醫嗎?”中氣不足的袁貴妃聽到腳步聲,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楚禦醫,你可算來了。”


    說著,她又看了自己的心腹宮女一眼,幽幽地說道:“檀香,你先出去吧,替我把門守著。”


    “是。”檀香恭敬地垂下頭,退了下去。


    殿外傳來關門的聲音,楚綠衣打開藥箱,先從藥箱裏拿出手帕,墊在袁貴妃的手腕下,正要診脈,不料袁貴妃說道:“不用了,開兩帖清餘毒的藥既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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