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得門外,便見西南邊的花園角落之處有個八角涼亭。


    那涼亭玲瓏小巧,而且離寢房不遠。坐在涼亭之中,那從儲秀宮外麵進出之人皆能看得清楚。


    此時日頭正旺,若是在這當頭烈日之下,恐也會受炎著暑。林秋兒便引著鄧綏,朝著涼亭中走去。


    行至涼亭之中,鄧綏剛剛坐下,便見一個身著精致,貴人模樣的女子,慢慢地走了過來。


    鄧綏一見,朝著林秋兒道:“這是何人?此時日頭正熱,怎會在外麵汗曬?”


    林秋兒搖頭道:“奴婢也從未見過。”


    說話之間,那女子竟走上前來,朝著鄧綏笑道:“是鄧小姐麽?”


    鄧綏吃驚地看著女子,麵孔甚是陌生,自己從未見過,連忙起身施禮道:“奴婢正是。”


    女子上前攙扶,輕笑道:“鄧小姐休要多禮,唐突之處,還望見諒。我是長秋寺府上長女,鄭長郡。”


    鄧綏連忙道:“奴婢才進得宮中,故而多有不識之處。還望鄭貴人多多見諒。”她見鄭長郡麵色清秀精美,身上錦袍甚是奢華,便知此人定不是普通新晉之身。


    鄭長郡微笑道:“鄧小姐謙虛了,早在鄧小姐未曾進宮之前,奴身便聽過鄧小姐之名。”扭頭看了看垂首靜立的林秋兒,笑道:“你這丫鬟也便是隨身進宮的罷?”


    鄧綏點頭道:“正是,這是府上丫鬟,秋兒。”


    鄭長郡朝著鄧綏身後的石凳子指了指,道:“鄧小姐坐下說話罷。”


    隻等鄧綏坐下,鄭長郡在鄧綏身邊坐下,看著林秋兒道:“這秋兒日前與我隨身丫鬟翼兒甚是相合,我也是從翼兒口中得知鄧小姐進宮呢。”


    鄧綏登時明白過來,這鄭長郡得知自己,便是林秋兒與鄭長郡的隨從丫鬟閑談提起罷。苦笑著道:“秋兒自小在府上隨我,進宮之後有諸多規矩不懂。若有妄言不妥之處,還望鄭姐姐休要當真。”


    鄧綏的心中一陣焦急,也不知這個秋兒與鄭長郡的丫鬟說了什麽。這林秋兒素來心直口快,說話毫無遮攔。


    鄭長郡搖頭笑道:“鄧小姐多慮了,你我皆非貴能權位之身,也便休要見外。”說著,目光忽地一動。


    她的眼光落在鄧綏的脖子上,那一塊通體翠綠的玉佩,在鄧綏細嫩通透的柔膚點襯之下,更顯翠綠。


    鄧綏見鄭長郡的雙目之中帶著幾分驚色,低頭看了看脖子上的玉佩,遲疑地道:“鄭小姐,你識得這塊玉佩麽?”


    鄭長郡臉色一變,搖頭道:“我進宮五年,見過皇上之麵不到十次。隻是見這玉佩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鄧綏疑惑地道:“你怎知道這玉佩跟皇上有關係?”


    鄭長郡見鄧綏眉頭輕皺,猛然明白自己失言之措,連忙笑道:“這玉佩是皇上送給鄧小姐的麽?”


    鄧綏點了點頭道:“鄭小姐既已在皇上之處見過這塊玉佩,那定是皇上送給奴婢的了。”眼見那鄭長郡似乎麵色緊張,輕聲道:“難道,這玉佩有何問題麽?”


    旁邊的林秋兒見鄭長郡麵帶猶豫之色,朝著鄧綏道:“小姐,奴婢前去取些茶水過來。”說罷,朝著寢房的方向走去。


    鄭長郡見鄧綏麵帶疑惑之色,輕聲道:“小姐還不知道罷,五年之前,有段府之女與奴身等一起進宮。一直到娘娘貴為皇後之後恐有半年之多,才得以皇上臨寵。怎知那段小姐不曾侍寢,便被皇上責出寢宮。當夜便懸梁自盡。”


    “啊?”鄧綏吃驚地看著鄭長郡,緊張地道:“我聽秋兒也說過此事,到底發生了何事,會讓皇上如此惱怒?”


    鄭長郡壓低聲音,道:“那段小姐自盡之後,褻皇之罪波及府上。段府之上被諫士貶為庶民,驅除京城之地。”


    鄧綏一聽,不由得倒吸冷氣,顫聲道:“皇上,也不像是殘暴之人。縱是貴身犯錯,恐也不至於波及府上罷。”


    鄭長郡搖頭道:“在宮中懸梁自盡,那是對皇室極大的不恭。若非皇上念在段氏於朝廷有功,根據曆朝曆法,可不是貶免驅逐那麽簡單了。”


    鄧綏緊張地咽下一口氣,臉上帶著震驚之色,道:“那段小姐做了何事,會讓皇上如此盛怒?”


    鄭長郡輕輕地看了看鄧綏的脖子,道:“聽守夜的公公說,好像那段小姐向皇上討要那玉佩。”


    鄧綏身子一震,猛地站起身子,道:“你說的,便是這塊玉佩麽?”


    鄭長郡點了點頭,道:“這玉佩是皇上隨身所戴,似乎形影不離。就連沐浴更衣之時,都難得摘下。”微微一笑,朝著鄧綏道:“皇上竟將這玉佩送給鄧小姐,可見鄧小姐在皇上的心中是多麽的重要。”


    鄧綏隻感覺自己的心髒發出怦怦跳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也許,皇上發火,也不單單是這玉佩罷。”


    鄭長郡輕笑道:“這玉佩,就連娘娘都不敢輕碰,更別說這後宮之中的其他貴人了。”


    說話之間,林秋兒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將托盤放到石桌上,倒了兩杯水,朝著鄭長郡道:“鄭小姐,請喝茶。”


    鄧綏的心中,湧起一股酸澀之感。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忽地感覺雙目一熱,連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也許,隻有她才能明白,為何皇上會如此看重這塊玉佩。甚至,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因為這個塊玉佩,是她曾經喜歡的。盡管她拒絕了他,可是在他的心中,隻要她喜歡的東西,比整個天下都重要。


    到底要怎麽樣的一個男人,才會將他所有的柔情隱藏得如此的天衣無縫?在她的麵前,他從不顯露對她的依戀和鍾愛。他也像對其他人那樣,刀鋒一般的眼神,毋庸置疑的霸道。


    也許,真像他說的那樣。他能給她的,除了整個天下,還有他的命。


    “小姐,你怎麽了?”


    林秋兒帶著焦急的聲音傳來,鄧綏才猛然清醒過來。


    溫熱的淚水,順著她的臉,慢慢地流下來。


    鄭長郡吃驚地看著鄧綏,顫聲道:“鄧小姐,是不是奴身說錯話了?”


    抬手輕輕地擦了擦眼淚,鄧綏忽地露出一抹輕笑,搖了搖頭,道:“不是,恐是昨夜睡得太沉,這眼睛幹澀了罷。”


    鄭長郡連忙道:“既是如此,鄧小姐快些進屋罷。這個日光耀眼,若是多看了,恐對眼睛不好。”


    鄧綏嗬嗬一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多謝鄭小姐,陪奴婢說了這麽多話。奴婢自從進宮以來,還不曾認識其他人呢。等他日在宮中安穩了,定會到鄭小姐殿上做客。”


    鄭長郡見鄧綏雙目通紅,淚流滿麵,卻滿臉笑容,點了點頭道:“日後你便將奴身當成親姐姐便好。空餘之時,便過來坐坐罷。”


    “謝謝鄭姐姐,奴婢一定會的。”鄧綏朝著鄭長郡躬身答謝。


    鄭長郡起身迴禮,走出涼亭朝著西宮的方向走去。


    林秋兒攙著鄧綏,輕聲道:“小姐,我們迴去罷。若是眼睛幹澀,可見不得這日光。”


    鄧綏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壓抑著翻騰的內心。


    兩人走迴寢房,林秋兒連忙打來涼水,讓鄧綏洗臉。


    此時正值盛夏,氣溫炎熱燥人。


    若是身體暴暑,必會讓人眼紅上火,強光之下,最容易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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