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薑家。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一桌年夜飯。


    羅家兩位老人,兩三年都沒跟外孫女認真相處過,這一晚更是格外高興,吃飯時都還不停拉著薑撒朗的手,一邊給她夾菜,一邊一個勁兒問她學習怎麽樣,最近工作忙不忙,有沒有人又不長眼地來欺負她和她的成員……


    嗯,這說的是之前林赫拉的事,當時實在鬧得太大,所以把兩位老人也給驚動了。


    而其實,這些問題,早在過去的幾天裏,都已經問過數十遍了。


    老人們喜歡她,但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所以就隻能把這些話題,翻來倒去地重複著,而薑撒朗也都一直笑眯眯地聽著,偶爾把頭靠在自家外婆的肩膀上蹭一蹭,眉眼彎彎地說自己很好,哪哪兒都好~沒人敢欺負她~~~


    今年,因為是在首爾而不是老家裏過年,而且嚴格說來,這家的當家人是薑教授,而不是羅鏡熙。所以羅家原本嚴格的年夜祭祖一類繁雜流程,統統被省。而同時,這其實也是因為羅鏡熙畢竟是個老齡孕婦,多動兩下都容易精神不濟,而羅鏡媛與兩位老人嚴格說來都是客,薑撒朗又是什麽都還不懂的年紀。所以最終,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吃完了飯之後,就直接過渡到互送禮物的環節了。


    “撒朗,來來來,先看大姨送你的禮物。”


    一群長輩全在沙發上坐著,就薑撒朗一個人在旁邊地毯上站著,平舉起雙臂來,打算先給外公外婆行個拜年大禮時,卻先被羅鏡媛拖住了胳膊。


    她家大姨直接遞過來一個綢布包好的盒子,塞到女孩懷中,一疊聲催促道:


    “打開看,先打開看。”


    那是一套顏色鮮亮的韓服,嫩黃色的夾衣陪著桃紅色的襖裙,花枝招展十分俏麗。


    “去換上,換上再過來行禮。”


    羅鏡媛很是期待地看向自家小侄女,而旁邊的外婆也笑得一臉和藹道:


    “試試吧,我家撒朗穿這個肯定好看!”


    於是……就試試吧。


    從小到大,薑撒朗其實都沒穿過幾次韓服。羅家的家風很嚴,偏於傳統,但奈何她親媽年輕時去國外留學,學成迴來時就有些放蕩不羈,而親爸又是個什麽都可以的好好先生。於是薑撒朗小的時候,截止到被表仁厚拐去公司裏之前,都接受的是純正的西式教育,唔……其實也就是散養,或者好聽點說叫解放天性。


    所以她剛出道不久時,好好地穿個校服,都被申雅中定義為畫風不對,這純粹都是小時候被羅鏡熙給打造出來的天性跳脫。但那時候,可能親媽也是已經發現,自家女兒走向越來越不對,太過活潑灑脫,沒有一點女孩樣子。親媽這才忽然間又轉了畫風,開始要求薑撒朗要像個淑女……


    比如說,走路時不說蓮步輕移,但至少也不該走兩步蹦三下,跟地上著了火似的。


    薑撒朗捧著那一套韓服,去樓上換了下來時,在樓梯上蹦了兩下,立馬就被批了——


    “好好走路!”


    隔著四五米,一樓客廳裏的高齡孕婦扭過頭來,吼得中氣十足。


    女孩蹦躂的動作微微一停,隨即就立馬收斂了表情,雙手提著桃紅色的襖裙,學著電視裏那些世家小姐的樣子,微垂著頭微勾著嘴角,踮起腳尖來一點一點地往下走。


    轉過螺旋式的樓梯,最終出現在客廳裏眾人麵前時,眾人都微微一愣。


    十八歲的少女,穿紅著綠,嫋嫋婷婷。


    一頭短發,依舊是隨意飛著,她不知道該怎麽盤,幹脆就不管。可是以前還透著些肉感的臉蛋,已經徹底變成了光滑的鵝蛋,小巧得隻剩巴掌大小的臉盤,在黑發襯托下,越發顯得潔白,把徹底褪去了稚氣的五官,都還給拔得又出脫了幾分。


    眉似弦月,不似劍眉那般硬朗,卻比柳葉更勾出了幾份端莊大氣。眸若點漆,皓齒瓊鼻,殷紅的一張小嘴微微抿著,目光含喜,巧笑倩兮。


    這一年裏,薑撒朗變了許多。


    這件事,一群長輩們都已經感慨過好幾次了。然而,此時此刻,看到女孩穿著韓服腳步輕移,像是調皮從畫裏走出來的仙女,又像是古時候豆蔻年華、含羞帶怯的大小姐。


    忽然間,就不得不再一次生出感慨——


    自家姑娘是真的長大了啊!這要是放古代,都可以直接嫁人了啊!!!


    “你看,你穿裙子多好看!”


    羅鏡熙顯然很是驚喜,又有些激動,幹脆直接站起來,把自家女兒前後左右打量了好幾遍,樂得都合不攏嘴。


    “你平常就是太不愛打扮了!等過兩天,過兩天商場開門後,媽媽陪你去多買點新衣服!都買顏色鮮亮點的!你皮膚白,年紀又小,就該多穿點亮色的漂亮衣服,多打扮打扮!!”


    親媽喋喋不休,感覺都恨不得,現在就把人拖出去逛街。


    薑撒朗站在原地,被自家親媽打量得挺胸收腹,一身戒備。但抬起頭來,又看到外公外婆爸爸大姨眼中,都是讚賞的笑意,有種“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女孩心頭……默默地就溫暖了一下……然後又得瑟了一下……


    好吧,她承認她剛才換完衣服,照了鏡子後也覺得好看,所以就臭美地抹了唇膏又刷了點腮紅……


    可是,老天爺可以作證!


    她真的就隻是抹了唇膏刷了一點點腮紅!


    真的……有那麽好看麽?


    站在客廳,雙手提著襖裙,薑某人故作矜持地笑了笑,心裏卻已經樂開了花。等給自家長輩們都參拜完畢,又接了長輩們的禮物與祝福之後,趁著大家不注意又竄迴了樓上臥室裏,開了最亮的燈擺好姿勢……


    哢擦一聲~自拍完畢!


    手指刷刷地在手機上移動,過年了嘛,作為隊裏唯一一個有著社交賬號的成員,總該給粉絲們一點福利~~對不對~~~~~~~


    “親愛的信使們~新年大吉大利~~~”


    推特上的留言,直接是用韓文寫的。


    照片裏,她穿著韓服站在自己的衣櫃麵前,一手貼在臉龐比出個v,一手高高抬起……


    於是照下了四十五度仰望的傻笑模樣。


    絕版照片,僅發出不到五分鍾,就已經被各式各樣的留言刷屏。


    比如說,有花癡加調戲的——


    “啊啊啊我女神真美!!!麽麽麽屏幕好髒!我舔舔!!!”


    “這照片有毒!我就看了一眼為什麽就心跳加快啊啊啊!!!隊長我愛你!!!”


    “撒朗讚!求全身照!求三百六十度各角度都來一張!姿勢你選!”


    也比如說,有莫名走向詭異的——


    “小姑娘這麽美一定是丁香的親妹妹對不對?啊啊啊告訴我隻有我一個人想起《風之畫員》裏雅中女神的扮相了麽?!!!好美!而且她們兩怎麽能五官也越來越像呢?!!!怎麽能這樣呢?!!!”


    “迴樓上,這就是真愛的力量啊!歡迎加入雅p黨!!!”


    “雅love一生推!哎呀呀雅中女神每次看向忙內時那個寵溺!求女神和小女神永遠都在一起!別的男人都配不上你們!!!”


    “樓上都是些什麽鬼……雅中和撒朗其實就是臉型和鼻子有些像,重合度最多三分吧,而且氣質也太不一樣,雅中純正女神範兒!撒朗清新嬌俏……倒都是很美很養眼就是了……”


    當然了,也還有送上祝福與期待的——


    “隊長新年快樂~~~祝青鳥今年也繼續大發~二輯期待中~~~”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10年是青鳥年~坐等你們大殺四方!!!”


    薑撒朗窩在二樓刷了會手機,挑出幾條說期待二輯的留言,都截了圖,然後私下裏轉發給李準碩。


    沒過多久,手機嗡嗡兩聲,李準碩來了迴信。


    “新春佳節,不談公事!”


    ·


    女孩笑了笑,迴道:“還沒春節呢……”


    手指在屏幕上摸了摸,勾著唇一笑,又從床邊站了起來。雖然還沒到春節,但離春節也不遠了,長輩們都喜歡看她穿這套韓服,那就再下去多晃兩圈吧,直接穿著跨年好了~


    一手提著裙子,一手拿著手機。


    沒走兩步,手機又震了起來,是電話。


    來電人權至龍……撥過來的是視訊通話……


    介於她剛在推特上發了韓服照片,而這又是權至龍第一次給她打視訊通話。權某人打這通電話過來的目的……似乎昭然若揭,毫不遮掩。


    “歐巴,我手機沒有視頻通話的功能。”


    她有些無語,有些無奈,又有些隱隱的慌張,所以一接起電話,就搶先地說。


    最近這兩年,通訊公司推出了可以視頻通話的新功能,許多新款的手機當然也跟著改進。可是,薑撒朗這款私人手機用了好幾年了,當時買的時候也不是最新的款式。上網倒是沒有問題,可是權至龍想打電話來看到她穿韓服的樣子,是無法得逞的,兩個人都隻能看到一片黑屏。


    “沒事~能聽到聲音也行。”


    權至龍電話那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頓了兩三秒,才又有了人聲。


    “撒朗,聽得見煙花爆炸的聲音嗎?我和我姐姐姐夫正放煙花呢,本來想給你看看。”


    薑撒朗:“……”


    嗯,對不起,之前是她自作多情……


    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側著耳朵仔細地聽了聽,恍惚是有些什麽響動,可是又像是太遠,一點都聽不真切。


    “撒朗,能聽得見嗎?”


    權至龍的聲音又提高了一些,然後又低聲嘟噥,仿佛自言自語道:


    “還是太遠了嗎,要不我再站近一些……”


    一句話,就把女孩給嚇得連聲道:


    “聽得見聽得見!!我聽見了!特別響的聲音!!!‘砰~~砰!’的這種!!!”


    不僅說著瞎話,而且還學著煙花爆炸的場景。她是怕權至龍真的瘋到湊煙花旁邊去,人過兩天在日本還有演唱會呢,萬一炸出個好歹來,她賠不起……


    女孩慌張的模樣,卻把電話那頭的男孩給逗樂了。


    權至龍悶聲笑著,聲音仿佛在喉頭裏滾動,低啞而誘惑。


    “撒朗……我們其實還沒開始放呢。”


    聲音裏憋著笑,他頓了頓,又說:


    “你聽到的可能是隔壁家在放,他們放的就是那種‘砰~~砰!’的煙花。我們家待會兒不放‘砰~~砰!’,我給你放‘砰~~嘩啦啦啦~~”的這種好不好?你喜歡麽?”


    薑撒朗:“……”


    這種明知道對方在調戲她又戲耍她,但卻總是被帶走節奏的感覺……


    不太好。


    真的不太好。


    女孩頓了頓,她在電話這邊忽然皺起眉,想著這樣難解的狀況,到底該如何掙脫。


    可是電話那頭,權至龍又已經小心翼翼問道:


    “撒朗,生氣了?”


    問完之後卻不等女孩迴答,立馬又徑直說道:


    “我知道你現在不是考慮男女關係的狀態,你上次迴我短信時已經差不多說明了,我全都理解。可是撒朗,我隻是想跟你說聲新年快樂啊,這樣也不行麽……?”


    權至龍說的短信,是他們在飯桌上弄僵氣氛後的第二天,下雪那天,薑撒朗咬著牙給他迴的。他又是發短信說早安,又是讓她去看雪。最終,女孩卻沒管他的暗示或是撩撥,沒管他的耍花腔或是迂迴戰術,隻是忽然間,就認真地,一字一句迴道:


    “至龍歐巴,拜托不要這樣,拜托。”


    隱隱的拒絕,隱隱的懇求。她沒有說白,但權至龍知道她在說什麽。


    她沒有和他一樣的心思,但也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不想失去他這個歐巴。


    所以她拒絕而又懇求。


    那條短信之後,直到過年的這幾天裏,權至龍果然也沒再給她打電話,或是發短信。


    所以薑撒朗剛才才敢接電話,而不是直接裝沒看到。


    可是誰知道,這一晚,權至龍仿佛忽然間,又卷土重來,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說他打視頻電話隻是為了給她看看煙花,他的聲音寵溺,又刻意壓沉了,像是在若有若無的勾引。他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可是又忽然間說他全都理解,還說他隻是想對她說聲新年快樂……


    聲音裏還泛著委屈。


    小心翼翼地,仿佛在意著她一絲一毫的情緒。


    薑撒朗語塞,那種若幹種情緒都湧到了喉頭,可是卻因為對方可憐兮兮地望著你,於是什麽都說不出口的憋悶,讓她恨不得現在就把電話甩開。可是偏偏……又甩不開。


    因為那是權至龍,是幫了她們許多的權至龍。


    是她一直都欣賞敬佩,甚至偶爾還會隱隱崇拜一下的歐巴。


    所以,要怎麽說?要怎麽發火?


    “撒朗?”


    權至龍又在電話那頭叫她,聲音輕輕的,像是羽毛搔在了話筒上。


    “至龍歐巴,抱歉我媽媽在叫我了,改天再通話吧~新年快樂!!!”


    急急說完之後,恨不得立馬抽自己一巴掌。


    她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說出改天再通話這句話!!!


    “嗯,新年快樂。”


    電話那頭,權至龍又在低聲地笑,仿佛看穿了她這拙劣的演技。


    可是掛掉電話之前,忽然又問了句:


    “撒朗,過兩天我們在日本還有演唱會,你要去麽?我給你包來迴機票。”


    輕聲問著,帶著期待,雖然那期待又讓薑撒朗覺得莫名其妙。


    因為他們兩明明都知道,現在鬧成了這樣,她可能會去麽……


    可是還是說不出拒絕,於是隻能一股腦兒地都往後推:


    “唔,可能抽不太出時間,下次吧下次。”


    幾天之後,二月十四,bb日本劄幌演唱會。


    權至龍上台前,特意在最貼身的裏麵,穿了讓cody趕製的小背心。背心的質地和款式都沒什麽特別的,隻是在左胸口封了個口袋,堪堪能放進去一個手機,而且貼合得很緊,怎麽蹦都不會把手機掉出來。


    晚上七點多,權至龍給薑撒朗打電話。


    那邊沒有人接,但他固執地站在台下,響鈴一結束之後就立馬再打,反複地打。


    剛重複到第三次時,電話被接通了。


    “撒朗,一直說來看我們的演唱會,但是一直都不來。所以就算是懲罰你總是言而無信吧,今天不許掛電話,去找個有插頭的地方,給手機把電充上!不許掛電話!”


    隻短暫地隔了幾天,權至龍已經又轉換了風格,變成了霸道而蠻不講理的畫風。


    薑撒朗正和申雅中一塊兒吃飯,聞言有些無語,隻能借了餐廳裏服務員的充電線,插到餐桌下的插座裏給手機充電,然後又掏出耳機,直接戴上,這樣她可以空出手來,繼續吃飯。


    而這時候,電話那頭在好一陣子的窸窸窣窣之後,終於又出現了人聲。


    “hello~japan!!!”


    權至龍提高了聲音猛地一吼,嚇得這邊薑撒朗雙手一抖,差點都掉了筷子。


    “怎麽了?”


    對麵的申雅中投來疑惑的目光。


    薑撒朗默,然後麵色微囧,把另一隻耳機遞給了申雅中。


    那天,整整兩個多小時,薑撒朗和申雅中都坐在餐廳裏,沒動。


    如果不是她們兩是這家餐廳的常客,就憑情人節這天她們兩這樣的坐法,都得讓老板直接給把她們趕出去。


    兩個多小時,兩個人中間隔了一張桌子,分享著耳機。


    聽著同一場由權至龍親自轉播的演唱會。


    不知道他把手機放在了哪裏,演唱會上的伴奏和尖叫聲,都是遠遠的,一片混沌,甚至連其他四個人的歌聲也都聽不太清。可是,權至龍的聲音是格外清晰的。


    甚至因為聽不太清伴奏,而顯得像是清唱。


    他一個人的清唱。


    整整兩個多小時之後,權至龍從台上下來,把手機掏出來一看,開心地喊道:


    “撒朗,你還在嗎?”


    薑撒朗與申雅中對視一眼,女孩張了張唇,想要說些什麽。


    耳機裏,卻忽然傳出了嘟嘟嘟的聲音。


    電話被掛斷了。


    遠在海峽另一邊的日本,二月十四,權至龍對著直接黑屏的手機怒罵:


    “阿西!怎麽沒電了!!!”


    堅.挺了兩個多小時的手機:怪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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