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綏被四名宮女拖入淨玉房中,除去衣物。


    這淨玉房是儲秀宮中,專門為被皇帝選上侍寢的宮女淨身所用。房中的沐浴池灌滿了熱水,散滿了香花花瓣。騰騰升起的熱氣之中帶著濃鬱的花香之氣,如同夢幻一般使人昏昏欲睡。


    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嚇,讓鄧綏整個人懵了。加之這淨玉房中香氣繚繞,霧氣騰騰,頭腦眩暈,四肢無力地任宮女擺布。


    除淨身上衣物,被人放入水中。


    那浴水溫暖悅人,使得鄧綏原本酥軟的身體更加的虛空無力。就好似身體中的心肺皆被掏空,隻剩下麻木的身體任人擺布。


    四名宮女手持柔棉布絹,小心翼翼地擦洗著鄧綏的身子。


    昏然之間,鄧綏努力地迴想著皇帝的樣子。


    那個麵容白皙俊俏的男子,怎能是皇上?


    看皇上的樣子,也不像是兇神惡煞,嗜殺如命之人啊,為何被那驚馬所嚇,便認定自己是弑君謀亂之人?


    渾身一個激靈,鄧綏突然醒悟過來。


    弑君之人?


    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忽如晴天一個霹靂,鄧綏閉上眼睛,兩串熱淚悄然而落。


    鄧府數百年的功臣之名,便要斷送在自己的手中了麽?


    給鄧綏擦拭的宮女見她雙目落淚,輕聲道:“小姐休要緊張,得以皇上寵幸之人,那可是萬世修來的福分。”


    鄧綏一聽,無奈地發出一聲苦笑,無力地靠在實木頭精雕的池邊上。


    萬世修來的福分?都被皇上說是弑君之人了,還萬世修來的福分麽?


    鄧綏在心中想,若是等再見皇上,定要竭力說明當時的情況,自己性命事小,若是連累了鄧府,自己便是鄧氏的千古罪人了。


    正在閉目沉思之際,忽地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道:“這淨侍之人為何人?”


    鄧綏連忙睜開眼睛,隻見一名頭戴官帽的女官模樣的女子手中托著紅諫卷,目光鋒利地看著自己。


    “奴婢乃鄧府上小女,鄧綏。”


    “哦?鄧綏?”女官翻了翻手上的諫卷,疑惑地道:“鄧府小姐,乃是新晉之人。今天便侍寢麽?”


    宮女垂首答道:“迴張大人,祿安送過來的,說是皇上親點的侍寢之人。”


    女官愕然地看了看鄧綏,疑惑地道:“可是,這個鄧綏並未在後宮名冊之上。”


    宮女垂首道:“奴婢也不得知,是那祿安送過來的。”


    這後宮女史,便是專管皇帝侍寢之人。所有進宮女子,在進宮之後,經過皇帝閱秀,便會將家庭背景出生時辰交於女史之處。可是這鄧綏未見皇帝閱秀,故而未曾收錄她的資料和生辰八字。


    女史眉頭一皺,歎氣道:“近日娘娘身有不適,皇上心情欠佳。”想了想,朝著宮女道:“難道,這是祿公公私自安排的麽?”


    祿公公為皇帝身邊親信之人,故偶有皇上無心臨寵後宮之時,便會自作主張,擇秀送往皇上寢宮。雖皇上多次責怪,可是念在祿公公也是為消除皇上煩憂之事,也便未曾明令不允許,故而類似之事也時有發生。


    宮女搖頭道:“今日還不曾見過祿公公之麵。”


    女史目光一冷,怒哼一聲,轉身朝著外麵走去。


    未曾出得門外,便見祿安站在門口,麵帶焦急不時地朝著裏屋張望。


    女史行至祿安身邊,沉聲道:“小安子,那淨侍之人,真是皇上親點的麽?”


    祿安一見,點頭道:“這鄧府小姐前午之時,驚嚇了皇上。皇上甚是不悅,就連祿公公都被責罵。”


    女史吃驚地看著祿安,道:“那這鄧小姐在淨玉房是何道理?”這鄧小姐驚嚇了皇上,還讓她侍寢,莫非這小太監瘋了?


    祿安苦笑道:“皇上親口所說,今晚讓這鄧小姐侍寢。”說著,湊到女史旁邊,低聲道:“鄧小姐馬車衝撞了皇上,今日差點就傷到了皇上。皇上惱怒之時,說這鄧小姐是弑君之人。”


    “啊?”女史吃驚地後退數步,顫聲道:“公公,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這鄧小姐差點傷了皇上,皇上還讓她侍寢呢?”


    祿安點了點頭,認真地道:“小的聽得清清楚楚,皇帝對小的說,今晚讓那弑君之人侍寢。”臉上帶著幾分無奈,輕歎道:“皇命之下,小的怎敢違抗?故而不敢有絲毫怠慢,趕緊將那鄧小姐送過來了。”


    女史緊張地咽下一口氣,急道:“小安子呐,若是你聽錯了,恐怕你我人頭不保。你可要確定呐。”


    若是真如祿安所說,這鄧小姐被皇上說是弑君之人。斷不會讓她侍寢。可是皇命之下,誰敢違抗?


    女史想了想,道:“那祿公公呢?”


    祿安道:“此事便是因祿公公起的,原本皇上今日過來閱秀,怎奈那祿公公前往養心殿等候皇上之時,皇上便已經到了儲秀宮了。”搖頭歎氣,道:“若非皇上命大,恐怕真被鄧小姐害死了。”


    抬手摸了摸麵頰,低聲道:“皇上的臉上,都被馬車擦傷了。”


    女史目露驚恐,顫聲道:“既是如此,皇上怎生還會讓她侍寢?”


    祿安想了想,忽地麵色一笑,道:“你是女史,這侍寢之事本便是你定奪罷。皇上交代之事我已經辦好,剩下的事情便交給你罷。”


    說罷,轉身朝著門外跑去。


    女史一見,急道:“小安子,你等等啊。”


    誰料那祿安竟頭也不會,一路飛奔而去。


    女史麵帶焦色,生氣地猛跺腳,道:“祿安啊祿安,若是你傳錯了話,後宮都要被你害死了。”


    自古以來,從無弑君之身侍寢之說。


    可是那祿安身為皇帝的貼身太監,皇帝之言,斷然不會聽錯。


    女史麵色沉重地朝著屋中走去,這弑君之身,又要侍寢,若是這個人真的有心刺殺皇上,一旦出了亂子,自己也難逃誅連之罪。


    迴到房中,那宮女已將鄧綏淨了身子。換上宮服,坐在梳妝台便梳理打扮。


    隻等收拾完畢,女史想了想,命宮女將鄧綏的四肢用紅繩綁起,送往皇帝寢宮之中。


    這鄧小姐是弑君之人,可皇上又親點之侍寢。若是傷了皇上,她這後宮女史那可是彌天之罪。再三斟酌之下,不得已隻有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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