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統領虛弱地搖了搖頭,已經說不出話來。


    “你過去之後,記得給祿公公謝罪。隨他投胎轉世,永世在他身邊做牛做馬,否則我詛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淚水,不斷地滴落在都統領的臉上,娟兒嗬嗬地笑著,道:“你們謀殺祿公公的證據,我都替你們收拾幹淨了。你一死,那刺殺禮郎中的兇手也便難以追查。所以,娘娘日後依然可以在宮中等死。我要讓她慢慢地,慢慢地死。若是如同你這般,輕易便死了,便是便宜她了。”


    娟兒直起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輕輕地推開房門,姚晨遠遠地站在曲橋過道上。


    娟兒伸手整理一下衣服,擠出一絲輕笑,朝著姚晨走了過去。


    姚晨看著娟兒微紅的雙目,疑惑地道:“娟兒姐,那都統領睡了麽?”


    娟兒點了點頭,道:“睡了,睡得很死。”


    朝著姚晨躬身,道:“多謝姚大人,奴婢便先迴去了。”


    姚晨道:“有勞娟兒迴去告訴美人一聲,休要擔心皇上。隻等皇上能開口說話,便派人過去通報。”


    娟兒微微一笑,低聲道:“還請大人恕罪,奴婢是受娘娘之托,前來見過都統領的。”


    姚晨麵色一沉,右手一動,閃著寒光的長劍落到娟兒的脖子上,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我如此相信你,為何要騙我?”若是娟兒迴去將都統領被軟禁之事告之陰孝和,憑都統領身為宮中禦林軍統領之能,長秋寺也奈何不了他。


    娟兒閉上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道:“姚大人,奴婢不是壞人。還請姚大人相信奴婢吧。”臉上帶著淒涼的輕笑,輕聲道:“想必姚大人和謝大人都知道,祿公公是被人謀害而死的罷。”


    “此事,日後長秋寺定會查明真相,由不得你如此妄加猜測。眼下還是以皇上身體為重,在皇上未能恢複以前,宮中所有事情都先放下。容後再議。”姚晨的臉上,帶著焦急之色,道:“若是娘娘知道都統領被軟禁在長秋寺,恐怕皇上更加難以救治了。”


    娟兒搖頭道:“放心罷,娘娘不會知道的。奴婢此時便告訴你,都統領殺了祿公公,是娘娘指使的。殺人,是要償命的。奴婢動不了娘娘,難道還動不了都統領麽?”


    慢慢地睜開眼睛,冷冷地看著姚晨,道:“若是姚大人不想娘娘狗急跳牆,明日便聯合朝官罷免長秋寺之權,最好讓奴婢平安無事地走出長秋寺。娘娘和鄧美人都等著奴婢迴去稟報皇上的情況呢。”


    眉頭高高地揚起,雙目中竟帶著幾分挑釁的輕蔑。


    “你身為宮中侍奴之身,這麽做,又是為何?”姚晨收起長劍道。


    “奴婢自小便沒了父母,若是沒有祿公公兄弟,將奴婢帶迴宮中養大,恐怕奴婢十八年前便死了。”娟兒微微一笑,朝著姚晨道:“姚大人,這樣夠麽?”


    姚晨咬了咬牙,慢慢地抬起手,指著門口的方向,道:“你走罷,今日我便當你不曾來過。那都統領畏罪自殺,恐怕娘娘那邊也不敢妄自將罪名加到長秋寺頭上。”


    “娘娘若是敢,奴婢便以命抵命。”娟兒無奈的苦笑道:“所有的一切,隻希望皇上能恢複身體。否則,不但長秋寺會消失,鄧美人在宮中,也將生不如死。”


    慢慢地轉過身子,朝著外麵走去。


    姚晨冷冷地看著娟兒走出房門,沉聲道:“來人。”


    兩名侍衛飛身而來,朝著姚晨跪地道:“大人,何事?”


    “天明之時,將都統領送往統領府。呈報皇後,都統領畏罪自殺,等皇上恢複身體之後,再作追查。”


    兩名侍衛領命而去,姚晨抬頭看著漫天的星光,輕輕地搖了搖頭,朝著寢房的方向走去。


    娟兒慢慢地走出長秋寺,行至殿外,東方的天空已經初見朦朧。


    抬手擦了擦眼睛,朝著南苑廂房走去。


    已近五更之時,廂房之中隻有壽安一人。


    娟兒抬手敲了敲房門,竟無人應答。


    伸手推開房門,走進屋中。


    寢房之上,祿公公曾經寢居的床上,皆被收拾幹淨。


    娟兒走到窄小的木床上坐下,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


    仰麵躺在床板上,昏暗的屋中隻有天窗上射進的殘月之光。


    “公公,你放心,娟兒定會替公公報仇的。”


    輕輕地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祿公公那蒼老的臉,湧現在她的腦海中。世間,為何會有祿公公這般忠善之人。


    在祿公公的心中,除了忠義之外,名勢和錢財在他的眼中,皆如糞土一般。縱是在宮中數十年,深有功勞。加之皇上封賞,累積之下,不能說富可敵國,可是遠遠不輸於朝中重臣。在宮中四十多年的時間,祿公公不但養育了十數個如同娟兒這般無依靠的孤兒,家鄉之地的路橋皆為祿公公送迴銀錢修補。


    可是,就這樣一個為國忠心,為民忠善之人,一生都為了皇上和百姓,無欲無求之人,卻死在了後宮之中暗鬥之中。


    迷糊之間,娟兒聽到門外有響動之身。輕輕地坐起身子。


    壽安推門進來,見到娟兒睡眼朦朧地坐在床上,吃驚地道:“娟兒姐,這床上之物,皆被收拾帶出宮了。娟兒姐一夜都在此麽?”


    娟兒搖了搖頭,道:“昨夜替娘娘辦事,時候太晚了,也無處可去,便迴來看看。”


    壽安走到床邊,坐在娟兒的身邊,輕聲道:“娟兒姐,你也休要太難過了。祿公公走得很平靜,也未曾受苦。福安和祿安皆出宮送公公。隻等二七之後,他們也便迴來了。”


    娟兒嗬嗬一笑,搖頭道:“如此結果,對公公來說,未嚐不是一種解脫呢?”


    微紅的雙目中,飽含著幾分晶瑩,澀聲道:“公公一世在宮中操勞,死對他老說應該是一種解脫罷。否則,他在宮中貴身和皇上之間,一直都是進退兩難,取舍難斷。又想忠義,又要迎和後宮之中的貴身。稍有差錯,不但皇上怪罪,還要讓貴身痛恨辱罵。”


    伸手拍了拍壽安的肩膀,道:“祿公公如此,我反倒覺得是好事。至少,也不需要再為皇上操勞了。若是祿公公還在,眼下皇上如此,恐怕祿公公也斷然不會安穩的。”


    壽安輕聲道:“祿公公雖然無後,可是宮中太監皆受恩於祿公公。祿安他們送祿公公迴去之時,宮中貴身皆有帶去銀錢。公公一生清苦,也還讓他走的風光些。”


    娟兒抬頭看著天窗上漸明的天空,疑惑地道:“眼下皇上在長秋寺中養病,就連娘娘都探視不得。你如何起得這般早?”


    壽安苦笑道:“昨日綾兒姐傳話過來,說是美人那邊無人侍候,讓奴才前往邵陽殿中去。”


    娟兒冷冷一笑,道:“如此看來,眼下娘娘後患得除,剩下的便隻有鄧美人了。”湊到壽安的耳邊,道:“你過去之後,便告訴鄧美人,皇上的身體逐漸好轉,讓美人安心便好。”


    壽安吃驚地道:“你見過皇上了麽?”


    娟兒搖頭道:“昨晚我受娘娘之命,前往長秋寺中見過都統領了。姚大人說的,皇上身體已見好轉。雖然恢複緩慢,可是總比在椒淑殿中強多了。”


    吃力地站起身子,朝著門外走去,頭也不迴地道:“壽安,美人身傷嚴重,你過去之後一定要好生照顧。我原本便是椒淑殿中人,日後也便在椒淑殿中。等空閑之時,再過去看美人。”


    說著,大步地走出門外。


    壽安愕然地看著娟兒離去,臉上帶著無比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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