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機會?


    如果能幸運的抽取到那兩滴元嬰之血,倒是可以強行滌蕩下經脈,過一把高階修士的癮,然後……痛快的死去,話說與慕晴川,這曾為禦風宗掌門的女子一同共赴黃泉,也算不錯的死法,倒也門當戶對,隻是不幸辜負了晏殊佳,希望她能順利的找到那劍訣和飛劍,也算是我臨行前的贈禮了。


    江楓伸手,將最後一縷靈力打入儲物袋,求生的意念在識海中翻滾,宛若狂風暴雨夜,僅憑一槳,急於靠岸的舟舸一般。


    …………


    齊國,九州城北。


    初到此地,還未開始尋找線索的晏殊佳,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心悸,她不禁舉目四望,但見亭台樓榭間,雖然冬意未去,但卻勝景林立,無不透著奢華的氣息,但卻沒有一點能牽動自己心扉的存在,更別提能讓自己心悸的來由了。


    好在那心悸的感覺稍縱即逝,但她卻不知為何,久久未能平複。


    希望與江楓無關吧!


    她忽然記起了古寶永恆之塔的變故,以及隨後打探到的,事關江楓的令人驚魂的種種細節。雖然最終結果不錯,但見江楓行於危樓之上,她總是不願的。


    陳師姐送到寧海郡的信很匆匆,她原本以為是封普通的官文,但在看了之後,心中卻暖意蔓生,甚至來不及招待師姐,便匆匆告假,返迴九州城,去探尋江楓想要交給她的東西。


    “重色輕友!”


    猶記得師姐的那句挑剔中帶著些許嫉妒的話,晏殊佳心中卻隱隱雀躍著,企盼著,心中思忖著,這一直以來杳無音信,接連納妾,還招惹狐狸精的負心人,竟然還知道惦記自己,並為自己的大道之行,準備一份不錯的禮物。


    隻是……


    來信中提及的清陽巷,早已經被改建了,就在五年前,整體劃給了一個宗內還算顯赫的家族,隻是負責戶籍的小吏,即便隻有練氣中段的修為,在自己出示了身份,暴露修為之後,也不願告訴自己實情,甚至這家族的身份都被充作秘辛。想來這變動之間,或許有些告不得人的機密,隻是這並不是自己應該關注的東西。


    無論風雲如何變幻,江山總是上位者的私房珍饈,從未改變。


    聽聞師父齊正風的新宅邸,也是這樣來的,隻不過師父近來寸功未立,竟然會被賜予一鎮作為食邑,倒是蹊蹺得很。


    這裏應該就是了。


    緩步前行數裏,晏殊佳比對著一張舊地圖,很快便找到了江楓信中提及的方位,小廟雖然已經翻修,但形製並沒有多大改變,周圍水汽濃鬱,想來水塘也是在的,晏殊佳身形躍動,飄搖直上數丈,便瞥到了高牆內一處水塘的痕跡,隻是這水塘已經與一處人工築建的清冽湧泉聯結在一起,曲折連環,成為這亭榭花園的一部分。


    “晏師妹!”


    她忽然聽到院落裏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再去看時,卻是齊玄榕,頓時臉上有些尷尬,心道他怎麽會在這,難不成是跟蹤了我?


    “見過齊師兄。”


    “晏師妹怎麽會來這裏?”齊玄榕三步飛掠,便到了近前。


    “這個問題,我也想問你。”


    “這是我三叔公的宅子啊。”齊玄榕笑容未消,“晏師妹是來找我的麽?不,不可能啊,你的請柬還沒有送出去。”


    “你有喜事?”環顧一周,晏殊佳發現院落中不少地方正有仆役在裝幀修整。


    “哪有,我的心思,師妹是懂的。隻是借了三叔公的院子,辦一場論道小友會,計劃請幾位金丹境的朋友捧場,也包括師妹你,方才,我還以為你提前來看看,忽然記起來,昨夜雖然發了請柬,但師妹你的請柬,我自然要親自去送的。”


    “客氣了。”見齊玄榕熱情不減初見,晏殊佳臉頰微熱,不禁對自己方才的想法生出些許慚愧,向後小退了半步。


    “那師妹你是答應了?”


    “也可,如果公務不是很繁忙的話。”晏殊佳想起之前對方的鼎力相助,確實還未來得及致謝。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齊玄榕眉頭一展,欣喜刻在臉上,“既然晏師妹賞臉,不如先幫我看看這院中的布置,是否妥帖。”


    “這個我倒是不懂的。”盛情難卻,晏殊佳最終還是落到院中,不由自主的向那池塘的方向緩行,看得出來,這院落雖然經過改造,但以添加翻新為主,原本的陳設仍在,就比如,她忽然瞥見了江楓信中提及的所在。


    “這些靈木實則都是些低階法器,不會真的開花,讓師妹見笑了。”齊玄榕見晏殊佳靜氣凝神,順手折了一枚路過的花木小枝,以為她對此物產生了興趣。


    “雖然鋪張,但也有趣。或許我可以幫師父購置些。”晏殊佳忽然心生一念,想來寒冬時節,倒是可以為師父籌備一些這樣的布置,裝飾下院落,至少師娘應是喜歡的。既是師娘所好,師父也自然會喜歡。說起來,之前的種種欺瞞,師父雖然最終沒有怪罪,但顯然是極不開心的。換位思考,晏殊佳心有戚戚,暗忖此事務必盡快為之,師恩難報,師父多年來默默為自己承受了太多風雨。


    “師妹倘若喜歡,何必另行購置,我吩咐下人準備一些便是,都是些低階法器,左右沒幾枚靈石。”


    “真的?”說到法器,晏殊佳忽然心有所動,但想想似乎有些逾越,但似乎也沒有其他遮掩折中的方法……兔起鶻落間,她身形飄飛,直奔那舊宅的方向。


    “這裏都是些舊物。”齊玄榕跟了上來,甚是不解,“齊長老也喜歡這些凡俗古物麽?”


    “你方才不是說,可以拿走些法器麽?”晏殊佳一笑,短發飛揚,露出謎一般的微笑。


    “這個……自然。”齊玄榕下意識的迴答道,但他又總覺得哪裏不對,隻是那溫婉而又陽光的笑容,卻讓他再次有些癡醉了,哎,可惜了,師妹名花有主,那江楓也算是佳運附體,著實令人羨慕。


    但見師妹身形騰挪,踱進了西廂房,縱身一躍,跳上梁柱,他移步相隨,卻見晏殊佳輕敲梁柱,一枚經年木楔應聲脫出,靈光乍現,掩在其中的納戒,被其攝在手中。


    嗯?這老宅之中,竟然藏有寶物。


    “果然在這。”晏殊佳右手一彈,抹去了上麵幾乎散盡的靈魂印記,被金絲捆紮的十六口飛劍赫然呈現在眼前,此外還有兩枚青色玉簡,靈識探入其中,其中一本正是江楓所提及的“銀蓮劍訣”,另一枚玉簡中,則為一本“孤陽琦玉心經”。


    “齊師兄,見者有份,這是你的。”晏殊佳便將這心經拋了過去。


    “感情你是來尋寶的。”齊玄榕這時哪會還不明白晏殊佳此行的目的,靈識探入其中,粗略驗看一番,發現這心經對於自己而言,雖然用處不大,但品質還算上佳,可以充作論道小友會的彩頭,倒也不錯。


    “多謝!此番倒是我又欠了師兄一個恩情了。”


    “算了,算了。”齊玄榕擺擺手,“這幾座老宅本來也不會拆,更沒人住,放在這裏也是蒙塵,既然師妹尋得,也算有緣。”他瞥了一眼晏殊佳手中的飛劍,登時便知道品質不凡,想來憑此助力,晏師妹能更進一步,心說能成人之美,也算成就一分道果,“不過,師妹你答應的事,可不許反悔。”


    “當然!”得了飛劍和劍訣的晏殊佳心情大好,“不多叨擾,先行告辭了,在寧海郡等你的請柬。”收了飛劍和玉簡,她騰空而起,待到身形快要消散時,忽然轉身迴望,“齊師兄,到時候我會帶孔師妹來!”


    帶孔師妹來……原本心情甚好的齊玄榕,登時覺得有些頭大。


    …………


    妖氣愈發濃鬱的山腹之中。


    呈現在江楓麵前的,赫然是一枚短錘。通體斑駁鐵色,正是得自眼前之人,準確的說,是得自慕芊雪儲物袋中的未名法器。


    倒是件品質不錯的東西,隻是可惜了,似乎沒什麽大用。


    棄了最後一絲殘念,江楓任由那短錘從手中脫落,這件孕有器靈的法器,他原本是打算用做“注丹術”的消耗的,輔材早已備好,得自金光閣修士秦逸璠的金丹品階也算合用,欠缺的,隻是與晏殊佳重聚的機會。


    然而現在丹品已經不重要了。


    他正要合上雙眼,任由命運主宰一切,手臂之上,再度衝湧出一團清明,那是不甘隕落的黑蛇之靈太華湧動的氣息,想必自己歸去之時,應是它迴歸本體之刻,規則之力的限製,抑或妖蠱之力,都無法拘束它,融合它,留給它的,隻有自由,隻有無拘無束。


    你又何必心有不甘,兀自介懷呢?


    抬頭望去,慕晴川正包裹在最後一層晶瑩的冰殼之中,雖然甚是纖薄,但卻頑強的阻止著四周邪異枝蔓的入侵,她應該清醒著,但這種半沉眠的狀態,應是她能抵禦邪氣入體的原因之一。


    看上去,至少半個時辰,應該是安全無虞的。


    再想想,已經無法察覺到氣息的英歌等人,連同自己的三名徒弟,以及打通陣法的方金祿,包括躲在鬼物陣中苟延殘喘的弘知,或許一樣尚未被這些邪異湮沒同化。


    看來隻有我的運氣,先一步用盡了,僅僅是超過了那三頭白猿,它的聲息,早已消散不見。


    嗬!


    這個時候,那短錘終於落到了視線邊緣,融入到了那枝杈縱橫的絲蔓之中,被整體包覆起來,那鏽蝕般的鐵色,被赤紅的血肉緊緊的困縛在一處,隨即,便有數道紅色的鎖鏈,在其周圍快速纏繞,交織。


    看起來,似乎要被融化了,就好比我的那兩件法器一般。


    收攝心神,黑蛇之靈的氣息再次如潮汐般湧動,絲絲清明阻礙著邪氣入體,但江楓知道它在做無用的抵抗,蓋因自己的雙腳已經感受到重重貼附的氣息,那是即將被同化的跡象。


    看起來,那修士換了策略,已經決定分別同化了,江楓甚至開始猜想,第一隻白蛾,會從身體的哪一處飛出呢?


    然而他忽然感到一陣無法抗拒的心悸,那是一種被亙古兇獸盯上的氣息,循著那略有熟悉的感覺追蹤而去,江楓赫然發現,源頭正是方才墜落的短錘,一團黑火,正從那重重包裹的縫隙之中衝湧而出,將那捆縛在上的血肉,盡數點燃。


    嘭!


    一聲響徹心扉的心跳聲,既近亦遠,既真切又虛無,穿透識海,激起一團突兀的浪花,讓原本還算清明,但已稍顯渾濁的思緒,驟然凝結,仿若被忽然揉搓在一起的麵團,變得無序,但卻失卻了散逸的可能。


    那團黑火繼續延張,周身的靈氣快速的向其蔓延,但更多的血肉,卻從四處衝湧了過來,快速的蠕動著,想要撲滅這突然燃起的黑火。


    嘭!


    第二聲心跳接踵而來。


    黑火四處延張,切膚的疼痛傳來,每一縷殘存在體內的靈力,都被強行抽吸出來。保護慕晴川的纖薄壁障,如蛛網般破裂,露出冰冷白皙的容顏。但見伊眉頭緊皺,俏目圓睜,手腕處的鍛鐵法器驟然放射出數重寒氣凜然的護罩,將她再次裹在中央,同時,她右手強行催化出一團赤紅的光芒,趁著那護罩還未合攏,打在江楓身上,隨後,她氣息萎靡,再度主動陷入沉眠之中。


    江楓下意識想要躲閃,但那殷紅但卻欠缺熱度的光團,卻並未直奔自己的胸口,而是劃出一道弧線,飛向了自己腳下,打在那些縱橫交錯的絲絡之上,那裏,四處延張的黑火,已然取得了優勢,那紅光跳脫其間,來的卻是及時,宛若熱油潑入猛火一般,黑火頓時更盛,快速延伸,倏忽間便已超脫視線所及。


    一隻體表充斥著黑火的幼獸,從那開裂的短錘之中,漸漸伸直了軀體,模樣似一隻尖牙怒張的暴虐猛虎,每一寸原本分明的斑紋,都扭曲著,散發著瘋狂躁動的氣息,靈力充溢其中,光芒盡斂,仿若失去了原本流動規律,不知被何物吸引,又被引到了何方。


    這是……檮杌,更準確的說,是檮杌的幼獸,江楓陡然想起了這僅在典籍之中,才會出現的上古大妖。隻不過,這明明是器靈之體,又是何人,將其煉製並拘束在這短錘之中,並蒙塵至今呢?


    吼!


    仿若被從睡夢中驚醒,它縱身一躍,四處蔓延的黑火之線,頓時變得分明,粗壯,但那原本裹向法器的赤紅絲線,卻盡數圍攏過來,化為重重疊疊,宛若完美鑄煉的無縫牢籠,向這黑火怒張的檮杌圍攏而來。


    兩股力量頓時糾纏在一處,但隨著下方短錘的溶蝕,器靈檮杌的力量,似乎更添助力,那短錘,不是根基,而是窠臼,不供滋養,卻為桎梏,它忽然仰麵朝天,兩隻原本閉合的雙眼,陡然放射出紅黑兩色的光柱。


    那光柱彼此交織,纏繞在一處,快如閃電,裹挾著無數內斂但又狂躁的氣浪,穿透無數重阻礙,直奔上方而去。電光火石間,隻聽得隔空裏一聲爆裂,隨後傳來跌落之音,整座血肉構建的重重密網,便開始向內坍塌。


    不過那赤紅光線仍舊沒有放棄,就在檮杌仰頭的空隙,那密匝的,被扯斷的絲線,重新得以匯聚,化作堅實的圈箍,套在了檮杌的頸部,那裏煙氣縈繞,倘若是妖物之軀,恐怕現在早已白蛾紛飛。


    檮杌的腳步隨即變得虛浮,氣息波動不穩,縱使是器靈之體,不受這赤紅光線的困擾,但其中內斂的威能,正不斷的腐蝕它的魂體,化為最純粹的塵埃,假以時日,定將消散在這天地之間。


    嘭!


    第三聲激蕩心神的心跳聲傳來,腳下的短錘應聲斷裂,碎成數塊,湮沒在下方混亂的血肉絲絮之中,江楓這才發現,這聲響不止是那檮杌的心跳聲,更伴隨著法器的崩裂,已經脫離周圍困縛的江楓,此時得益於檮杌力量的驅散,剛剛擺脫邪氣入體的影響,滯澀的思路終於如雲開霧散,清明了大半,他正要想辦法脫身,卻見那檮杌的頸部,紅黑兩色的光芒綻放,陡然衝散了束縛,黑火沿著那扯斷的絲線,向四周急速蔓延而去,久被遮擋的視線,再無半點阻礙。


    江楓很快便瞥見了那叢熟悉的野草,同自己的預想完全不同,那枯黃之色,隻是略有萎靡,仍在與殘存的血肉絲絡對抗,而在更遠的所在,弘知麵色灰敗,周圍的鬼物已經散去了大半,麵目變得模糊難辨。


    情況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些。


    這器靈檮杌的突然出現,說起來幫了不小的忙,抬頭望去,那地階九重的修士,已然墜落到妖蠱之內,他的周身,正被近千隻白蛾層層包覆,護得真身,而在他的左胸處,一處貫穿的黑洞,正燃著黑火,雖然不斷有白蛾在其中爆裂修複,但除卻那難纏的黑火之外,周遭的邪氣,正不斷的衝進他的體內,阻止著那半枚心髒的修複。


    他似乎正在失卻神誌,更多的白蛾,正鑽出他的身體,雖然還未散去,但想必隻在旦夕之間,


    現在正是離開的時候。


    江楓登時有了明悟,然而就在這時,那完全脫困的檮杌,轉頭看向了自己,兇邪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垂涎和期待。


    話說我並不好吃。


    江楓下意識的想要後退,但剛剛恢複些許靈力的身體,陡然因那檮杌的凝視變得僵直,但見那兇物突然衝了過來,睚眥欲裂,前爪抬起,踏在了自己的肩頭。


    黑火延張,檮杌的身體陡然變得模糊,形體崩裂,像是一灘正在流淌的軟泥,掛在了江楓身上,隻在一瞬間,識海之中便有無數氣浪翻滾,再盛不下一丁點寧靜。


    這是要占了我的身體麽?看起來之前高興的還太早。


    思忖間,那黑色的軟泥卻驟然脫體,如脫弦之箭,奔向了對麵的慕晴川。


    這是嫌我資質差麽?


    隻見那黑色的軟泥之中,燃起數團黑火,慕晴川剛剛恢複些許血色的臉,登時變得蒼白,不過她裙擺之上,數枚法器登時綻放出金色的光芒,頑強的阻礙著器靈前行。


    防身的法器雖多,但也隻是時間問題。話說,慕晴川你等資質,何不多準備些攻擊手段呢?


    江楓接連後退數步,直到再次感受到邪氣入體,檮杌的驅散範圍,並不算大,抬頭望天,那透明的光罩尚在,妖蠱竟仍在發揮效用。


    說起來,退走的良機終於出現了,隻不過,需要犧牲慕晴川,況且能否真正脫困,還是大問題,方才似乎是她救了自己,否則,縱使那血肉絲絡被這器靈檮杌破壞,自己也隻能剩得殘軀。


    唿!


    江楓捏碎袖口兩枚常備的三階靈石,濃鬱的靈氣登時入體,緩解了久旱的幹涸,他匆匆從儲物袋中攝取出數件藏品。


    原諒我,慕晴川!


    為了救你,這隻能算作是情急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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