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他能推開那扇門嗎?”


    格維爾問珞珈。


    達內爾堅定地走向了世界樹。在他的麵?前, 世界樹銀白色的挺拔主幹佇立在天地之間,仿佛永遠無法撼動?的偉大規則。


    “我覺得他可以。”


    珞珈說:“世界樹的判定標準是‘心?懷善意之人?’,達內爾是心?懷善意的。”


    他不?想作惡, 他隻想找迴所愛之人?的命運, 讓她?再次活過來,以捍衛兩族之間的和平。


    他的出發?點是善良的。


    “他去梅爾達的目的是追求和平,而非挑起戰爭。”


    珞珈說:“世界樹會認同他的心?意。”


    既然追求和平的瓦妮莎得到了世界樹的承認,那麽想要拯救瓦妮莎的達內爾,也應該會得到承認才對。


    格維爾點了點頭:“沒?錯,世界樹認同每一份善良的心?意。”


    果然, 在達內爾的手碰到大門的那一瞬間,世界樹的大門緩緩地開啟了。


    達內爾怔怔地收迴手,看著自己的手心?。


    “我……”他聲音顫抖:“我成功了……我還在這裏, 我得到了世界樹的承認……”


    眼淚緩緩從他的臉頰流下, 他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臉:“我成功了, 瓦妮莎, 我成功了……”


    珞珈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瓦妮莎之前總是勸我來看看世界樹……她?說我是個善良的好人?, 世界樹會接納我的善意。可是我總是不?敢相信。我總是擔心?我其?實心?懷惡念, 總是擔心?自己不?如她?一樣正義, 一樣善良。我還擔心?自己在婚後無法和曾經是仇敵的婚約者們和睦相處……我對一切都沒?有信心?。我不?相信自己可以得到安寧平靜的幸福。”


    達內爾抽噎著:“可是我做到了……人?類, 你?看見了嗎, 我是一個善良的人?, 我得到了至高的母親的承認。”


    他滿臉淚水,卻露出了幸福的笑:“太?好了, 人?類, 我獲得了解脫。我終於是一個善人?了。”


    背負著自我懷疑的罪惡實在是太?痛苦了。達內爾無時無刻不?在拷問自己——我究竟是不?是一個善良的人??我的舉動?會為兩族帶來什麽不?可挽迴的後果?我能守住來之不?易的和平嗎,還是說我的邪惡和貪念會毀滅一切, 將?梅爾達和溫莎瑪麗拖入毀滅的深淵?


    這些?自我質疑壓得他喘不?過來氣。


    他深感自己是有罪的。他無法直截了當地告訴自己——我是一個正義而善良的人?,我沒?有貪婪的私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兩族共同的利益。


    他需要有一個足夠強勢、足夠睿智的存在來肯定他的正義,讓他從自我懷疑中解脫。


    瓦妮莎可以做到這一點嗎?不?,瓦妮莎做不?到。


    她?善良,睿智,令人?尊敬,但她?並不?是不?可撼動?的權威。或許連她?都看不?穿我內心?深處的陰霾呢?達內爾這樣想著。


    即使瓦妮莎無數次地對他說:你?是一個善良而溫柔的人?,你?所做的一切都達到了正義的結果——他依舊不?能相信。


    唯有世界樹能夠肯定他的正義。但是他卻不?敢讓世界樹審視自己的內心?——如果世界樹拒絕了呢?那就證明他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惡人?。


    因為善良,所以才會遭受良心?的折磨。因為畏懼,所以不?敢讓世界樹來審視自己的內心?。


    直到現在,為了拯救瓦妮莎,他才終於鼓足了勇氣,站在了世界樹之前。


    而世界樹慨然接納了他。


    “其?實他根本不?必自我折磨這麽久的,”珞珈對格維爾說:“隻有善良的人?才會擔心?自己不?夠善良。爛人?隻會擔心?自己不?夠爛而已。”


    格維爾聳了聳肩:“善良的人?會比所有人?都痛苦——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達內爾擦幹了眼淚,笑著對珞珈說:“瞧啊,人?類,我甚至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麽名?字?”


    珞珈說:“我確信我在索菲娜族長的麵?前做出過自我介紹……”


    達內爾攤了攤手:“人?類,我的摯愛已經死去,我的宗族危在旦夕,你?覺得我能有閑情逸致去記住一個誤入矮人?都市的人?類是如何介紹她?自己的嗎?”


    “那你?現在為什麽又想要知道我的名?字了呢?”


    珞珈好奇地問。


    達內爾說:“因為新的希望出現了,我們應該把目光向前看去……”


    他戳了戳珞珈的手臂:“人?類,你?的名?字是什麽?”


    珞珈說:“那麽我就再次自我介紹一遍。”


    她?向達內爾誇張地鞠了一躬:“我是珞珈,一個自由的魔法師,為您效勞,達內爾.溫莎瑪麗閣下。”


    達內爾咯咯地笑著:“你?的名?字可真奇怪啊,珞珈。”


    珞珈抽了抽嘴角:“在人?類裏,這可是一個非常流行的名?字——這寓意著擁有這個名?字的孩子都可以快樂而長壽。”


    流行到連迦爾維亞陛下都曾經給自己的孩子取名?為珞珈。


    大陸上十個小孩裏就有八個叫珞珈,畢竟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快樂而又長壽?


    “不?稀奇,因為你?們人?類全都很奇怪。”


    達內爾說:“幸會啊,珞珈。這還是我第一次和人?類交換姓名?呢。”


    他探頭看向蓋拉諾爾:“你?呢,穿著鎧甲的騎士大人??”


    蓋拉諾爾也低頭向他鞠躬:“我是莉迪亞斯,莉迪亞斯.希爾維斯特,為您效勞。”


    珞珈挑了挑眉。


    真是稀奇,蓋拉諾爾居然把這個名?字告訴了他。


    蓋拉諾爾聳了聳肩:“我們可是在世界樹之前啊——在如此賢明的生靈麵?前,可不?能說謊。這可是騎士的美德啊。”


    珞珈抽了抽嘴角。


    這個時候,蓋拉諾爾倒是談起騎士的美德了。


    就好像之前一直用假名?騙人?的不?是她?自己一樣。


    她?難道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嗎?


    ……等等,這裏是矮人?的都市,矮人?可是致力於和人?類社會劃清界限,就算被矮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沒?什麽大不?了。


    而且……珞珈懷疑這些?矮人?根本不?知道人?類帝國的皇帝姓希爾維斯特,更不?會知道洛爾貝涅的皇儲名?叫莉迪亞斯。


    果然,聽到了這個名?字之後,達內爾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


    “啊哈,”他說:“又是一個奇怪的名?字。這個名?字寓意著什麽呢?”


    蓋拉諾爾說:“莉迪亞斯的含義是——手捧太?陽之人?。”


    達內爾抬起頭來,望向天幕上十六輪炙熱的白色光球。


    “你?會捧起太?陽,將?光明播撒向大地嗎?”


    蓋拉諾爾微笑:“我希望如此。”


    “這是不?可能的,”達內爾說:“光明是一種?客觀而無情的存在。你?盡可以用盡生命去追逐它,卻不?可能掌控它。”


    “手捧太?陽,將?光明播撒向世間的人?……聽起來美好虛幻得像是一個夢境一樣。”


    珞珈看向蓋拉諾爾。


    蓋拉諾爾笑容不?變:“哦,是嗎?”


    她?說:“名?字隻是一個美好的願景而已。我可是真實存在的啊。”


    “但願美好的夢境可以有變成現實的一天吧。”


    伊爾說:“我們該進入世界樹了。”


    達內爾飛快轉身:“我要第一個進去!”


    他快步地跑進了被推開的大門裏。


    珞珈也跟著進入。


    她?原本以為,進入世界樹的一瞬間,自己的心?靈會被窺探——畢竟世界樹號稱可以分辨善惡,她?懷疑這是一個擁有窺探心?靈的能力的煉金傀儡。


    她?已經做好了被讀心?的準備,也用上了一點小辦法保護自己的秘密和隱私。


    但沒?想到,世界樹並沒?有讀她?的心?。它就像是一個無生命的傀儡一樣,什麽都沒?有做,就放她?通過了。


    珞珈不?解地看著腳下。


    如她?所料,世界樹的內部果然有一個傳送魔法陣。現在魔法陣亮起,柔和的白光淹沒?了他們的身體。白光褪去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從未見過的嶄新領地。


    伊爾四下打量了一眼,肯定地說:“這裏是梅爾達。”


    不?是溫莎瑪麗的中央廣場。他們真的得到了世界樹的承認,借助它來到了另一個宗族的領地。


    在場的所有人?當中,隻有伊爾曾經來到過梅爾達的領地。


    因為他是精靈王子,他被所有矮人?宗族歡迎。他可以暢通無阻地往返於所有宗族領地之間,就連真正的矮人?達內爾都做不?到這一點。


    達內爾感慨地左看右看:“我終於還是來到了這裏,以友好的客人?的身份。”


    “世界樹沒?有審視我的心?靈,”珞珈說:“它直接啟動?了傳送陣,送我們過來了。”


    “我原本以為能夠分辨善惡的世界樹擁有讀心?的能力呢。”


    珞珈低聲說。


    如果不?是之前確實有矮人?被世界樹拒絕過,傳送迴了自己宗族的中央廣場,她?都要以為其?實世界樹隻是一個最普通的傳送陣,誰站在那裏都會被傳送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所謂的分辨善惡隻是矮人?們編造出來的傳說了。


    “讀心??”


    伊爾笑著搖搖頭:“你?可太?小瞧了世界樹了啊,魔法師。”


    “你?怎麽會以為世界樹會用一個人?的內心?來判斷他的善惡呢?”


    珞珈抱著雙臂看向他:“您又有何高見啊,精靈大人??”


    明明世界樹是人?家矮人?的作品,他一個精靈倒在這裏振振有詞的。


    “如果僅憑內心?就確定一個人?的善惡的話,那麽世界樹就不?能稱之為最賢明的生靈了。魔法師,讓我來問你?一個問題——”


    他笑吟吟地說:“假如、假如一位學者熬夜寫完了一份著作的手稿。他太?累了,以至於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還碰倒了桌子上的書,導致手稿散落了一地。這個時候,他的女仆進來了。女仆看見主人?正在睡覺,決定不?去打擾他。她?覺得屋子裏太?冷了,想要點燃壁爐,為主人?取暖。可是這個屋子裏有什麽東西?最適合用來點火呢?當然就是散落一地的廢紙了。於是,當學者醒來的時候,壁爐熊熊燃燒,屋內溫暖如春,而他剛剛寫完的著作已經化為灰燼了。”


    伊爾聳了聳肩:“你?覺得這個女仆是善還是惡?”


    珞珈眨了眨眼睛:“這個嘛……她?的出發?點是好的,就是結果上出了一點錯……”


    伊爾說:“好吧,那我就這麽問吧——現在這個女仆被學者解雇了,她?失去了工作,沒?有收入來源。你?會給她?一個工作,雇傭她?來照顧你?的生活嗎?”


    珞珈把頭搖得向個撥浪鼓:“我當然不?會。”


    開玩笑,誰要雇傭這樣不?著調的女仆?


    “看來你?已經做出判斷了。”


    伊爾涼涼地說:“有些?人?即使內心?深處純白無垢,也會在無意之間做出惡行。那麽,從結果上來看,很難說他們是善良的。”


    “被世界樹允許通過的,與其?說是善良的人?,不?如說是善良而且不?會為目的地帶來災難的人?。隻有這樣的人?,才能被稱作‘友好的客人?’。因為他們隻會為目的地帶來快樂與祝福,而不?會為目的地帶來任何不?幸與災難。”


    也正因如此,矮人?將?世界樹的客人?當作最為尊貴的客人?,用最高的禮遇去接待他們。傷害世界樹的客人?,則是最不?能原諒的惡行。


    珞珈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世界樹判定善惡的標準,不?是動?機,而是結果。


    隻有結果是善的,才是真正的善意。


    “可是,世界樹是怎麽判斷這個人?會不?會帶來‘善’的結果的?”


    珞珈不?解:“這可比讀心?困難多了。”


    “世界樹是最賢明的生靈,”伊爾說:“因此,它能夠看穿命運。”


    命運?


    珞珈微微皺眉。


    “當一個人?站在世界樹麵?前時,世界樹並不?會審視他的內心?。它審視的,是這個人?的命運。”


    “從命運的河流中,它能夠判斷出這個人?是否會給目的地帶來災難。如果會的話,它就拒絕此人?的進入。如果不?會,它就接納他,讓他成為‘世界樹的客人?’。”


    伊爾一攤手:“很簡單,對吧?”


    “窺探命運可不?是簡單的把戲,王子殿下。”


    珞珈嚴肅地說:“這是極為精深的魔法。這是矮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涉足的領域。”


    一個簡簡單單的傳送陣,矮人?是有可能自己畫出來的。因為繪製魔法陣本身就沒?有任何難度——找到一些?蘊含著魔力的材料,照貓畫虎,畫出一個差不?多的形狀,運氣好的話,傳送陣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當然,運氣不?好的話,傳送陣也可以投入使用,就是不?知道會把人?送到什麽地方去。


    但是窺探命運絕對不?是一個矮人?畫師拿著一瓶水銀基底的染料隨便畫上幾筆就能做到的事情。


    即使在人?類和精靈的魔法師中,能夠做到窺探命運的也寥寥無幾。


    對魔法一無所知的領主和農夫都覺得魔法師能夠輕而易舉地幫助他們撥開命運的迷霧,而隻有魔法師自己才知道,這是很難做到的事情。


    能夠窺視命運的魔法師,古往今來的人?數,珞珈一隻手就能數得出來了。


    這還是她?並不?如何謙遜地把自己加了進去之後的結果。


    矮人?建造的世界樹能夠輕而易舉地看穿命運,隻需要往前麵?一站就行?


    開什麽玩笑。


    伊爾以拳抵唇,顧左右而言他:“這個嘛……”


    珞珈若有所思:“精靈大人?,您有什麽事情在瞞著我。”


    伊爾無奈地說:“好吧……真是什麽事情都瞞不?過您的慧眼啊,魔法師大人?。”


    他壓低聲音說:“是這樣的……矮人?的世界樹,其?實是由精靈幫忙建造的。”


    珞珈挑眉。


    謔。


    矮人?的偉大傑作,至高母親,是由精靈幫忙建造的。


    這可真是……有點意思了。


    “就是亡靈天災剛剛結束的那會兒……你?應該對亡靈天災的曆史?十分了解吧?”


    珞珈點頭:“還算略知一二吧。”


    “亡靈天災結束之後,精靈幫助人?類修建了遍布大陸的亡靈渡口,幫助矮人?修建了支撐鋼鐵天幕的世界樹。”


    伊爾說:“這可是項大工程啊,那段時間我們都忙瘋了。光是選定適合放置世界樹的山體就花了整整六年?的時間,之後還要挖空山體,排走地下水,撐起天幕,安放太?陽,打造世界樹的骨架——你?知道嗎,世界樹的骨架一共分成三部分打造,後期才拚合到一起去的,不?然我們根本沒?有地方存放那麽長的樹幹!以賽蘭都因的名?義!我寧可建造一百個亡靈渡口,也不?願意建造一株世界樹!”


    珞珈麵?無表情:“哦,原來世界樹是由精靈一手建造的,矮人?一點都沒?出力嘍?”


    伊爾擺擺手:“也不?是。當然了,矮人?們當然出了力。矮人?負責具體的結構設計和靈感構思,以及大部分的工藝和原材料,精靈隻是幫助他們解決了一些?矮人?無法依靠自己解決的問題而已。比如,按照三千年?前的矮人?的技術水平來說,他們無法點燃十六輪永不?熄滅的太?陽。”


    “事實上,把世界放在樹上也是他們自己想出的主意。世界樹上的矮人?領地可以自由變動?位置,方便矮人?宗族締結婚姻。在沒?有世界樹的年?代,矮人?宗族想要結婚,可是要把橫亙在兩族中間的所有領地都殺穿啊……現在和平多了。”


    “他們還說,住在樹上是為了致敬精靈們建造樹屋的傳統。不?過我也沒?覺得這玩意到底哪裏和樹屋扯上關係就是了。”


    “所以,能夠窺視命運的世界樹是精靈的注意了?”


    珞珈問:“我知道精靈對命運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執著,但我沒?想到你?們執著到幫矮人?建造家園的時候也要在人?家家裏安一雙窺探命運之眼。”


    伊爾說:“別管是出於什麽目的了,反正我看矮人?用的挺開心?的。”


    他微笑著迴頭,望向世界樹的方向:“‘世界樹的客人?’……不?如說是‘命運的客人?’才對。”


    怪不?得精靈王子能夠受到全體矮人?的一致歡迎。


    珞珈想。


    原來矮人?都市是精靈族幫忙建造的。


    住在人?家幫忙建造的居所內,當然要對人?家的王子客氣點了。


    在這一點上,人?類甚至做的不?如矮人?。


    矮人?住著精靈的房子,把精靈當作最好的朋朋友。人?類用著精靈的亡靈渡口,卻把精靈當作異種?。


    “你?們精靈還真是有一副熱心?腸,”珞珈開玩笑地說:“又是幫人?類建造亡靈渡口,又是幫矮人?建造世界樹——要是沒?有你?們的幫忙,現在人?類和矮人?都不?知道該怎樣生活了。”


    “亡靈渡口和世界樹是在三千年?前建造的,那時候亡靈天災剛剛結束,精靈王賽蘭都因去世沒?多久,你?們族內應該還沒?有從悲傷中走出來吧?卻已經開始幫助其?他種?族重建家園了。”


    還一幫幫倆,而且兩個都是超高難度的級別。


    一個是搭建覆蓋了整片大陸的亡靈渡口係統,一個是幫忙建造如此宏偉龐大的世界樹。


    不?愧是開創了煉金術的賽蘭都因王領導下的精靈族,無論?是魔法的水平還是執行力都是一等一的。


    珞珈拍了拍伊爾的肩膀:“看來我以後要對精靈改觀了。你?們不?光是擁有強大的能力,還樂意用這種?能力去幫助他人?。”


    這份熱心?腸,大陸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種?族了。


    伊爾扯了扯嘴角:“我的榮幸,魔法師大人?。”


    格維爾皺著眉頭問珞珈:“你?怎麽了,剛剛說話怪怪的。”


    她?最不?喜歡精靈族了。現在雖然和精靈王子交上了朋友,但她?對這個種?族的整體觀感可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珞珈冷笑:“我說話怪怪的?再怪能有精靈本身怪嗎?”


    “三千年?前,亡靈天災結束之後,大陸上的一半生靈都死去了,精靈族也失去了自己的王者,賽蘭都因。”


    “但是他們連哀悼都沒?有來得及哀悼,就馬不?停蹄地開始幫助其?他種?族重建家園。亡靈渡口,世界樹——哪一樣不?是需要傾盡全族之力的大工程?精靈族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留給自己,幹完了一件又接著一件。你?不?覺得這件事情非常奇怪嗎?”


    格維爾遲疑地說:“呃……也有可能是因為精靈永生不?死,所以也不?太?在乎休息時間之類的?”


    珞珈搖了搖頭:“不?可能。精靈可不?是以熱心?和樂於助人?聞名?的種?族。精靈十分冷漠,永生不?死讓他們成為了命運長河岸邊的看客,因此他們才會如此癡迷於命運,因為越是缺少?某樣東西?,就會越是執著於某樣東西?。”


    “他們也非常習慣於旁觀其?他種?族的苦難。三百年?前,桑蘭公國發?生過一場席卷半個國家的瘟疫。當時的桑蘭大公麾下沒?有能夠研發?出解藥的魔法師,於是他去近在咫尺的光輝山脈求助,請求睿智的永生精靈賜予他們解藥。精靈族的答複非常簡單——精靈女王讓他們把因瘟疫死亡的屍體即使送去亡靈渡口,不?要拖延時間,導致瘟疫進一步傳播——然後就結束了。沒?有進一步的忠告,也沒?有幫助桑蘭公國研發?解藥。最後桑蘭公國的人?口死了三分之一,最後還是洛爾貝涅派出了自己的宮廷法師,才研製出了瘟疫的解藥,阻止了瘟疫進一步蔓延。”


    珞珈攤了攤手:“這才是精靈啊!冷血,無情,不?會因他人?的苦難而有一絲一毫的觸動?。三千年?前精靈幫助人?類修建亡靈渡口,這事兒我就已經覺得奇怪了——精靈怎麽可能會管人?類的閑事呢?他們不?怕麻煩嗎?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問題的答案,隻好當他們是剛剛失去了一位精靈王,有感而發?,想要做些?好事。但他們居然還同時幫助矮人?建造世界樹——就算是有感而發?,也不?用拚命到這個地步吧?同時進行兩個如此巨大的工程,就算是精靈也會累壞的。”


    格維爾皺眉思索:“你?這麽一說,真的有點怪怪的。”


    “而且,我最在意的是……”


    珞珈慢慢地說:“精靈幫助人?類修建了亡靈渡口,從那以後,所有死去的人?類都要從亡靈渡口順水漂流,來到死靈之海。而矮人?是不?會使用亡靈渡口的。時至今日,矮人?依舊堅持土葬。他們將?親朋好友的屍體安葬在宗族領地中央的公共墳塋裏,讓他們入土為安。”


    “現在,精靈幫助矮人?建造了世界樹。世界樹托舉著矮人?領地,也就是說,矮人?們其?實將?親友的屍體安葬在了精靈的世界樹裏。”


    珞珈頓時有些?毛骨悚然。


    “人?類的屍體歸於亡靈渡口,矮人?的屍體歸於世界樹——而兩者都是精靈的造物。”


    她?的眉頭越皺越深。


    “但願這一切都是我的誤解,都是一個巧合,而不?是精靈族蓄意的圖謀——畢竟,他們要那麽多屍體做什麽呢?屍體又沒?有任何的用處。”


    格維爾搓了搓手臂:“你?說的我有點害怕了。精靈在收集人?類和矮人?的屍體?他們要幹什麽?組建亡靈軍團?說起來,精靈裏有你?的亡靈法師同伴嗎?”


    珞珈搖頭:“精靈的魔法氣息以生命為主。他們中間沒?有死靈法師。”


    “那就怪了啊,”格維爾說:“沒?有死靈法師,要屍體幹什麽呢?”


    “珞珈!珞珈!”


    珞珈被一陣唿喚聲喚迴神來,一低頭,發?現是達內爾在喊自己。


    達內爾指著前方:“珞珈,你?看,梅爾達有人?來接我們了!”


    珞珈抬頭一看,發?現十幾個矮人?正在從遠處走來。


    “那是梅爾達的族長和長老會。”


    達內爾小聲說:“世界樹的客人?必須由族長和長老會親自接待,這是矮人?的傳統。”


    珞珈低聲說:“很棒的傳統。”


    達內爾嘿嘿一笑。


    和溫莎瑪麗的索菲娜族長相似,梅爾達的族長也是一個中年?的女矮人?。她?威嚴,有風度,喜怒不?行於色。即使是剛剛失去了自己的小女兒,也沒?有讓悲傷占據自己的全部心?靈。


    在世界樹前看見了兩位人?類客人?之後,她?卻並不?怎麽驚訝。


    她?站在珞珈的麵?前,嚴肅地問:“尊敬的客人?,請問您來自何方?”


    果然,得到了世界樹的承認之後就是不?一樣。


    之前在溫莎瑪麗的時候還是不?受歡迎的人?類,現在來到梅爾達,搖身一變,變成尊敬的客人?了。


    一會兒迴溫莎瑪麗的時候也從世界樹走好了——也享受一把被溫莎瑪麗歡迎的待遇。


    珞珈一邊天馬行空地想著,一邊說:“我們是洛爾貝涅帝國的人?類——不?過如果是在問我們具體在哪裏登上的世界樹,那麽我的答案是——我們是從溫莎瑪麗領地來的。”


    “溫莎瑪麗?”


    族長身後的長老會成員竊竊私語:“怎麽會是溫莎瑪麗——現在居然還有溫莎瑪麗矮人?能夠得到世界樹的承認!”


    “真是稀奇啊,他們明明連世界樹的客人?都殺……”


    “他們是來幹什麽的?談判的?恢複婚約的?要我說都是癡心?妄想,瓦妮莎死後,兩族的婚約就已經徹底破滅,再也無法挽迴了!我寧可和世界樹最底層的宗族結婚,也不?願意和溫莎瑪麗生活在一起!這樣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溫莎瑪麗連世界樹的客人?都殺,難保不?會殺自己的婚姻對象!”


    “沒?錯,不?能答應!”


    竊竊私語聲愈演愈烈,到最後已經演變成了慷慨激昂的發?言和演講。梅爾達族長不?得不?迴過身來,掛上一副假笑:“先生們,能不?能給我和我的客人?們一點說話的空間?”


    交頭接耳的長老會立刻閉緊了嘴巴,再也不?敢說一句話。


    珞珈咋舌:“瞧瞧她?這掌控自己的長老會的能力——達內爾還說世界樹底層的宗族裏,長老會唯族長馬首是瞻呢,我看在世界樹頂端的兩大宗族裏,這樣的現象也不?少?見嘛。”


    格維爾深以為然地點頭。


    “長老會在哪兒都是長老會,但有梅爾達這種?把長老會吃的死死的族長存在,就有被長老會完全掌控的族長存在。歸根結底,還是看族長自己。”


    “我們的客人?甚至還沒?有向我們介紹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善待世界樹的客人?是矮人?的傳統,先生們,請你?們尊重我們的傳統。”


    長老會成員們各自都地下了頭,像是在聽訓的學生。


    珞珈繼續歎服。


    訓完長老會,梅爾達族長這才轉過身來向珞珈說:“尊敬的客人?,現在您可以將?您的身份以及目的告知我等了。”


    這一迴,長老們果然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更別提無的放矢地要拒絕和溫莎瑪麗和好了。


    珞珈鬆了一口氣。


    她?來到這裏的目的固然是勸說梅爾達和溫莎瑪麗和好,但凡事都講究一個循序漸進。


    以現在梅爾達眾人?的態度來看,瓦妮莎之死對他們而言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他們現在無法真正地聽取別人?的解釋,也不?可能一口氣答應和溫莎瑪麗恢複婚約,即使這份請求來自一位“世界樹的客人?”。


    在某種?程度上,長老會代表著族人?的意誌。如果一件事情在長老會內部都罵聲一片的話,很難期待普通族人?會如何舉起雙手歡迎它。


    雖然長老會態度堅決,聽說溫莎瑪麗來人?了就鬧著要拒之門外,但是梅爾達族長的態度卻和長老會截然相反。


    看起來,梅爾達族長不?僅對恢複婚姻並不?算那麽的排斥,相反,她?還很樂意接受這個結果。


    看來索菲娜族長說的沒?錯,梅爾達的族長和她?是一條心?,都試圖停止戰爭,恢複婚姻。


    珞珈於是把自己的姓名?和來來曆都告訴了梅爾達族長。


    “我是珞珈,一個自由魔法師。希望有生之年?,梅爾達和溫莎瑪麗能夠重新締結婚姻,變成真正的一家人?。”


    她?誠懇地對梅爾達族長說:“這個方案對於雙方而言都是最好的結果。”


    溫莎瑪麗和梅爾達再強大,終究也擋不?住每天都用盡各種?武器,互相攻擊。正如達內爾所說的那樣,如果兩大宗族的戰爭持續下去的話,最終的結果隻可能是兩個宗族同時跌落神探,被後來者超越。


    矮人?都市從來都不?缺少?強大而又幸運的宗族。溫莎瑪麗和梅爾達必須非常小心?才能守住世界樹頂端的位置,守住永久的、不?會消失的光明。


    在矮人?都市裏,光明是一種?特權。總有一天,矮人?們會為了太?陽開戰,而現在,兩大宗族正在為了太?陽而停戰。


    梅爾達族長眼中閃過了一絲希冀。


    她?是絕不?願意解除婚姻的,她?比任何人?都要盼望著和溫莎瑪麗的婚姻可以繼續。


    但是梅爾達族內支持她?這種?觀點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她?必須從族外去尋找和自己誌同道合的力量。


    因此,她?堅定地點了點頭:“善待世界樹的客人?是矮人?必須恪守的傳統。幾位尊貴的客人?,請隨我來吧。”


    關乎兩個宗族未來命運的重要談話,不?應該發?生在世界樹下,而是應該發?生在宗族領地內部的長老會圓桌會議室裏。


    珞珈立刻跟上。


    在路上,她?向梅爾達族長介紹了蓋拉諾爾——當然,根據蓋拉諾爾自己的要求,她?沒?有把“蓋拉諾爾”這個假名?告訴梅爾達族長,而是告訴了她?“莉迪亞斯.希爾維斯特”這個名?字。


    在大陸上所有的人?類——無論?是哪一個國家的人?類——裏,希爾維斯特這個姓氏都是如雷貫耳的。洛爾貝涅占據了半個世界,洛爾貝涅的皇儲是半個世界的繼承人?。


    但是對於矮人?來說,希爾維斯特隻不?過是又一個聽起來有些?奇怪的人?類姓氏而已。


    聽到了莉迪亞斯這個名?字之後,梅爾達族長也隻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也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珞珈——梅爾達族長的名?字叫做易薩,易薩.溫莎瑪麗.梅爾達。


    這代表著她?父親是一個溫莎瑪麗矮人?,母親則是一個梅爾達矮人?。


    來到會議室之後,易薩族長讓人?把守在會議室的門外,接著壓低聲音詢問珞珈:“我就長話短說吧——是不?是索菲娜讓你?們來的?”


    珞珈點頭:“是的,我們在離開之前見過了索菲娜族長。”


    易薩族長感慨良多:“沒?想到,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索菲娜依舊沒?有徹底放棄婚姻的可能。”


    她?坐在桌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唉,就連我自己都有點想放棄了。”


    “族人?中間,畏懼婚姻的太?多了,對婚姻有信心?的卻很少?。我不?知道索菲娜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為什麽不?願意把殺害瓦妮莎的兇手交出來呢?瓦妮莎是我的小女兒,我永遠都會為了她?而悲傷,哀痛,但隻要索菲娜願意把兇手交給我,我就能借此機會轉移族人?的注意力,告訴他們,瞧 ,溫莎瑪麗對我們並沒?有任何敵意,殺害瓦妮莎的是這個罪大惡極的人?,他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是索菲娜卻一直都不?願意。”


    “她?並不?是不?願意,”珞珈說:“或許她?隻是單純地做不?到。她?找不?到殺害瓦妮莎的兇手,因為瓦妮莎其?實並沒?有真正死去,她?依舊有可能‘活著’。”


    易薩族長表情震驚:“什麽?”


    她?拍案而起:“瓦妮莎還活著?”


    珞珈點頭:“瓦妮莎活著的可能性很大。”


    易薩族長驚喜地脫口而出:“太?好了,婚姻有救了!”


    說完之後,她?立刻反應過來,補充道:“當然……瓦妮莎還活著,這也是再好不?過的。”


    珞珈沒?去管易薩族長的失言。


    並不?是每一個母親都將?孩子當作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物。一個母親把孩子的地位排在宗族之後,這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無可厚非。


    “既然瓦妮莎沒?有死,為什麽溫莎瑪麗卻說她?死了?”


    易薩族長疑惑:“難道她?得了什麽怪病嗎?”


    珞珈搖了搖頭:“不?,瓦妮莎不?是因為空氣質量差而接近死亡的。”


    她?將?□□、命運、普通人?、魔法師的關係給易薩族長說了一遍。易薩聽得雲裏霧裏,但最終抓住了重點:“你?是說,瓦妮莎並沒?有死,而是被一個邪惡魔法師取走了命運。現在隻要找迴魔法師手中的命運,就可以治好瓦妮莎。”


    珞珈點頭。


    “而你?,現在懷疑之前來到梅爾達的魔法師有問題。或許他就是真正的兇手。”


    珞珈繼續點頭。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易薩驚訝地說:“那位魔法師不?可能取走瓦妮莎的命運。他甚至都不?可能做出傷害我們的事情。”


    “因為他也是世界樹的客人?。某一天,他直接從世界樹中走出來,來到了梅爾達的領地。”


    “就像你?們一樣。”


    第9 2章 [vip] “火焰在上”


    他也是?世界樹的客人?


    達內爾驚唿:“怎麽可能!”


    被?世界樹認可的客人是?最友善的客人, 他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傷害到東道?主的事情,這是?命運見證的鐵律。


    如果那個魔法師也是?世界樹的客人的話……


    珞珈立刻問:“他是?什?麽時候來到梅爾達的?”


    易薩族長說:“半個月之前。”


    半個月之前……恰好就是?瓦妮莎死亡前後。


    ……更可疑了。


    “準確地說,他是?在瓦妮莎去世的前一天來到梅爾達的。”


    易薩說:“我記得很清楚……看守世界樹的矮人告訴我, 一位尊貴的客人來到了梅爾達。我帶著歡欣喜悅的心情去迎接客人, 迴家之後,給我的小女兒瓦妮莎寫信。我告訴她,這位尊貴的客人可真實奇怪——他居然是?一個人類魔法師。”


    “我在家裏等著瓦妮莎的迴信。我左等右等,沒有等到她的信,反而等來了她的死訊。”


    易薩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低沉地說:“我不會記錯的。”


    珞珈也相信她沒有記錯。


    這個人剛來, 瓦妮莎的命運就被?人取走了……很難說這是?一個巧合。


    但是?世界樹認可了他,這又說明他是?不可能做出傷害瓦妮莎的事情的,這是?命運的定論。


    命運, 命運……


    “命運會出錯嗎?”


    她低聲?喃喃自語。


    格維爾說:“分情況吧……命運畢竟也是?真實存在的事物?, 隻要真實存在, 就有被?愚弄、甚至被?戰勝的可能。”


    “你想一想, 假如說這個人真的是?你的老師, 那麽, 他有沒有可能騙過命運?”


    蘭伯特.休是?大陸上最強的煉金術士, 他有沒有可能騙過命運?


    珞珈肯定地說:“如果他想的話……可以。”


    那他究竟想不想呢?答案似乎顯而易見——蘭伯特.休會很樂意顛覆所有能夠顛覆的存在。他想對命運說一聲?:去他媽的。


    珞珈又拿出了她老師的通緝令畫像, 遞給易薩族長:“那個從世界樹裏走出來的人, 是?畫麵上的這個嗎?”


    說起她老師留存於世的所有畫像, 估計沒有哪一張能比通緝令上的這張更寫實、更傳神了。


    寥寥數筆,把她老師那股居高臨下藐視蒼生的氣質刻畫得淋漓盡致。


    珞珈還曾經聽她老師抱怨過, 就是?因為畫像太?傳神了, 才?讓他連門都不敢出,生怕被?人認出來。


    大陸上其他的通緝犯都沒他這個待遇——別人的通緝令畫像能看出來是?個人就不錯了, 隻有他的畫像恨不得把他有幾根頭發?都畫得淋漓盡致。


    珞珈曾經聽到過一個小道?消息,據說她老師的通緝令畫像是?前任斯萊廷親王——也就是?迦爾維亞的丈夫親手?畫的。


    斯萊廷親王出身貴族,具有著深厚的藝術素養,不止精通音律,在美術方麵也有著不小的建樹。


    珞珈之前還想不明白,無冤無仇的,她老師又沒招惹到斯萊廷親王,對方為什?麽要給他畫一副通緝令畫像?後來了解了蘭伯特.休、迦爾維亞、斯萊廷親王三?人錯綜複雜的關係,這才?終於明白——這哪是?無冤無仇啊,這是?梁子結大了。


    易薩接過畫像,仔細端詳。


    矮人不善於分辨人類和精靈的五官,即使這副畫像描繪得十分傳神,看懂畫像也花了易薩一陣時間。


    片刻之後,她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他。他就是?之前從世界樹裏走出來的人。”


    她放下畫像:“你們之前說,他很有可能是?害死瓦妮莎的兇手?嗎?”


    珞珈搖了搖頭:“暫且不能說他殺害了瓦妮莎,因為瓦妮莎現在很可能還沒有死,隻是?被?人取走了命運——而這個取走她命運的人極有可能就是?他。”


    她指了指畫像下方的“全境通緝犯蘭伯特.休”和用小字寫著的他的事跡:“矮人不了解人類社會的情況,但這個人確實是?被?大陸所有國家聯合通緝的頭號通緝犯。我個人的建議是?,即使他得到了世界樹的承認,您最好也不要把他當成什?麽心地善良的好人。”


    珞珈指了指抱著雙臂,一言不發?的伊爾:“這一點上,我們的精靈王子可以證明。”


    易薩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伊爾。


    伊爾咬了咬牙,悶悶地點頭:“沒錯。蘭伯特.休他……他是?一個罪大惡極的通緝犯。”


    說完之後,他重重地歎了口氣,轉身麵向牆角,一言不發?。


    易薩疑惑:“他怎麽了?在我的記憶裏,精靈王子可不是?這種沉悶的性格。”


    珞珈“呃”了一聲?:“這個嘛……他陷入了對命運長河的詭譎波瀾的無盡思考之中……”


    易薩擺了擺手?:“算了,我聽不懂你們人類說話。”


    達內爾說:“易薩族長,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這個人用某種手?段欺騙了世界樹,同時差點害死了瓦妮莎,險些讓我們兩族再次兵戎相見!請您派出衛兵,將他製服,取迴瓦妮莎的命運。”


    易薩把畫像遞還給珞珈:“我是?梅爾達的族長,梅爾達是?一個有著悠久曆史的宗族。我們尊重傳統,尊重世界樹的客人——不論是?你們,還是?這位蘭伯特.休。我寧願相信,所有得到世界樹承認的人都是?善意的客人。即使是?現在,我也不願意相信取走瓦妮莎命運的人真的是?他。抱歉,我不能派衛兵去製服他。”


    達內爾連忙說:“易薩族長,這可是?關係到瓦妮莎的生命啊!”


    易薩一拍桌子:“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達內爾.溫莎瑪麗?沒錯,我記得你的名?字,瓦妮莎經常在信裏提到你。她說你是?一個善良但缺乏果斷的人。那麽,是?什?麽給了你勇氣,讓你在梅爾達和溫莎瑪麗的關係如此?緊張的現在來到我的領地?”


    達內爾說:“因為我關心瓦妮莎,關心我們兩族的未來。”


    “錯!”易薩冷笑:“是?因為你通過了世界樹的考核,它認為你是?一個善良的人,所以你才?能夠昂首挺胸地走進梅爾達的領地,因為你終於可以確認自己的心意了。”


    “你相信世界樹,勝過相信自己的心。隻有在得到了世界樹的承認之後,你才?有勇氣來梅爾達見我——火焰在上,你正跟我的瓦妮莎談戀愛呢,但你甚至不敢來見我!”


    達內爾尷尬地低下了頭。


    “你所有的勇氣都來源於世界樹,可是?如果現在我派出衛兵去捉拿蘭伯特.休,就等同於承認世界樹也會犯錯——它可以犯第一次錯,就可以犯第二次、第三?次……我們矮人可是?一個多疑的種族啊,如果世界樹曾經犯錯,那麽它的一切判斷,就都不再值得信任了。”


    她指了指珞珈和蓋拉諾爾:“我之前甚至從來沒有真正見過你們,我之所以能夠允許你們坐在這裏和我談話,隻是?因為你們是?世界樹的客人。如果蘭伯特.休是?惡人,為什?麽你們不能是??如果我要派衛兵把蘭伯特.休抓起來,為什?麽不能連你們一塊兒抓?”


    她逼近達內爾:“甚至於是?你,達內爾.溫莎瑪麗……如果世界樹也會犯錯,那為什?麽你不可以是?心懷惡意,想要顛覆梅爾達的惡人?你還能夠堅持自己的心嗎?”


    達內爾訥訥不語,冷汗涔涔。


    “人總是?要相信點什?麽。”


    易薩揮了揮手?:“就讓世界樹暫且保持權威與神秘吧……等到了合適的時機,我會向所有宗族披露世界樹犯錯的真相。”


    珞珈忽然問:“合適的時機是?什?麽時候?”


    易薩笑了笑:“當然是?我認為它合適的時候。”


    珞珈嘴角抽了抽,對格維爾說:“看看,無論人類還是?矮人,政客都是?一副肮髒的德行?。”


    格維爾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沒辦法……這是?智慧種族的通病啊。”


    易薩唿出一口氣:“作為梅爾達的族長,我必須做出對我的宗族最有利的選擇。但是?作為瓦妮莎的母親,我希望她能夠再次活過來。作為一名?梅爾達矮人,我也希望我們和溫莎瑪麗的婚約能夠繼續下去。”


    “那個人是?一個人類魔法師吧?”


    珞珈點頭:“沒錯,他是?一名?煉金術士。”


    易薩說:“矮人不相信魔法。換句話說,我們其實對魔法無能為力。魔法師的事情要交給魔法師來解決。”


    她站起身來,深深地向珞珈鞠躬:“拜托你了,魔法師閣下。”


    珞珈問:“您的意思是?,雖然您不會派出衛兵捉拿蘭伯特.休,但是?如果我們和蘭伯特.休起了……衝突,您也不會阻止,對嗎?”


    易薩鄭重地點了點頭:“沒錯,這就是?我能做的全部了。”


    “她的算盤可真是?精明啊,”格維爾感歎:“不出工不出力,髒活兒累活兒全讓你們幹,她自己坐享其成。你們成功,她女兒複活,宗族婚姻恢複,功勞都歸族長。你們失敗,她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反正她永遠正確,永遠占最大的便宜。”


    珞珈好奇地問:“這一切不都是?你設定的嗎?你為什?麽這麽義?憤填膺?”


    格維爾憤憤不平:“我這是?為你著想啊,珞珈!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忍,但如果換做是?我,我可不能忍!”


    珞珈挑了挑眉:“你是?來煽風點火的嗎?”


    格維爾一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放心吧,”珞珈說:“你是?了解我的,我不喜歡給人打白工。”


    “易薩族長,”她說:“我接受您的提議。我會幫助您取迴瓦妮莎的命運,並且幫您恢複兩族之間的婚姻。但作為交換,您必須向我支付一定的報酬。”


    易薩說:“那您想要多少錢呢,魔法師?”


    珞珈搖頭:“矮人和人類的貨幣體係不共通,我不打算要矮人的貨幣。”


    “這樣吧,讓我們由?命運見證,彼此?許下諾言。”


    她將右手?伸向易薩:“我會幫您取迴瓦妮莎的命運。在瓦妮莎重歸人世之後,就該是?您向我支付報酬的時候了。在那一天,您會說出三?次‘火焰在上’。每說出一次‘火焰在上’,我都會向您索要您手?中的物?品作為報酬。如果您覺得手?上的物?品太?過貴重,想等待下一次機會,那麽,您可以選擇拒絕。但是?,如果您接連拒絕了我兩次,那麽在第三?次的時候,無論您手?中的物?品是?什?麽,您都必須把它交給我,再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怎麽樣,這個條件您是?否接受?”


    易薩驚訝:“假如我當時手?中握著一根不值一文的雜草,我也可以將它作為報酬交給你嗎?”


    珞珈點頭:“是?的,我服從命運的安排。”


    “成交,”易薩幹脆地說:“和你做交易真好啊,魔法師。”


    “您也一樣。”


    珞珈微笑著說。


    “我們該去找那位魔法師了。既然他已經在梅爾達停留半個月了,那麽他一定在梅爾達有一個固定的住處。”


    易薩點頭:“我讓他住在了我的小兒子邁卡的房間。邁卡是?一個奇怪的矮人,年紀輕輕,就跑去人類社會當什?麽聖騎士。他走了,正好蘭伯特.休來到梅爾達做客,我就讓蘭伯特.休住進了他的空房間。”


    “邁卡的房間在長老會下一層左數第三?個房間,門上有一把他自己製作的鎖——邁卡可是?我們中的天才?鎖匠。那把所不用特製的鑰匙是?沒辦法打開的。”


    她迴想著:“我似乎還有一把備用鑰匙來著……等等,我把它放到哪兒了?”


    “別擔心,”珞珈微笑著說:“如果是?邁卡的鎖的話——或許我有一把鑰匙能夠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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