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七年,四月,初夏。


    晨曦的的陽光,推開厚重的宮門。


    四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朝著儲秀宮的方向魚貫而行。


    原本皇上並無詔納之意,可是因為皇室香火欠旺。後宮雖新秀甚多,可終無人有能添香。故而在諫殿諸官合力進誡之下,皇帝便命祿公公依貴而擇。


    可當下那朝臣之府閨秀甚少,祿公公已推至州縣之下,那選送閨秀雖眾多。可是大多相貌平平,無甚長優之處。加之皇帝再三交代,此次選秀,定要去繁從簡,不得大張旗鼓,勞民傷財。


    祿公公深知,那三年前的晉選的宮女,多逾百人。可是十之八九不曾得過皇帝臨寵。若是再過多選進,恐也是空守後宮,徒增虛位。故而從送選的秀女之中,挑選十名進宮。經過親挑細選,擇出四名,直接進儲秀宮中落居。其他閨秀,便安排在選伺宮候位。


    早朝之後,和帝不等祿公公前來,迴到後殿之中換下朝服,便命小太監隨同,朝著儲秀宮走去。


    三日之前,祿公公便稟報和帝。今日儲秀宮之中有四名新晉閨秀待閱。前夜,陰皇後陪同和帝閱奏之後,竟有發燒之象。和帝一心記掛皇後身體,便想早點閱秀之後,前往椒淑宮去看望陰孝和。


    行至儲秀宮時,那宮門之外,竟空無一人。


    和帝正在納悶,忽聞一陣車馬之聲傳來。愕然之間,見四輛馬車緩慢朝著儲秀宮慢步而來。


    和帝眉頭緊鎖,心中登時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朝著身邊的小太監道:“那祿公公何事之誤,竟讓朕在此等候麽?”


    小太監一臉驚恐地看著盛怒的和帝,顫聲道:“祿公公早前通知小人,皇上早朝之後更衣用膳之後再過來閱秀。”抬頭看了看緩慢而來的馬車,低聲道:“祿公公恐怕是前往養心殿等皇上去了。”


    那馬車行至宮門前,趕車太監遠遠地看到和帝,登時嚇得魂飛魄散。原本祿公公交代,等皇上散朝之後讓他們便從選伺宮慢行過來。祿公公之意,是等皇上更衣早膳之後,行至儲秀宮時,那新晉閨秀正好在儲秀宮外等候。


    誰曾想到,和帝因記掛著陰孝和身體,故而退朝之後便急步而來,反倒比那馬車先到。那祿公公做夢都不曾想到,他在養心殿焦急地等皇帝迴去用膳,這皇帝竟早已經等在儲秀宮外。


    見那馬車停下,和帝雙目一寒,怒道:“是何道理?難道那車上之人要朕親自過去麽?”


    那馬車上的太監早已經嚇得麵無人色,見隻有皇上與一名小太監在儲秀宮外,不曾見到祿公公身影,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如何,隻能停車遠遠地看著和帝二人。


    身邊的小太監連忙道:“皇上,奴才前去看看。恐是祿公公在養心殿等候皇上,那趕車之人未見祿公公,不敢過來罷。”


    說著,急步朝著馬車跑去。


    行至馬車邊,朝著趕車太監急道:“祿公公呢?”


    車上的太監跳下馬車,急道:“祿公公交代我們這個時候過來,我還在找他呢。”驚恐地看了看臉色鐵青的和帝,顫聲道:“完了,看皇上的樣子,恐連祿公公都沒好果子吃了。”


    小太監低頭,沉思,道:“如此,你便前去養心殿尋祿公公,我先將馬車帶過去。”說著,無奈地長歎一聲,看著裝修奢華的馬車,苦笑道:“涼了,涼了,今日皇上心情不佳。加之祿公公跟皇上跑岔了。今日這批新晉之秀,恐得冷宮養身了。”


    說罷,跳上馬車,抖動韁繩,朝著和帝走了過去。


    馬車行至和帝身邊,小太監跳下馬車,朝著和帝道:“皇上,祿公公果然是在養心殿中等候皇上用早膳。奴才已經叫人前去通知了。”扭頭看了看馬車,謹慎地道:“皇上是等祿公公,還是此時便先閱過?”


    和帝臉色鐵青,鋼牙緊咬,怒道:“祿公公,你果然好大的膽子。朕煩事甚多,怎有時間陪你在此幹耗。”


    朝著小太監怒道:“閱甚麽?還不快隨朕前去椒淑殿?”


    小太監連忙上前,跟皇帝身後,朝著椒淑殿的方向走去。行了幾步,發現手中還握著趕車細鞭,返身折迴,將紅纓馬鞭朝著當前的馬車扔去。


    未曾想到,那高頭大馬猛然一驚,發出一聲長嘶雙蹄揚起,鐵蹄驟響,瘋了一般地朝著皇帝奔去。


    小太監嚇得麵無人色,慘聲道:“皇上,小心呐。”


    那和帝正在惱怒,雙手倒背急走。忽聞身後一陣馬蹄之聲,剛剛迴頭,那驚馬已經到了身後,猛然一驚,連忙閃身躲過。那馬車緊貼著和帝的麵頰,唿嘯而過。


    和帝站立不穩,怦然而倒。


    兩名巡邏侍衛聽到小太監的驚唿之聲,飛身前來,持劍落到急馬前麵。那大馬猛然掉頭,返身迴跑。


    和帝來不及起身,眼見大馬便要朝著他身體踏去。忽聞車上一聲嬌喝,那馬車之中鑽出一名女子,伸手拉住韁繩,發出一聲清喝,緊繃馬繩。


    那驚馬頭部被困,奔至和帝身邊,猛然停下。那車上女子,猝不及防,竟從馬車上飛了出去,直直地朝著和帝落去。


    和帝正欲起身,忽見一個修長的身影當空朝著自己撲來,驚喝一聲:“護駕。”


    話音未落,隻聽到一聲悶響,那身影不偏不斜正好落到起身一半的和帝身上,兩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和帝繼位四年以來,時時謹慎行事,無時不刻提防奸臣迫害。可是從未見過如此陣勢。慌亂之際,卻見那壓在身上的人竟是一絕美女子。


    那女子雖麵帶驚恐,可是膚色白細如膏玉,鳳眼玉鼻如同精雕細琢出來一般的精致。那瑪瑙一般晶瑩剔透的朱唇,竟緊緊貼到和帝麵頰上。


    兩名侍衛飛身落到二人身邊,刷刷兩聲,雪亮的長劍落到女子脖子上,左右將她架起。


    女子頭發淩亂,麵帶驚色,顫聲道:“壯士休要動手。”


    和帝就地一滾,連忙起身,站到侍衛身後,發出一聲怒吼,道:“你好大的膽子,皇宮之地,敢行刺朕?”被女子朱唇輕貼的臉頰之上,竟帶著幾分花香一般的芬芳之氣。


    和帝話剛說完,馬車上跳下一丫鬟模樣的清瘦女子,朝著兩名侍衛跑去,麵上竟毫無懼色,清喝道:“放開我家小姐。”


    和帝後退數步,朝著呆若木雞的小太監怒道:“這,這是何道理?”


    原本以為,朝中奸宦之臣得以清除,朝綱正統。和帝做夢都想不到,在這青天白日之下,皇宮之中竟有人敢如此膽大包天,公然有弑君之舉。那瘋馬亂竄,分明是想取他性命。


    那丫鬟跑到兩名侍衛麵前,竟無視那刀劍,伸手推開侍衛,道:“我家小姐冒死收住韁繩,救了那官人,你們怎生如此不講理?”


    說罷,竟無視那長劍上前扶著女子,急道:“小姐,你可曾要緊?”


    那驚馬急停,鄧綏收拾不住,在慣性之下飛了出去,若無和帝在下麵墊身,恐怕不死也是重傷。


    和帝一見,雙目噴火,怒道:“何方之人,竟在皇宮之地撒野?”


    眼見那女子飛身落下之時,隻把和帝嚇了個魂飛魄散。若是身手了得的刺客,當空罩下,恐他性命難保。


    鄧綏伸手整理一下淩亂的頭發,朝著兩名侍衛跪地道:“奴婢乃鄧府小女,鄧綏。受祿公公之命,前來麵等候皇上閱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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