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保和堂,算不上闊別已久,不過,就這短短半月功夫,楚綠衣等人也算是經曆了一波三折。九王爺果然沒有食言,親自護送他們迴到位於皇城的保和堂,然後又讓赤練送來一大筆金銀財寶,作為酬謝。


    赤練並未大張旗鼓,帶人將謝禮送到門口,被看負責接待,侍衛將沉甸甸的箱子搬入醫館後院,雖然他們行事低調,可惜,這些日子,保和堂是天豐府最引人矚目的醫館,楚綠衣又是皇帝欽賜的“天下第一醫”,很快,就有好事者圍聚在醫館門口,指指點點。


    “這是九王府的人!這家保和堂好大的麵子,不僅被皇上看重,還能得到九王爺的青睞,不簡單!以後生意肯定很好!”


    “可是,咱們京都最出名的醫館,本來是慶春堂啊,這下,慶春堂怎麽翻身?”


    “嘁!朝中有人好辦事!別看保和堂現在風光,如果真的得罪了慶春堂,我看呐,在京都不會做得長久,說不定沒多久就會被京城同行趕走!”


    “你這話倒也十分在理。畢竟,醫館這一行,最重要的是招攬客人,就算頂著天下第一醫的名頭,沒有病人來看病,到時候還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這些京都百姓街坊鄰居,圍在保和堂門口議論紛紛,三五成行,有嫉妒的,有羨慕的,有冷眼旁觀的,有興致勃勃滿是期待的……總之,保和堂已經成為當之無愧的焦點!


    這兩天,楚綠衣和被看忙著四處除塵,整理藥櫃,並未在第一時間重新開門接待病人。


    赤練將謝禮送到,依照九王爺的吩咐,留在保和堂,仔細觀察了一番,見楚綠衣等人有條不紊地整理物事,絲毫不受外界影響,赤練這才放下心來。


    “楚大夫,有什麽事你盡管吩咐,九爺說了,大家以後還是合作夥伴。”赤練臨走之前,故意拋出一個誘餌,在她看來,保和堂現在處於風口浪尖,楚綠衣肯定需要九王爺的庇佑。


    楚綠衣不語,一雙纖纖玉手飛快翻揀,將藥櫃裏的名貴藥材仔細檢查一遍。


    被看坐在櫃台後麵,用軟布仔細擦拭象牙戥子。


    聞言,被看忍不住諷刺道:“這話,是你自個兒編造的吧?”


    赤練一愣,似乎有些不解。


    被看一心向著楚綠衣,對赤練這種刻薄的女人素來有幾分不喜,加上赤練對自家小姐不算十分的真誠,態度雖然恭敬,可是,這都是九王爺的命令。


    被看便悠哉樂哉地說了,離開王府之時,九王爺陪著自家小姐出城,並轡而行,顯然有著親近之意,什麽合作夥伴,顯然是一種托詞。


    赤練頓時不悅,也不掩飾自己的想法:“那是因為,楚大夫戳穿阮小姐的騙局,又幫助九爺破案,立下大功,九爺與楚大夫走得近,完全是出於愛才之心。”


    愛才之心?被看放下手裏的軟布,目光直直地瞪著赤練:“想必你也看得出,你家王爺最近春風滿麵,身上多了人氣。你敢說,我家小姐對九王爺沒有半點影響?興許在你看來,咱們身份懸殊,對你家王爺的種種示好,我們就應該受寵若驚吧?不該逾越不該有非分之想。哼,說什麽合作,其實你們高高在上,壓根兒沒有擺正位置……”


    “胡說八道!你這是故意挑刺吧?”赤練登時一臉不豫之色。


    “你想什麽,自己清楚,你護著九爺,我護著小姐,咱們彼此彼此。”


    兩人爭辯了幾句,赤練相當無語,這楚大夫的丫鬟還真是不依不饒。赤練有事在身,並未久留,見楚綠衣一直不聞不問,便也失去爭辯的興致。


    正主兒都不發話,跟一個丫鬟計較,有什麽意思?


    “楚大夫,王爺答應你的那件事,會盡快辦妥。你無須擔心。”赤練準備離開。


    正要退出醫館大門,就聽到身後傳來被看輕快的笑聲:“小姐,咱們保和堂隻歡迎疑難雜症,才懶得理會那些感情空虛心境滄桑的男人……其實說白了,就是鰥夫……”


    赤練已經踏出醫館大門,敏銳地捕捉到“鰥夫”一詞,頓時怒氣勃發,半點兒也不含糊,徑直迴頭繼續開戰,她剛剛帶著一臉怒色返身進屋,就看到楚綠衣從櫃台後麵走出來。


    楚綠衣清冷如月,寂靜如夜,袖子挽在手腕上方,露出皓白如玉的肌膚,一襲青黛裙衫,不改閑逸如雲的瀟瀟風姿。她突然掀開紅布,將匾額上的黃金大字露出來。


    “赤練,幫個忙,讓侍衛將這塊匾額懸在保和堂的屋簷下麵。”


    赤練頓時愣住,這是什麽意思?不避反進?


    沒等她想明白,楚綠衣就掀開簾子,去了醫館的後院,徒留下被看清爽的笑聲。


    “太好了,以後咱們保和堂就是京都第一家有聖上禦筆的醫館……”


    這也想得太美好了吧?赤練暗暗搖頭,掛上這塊黃金匾額,必會招來是非,楚綠衣並非那種沒腦子的虛榮女人,為何要故意自找麻煩?


    被看似乎瞧出赤練的心思,隻是,她懶得解釋,自顧自地出門,招唿侍衛,將黃金匾額懸於醫館黢黑的屋簷下方,金燦燦的“天下第一醫”,與墨瓦青牆形成強烈的對比。


    很快,京都大街小巷裏傳開了,眼見為實,這保和堂的坐堂大夫果然是聖上欽點的天下第一醫。保和堂的兩扇黑漆木門門口,立即變得門庭若市,車水馬龍。


    茶館說書人的開題立即變成:“四月的天豐府,柳絮滿城。這日,皇城南門來了一位年輕女子,這女子背著藥箱,戴著鬥笠,打扮清素,身上一股藥香,一看就是個女大夫……”


    保和堂後院,不大不小的天井裏,一棵茁壯的石榴伸展著茂密的枝葉。五月初,綠葉枝頭已經隱約冒出一些極小的花骨朵,青澀而又鮮嫩。一隻花色小貓慵懶地趴在樹下。三麵環形走廊,一棟二層小樓,正前方便是藥堂。


    十一正在紮馬步,楚緣坐在走廊裏,正在用軟布擦拭煎藥的黃銅藥爐。


    楚綠衣繞過水井,走到晾衣杆下方,她捏了捏衣杆上半幹的衣衫,一臉若有所思。


    楚緣突然喊道:“娘親,明天就可以重新開張了嗎?”


    楚綠衣迴過神來,笑意盈盈地答道:“嗯!”


    楚緣立即歡唿一聲,粉雕玉琢的臉上滿是喜色:“又可以跟著娘親一起給病人治病啦!”


    果然還是孩子心性。楚綠衣歎息一聲,無奈地仰起頭,眯起杏眼,讓燦爛的陽光洗去眼底的陰霾。是啊,在九王府待了半個多月,進宮之後又遇到太後和喬妃等人的刁難陷害,差點沒命迴來,保和堂凝聚著她的一番心血,她忙著破案,卻差點忘了自己的本分。


    從保和堂開始起步。她立足於天豐府的資本,並非九王爺的庇護,或者皇上的幾句褒獎。真正可靠的,終究還是她的醫術。尤其在見識九王爺的秘密手段之後,她覺得有必要與某些權貴保持恰當距離。依照她的性子,井水不犯河水,才是她行醫天下的正道。


    十一觀察完畢,迅速收起馬步,然後挺了挺堅實的小胸膛,走到楚綠衣身畔,他俊俏的眉眼之間,湧出一股敬服之色。


    “師父,你別擔心,你當得起天下第一醫的美譽。”十一年紀小小,立場卻非常堅定。


    楚綠衣微微一怔,清寒的眸光中,突然生出一絲暖色,沒錯,有他們在,她不孤單。


    “好吧。作為獎勵,今晚師父做東,去太白樓聚一頓。”楚綠衣笑得相當豪爽。


    十一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突然大步跑到走廊裏,抱起正坐在椅子上幹活兒的楚緣。


    “緣緣,咱們以後不愁吃穿咯!每天都可以給你買一大堆零嘴兒!”


    楚緣眨著大眼,不解地問道:“十一哥哥,是不是以後病人多了,診金就多了啊?”


    十一得意地笑起來,眼神瞟向屋內,屋內擺著三隻實木箱子,楚緣順著他的目光看進去,也開心地笑起來:“王爺叔叔好大方!有錢錢咯!”


    就在這時,藥堂後門突然被人打開,被看衣裙翻飛,大步衝過來嚷道:“大什麽方?都是他惹的事。綠衣,快去看看吧,慶春堂的掌櫃來了!指名要見你!”


    楚綠衣輕蹙秀眉,眼中掠過一抹寒芒,果然,即使她不招麻煩,麻煩也會主動上門。


    來到醫館坐堂看診的房間裏,楚綠衣腳步輕快,剛剛掀簾進去,便招唿道:“被看,去沏一壺茶,順便去何記點心鋪買兩樣點心。”


    被看急忙答應一聲,楚綠衣進去,就見一名神色端肅的中年掌櫃穩穩坐在花梨木椅子上,他並未立即起身,而是掃了楚綠衣一眼,才緩緩起身,作為長輩,他是不需要向小輩行禮的。


    倒是楚綠衣按照規矩,屈膝行禮:“吳掌櫃。歡迎來保和堂做客。”


    這吳掌櫃臉上霎時閃過一抹驚訝之色,隨即語調平緩地笑道:“楚大夫,好眼力。”


    楚綠衣微微頷首,也不點破各自心裏的猜疑。畢竟初次相見,敵友不明。她目視前方,嫻姿優容,並無半點拘泥之態,落落大方,觀之令人心喜。


    “吳掌櫃,你今日到訪,為何事而來?”楚綠衣並未迴避,語氣直截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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