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後,朝官奏報甚少。


    福安隨著和帝,朝著養心殿中行去。


    此時,已近尾夏之時。隻要入秋,農情之訊皆有喜訊來奏。


    那邊界平亂之兵,皆為要塞之守。雖未有犯亂之爭,可因民情地俗之端,故而騷亂時有發生。此時朝綱已近正統,隻要民安順利,加之風調雨順之年,戰餉充足,也便可以安度清年。


    行至養心殿中,和帝看了看麵色沉重的福安,疑惑地道:“小福子,那祿公公身體如何?”


    福安答道:“迴皇上,那祿公公身體恢複甚快,昨夜已能下床走動。隻是近日氣候轉涼,恐有些受涼,那黃大人跟進調藥,也無甚大礙。”


    和帝點了點頭,笑道:“近日這朝中弊奏甚少,朕也無甚煩心之事。隻等秋收之後,便可宴慶百官,這段時間也好讓祿公公放心休息一下了。”


    說話之間,見福安目帶閃爍,眉頭一皺,沉聲道:“你可是有事要說?”


    福安沉思,道:“皇上,可記得謝侍郎?”


    和帝眉頭一皺,點頭道:“朕月前派他前往州地去親睹民情,也迴過數次農信之奏。”忽地目光一沉,低聲道:“可是,那謝流楓有事?”


    福安點了點頭,道:“奴才適才下朝之後,那謝大人悄悄與奴才說,那州縣之地,蝗災甚嚴,他已呈報過數次,可是皇上似乎並未能重視。故而他想讓奴才問問皇上,那奏呈可曾親閱。”


    和帝心中猛地一沉,站起身子,急道:“那謝流楓所呈之報,朕皆有親自過目。也及時迴複過去,難道那奏呈有問題麽?”


    福安遲疑地道:“謝大人還說了,皇上所見奏呈,恐並非他親書之奏罷。”


    和帝目光一冷,厲聲道:“到底是誰,有如此大的膽子。”


    那謝流楓原本身為邊界重將之後,隻因在竇氏勢力鼎盛之時,受之謝父推薦,隨了竇統領幾日。竇氏落囚之後,那跟隨之人也被以亂黨之罪定之。


    幸而謝流楓因府上喪事,急迴邊界,故而躲過誅連之罪。那竇氏被除之後,謝流楓竟身攜鄧綏親信前來,求和帝明察平反。


    在長秋寺的暗查之下,發現謝氏之府未曾參與過竇氏霸權之控。若是無鄧綏親書,恐怕和帝也斷不會如此重視謝流楓。不但赦免他罪亂之名,還親封為小侍郎之職,替皇上親察民情之利。


    福安答道:“謝大人說了,若是當朝上奏,恐會牽連甚廣。故而望皇上能前往長秋寺中麵議,休要驚動朝臣。”


    和帝麵帶怒容,冷聲道:“既是如此,朕便立即前往長秋寺罷。”俯身朝著福安道:“你便在此等候,若是有人尋朕,你便說朕前往邵陽殿去了。”


    福安點了點頭,道:“奴才明白,皇上盡快去罷。”


    和帝想了想,伸手脫下龍袍,換上普通宮服,從養心殿的後門悄然出去。


    蝗災之患,自數朝之前,便已經是國情之弊。損害程度,甚至超過了旱澇之災。隻因那蝗蟲喜旱,故而在幹旱之年,便如同瘟疫一般,神速蔓延,受災之地,皆是浩劫難逃。


    那蝗蟲本是田間林裏隨處可見之物,可是一旦成災,將是十分可怕。特別是在夏末秋初之時,物豐草茂,繁殖速度非常之快。


    那蟲災來時,漫天飛舞,密集之廣,足以遮天蔽日。所到之處,莊家草木盡毀,農民顆粒無收。而且速度之快,猶如風卷薄雲,所過之處,猶如天火燒過,隻剩焦土殘木。


    原本州縣有過奏報,河南之地,數縣深受其害。可是地方之官,皆顯盡渾身解數,除蝗平災,搶救莊家,安撫民情。


    如今看來,那上奏之折,皆有虛報民情,冒領嘉賞之嫌。


    和帝為避開宮中之人,故而穿了常服步行而去。


    此時雖已是夏末之時,早晚氣候清涼。可是午時太陽,甚是猛烈。和帝行至長秋寺之時,早已經是汗流浹背,麵色赤紅。


    那長秋寺侍衛見和帝身子宮服前來,詫異不已。連忙將和帝迎了進去。


    正廳側桌旁邊,謝流楓身著文官素服,正在低頭喝茶。


    他原本是武夫之身,因手持鄧府書信官印,故而和帝不顧謝流楓與亂黨之牽聯,破格重用。立封侍郎之職,歸屬於長秋寺。


    謝流楓見皇上素服前來,連忙起身朝著和帝跪地道:“屬下,見過皇上。”


    和帝眉頭緊鎖,走到桌邊坐下,伸手提起茶壺倒了一杯水,仰頭喝下,沉聲道:“朕適才聽聞小福子所說,便動身過來了。”看著謝流楓麵色赤紅,早已不似先前那般膚白貌柔,書生之氣十足。足見他在暗查民情之時,必是親身洞察。


    謝流楓站起身子,朝著和帝道:“皇上,微臣在州府數月有餘,河南之地數縣蝗災之患,恐顆粒無收。”


    “啊?”和帝手中的杯子應聲而下,落到地上摔個粉碎,雙目之中忽地露出冰冷的殺氣,厲聲道:“那司馬林上奏之折,數次說了賑災之功,效果顯著。雖莊家有所影響,可也不至顆粒無收。”


    謝流楓垂首道:“皇上休要著急,容臣細說。”


    轉身體大步地走到門便,將房門關起,沉聲道:“司馬大人所言,也並非虛言。先前滅蟲之時,司馬大人嘉獎之法也深見成效。隻是,那蝗災超出了預期。”


    “可是他瞞報災情,便已是欺君之罪。朕,定然不能饒過他。”和帝緊緊地咬著牙齒,冷聲道:“此時,那受災之地,可有緩解?”


    謝流楓搖頭道:“那蝗蟲一旦成災,恐難以控製。眼下那火滅之法雖能滅蝗,可是那莊家恐怕無力迴天了。”


    此時已進初秋之時,縱是力補也斷然來不及。


    和帝無力地長歎一聲,朝著謝流楓道:“那依你之見,還有何辦法?”


    謝流楓低頭沉思,遲疑地道:“依臣之見,災禍之後,若是強收國租,恐怕民眾無力承受,引起恐慌騷亂。”


    和帝雙拳緊握,渾身發出一陣顫抖,怒道:“你也便休要聲張,朕赦朝十日,明日一早便動身隨你前往災情之地查看。朕倒要看看,他們準備如何與朕交代。”


    謝流楓連忙道:“皇上,那庶民之地多有不便。若是皇上親往,恐會引得朝中頗有猜疑。不如皇上在宮中執政,容臣前往州縣落實。請皇上放心,臣定當依實迴奏。斷無半分瞞報之理。”


    和帝搖頭道:“朕須得親自去查看一番,否則依他們之奏,恐怕火燒到朕的屁股了,朕還蒙在鼓中呢。”


    腦海之中,忽地迴響起鄧綏的話:若是他日有能,我必親下民間,體恤民情。想來,那鄧綏雖身在閨中,縱是足不出戶,也早有洞察。想這國情之瑣,豈是靠著奏呈之報便能深入了解的。


    朝中眾臣,皆為自保之念。為了上報政績,必是對災情避重就輕,報喜不報憂。


    謝流楓想了想,點頭道:“如此,臣便準備一下,後日一早皇上便隨臣出城。”


    和帝點了點頭,道:“通知鄭統領,朕出宮這幾日,赦朝之後這宮中之事,便由他監控。不管發生何事,等朕迴宮再說。”


    謝流楓點頭道:“臣,遵旨。”


    和帝想了想,轉身朝著外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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