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應朕,若是鄧綏明日一早尋你問話,定不要與她發生衝突。那秋兒雖也有錯,不該頂撞於你,依朕之見,若是鄧綏了解緣由,恐也不會與你理論罷。”


    和帝伸手輕輕地擦去鄭長郡腮邊的淚水,笑道:“幾日不見,你臉色差了許多。日後記得,不可與人鬥氣。隻等朕忙過這段時日,便抽空過來看你。”


    鄭長郡咬著嘴唇,用力地點了點頭,道:“皇上能如此有心,妾身便心滿意足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著門外道:“臨兒,替本宮送送皇上。”


    和帝拍了拍鄭長郡的手,柔聲道:“休要多想,日後好好照顧身體。”


    說罷,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鄭長郡看著和帝背影消失在門外,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聲出聲來。


    拉過披風,將頭蒙起,身體發出一陣猛烈的抽搐,嗚咽之聲在屋中帶著無盡的淒涼和無奈。


    門口的宮女,咬著嘴唇,雙目中熱淚輕流。


    卻也不敢動,就這樣看著鄭長郡無聲的哽咽。


    秋夜很冷,人心,也更冷。


    午後,陽光暖悅。


    偶有微風吹過,那樹上的金黃的樹葉葉紛紛落下。如同舞蝶一般旋轉飛舞,搖搖欲下墜,甚是好看。


    鳳屐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陰孝和在何綾兒的攙扶之下,慢慢地行至涼亭邊上,伸手抓著魚食,朝著池中撒去。


    七色的錦鯉,翻動著肥碩的身體,爭搶著魚食,水麵上登時揚起陣陣水花。


    中秋已近,一年一度的賞月祈福之宴也近了。


    何綾兒遞過棉絹,陰孝和輕輕地擦了擦手,笑道:“多日不見那娟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傷了。你可曾有消息?”


    何綾兒答道:“日前奴婢在藥膳司見過,後來便未有機會碰見。”想了想,輕聲道:“奴婢聽說,她被鄧美人賞了兩個耳光,似打得很重。連續三天都有嘔吐之相,林太醫說,恐是傷到了腦袋。”


    “未曾想到,那鄧綏性格竟是如此剛烈,本宮還以為,那鄭長郡欺負於人,恐鄧綏吃了啞巴虧了呢。”陰孝和慢慢地站起來,將棉絹扔到桌邊,笑道:“想那娟兒也是可憐,主子鬥氣,連累下人跟著遭殃。”


    陰孝和得知鄭長郡與鄧綏生出了隔閡之端,原本想前往邵陽殿去探望鄧綏。又擔心和帝煩心於朝事,若是出了亂子,必是火上澆油,恐禍及己身。聽聞娟兒被打,竟也不作聲張,便如無事一般,安於椒淑殿中獨善其身,自得其樂。


    何綾兒想了想,輕聲道:“娘娘,你說那鄭貴人真的敢欺負鄧美人麽?”


    陰孝和眉頭一皺,道:“也不知那鄭貴人是何意,原本便在鳳凰殿中安穩度日便好。何必要與那綏兒爭風吃醋。縱是綏兒不進宮來,皇上也斷不會鍾喜於她的。這個道理這麽多年了,她怎麽還是不明白。還偏偏要自討沒趣。”


    何綾兒吃驚地道:“奴婢聽說,她在皇上的麵前都毫無畏懼,伸手打了秋兒呢。是當著皇上的麵打的。”想了想,低聲道:“看來,鄭貴人在皇上的麵前,還是有些分量的。否則,她怎能如此大膽。”


    陰孝和眉頭一皺,冷笑道:“鄧綏不知那鄭貴人身後是何背景,鄭貴人也低估了綏兒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既是如此,日後也休養理會,便讓她們自己鬥個夠罷。”


    陰孝和的臉上,忽地露出一絲得意的輕笑。


    雖為皇後之身,可是她在後宮之中,最為忌諱的人便是鄭長郡。那鄭長郡為貴人之身,雖然晉位不足以威脅到陰孝和,可是鄭氏之勢,強不可摧。先前聽聞鄧綏與鄭長郡走得甚近,還讓她擔心不已。若是鄧綏與鄭長郡關係甚好,雙玉合璧,定可力壓椒淑殿。


    怎成想,那鄭長郡隱忍四年,偏偏在鄧綏進宮之後對皇上蠢蠢欲動。那鄧綏在皇上的心中,比陰孝和還要重要。這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有的人,天生便是敵對的。就像尖矛和實盾一般,若是結合便是無堅不摧的武器,可是一旦敵對,定是自損自滅。


    何綾兒點了點頭,道:“奴婢也是這樣想的,是非之爭,遠離為好。故而平日裏前往藥膳司和禦膳房之時,見了邵陽殿和鳳凰殿的人,奴婢都不敢多言。”


    陰孝和哈哈一笑,道:“本宮聽說,綏兒受了封賞,那嘉賞之待,堪比朝中功臣。可有此事?”


    何綾兒點頭道:“奴婢聽說,鄧美人獻策賑災,效果甚明。故而皇上在朝堂商議,那嘉獎皆按照朝規行之,記錄在冊。”湊到陰孝和的耳邊,低聲道:“祿安說的,賞錢千緡,與功臣同嘉。”


    陰孝和冷冷一笑,道:“其實,皇上要對綏兒好,也無需尋找如此理由。本宮當年受封之時,每逢年節,皇上皆有嘉獎,也不曾如同這般正式,朝中商議,昭告天下。”


    臉上帶著不屑的冷笑,道:“皇上此意,豈不是故意讓綏兒盛名蓋主,反倒顯得本宮為尊無能了麽?”


    何綾兒搖頭道:“娘娘,若是皇上待鄧美人如同娘娘一般,豈不是高抬美人了。娘娘身為正宮皇後之身,封賞皆在情理之中。若是對那鄧美人封賞隨意,豈不是讓朝臣落下話柄。其實皇上此意,也便是讓眾臣得知,行行過場罷了。”


    陰孝和嗬嗬一笑,道:“如此一想,倒也在理。”


    站起身子,朝著何綾兒,道:“本宮多日未能出門走動,此時綏兒受了封賞,不如過去祝喜一番,也算是禮數。”


    何綾兒點頭,道:“奴婢這就前去傳喚轎官罷。”


    陰孝和想了想,道:“本宮迴去打理一番,就此過去,恐被綏兒笑話。”


    何綾兒攙著陰孝和,朝著屋中走去。


    隻等梳妝好了,陰孝和換上錦袍,上了蓮轎,朝著邵陽殿而去。


    邵陽殿中,鄧綏午休醒來。


    忽地想起中秋將近,加之她提議賑災有功,和帝另有嘉獎。


    那千緡賞錢,於大戶來說,不足為奇。可是鄧府之上,世代為清廉之臣,故而存餘甚少。


    鄧綏進宮時,鄧陰氏將府上僅有存餘都給了鄧綏。那銀錢不多,可是進宮之後,給鄧綏添了不少方便。


    鄧綏喚過林秋兒,交代道:“中秋之節,我哥哥必能迴府探親。昨日我已將皇上封賞之錢裝好,你送到我哥哥之處,讓他帶迴府上孝敬母親。留存之餘,也有不少,足夠日後留用。”


    林秋兒點頭道:“奴婢這就前去,晚膳之時,若是小姐無要求,奴婢也便不用往禦膳房去了。”


    鄧綏笑道:“近日皇上心情甚好,郡地災情皆有補救之法,民眾安和。這後宮之中膳食甚好,也便休要再作矯情,皇上也未說在邵陽殿中用膳,隨從便好。”


    林秋兒取了盒子,與宮女交代幾句,便出了房門。


    鄧綏正想著,府上母親不知身體如何。年事已高,又獨身一人在府,定是不容易。


    加之自己進宮不到時間不長,若是想迴府探親,皇上定會同意。可又擔心自己私意之行,給皇上落下寵溺無度話柄。


    正在憂心之際,宮女前來,急道:“美人,娘娘過來了。”


    鄧綏心中一陣疑惑,這陰孝和平日從無來往,此時前來,難道是有事?


    連忙站起身子,朝著門口迎去。


    陰孝和進得屋中,未等鄧綏躬身施禮,急步上前,攙著鄧綏,笑道:“綏兒,本宮身體已經恢複,故而過來看看你。”


    鄧綏連忙道:“因娘娘忙於調養,故而奴婢也不敢前往打擾。原本想明天過去給娘娘請安,不想娘娘竟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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