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乃九五之尊,說話一言九鼎,有何不可?”和帝一見,朝著祿公公道:“擺駕禦膳房,立詔奏朝。”說罷,長袖一甩,盛怒而走。


    祿公公急步走到陰孝和的身邊,伸手將她攙起,低聲道:“皇上之意,萬勿逆言。既是如此,還不快謝恩?”


    陰孝和的身子,顫抖不止,哽聲道:“奴婢,奴婢謝主隆恩。”


    忽地感覺唿吸急促,連忙推了推祿公公,道:“公公,奴婢如此庸相麵聖,甚是不妥。隻待奴婢收拾一番,便與皇上請安謝罪。”


    宮女一見,連忙過來攙扶著陰孝和,朝著寢宮中走去。


    祿公公見和帝一見走出房門,正欲急步追了過去。


    和帝迴頭朝著祿公公道:“朕先行迴禦書房,孝和身體欠佳,你便在此等候太醫前來,抓緊施藥問診。若是孝和身體有恙,朕拿你是問。”


    祿公公惶恐萬分,連忙道:“皇上放心,老奴自當安頓妥當。”


    看著和帝出了房門,祿公公坐到椅子上,摘下冠帽,仰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半晌,陰孝和穿戴整齊,急急地走了出來。


    原本蒼白的臉上逐漸恢複紅潤,見祿公公滿頭大汗,麵帶羞愧地道:“有勞公公了,公公先前命人前來通知,奴婢還以為皇上不會來的如此急迫。怎曾想到,我還未下床,皇上便來了。”


    祿公公歎氣,道:“你身受風涼,可曾打緊?”


    陰孝和嬌笑,道:“迴公公,不曾打緊。不過是前夜陪皇上批閱太晚,歸來之時正值晨露之時,隻是受了些風涼。其實也根本無需受藥,蒙頭睡一覺便好了。”輕歎氣一聲,苦笑道:“隻是不曾想到,竟如此驚動皇上,還讓公公受累了,奴婢實在是愧對公公。”


    說罷,行至拓窗閣櫃之中,取出一個粗木盒子,走到祿公公的身邊,輕笑道:“日前家父托人給我帶些農家土產。”說著,將盒子放到祿公公的麵前,笑道:“公公終日操勞於皇上宮事,便拿去補補氣血罷。”


    祿公公連忙起身,搖頭道:“萬萬使不得,美人,哦,昭儀休要折煞老奴了。”將冠帽戴上,垂首道:“老奴受之皇上恩澤,隨皇之時,禦食羹湯也不少吃。昭儀日後恐要更加勞累,皇上之身還得更加操心,也便自己留著補補罷。”


    陰孝和嗬嗬一笑,走到祿公公的身邊,輕聲道:“公公如此見外,是不將孝和當親人麽?”湊到祿公公的耳邊,柔聲道:“再說了,這千年人參,實乃是靈補之物。年輕之身若是胡亂進補,恐亂了氣神。公公操勞過度,加之年歲已高,這是孝和特意給公公留的。”


    祿公公低頭沉思,道:“老奴若是推脫,恐昭儀又不高興了。如此,便謝過昭儀。”說罷,將盒子交給身後的宮女。


    想了想,揮手對宮女太監道:“你等退下罷。”


    陰孝和疑惑地看著祿公公,隻等宮女和小太監退下,輕聲道:“公公,可是有事交代?”


    祿公公點頭道:“適才見皇上欲晉封之時,便見昭儀麵色不對。”扭頭朝著門口看了看,輕聲道:“老奴也不是外人,昭儀有事可與老奴直言。”


    陰孝和眉頭輕皺,輕歎道:“其實,也並未大礙。我自小便不能性急於事,若是一激動,便感胸悶頭暈。早在府上之時,便有郎中看過,也並非大病,隻是讓我平日須得修心養性,喜怒勿盛。”


    “如此看來,昭儀果然不能過於悲喜,這是先天之疾,日後也須多多重視才對。”祿公公側身,道:“適才皇上有意冊晉之時,老奴執意讓皇上擇量而為,不知昭儀可能理解?”


    陰孝和坦言,道:“那立身成貴之念,庶民百姓皆有之。我從進宮之日起,便是想能成貴光耀門楣。隻是,進宮之後,深得皇上恩寵,孝和已深感安慰。隻要能在皇上的身邊侍候皇上,反倒不曾在乎那晉封之位了。”


    祿公公點頭道:“昭儀能如此識得大體,老奴也便安心了。老奴隻是擔心,若是皇帝過於鍾寵於你,恐怕也並非好事呐。”


    陰孝和目光一動,輕輕地咽下一口氣,點頭笑道:“我又如何不知,那後宮之中新晉貴秀多是朝臣之閨。此時我父兄皆是薄權之位,若是我太過張揚,府上必受煩擾。故而皇上加封之時,我才會驚喜於盛,差點亂了方寸。”


    龍公公的臉上,帶著幾分讚許,笑道:“老奴伺服兩朝皇帝,見過妃子貴人何止千百。能如昭儀這般識體之人,斷不多見。皇上果然是有福之人,得昭儀輔佐,皇上何愁不能安坐龍榻。”


    抬頭看了看窗外,已經過了午後之時,起身體道:“皇上急於下詔加封於你,老奴便前去禦書房看看罷。”


    陰孝和起身恭送,道:“公公迴去之後,便讓皇上放心。我身體無恙,恐明日便能如常給皇上請安了。”


    祿公公低頭沉思,隨即雙手抱拳道:“老奴退下了,望昭儀保重身體,休要讓老奴再受皇上責罰了。”


    陰孝和點頭道:“放心便是,日後斷不能讓公公再因本宮而受半分委屈。”


    看著祿公公慢慢地退至門口,陰孝和忽然道:“公公,請留步。”


    祿公公轉身,疑惑地看著陰孝和,道:“昭儀還有何吩咐?”


    陰孝和見祿公公轉身之時,目光之間似乎帶著幾分閃爍,輕聲道:“公公可還有話與我說?”


    祿公公咬了咬嘴唇,輕歎一聲,道:“老奴本不該多嘴的,隻是昭儀如此善待老奴,老奴若是不說,恐對不起昭儀。”


    扭頭朝著門外看了看,輕聲道:“日前皇上問起鄧府之事,還特意交代鄭統領前往鄧府慰問。皇上親書送以鄧小姐,對鄧小姐留府守孝之舉頗為讚賞。”


    陰孝和目光一沉,正聲道:“鄧府與我陰府本是至親,難得皇上如此明義,鄧府為數代功臣之府,皇上如此體恤民情,正是明君所為。隻望綏兒能守孝圓滿,若是有緣,我們還能在宮中相處。”


    說罷,臉上帶著幾分落寞,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黯然道:“若非我進宮時日不長,否則於情於理,我都該過去看看。也不知道綏兒怎麽了。”


    眉目之間,帶著無盡的落寞,雙目微紅,熱淚輕下。


    祿公公一見,頓時鬆了一口氣,安慰道:“都怪老奴,以狹隘之心度人。老奴還擔心昭儀知道皇上關心鄧府之事會讓昭儀不悅,不曾想到昭儀竟是如此明理大氣之人,實在難得。”


    陰孝和慘然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道:“綏兒也是苦命之人,若非天定之事,她也應在宮中與我一同伺候皇上了罷。”


    唇邊揚起一抹無奈的輕笑,道:“天意所歸,我等凡人如何能逆天而行?”


    看著祿公公的背影消失在花園中,陰孝和的唇邊揚起一抹高傲的輕笑。


    自己乃天選之女,又何懼那凡庸之身?


    從進宮之日,便平步青雲。如此貴命之能,試問世間誰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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