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綏被人綁了手腳,身上隻穿了內襯遮身之物。用黃綢緞被裹著身體,送進了南宮之處皇帝正寢殿中。


    她的整個身子被裹住,隻露了個腦袋在外麵。極度的驚嚇和恐慌,在那一頓熱浴之後,變得漠然而迷茫。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被裹了個結實,渾身上下無法動彈,整個身子如同被抽幹了血一般的酸軟無力。


    看著四名宮女小心謹慎地將自己放到繡床上,鄧綏迷茫地道:“幾位姐姐,如此罪罰,是何道理?”那弑君之罪可是彌天大罪,史書有載。對那弑君之人,必是誅之九族,昭告天下,府氏之地,殃及數代。難道,這女身之罰,便是侍寢之後再行斬伐麽?


    宮女皆不敢聲張,將鄧綏放下之後,便躬身退下。


    鄧綏抬頭看了看周圍,卻見那繡床寬大無比,床頭之上金絲神木雕刻著騰雲蛟龍,怒發衝冠,氣勢恢宏磅礴。那屋中設施,皆為珍木精製,精雕細琢的草木魚獸,無不活靈活現,極至奢華。


    因早上走得急,生怕耽誤了時間,故未來得及進食。加之那驚馬衝撞了皇帝,魂魄都差點給嚇了出來。此時心情慢慢平靜下來,隻感腹中一陣咕嚕,頓感覺饑餓無比。


    透過側簾的遮光輕紗,能看到天窗細縫射進的日光。此時,似已近黃昏之時。輕輕地咽了咽口水,那腹中轟鳴之聲越發的厲害。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被捆綁的四肢似乎已經麻木。吃力地動了動身子,忽地發現那綁著手腳的紅繩竟是活結。那女史聽聞鄧綏乃是皇帝親點的侍寢之人,雖有捆綁,可也不敢打死結。若是皇上就寢之時都無法解開那繩索,恐遭降罪。


    因手腳被綁時間太久,整個身子都逐漸失去知覺。鄧綏想了想,索性蹬開始裹在身上的黃綢精被,用嘴解開手上的繩索。那手腕之處繩痕已深陷皮中,帶著幾分紫青之色。


    腹中饑餓更甚,隱約之間似乎有果香之味傳來。鄧綏扭頭看了看,卻見那輕紗垂簾的外麵,寬大的圓桌之上放著個果盤。那盤中水果,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


    鄧綏從清晨之時到現在,幾乎滴水未進。眼見到那水果,更是饑餓難忍。忽又想到自己此時為戴罪之身,若是吃了,必會惹得皇上不悅,那更是罪上加罪。在這皇宮之地,務必謹言慎行,更何況自己現在是戴罪之身,隻能強忍。


    無力地靠在柔軟的合歡寬枕上,心中一陣焦急。如何能想到,才剛剛進宮,便碰那驚馬失蹄,差點傷了皇上。如今被定以弑君之罪,自己性命事小,隻怕連累了府上長兄和幾個哥哥的前程。


    鄧綏隻想著,等見到皇上之時,必須鼎力向皇上說明情況。縱是自己萬死,也萬萬不能斷送了鄧府前程。未曾進宮之時,便聽聞皇上雖年輕,可是也是盛名天下的明君。也許果真是因為那陰皇後身體抱恙,所以才會心情不悅,加之受了驚嚇,才會如此盛怒罷。


    鄧綏突然想到了陰孝和,原本陰府與鄧府便是至親之府,加之那陰孝和如今之下已貴為皇後,若是能以孝和之名與皇上求情,想必皇上會看在陰孝和的麵子上,減免自己的罪行罷。


    一直到太陽落山,屋中光線變暗,皇帝也不曾歸來。有宮女進來,將屋中壁燈點燃,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鄧綏坐起身子,看了看綁在腿上的紅繩。隻因那紅繩細長,捆綁的時間又長,兩隻腿早已經失去知覺。鄧綏心中一動,難道,那皇上因國事繁重,早已經忘了自己麽?若是這皇上數日不來,自己恐餓死在這宮中也無人得知罷?


    咬了咬牙齒,伸手解下綁在腿上的紅繩,輕輕地揉著雙腳。忽地,看見垂簾外麵一個人影晃動,鄧綏連忙將紅繩胡亂地纏在手腳上,裹上被子。


    隻聽到一個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鄧綏的心開始加速,整個人緊張得發抖。偷偷地看了一眼,卻見來人竟是個宮女,行至床頭,輕聲道:“鄧小姐,祿公公差人傳來話,說是邊界戰事急報,皇上在禦書房中批閱,恐會遲些歸來。”


    鄧綏一聽,眼睛一亮,坐起身子急道:“祿公公,他身在何處?”


    宮女搖頭,道:“奴婢不知,奴婢隻是接到祿安過來傳話,說是祿公公讓告訴你的。”


    鄧綏一聽,緊繃的心頓時鬆弛下來。祿公公既能差人前來傳話,那恐是無事了。隻要祿公公不招至皇上降罪,也還能有希望替自己求情。


    “那祿公公可還有話?”鄧綏想祿公公既已經知道自己去向,必定知道自己發生了何事。若是有補救之法,祿公公定會差人告知才對。


    宮女漠然地搖了搖頭,悄聲退下。


    鄧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也許,事情還未到無法挽迴之地。隻要祿公公還在,那一切都還有希望。


    還未進宮便已知曉這宮中規矩森嚴,隻是未曾想到竟是如此離譜。稍不小心,便是殺頭之罪。若是自己有幸留得一命,日後行事,必得小心謹慎才是。


    緊張茫然的思緒鬆弛下來,一陣困意襲來,鄧綏吃力地坐起身子,將腿上的紅繩綁好,又將雙手的紅繩纏到手上,用嘴打了個結。依此時情形來看,還未到無法挽迴之時。隻要自己不再惹皇帝惱怒,恐也罪不連府。


    鄧綏小心地裹上緞被,輕輕地閉上眼睛。一路的驚嚇和變故,早已經讓她身心疲憊。雙眼一閉,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那和帝晚膳之後,突接邊界急報。故而忙於批閱那戰事急奏,隻等那密奏迴複完畢之時,竟已臨淺夜。


    祿公公因白天惹得和帝惱怒,故不敢多言。他從祿安口中得知雖皇上心有不悅,可不曾降罪於鄧綏,還親點讓之侍寢,便放心下來。


    和帝出了書房,才猛然想起那鄧府小姐之事。眼見祿公公一臉疲倦之相,便命之退下,朝著寢宮中走去。


    白天之時,在椒淑殿中得知陰孝和身體並無大礙,故而放心下來。誰料竟有邊界急報,心急之下竟把鄧綏忘了。


    和帝進了內殿,見殿外宮女,問道:“那鄧小姐怎麽樣了?”


    宮女答道:“迴皇上,自午後儲秀宮送來之後,未見有何動靜。”


    和帝想了想,朝著宮女道:“你吩咐祿安,前往禦膳房給朕送些夜點過來。”


    隨即朝著龍床走去,行至床邊,便見床上被黃緞錦被包裹的鄧綏竟已深深入睡。


    和帝輕輕地坐到床邊,看著那熟睡中的人兒。那閉著的眼睛上,長長的睫毛似乎還帶著幾分晶瑩的濕潤。唇邊微微上翹的櫻珠如同嬰兒熟一般細嫩柔滑,玲瓏精致的玉鼻隨著均勻的唿吸發出嬋羽一般的鼓動。


    和帝想到那驚馬急停,她飛身落到自己身上的情景,那驚慌失措的樣子,將她原本絕美的本色之貌點綴得更加的嬌人可愛,竟情不自禁發出一聲輕笑。


    那夢中的鄧綏聽到笑聲,猛然一驚,醒了過來。似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急急地坐起身子。那裹在身上的黃緞錦被推開,頓感一陣奇冷襲來。本能地掙紮一下,發現手腳已經無法動彈。


    扭頭看見和帝,猛然醒悟過來,顫聲道:“皇,皇上?”


    和帝邪唇微揚,沉聲道:“朕讓你來侍寢,不是讓你來睡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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