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淑殿中,四壁的蓮燈都已點亮。


    桌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兩隻通透的白玉蛟龍酒杯中,倒好了深紅的玫瑰露。晶瑩剔透的杯子,在燈光照耀之下,將那深紅的玫瑰露酒,映襯得柔綿鮮紅,如同怒放中鮮翠欲滴的玫瑰花瓣一般的鮮嫩耀眼。


    眼見夜色已見深,仍未見皇帝前來。


    何綾兒站在門口不停地朝著禦書房的方向看了又看,急得不停地搓著雙手。


    那皇上出了書房之後,早有太監來報,她們才擺上飯菜。按理來說,此時皇上也該來了才對。可是眼下已過了一近一個時辰,依然未見皇上身影。


    幸而椒淑殿中後殿有爐灶,是平日裏陰孝和偶有興致之時,親自動手給和帝熬粥煮羹所用。加之陰孝和換季之時需要進補之藥,平日裏麵也時常燒火溫湯藥。


    陰孝和擔心菜涼過甚,皇上食之味道不佳,讓宮女將那菜肴隔水加熱保溫。可是那菜肴熱了又熱,依然不見皇帝前來。


    何綾兒正在焦急之時,忽地,見一麵燈籠緩慢而來。何綾兒連忙轉身朝著屋中跑去,激動地道:“娘娘,皇上來了。”


    陰孝和連忙前身,伸手整理一下發鬢,急步朝著門外走去。


    那錦轎落下,和帝大步地走下轎子。


    陰孝和上前笑道:“皇上,臣妾已經等了半天了,皇上為何才來啊。”滿臉堆笑,雙目之中盡是委屈之色。


    和帝冷冷一笑,道:“讓皇後久等了,朕是不是該給你賠不是?”倒背雙手,大步地朝著屋中走去。


    陰孝和麵色一驚,連忙急步跟了上去,笑道:“皇上處理政事為重,臣妾不是那個意思。攙著和帝之手,坐到桌邊,柔聲道:“皇上恐是累了,臣妾給你按按罷,休要如此憂心。”


    和帝看了看桌上菜,沉聲道:“此時,已過了晚膳之時,日後休要如此,若是朕有事不能前來,你也便休要等了。”目光落到那酒杯之上,唇邊露出一絲輕笑,道:“你不是身有不適麽,今日是什麽日子,怎會想到飲酒?”


    陰孝和坐到和帝的腿上,抬手輕拂過和帝麵頰,柔聲道:“皇上,這酒有助睡眠之功效。臣妾擔心皇上近日恐不能休息好,正好後房之中留有不少玫瑰露,便取了些來,與皇上一同飲用。”


    臉上帶著無限的委屈,雙手捧著和帝的臉,嬌聲道:“皇上,為何麵帶不悅之色,難道是國事煩心麽?”


    和帝將陰孝和的身體推起,點頭道:“你也知道朕近日國事煩身,日後便休要等朕晚膳了罷。若是餓久了,恐對身體不好。”


    陰孝和點了點頭,抓起筷子給和帝夾菜,輕笑道:“白天之時便聽聞祿公公說朝奏甚多,皇上又要親自批閱。臣妾便是擔心皇上忘了晚膳之食,故而托祿公公懇請皇上過來一同用膳。”


    和帝目光一沉,定定地看著陰孝和,道:“你還有話與朕說麽?”


    陰孝和聞言,抬頭看見和帝麵色鐵青,似乎忍受極大的怒火,連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道:“皇上,難道是奴婢做錯了什麽惹得皇上不高興麽?”


    和帝伸手端過酒杯,仰頭一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發出一聲讚歎,道:“果然是好酒。”那玫瑰露,為數十年陳釀之酒。味道輕柔清淡,入口帶著幾分玫瑰花的清香,口感甚好。雖是烈酒,可是並無普通烈酒那般辛辣燒喉。


    陰孝和一見,連忙抓起桌上酒壺,給和帝倒酒,柔聲道:“這酒力甚猛,皇上也不可多飲。”


    和帝微微一笑,扭頭看著陰孝和道:“你為何不飲?”


    陰孝和連忙端起杯子,朝著和帝道:“那臣妾便敬皇上一杯罷,這酒甚是難得,日前翻出幾壇,臣妾便想著存起來,日後偶爾能給皇上驅倦解乏,有助於睡眠。”仰頭輕輕地喝了一口。


    見和帝不曾動筷,陰孝和伸手夾了一頭菜喂到和帝的嘴邊,笑道:“皇上眼下勞心國事,那綏兒之處也便休要操心了。臣妾自會安排禦膳房中,給她送些飯菜過去。”


    和帝遲疑一下,張口吃菜。微微一笑輕輕地點了點頭,抓起筷子伸手夾菜。


    陰孝和湊到和帝的耳邊,嬌聲道:“今日臣妾傳話,讓林總管給綏兒做些好菜。那綏兒雖在府上不曾吃苦,可是那守孝之規著實清苦。此時她進得宮來,臣妾也正好讓她補補身子。”


    和帝冷冷一笑,道:“你能如此替朕照顧於她,確實讓朕放心不少。日後,你也便休要操心鄧綏之事。朕已經交代下去,那鄧綏此時既無晉位之名,便休要殊待。日後那膳食,皆隨從儲秀宮中其他新秀罷。”


    陰孝和一聽,急道:“皇上何出此言,難道是那綏兒讓皇上不高興了麽?”


    和帝眉頭緊鎖,冷冷地看了陰孝和一眼,道:“你若是關心過頭了,恐怕惹得鄧綏在宮中受了非議。你當日進宮之時,不也是從普身之位做起麽?”


    陰孝和目光一黯,眉目之間似乎帶著無限憂鬱,澀聲道:“臣妾隻是想讓綏兒養養身體,早在她未進宮之時,便聽聞她身體抱恙。此時見她,雖無虛弱之相,可終究是守孝三年,清苦弱身呐。”


    和帝大口地吃著菜,伸手端過酒杯,仰頭喝下。


    陰孝和一見,連忙道:“皇上,休要如此喝酒。這般喝酒,必是傷身。”輕輕地吸了吸鼻子,黯然道:“皇上所言,也有道理。臣妾日後,便不再操心綏兒之事罷。今日臣妾還特意讓人送了玫瑰露過去,妾身隻是擔心,綏兒初進宮中,恐睡眠不好,若是能飲酒助眠,也好能睡安穩些。”


    “你給她送了多少酒?”和帝放下筷子,眯起眼睛,看著麵帶憂色的陰孝和。


    “那後房之中,存酒也不多,臣妾讓人給她送去兩壺。臣妾擔心那綏兒恐也不勝酒力,兩壺酒也夠她喝一陣子了罷。”


    “皇後能如此善待鄧綏,著實出乎朕的預料呐。”和帝嗬嗬一笑,“那兩壺酒,縱是壯漢恐怕也不勝酒力。若是鄧綏喝酒誤事,恐你好意便成壞事了。”


    “皇上,發生何事了?”陰孝和見和帝的臉上帶著深沉的冷笑,可是雙目之中卻異常冰冷。急道:“那綏兒也並非無知之人,斷不會在宮中喝酒誤事啊。”


    “是麽?”和帝站起身子,倒背著雙手,朝著陰孝和道:“你可知道鄧綏此時身在何處?”


    陰孝和見和帝雙目冰冷,似乎帶著冰涼的殺氣,顫聲道:“難道,綏兒不在儲秀宮麽?”


    “她在朕的寢宮之中,若是朕未猜錯的話,恐怕此時依然依然沉醉不醒。”和帝雙手撐在桌上,湊到陰孝和的麵前,沉聲道:“鳳璃,你可知道,為何從你進宮之日開始,朕便一直殊待於你?”


    “皇上對臣妾恩寵,臣妾知道。隻是,臣妾隻不過是好意,皇上為何如此盛怒?”陰孝和雙目一紅,兩串熱淚悄然而落。


    自進宮之日起,從未見過和帝如此冷麵相對過。縱是在國事煩心之時,也斷然不會如此厲聲責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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