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從鼻間哼一聲。


    張行簡說:“梧桐……”


    沈青梧聲音沙沙的:“嗯?”


    張行簡:“你說……我們這麽玩下去,會不會玩出點兒不一樣的?”


    沈青梧:“你想玩不一樣的姿勢?”


    張行簡:“不是。”


    沈青梧:“你怕我懷孕?不會的。”


    張行簡頓一頓。


    他再次:“不是。何況你身子……那是日後的事。我說的不是那個。”


    沈青梧:“那你說的到底是什麽?”


    張行簡輕笑:“你慢慢想吧。”


    ——你道我們這麽玩下去,會不會玩出點兒不一樣的來。


    例如情。


    例如愛。


    例如你對我全心全意的歡喜與不能放棄。


    梧桐,快點來愛我吧。


    我可以漫長地等下去,一直等下去……隻要你愛我。


    --


    燭火從亮到滅。


    沒有人去管。


    桌上的大字早已幹,筆墨也沒人理會。貼牆麵對麵的一雙男女,渾然間,身心隻交給彼此。


    張行簡喘息間,扣著她腰,輕聲:“梧桐,我有禮物送給你……”


    沈青梧:“怎麽又送我禮物?我都沒有禮物送你了,我不要你的禮物了。”


    張行簡:“是別的、別的……畫……你上元節不要走,我有禮物給你,非常好的畫,你錯過了就看不到了……”


    沈青梧猶豫。


    張行簡低聲和她訴說他的畫作,跟她描述上元節的熱鬧。他纏著她,輕聲細語,溫情款款,沈青梧的一顆鐵石心,掙紮不已。


    沈青梧屈服:“那我多待一日……但我不要你那種畫了。”


    張行簡:“好。不要我哪種畫?”


    沈青梧:“不想看你畫梧桐樹,看你畫月亮。你畫點兒別的……”


    他輕輕笑。


    沈青梧喘著氣問他,撫摸他汗淋淋的麵容:“你笑什麽?”


    張行簡:“想到一句詩,但不是很準確,不說也罷。”


    沈青梧便掐著他脖頸,命令他:“說。”


    極致情意間,窒息有時也能帶來一種舒爽。


    他閉著目,一滴汗落在睫毛上,也落在沈青梧心尖。


    他一點點撥開她衣領,扔開她脖頸玉佩,要她腰間的玉佩纏到他指尖。沈青梧聽到他低聲念:


    “入君懷,結君佩,怨君恨君恃君愛。”


    沈青梧沒有學過這首詩,便隻用迷惘的眼睛看他。


    張行簡一點點傾前,一點點拂開她貼著麵頰的汗濕青絲。他低聲:


    “你說,你是不是……恃君愛?”


    第67章


    東京從除夕大典開始,節慶是一貫熱鬧的。


    今年張行簡不在,主持祭月大典的人成了孔業。當日風雪過大,大典主持得十足狼狽。


    朝臣私下討論,若是張行簡在,主持祭月大典的人便不會是孔業,當日氣象,也不會那般無常。


    這些私下討論,被孔相斥為“怪力亂神”。


    然無論那大典主持得如何,東京的主人,年少的皇帝李明書,心情都不是太好。


    少帝心情差,是因為他剛將各地送來的秀女們運到東京,還沒來得及接進宮如何玩耍,就收到安德長帝姬的來信。帝姬斥他不學無術,不求上進,嚴令他取消選秀,將各地良家女子好生送迴。


    少帝要建的各處樓閣,也被帝姬叫停。


    李明書多年頂著李令歌的威壓,即使長姐不在,一封信也足以讓他膽怯。


    少帝懨懨地放棄美人們,再看李令歌的書信,見李令歌說她不久便會歸京,少帝除了少許的思念,更多地卻湧上煩躁感——帝姬歸來,他豈不是又要讀書,看奏折,看大臣們的臉色行事?


    這種想殺人就殺人的快樂,豈不是很快就要結束了?


    為了哄少帝高興,孔業在宮中連續辦了十日的賞燈宴。燈火幢幢,火樹銀花,少帝望著那些燈火,腦海中突兀出現一個念頭——


    姐姐要是消失就好了。


    姐姐要是永遠不會迴來就好了。


    這個念頭嚇了他一身冷汗,他聽到耳邊喚聲,睜大一雙迷茫的眼睛,對上孔業慈愛的眼神。


    孔業:“官家若是不喜歡這賞燈宴,不如臣陪著官家去民間私訪?”


    少帝眼睛一亮。


    少帝很快沮喪:“可惜那些秀女不能見……”


    孔業:“帝姬真是的,對官家要求太嚴格。我看官家這半年,即使帝姬不在,朝政也處理得非常好。帝姬實在太霸道了。”


    朝政處理得不錯,簡直是笑話。


    誰不知道朝政由孔業一手把持?少帝赦免張家,都是與孔業置氣的結果。


    但是這樣的話,讓少帝心中頗慰。


    孔業不著痕跡:“若是帝姬一直不歸來,就好了。官家可是皇帝啊,這天下事,本就沒有官家做不得的。”


    昔日孔業這樣,少帝必然斥責。但是這一次,少帝沉默下去。


    孔業心中有了數。


    少帝艱難地轉移話題:“不知姐姐何時歸來……”


    孔業:“等官家大婚了,正式登基就好了。”


    孔業:“大婚……”


    他皺眉,本不願登基大婚。但是滿目燈火光,忽然讓他憶起衣香鬢影,憶起某一年的上元節,他與帝姬、孔相在民間遊玩,曾見到一個美人。


    弱質纖纖,風致楚楚。那樣的仙女之姿,讓他魂牽夢繞許久。


    少帝脫口而出:“沈青葉!”


    孔業迷惘。


    孔業這樣醉心權術的人,已經不太記得“沈青葉”是何人。他想了半晌,才想起那女子是張行簡退了親的未婚妻,曾讓少帝扼腕許久。


    張行簡的女人啊……孔業眸色閃爍。


    他想到張家平反,張行簡卻遲遲不歸,不見蹤跡。張行簡小小年紀,卻一直與他對著幹。張行簡總有一日會迴來,會重新成為自己的眼中釘。


    少帝和張家的關係,自己和張家的關係……都讓孔業希望張行簡得不到帝心。


    孔業便說:“沈青葉沈五娘子,確實貌美無雙,又賢惠淑雅,可為天下女子表。沈家這樣的地位,出一位皇後,身份正相宜。”


    隻要少帝強奪了沈青葉,張行簡對他那位曾經的未婚妻,不至於一點想法都沒有。


    再加上孔業收到過情報,說張行簡和沈家的二娘子沈青梧也有點故事……


    孔業弄不明白那些,卻起碼知道沈家和張家的關係,會讓張行簡無法割舍沈青葉。少帝若再與張家交惡,這一次沒有帝姬周旋,張家勢必得罪少帝。


    孔業說服少帝:“昔日臣也覺得沈五娘子容貌品性都堪當皇後,然而沈五娘子卻與張月鹿定了親……”


    少帝對張家有些忌憚。


    但少帝遲疑半晌,說:“他們不是退親了嗎?而且張愛卿又不在……朕才幫他洗清冤屈不久,幫張家平反。他們家現在,感激朕還來不及呢。”


    少帝說服了自己,鎮定了下來,覺得張家應當對自己感恩戴德。


    臣子生死由皇帝一手拿捏,本就正常。張家以前的事,張家早就洗牌了,皇帝何必對臣子心虛?


    而且,當年的事,都怪張家太可恨,太欺負他。若是他不殺盡張家,皇帝由誰做,還真不好說。


    張容一心偏袒姐姐,看好姐姐,說什麽姐姐是他最好的學生。哼,張容以為自己不知道,但是偷睡的少帝聽得一清二楚。


    張容明明是太傅,是少帝的老師,卻隻向著姐姐不向著自己。李明書真的害怕過,自己會被張容暗殺。李明書午夜夢迴,都是張容和姐姐千好萬好,自己倒在血泊中求助無門……


    但是少帝才是男子,少帝才是繼任大位的那個人。


    姐姐是他的姐姐,姐姐憑什麽和張容在一起,憑什麽想廢掉自己!


    幸好、幸好,還有張家父母站隊自己,支持自己。幸好還有張家父母幫自己對付張容,壓住姐姐……


    少帝真的不想殺張家老頭子,不想殺張家那麽多人,那老頭子多向著他。可是殺了更好,殺了後,所有威脅都結束了,所有齟齬都埋在地下,沒人再計較了。


    還是孔業讓少帝放心。


    還是孔業能讓他和姐姐重歸於好,能讓他坐穩皇帝位啊。


    此時此夜,少帝想著一些往事。他忘了自己曾說過不想當皇帝的話,他將所有錯怪到他人身上。怪來怪去,隻有自己是最可憐,最被臣子拿捏欺淩的。


    少帝指派孔業:“你,去找沈青葉,給朕把沈青葉捉迴來。”


    孔業愣住:“臣?”


    少帝:“對。沈家不是把沈青葉弄丟了嗎?真是廢物,半年了,都找不到人,沈五娘子在外風餐露宿,多可憐。你!你親自出東京,幫沈家把沈青葉找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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