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騎士而言,直接得到授勳的騎士更像是野路子,也不容易被人接受。”


    就像她雖然也是個魔法師,別的魔法師能做到的事情她都能做,但她不是從大陸上那幾所聲名在外的魔法學院畢業的,也沒有在魔法協會正式登記過,雖然普通人一樣把她當作“法師大人”來尊敬,但她領不到魔法協會的年金,也無法進入宮廷。


    日記的第一頁,寫著:“杜佛先生送給我這本日記,慶祝我終於能夠光榮地拿起長劍,為帝國而戰。他稱唿我為‘大家的驕傲’、‘一位真正的騎士’。可我自己知道,我並不是一名真正的騎士。我有自己的戰馬、自己的盔甲、自己的長矛,可我和其他騎士格格不入,因為除此之外,我什麽都沒有。”


    珞珈目光一凝。


    杜佛先生。


    果然,弗雷德.羅德尼和乞丐王關係匪淺。


    她繼續往下翻去。


    第 25章 騎士之愛


    “3月 26日,天氣晴,我被編入了中央軍第三旅第七營,和我一同入營的是六名年輕騎士,其中兩名還帶著自己的騎士侍從,負責幫他們穿脫盔甲,在戰鬥中遞上長矛。他們是公爵和侯爵的兒子。第七營管理官拒絕讓他們帶著侍從入營,因為這會在同期入營的騎士之間造成差異和攀比。於是他們給我們每人送了一名騎士侍從,以彌補差異。我的侍從名叫威爾。六名同期騎士的名字記錄如下,防止遺忘:尤金斯,強尼,巴澤爾,陶德,安東尼,戴維。尤金斯是克勞斯通公爵的次子,強尼是達內爾侯爵的次子。他們之間似乎有著某種親戚關係。”


    “3月 23日,開始訓練。伊露娜女神呀!這些騎士老爺到底有沒有真正騎在馬背上過?他們騎馬的速度比蝸牛還慢,揮舞長矛的力氣比螳螂還小!僅僅一個上午,我就已經厭倦了用長矛不停地將他們從馬背上擊落。他們比十歲的小孩子更加不堪一擊!”


    “3月2 2日,他們開始稱唿我為百年一遇的無敵騎士。我建議他們每天進行八小時以上的騎術訓練。”


    “3月29日,他們開始談論自己愛慕的貴婦人。尤金斯愛慕杜巴侖夫人,強尼愛慕薇薇安殿下,巴澤爾和陶德共同愛慕克莉絲小姐,安東尼和戴維暫時沒有愛慕的對象。巴澤爾和強尼為了薇薇安殿下和克莉絲小姐誰更美麗爭吵了起來,最終演變成了劍術決鬥,生死無論。陶德為此貢獻出了他的長劍。他的劍是我們當中最鋒利的,據說是一件傳家寶,平時碰都不讓我們碰。這太荒唐了,我叫來了管理官。管理官製止了這場決鬥,理由是他愛慕的科裏亞夫人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若要形容我此時的心情,恐怕不得不用上一些下等人的粗鄙之語了。接受騎士授勳的時候,我已經決定向過去的生活道別。因此,我無法準確地描述此刻的心情。”


    “6月3日,我們溜出營地,去附近的鎮上喝酒。他們的酒量太差了,我向老板賠償了損壞的桌椅和地板。明天必須讓他們把錢還給我。”


    “6月22日,威爾告訴我,薇薇安殿下是尤金斯的表姐。既然如此,強尼為什麽不向薇薇安殿下求婚呢?他和尤金斯的關係明明那麽好。威爾說,強尼愛慕薇薇安殿下,但不打算向她求婚。難道他打算和她偷情嗎?這可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行為。威爾說強尼也不打算和薇薇安殿下偷情。他愛她,但既不打算向她求婚,也不打算和她偷情。威爾說,這就是騎士之愛。我不理解。”


    “5月 23日,他們知道了我的身世。我叫弗雷德.羅德尼,弗雷德是我的名字,羅德尼不是我的姓氏,而是為我授勳的那位騎士的姓氏。我是個私生子,我沒有姓。他們認為我的父親是一位有婦之夫,因此不能和我的母親結婚。不是的 ,我的父母是一對年輕的戀人,他們生活在一起,他們的結合得到了雙方家庭的祝福,就像所有幸福的夫妻一樣。他們之所以沒有結婚,是因為支付不起領主要求的結婚稅。他們在攢夠結婚稅之前死了,所以我永永遠遠地成為了私生子。我的同期騎士們無法理解為什麽我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卻不結婚,就像我無法理解他們為什麽愛慕一位女士,卻既不想和她偷情,也不想和她結婚一樣。”


    “6月9日,我們得到了一整天的休息日。尤金斯帶我參加芭芭拉夫人舉辦的宴會,他說我應該給自己找一位愛慕的貴婦人。這樣以後當其他騎士談論起他們的心上人的時候,我就可以聲稱自己的心上人才是最美麗的,並為此和他們決鬥。如果我實在找不到愛慕的人選的話,他可以把他的未婚妻介紹給我。我拒絕了。”


    “3月 2 2日,尤金斯給我們看了他未婚妻的畫像。安東尼立刻愛慕上了畫像裏的人,並宣布她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尤金斯看起來很滿意。我無法評價這件事情。”


    “3月26日,戴維愛慕上了強尼的母親。這群騎士到底他/媽的有什麽毛病?”


    “8月6日,終於知道尤金斯頭盔上那幾根羽毛是什麽了。那是朱鹮的羽毛,朱鹮是尤金斯的家族徽章。是的,我抓著那幾根毛把尤金斯從地上拽起來,他吼道:‘以朱鹮之名啊,把你的髒手從我祖先的象征上拿開!’我以為他把祖先的某個部位鑲嵌在了頭盔上,嚇得立刻鬆開了手。尤金斯的鼻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整個下午都不得不仰著頭說話。”


    “8月 23日,我們七個人和第四營的騎士發生了一場混戰,起因是第四營的某位騎士稱唿強尼為‘斯賓塞先生’而不是‘斯賓塞閣下’,此舉嚴重損害了強尼的尊嚴。我到底為什麽要為了這種無聊的理由和人開戰?還因此被管理官罰去食堂削土豆?話說我是怎麽稱唿強尼的來著,‘軟蛋強尼,把你的長矛撿起來!’?”


    “8月 29日,杜佛先生寫信過來,詢問我的近況。我迴信告訴他一切都好。寫信的時候被安東尼發現了,他以為我在給家鄉的情人寫信,搶了過去在所有人麵前大聲朗讀。發現收信人是個男人之後他嚇壞了,磕磕絆絆地說,如果我想找一位男子當心上人的話,可以考慮他的兄長,他的兄長是金頂之城有名的美男子,無數男男女女都拜倒在他的身/下。我讓他滾迴去操自己。”


    “8月20日,給杜佛先生寄去了迴信,隨信寄去的還有手頭所有的金幣。尤金斯他們幫我收集了一些大家穿不完的衣服,一起寄迴去了。我沒有刻意向他們隱瞞我在父母去世之後被乞丐收養的過去。或許我曾經以此為恥,拚命想要成為一名榮譽的、體麵的騎士,和這段過去一刀兩斷。但人是由過去組成的。我無法抹殺這段過去,無法抹殺身為乞丐的我。如果我無法接受自己曾經是一名乞丐,那麽,我也無法成為一名真正的騎士。當然,我永遠、永遠不會為了證明某位貴婦人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人而和他人決鬥。永遠。”


    “8月2 2日,見到了尤金斯的未婚妻本人。她很美麗,僅此而已。”


    “9月6日,訓練結束後,管理官告訴我們,帝國南部邊境發生了騷亂,我們所在的中央軍第三旅將要被派往南方。管理官走後,大家開始興致勃勃地討論起將要發生的戰爭。尤金斯要把勝利獻給杜巴侖夫人,其他人紛紛附和,要以英勇無畏的戰鬥維護心上人的榮譽。他們問我打算把勝利獻給誰,我說我隻想活著迴來。”


    “9月 25日,離開了營地,向南方出發。尤金斯的未婚妻也來了,原來她畢業於皇家大學醫學院,是隨軍的軍醫。我們叫她阿曼達醫生。”


    “ 20月6日,抵達戰場。天氣漸漸冷了下來。”


    “ 20月6日,威爾死了。”


    “ 20月8日,阿曼達醫生說,威爾的死亡迅速而安詳,沒有任何痛苦。她在戰場上見過許多比這痛苦一千倍、一萬倍的死法,有時候她不得不親手加速他們的死亡,以減輕他們的痛苦。”


    “ 20月 23日,強尼死了,死得非常痛苦。阿曼達醫生為他進行了截肢手術,仍然沒能保住他的生命。敵人在箭頭塗抹了糞便,糞便會造成傷口感染。”


    “ 20月20日,敵人向營地的水井投放了死去的老鼠,引發了疫病。尤金斯染上了疫病。他無法接受自己上了戰場卻沒有死於刀劍而是死於病榻,要寫信給克勞斯通公爵和公爵夫人,讓他們派一個魔法師來給自己治病。普通的醫生對疫病束手無策,魔法師的魔藥卻能藥到病除。他沒能等到神奇的魔藥。魔法師是不能幹預人類的戰爭的。”


    “ 20月22日,尤金斯死了。疫病可以通過屍體傳染,因病而死的屍體必須當場焚燒。阿曼達醫生親手點燃了火堆。”


    “ 20月30日,阿曼達醫生死於疫病。我點燃了火堆。”


    “ 2 2月2日,我似乎明白了何為騎士之愛。我愛阿曼達醫生。即使我已經無法向她求婚,也無法和她偷情,我依然愛她。那個北區的小乞丐,終於也成為了一名騎士。”


    “ 2 2月6日,我抵達了溫亞德。我們將發起反攻。”


    日記到此為止。


    珞珈合上了日記本。


    格維爾問她:“看完了嗎?看完了就迴城去找乞丐王吧。”


    珞珈點了點頭:“走。”


    她在地上畫了一個魔法陣,直接出現在了乞丐王的院子裏。


    院子裏的人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看清楚是今天來過的魔法師之後,不感興趣地轉過了頭。


    魔法師,不稀奇,大街上到處都是。


    珞珈走進乞丐王所在的房間,將裝著日記本的木盒子遞給他:“我幫你獻過了花。這是弗雷德.羅德尼騎士的遺物,一並幫你拿迴來了。”


    乞丐王接過木盒,打開之後有些驚訝:“他居然保留著這本日記。”


    珞珈已經知道這本日記就是乞丐王送給弗雷德.羅德尼的了,因此說:“這是他唯一的遺物。”


    乞丐王輕輕地撫摸著日記的封麵,沒有翻開:“我第一次見到弗雷德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一個孤兒了。無父無母的孩子,想要在金頂之城活下去,要麽當乞丐,要麽當小偷,要麽兩者都當。弗雷德卻拒絕接受任何人的施舍,也不肯偷竊屬於他人的財物。那個時候,他已經有了騎士看重榮譽的特質。我收養他之後,沒有讓他和其他孩子一起出去乞討,而是送他去讀書,讓他練習劍術和騎術。其他人對此很不滿,認為我過於偏心他了。於是我告訴他們,這個孩子將會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果然,他成為了一名光榮的騎士。可是,被乞丐收養的經曆,卻讓他的名譽蒙上了一層陰影。有些人覺得,他這樣的人,不配成為一名騎士。”


    乞丐王抬頭看著珞珈:“你覺得,他是到底是一名乞丐,還是一名真正的騎士?”


    珞珈想了想:“被乞丐收養是他無法磨滅的過去。他曾經是一名乞丐,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但後來,他也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成為了一名勇敢而榮耀的騎士。”


    “曾經當過乞丐,不會影響弗雷德日後的勇敢與榮耀。他既是一名乞丐,也是一名騎士。”


    第 26章 有失誠信


    乞丐王微微一笑,看起來對這個答案很滿意:“是的,他既是我們的小弗雷德,又是英勇無畏的羅德尼騎士。”


    “魔法師,你幫了我一個大忙。作為迴報,我也會為你做一件事情。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珞珈點頭:“我想要打聽一些消息,是關於阿利克夏子爵閣下的。”


    乞丐王說:“我對這位子爵閣下的了解不多,恐怕不能提供給你想要的信息。不過,你可以去中央廣場附近的凱蒂酒館裏找一個叫索爾.莫雷的人,他對金頂之城的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見到他之後,就說是杜佛先生讓你來的,他就會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珞珈道:“多謝。”


    乞丐王說:“不必謝我,我們這是互幫互助。”


    離開乞丐王的住所後,珞珈找到最初給她指路的那名乞丐,數出幾枚金幣,放在了他麵前的帽子裏。


    “我活著出來了,”她說:“按照約定,我來結尾款。”


    她自言自語:“希望我的雇主也能像我一樣有契約精神,結尾款的時候痛快點,不要磨磨唧唧的。”


    金頂之城有四個風格迥異的城區,正中心就是中央廣場,廣場上修建著皇帝的雕像。周邊則坐落著許多集市、商鋪和銀行,是名副其實的中心地帶。


    珞珈牽著騾子來到了中央廣場,向路人打聽“凱蒂酒館”的位置。


    中央廣場也有一個快速移動的路標,不過由於廣場位於城市中心地帶,沒有河流流經,也無法修建亡靈渡口,因此中央廣場的路標終於是格維爾設計的普通貼圖了。


    格維爾指著那個木製的路標熱淚盈眶:“看到沒有,這才是我設計的路標!那個什麽亡靈渡口才不是我設計的!”


    珞珈敷衍道:“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凱蒂酒館在中央廣場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裏,門庭狹小,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熱騰騰的食物香氣。


    珞珈摸了摸肚子:“我有點餓了。”


    她這一整天跑前跑後,隻在早上吃了點東西,早該餓了。


    其實像她這種亡靈法師就算不吃飯也不會餓死,但挨餓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格維爾看看天又看看地:“正好這裏有家酒館,餓了就買點東西吃吧。”


    珞珈狐疑地看著他,若有所思:“所以,這個任務和吃東西有關?”


    格維爾一攤手:“這可不是我給你劇透的。”


    珞珈走進凱蒂酒館,在人群中尋找索爾.莫雷。


    她不認識索爾.莫雷,但格維爾認識。


    “在那兒,”格維爾指著角落裏的一個男人說:“就是他。”


    這是一個中年男人,禿頂,穿著黃褐色的衣服,腳上的鞋子破破爛爛。


    他的麵前擺著一個空空如也的馬克杯,顯然已經喝完了自己的那杯啤酒。


    至於他為什麽喝完了酒卻既不續杯也不離開,珞珈憑借自己的經驗推測——要麽是離開了酒館就沒地方去,要麽是根本就沒有錢結賬。


    將心比心,她把自己代入了一下這個場景,心中不由泛起一陣同情。


    唉,都是窮鬧的。


    “你已經不窮了好嘛,”格維爾拆穿她:“你老師給的一百金幣,還有阿利克夏子爵家兩個傻兒子給的定金,你現在錢包裏有一千多金幣了。”


    珞珈嚴肅地說:“誰會嫌自己的錢多呢?而且,我現在還隻拿到了定金,還有另外一半的尾款沒拿到呢。”


    “說到尾款,”格維爾問:“那對兄弟一個讓你把帕妮絲找迴來,一個讓你把帕妮絲放走,你打算聽誰的?如果不讓雇主滿意的話,可是拿不到尾款的。”


    他分析道:“如果你把帕妮絲抓迴來,帕特裏克會給你二百五十金幣的尾款。而如果你放走帕妮絲,約瑟夫會給你八百金幣的尾款。二百五十金幣和八百金幣,我猜你一定會選擇八百金幣吧?”


    珞珈搖了搖頭:“我不會選擇八百金幣。”


    格維爾驚訝:“為什麽?”


    珞珈說:“我選擇一千零五十金幣。他們兩個人的尾款,我全都要。”


    格維爾大受震撼:“你……”


    “怪不得你經常被雇主放狗追,”格維爾迴過神來:“一點乙方精神都沒有。”


    珞珈坐在索爾.莫雷對麵,輕輕敲了敲桌子:“你好。”


    索爾.莫雷抬頭看了她一眼:“魔法師,你這種上等人來找我幹什麽?”


    珞珈說:“是杜佛先生讓我來的。”


    “啊,杜佛先生,”索爾.莫雷懶洋洋地換了個姿勢:“說吧,你想知道什麽事情?”


    珞珈微笑:“不急。”


    她說:“我正好餓了,我們邊吃邊聊吧。”


    她招手叫來酒館的招待:“我們要兩大杯啤酒,兩盤烤肉,配上幹酪和白麵包。”


    “啊,魔法師,”索爾.莫雷的笑容變得真心實意了起來:“你可真是個好心人。”


    吃完了油滋滋的烤肉和甜絲絲的白麵包,索爾.莫雷滿足地啜飲著啤酒:“魔法師,你想知道什麽事?不是我吹牛,在金頂之城裏,沒有我不認識的人,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這是前期的一個重要npc,”格維爾說:“你可以向他打聽任何事情,包括但不限於任務相關的情報。”


    珞珈問:“關於前兩天去世的阿利克夏子爵的家事,你知道多少?”


    “哦,他們家啊,”索爾.莫雷滿不在意地說:“他們家的事情就比較複雜了,你想知道關於哪方麵的消息?”


    珞珈說:“我想知道關於阿利克夏子爵的第二任妻子羅莎琳達的消息。她在和阿利克夏子爵結婚之前,是什麽身份?”


    “羅莎琳達婚前姓利奧波德,”索爾.莫雷說:“她的全名是羅莎琳達.瑪格麗特.懷亞特.利奧波德。你應該聽說過這個姓氏。”


    利奧波德?


    珞珈驚訝:“是那個利奧波德銀行嗎?所有城市裏都能看見他們的分行。”


    怪不得羅莎琳達指揮約瑟夫給錢的時候那麽爽快。利奧波德家族幾乎占據了帝國銀行業的半壁江山,區區八百金幣完全不在他們眼裏。


    可惡,早知道羅莎琳達這麽有錢,她就再多要點了!


    “是的,”索爾.莫雷點頭:“羅莎琳達的娘家就是銀行業巨頭利奧波德家族。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很高,繼承了很大一部分的銀行股份。可以說,她個人名下的財富,能夠買下帝國的任何一座城市!當然了,金頂之城除外。”


    珞珈疑惑:“既然她這麽有錢,為什麽要和阿利克夏子爵結婚?據我所知,阿利克夏子爵既不年輕,也不英俊,對愛情也並不專一,而且有一個歲數足以和羅莎琳達做兄弟的兒子。”


    索爾.莫雷搖搖頭:“魔法師,你不懂婚姻,也不懂愛情。你所說的阿利克夏子爵的缺點,對於羅莎琳達來說,大部分都是優點。”


    “就算阿利克夏子爵有這麽多的優點,也沒見羅莎琳達有多麽喜歡他。”


    珞珈反駁:“阿利克夏子爵死了,她也沒有多傷心。”


    索爾.莫雷笑了笑:“魔法師,你認為,一位商人為什麽要和一位貴族結婚呢?”


    珞珈說:“為了得到貴族的身份。”


    “她為什麽要得到貴族的身份呢?”


    珞珈想了想:“為了參加宴會的時候有人向她行禮,稱她為‘夫人’?”


    索爾.莫雷笑出了聲:“魔法師,你太不了解商人了!隻要你能讓他多掙一枚銅幣,他就能跪下來舔你的鞋子!‘夫人’的頭銜,他人的尊敬,對於他們來說是最不值錢的,他們才不會花亮晶晶的金幣來買這些東西!他們要買的,是更值錢的東西。”


    “成為子爵夫人,就能名正言順地搬進東區,和親王、公爵、將軍、財政部長做鄰居。還可以自由出入宮廷,接觸到皇帝的親信大臣,甚至接觸到皇帝和皇儲本人。這些人掌握著帝國的命脈,他們隨隨便便的一句話,都足以在帝國境內引起一場風暴。試問,和他們一起喝茶,一起打牌,一起抽煙鬥,一起討論最新的戲劇和小說——這樣的機會,值不值得用一份嫁妝來買?”


    “太值了,”他自問自答:“羅莎琳達花了一萬金幣的嫁妝,向阿利克夏子爵購買這個機會。至於他是否年輕,是否英俊,是否忠貞——這都不在羅莎琳達的考慮範圍之內。倒不如說,他最好又老又醜,還花心濫情,這樣羅莎琳達就可以把他丟在一邊,不必應付一個自己花錢買來的丈夫。”


    “可是……”珞珈迴憶:“阿利克夏子爵似乎並沒有帶著羅莎琳達搬進西區。他們住在東區的德蕾卡花園。那裏環境優美,房價昂貴,但鄰居都是普通的商人,不是高官顯貴。”


    “是的,這正是問題所在。”


    索爾.莫雷說:“羅莎琳達把這樁婚姻當作一筆交易,誠心誠意地支付了貨款。阿利克夏子爵卻並不像她這樣誠信——他收下了貨款,拒不交付貨物。他用羅莎琳達的嫁妝買下了德蕾卡花園的豪宅,購買名種馬,包養歌劇演員——就是不帶羅莎琳達進入貴族的社交圈。”


    第 23章 子爵的家人


    “簡直無恥,”珞珈評價:“收了錢不辦事,無恥之尤。”


    索爾.莫雷讚同:“誰說不是呢?知道內情的人都罵阿利克夏子爵沒有契約精神。要不是為了打入上流社會,一個像羅莎琳達這樣年輕漂亮又家資雄厚的女孩,怎麽可能和他結婚。這麽一個稍微有點自知之明的人都能懂得的道理,阿利克夏子爵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肆無忌憚地揮霍羅莎琳達的嫁妝。”


    珞珈歎息:“羅莎琳達真是遇人不淑。”


    “也還好啦,”索爾.莫雷說:“在結婚之前,羅莎琳達就讓阿利克夏子爵簽訂了財產協議。阿利克夏子爵無權支配羅莎琳達名下的財產、莊園、股份和商鋪,能動用的隻有那一萬金幣的嫁妝。也就是說,就算阿利克夏子爵翻臉不認人,羅莎琳達也不過損失了一萬金幣。對於她而言,這隻是九牛一毛而已。”


    “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嗎,”珞珈感歎:“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的錢。”


    之前在鄉下混日子的時候,接一單委托的報酬隻有一二百金幣。鄉下那群貴族摳摳嗖嗖的,麻煩事不少,給的錢倒是不多。


    到了金頂之城,才知道什麽叫豪爽的闊佬。接了一單委托,光是定金就有一千多金幣,明天結了尾款又是一千多。錢來的又多又快,怪不得人人都想到大城市來。


    要不是怕暴露身份,她也早就到金頂之城來了。


    “阿利克夏子爵有兩個兒子,”珞珈問:“大兒子是前妻生的,小兒子是羅莎琳達生的,對吧?”


    “對,”索爾.莫雷點頭:“有大兒子帕特裏克在,羅莎琳達的約瑟夫就無法繼承爵位。阿利克夏子爵死後,他們母子麵臨著被掃地出門的危險。當然了,羅莎琳達名下有無數莊園和別墅可去,但在帕特裏克結婚之後,她再也無法保留子爵夫人的頭銜,更別提打入上流社會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約瑟夫要給帕特裏克扣上覬覦父親情人的帽子。隻要讓他喪失名譽,無法繼承爵位,他就可以成為新任的子爵大人,和母親一起搬入西區,進入貴族們的交際圈。


    但帕特裏克絕不會讓他們得逞,因為約瑟夫和羅莎琳達失去爵位之後還有數不清的財富,而他失去了爵位就等於失去了一切。


    兩兄弟的爵位爭奪原本就暗潮洶湧,老子爵的死更是把爭鬥擺在了明麵上。


    “老子爵是怎麽死的?”珞珈問:“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很奇怪啊。”


    他的妻子和兩個兒子裏,首先妻子和小兒子肯定是不願意讓他現在就死的。現在死了,帕特裏克繼承爵位名正言順,什麽都沒他們的份。


    而帕特裏克的態度就更微妙了——他是長子,隻要他還活著,且沒有做出什麽喪失名譽的事情,他就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在這一點上,他沒必要盼著子爵早死,畢竟爵位早晚都是他的。老子爵活的久,他還可以借著羅莎琳達的嫁妝的光,多過幾天富貴日子。


    一旦子爵死了,羅莎琳達帶著嫁妝迴娘家,僅憑子爵封地的收入,無法維持他在金頂之城的奢靡生活,說不定他還得迴封地過苦哈哈的土財主日子去。但他也必須捏著鼻子和對爵位虎視眈眈的繼母和異母弟弟同住一個屋簷下,日子過的想必也不怎麽舒心。


    也就是說,子爵活著,大家的日子過的雖然都不盡如人意,但表麵上都還過得去。子爵死了,大家撕破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子爵的死,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呢……


    “子爵是馬上風死的,”索爾.莫雷說:“和那些縱欲過度的中年男人一個樣兒……某天晚上,他太過快樂了,於是就死了。”


    呦嗬。


    馬上風,最容易偽造成意外的謀殺,但本身就是一樁單純的意外的可能性也很大。


    “那天晚上,和他一起快樂的……是哪個人?”


    珞珈問:“或者說,是哪些人?”


    索爾.莫雷說:“隻有一個人,就是子爵前段時間帶迴家的情人,歌劇演員帕妮絲。因為子爵是在和她過夜的時候去世的,因此讓她陪葬的唿聲很高……帕特裏克曾經反對過,但在仲裁結果出來之後就放棄了。”


    子爵是在和帕妮絲過夜的時候去世的……


    珞珈皺眉。


    “關於帕妮絲,你知道哪些消息?”


    “我隻知道她是位大明星,金頂之城的男女老少沒有人不喜歡她。她的父親欠下了巨額賭債,債主找到了她的頭上。阿利克夏子爵替她還清了債務——當然,用的是羅莎琳達的嫁妝——之後,要求她做自己的情人。”


    “子爵的兒子帕特裏克對她也有好感,但她畢竟是父親的情人,於是他沒有下手。約瑟夫厭惡帕妮絲,超出了正常的限度。如果得到合適的機會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謀殺帕妮絲。子爵死後,他堅持要帕妮絲殉葬,除了想和帕特裏克對著幹之外,也有這方麵的因素。”


    “為什麽?”珞珈不解:“帕妮絲不過是他父親為數眾多的情人之一,他為什麽恨她到了這個程度?”


    “其實在這個家裏,第一個對帕妮絲生出好感的,不是子爵閣下。”


    珞珈眨了眨眼:“不是子爵閣下?那是誰?難道是帕特裏克?”


    索爾.莫雷搖了搖頭:“不。是羅莎琳達。羅莎琳達曾經是演員帕妮絲的崇拜者,帕妮絲的每一場公演,羅莎琳達都會出席。約瑟夫對此……比較排斥。”


    珞珈整理了一下思路,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我理解了。”


    其實她壓根沒有理解。父子夫妻愛上同一個女人,僅剩的一個兒子對這個女人恨之入骨。這個家庭的情感狀況實在太複雜了。或許這就是貴族,這就是大戶人家,她這種流浪魔法師實在無法理解這種複雜的情感。


    但不管她理解不理解,事實就是這麽個事實,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


    “我明白了,”珞珈點頭:“關於阿利克夏子爵的家事,我沒有什麽想知道的了。”


    她端起自己的啤酒杯,啜飲了一口,剛想說你還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看隔壁桌的煎香腸很不錯啊要不咱倆點一盤配著烤土豆吃,就聽見酒館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馬蹄聲又快又沉重,像是優良的名種馬載著身穿沉重鎧甲的騎士在路上飛奔。


    珞珈心裏一動,先問格維爾:“你說,我可以向他打聽所有消息,那我可不可以向他打聽有關於接下來的任務的信息?這算是提前劇透嗎?”


    格維爾點頭:“可以,在遊戲內npc處獲得的信息都不算劇透。”


    珞珈心裏有了底,問索爾.莫雷:“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了許多白衣騎士,他們是從哪裏來的?”


    “白衣騎士?”索爾.莫雷問:“是不是胸前佩戴著十三瓣矢車菊藍寶石徽章的那些?”


    珞珈點頭:“就是他們。我看見他們出了西邊的法倫蒂門,法倫蒂門外不遠就是皇宮,難道他們得到了皇帝的召見?”


    “是的,”索爾.莫雷肯定地點頭:“他們是神聖薔薇騎士團的成員,平時駐紮在自己的封地亞伊塔尼城裏,除非皇帝召見,否則不會來金頂之城。”


    一般大型騎士團都擁有自己的封地,封地稅收就是騎士團最主要的財富來源。


    神聖薔薇騎士團也不例外。他們的封地是金頂之城東方的亞伊塔尼城,城池富饒,稅收豐厚。


    “皇帝為什麽要召見他們?”珞珈問:“難道要發生戰爭了嗎?”


    索爾.莫雷點點頭,又搖搖頭:“今年早些時候,宮廷裏確實有風聲說,皇帝要對桑蘭公國再次開戰。不過,風聲隻是風聲,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傳出明確的開戰消息。皇帝這次召見神聖薔薇騎士團的原因也不是為了準備戰爭。”


    桑蘭公國和帝國是對立勢力,四年前的第三次溫亞德戰役就是在帝國和桑蘭公國之間發生的。


    第三次溫亞德戰役裏,桑蘭公國的宮廷法師埃裏克.弗裏曼違反了魔法師的不參戰原則,公然用魔法屠殺了四萬名帝國士兵。帝國損失慘重,不得不暫時偃旗息鼓。


    埃裏克.弗裏曼本人被魔法協會清算,桑蘭公國的其他宮廷法師也都被魔法協會召迴。


    四年過後,帝國休養生息結束,再次對桑蘭公國開戰,合情合理。


    珞珈問:“那是為了什麽?”


    不是為了做戰前準備,皇帝幹嘛把一群聖騎士召迴宮廷?


    聖騎士掌握的魔法不如魔法師強大,因此不受不參戰原則的約束。但相比於普通人,聖騎士已經強大太多了。


    珞珈設身處地,假如自己是皇帝陛下,把這麽一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還會點兒小把戲的騎士放在身邊,睡覺的時候,估計會很不安穩。


    “據說這件事和神聖薔薇騎士團的首席騎士有關,”索爾.莫雷說:“這位首席騎士……”


    話音未落,小酒館的門外傳來嘈雜的馬蹄聲。


    珞珈微微皺起了眉頭。


    有數道強大的氣息正在接近。


    是聖騎士。


    她左手微微移動,將靠在桌角的法杖握在了掌心。


    雖然她嘴上經常說聖騎士都是隻會些三腳貓法術的肌肉莽夫,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如果聖騎士和魔法師距離超過一百碼,那毫無疑問,魔法師隻需要輕輕一揮手,就能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捏死聖騎士。


    當距離縮短到一百碼以內,事情就開始起變化了。


    距離越短,聖騎士的勝算越大。


    珞珈打量了一下自己和酒館大門的距離,發現不到十碼。


    這個距離,聖騎士破門而入,一刀就能砍飛她的頭。


    倒不是說她會因此而死掉,或者說,她不會因此死掉,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她是個死靈法師。這個世界上所有活著的東西——包括其他所有派係的法師、狼人、德魯伊、吸血鬼、龍族和其他亂七八糟的神奇生物在內——一旦被砍下了頭,或者被刺穿心髒,就一定會死亡。


    隻有兩種情況例外。


    一,精靈。精靈不會死,他們就是不會死,不會老死不會病死也不會被殺死,種族天賦,羨慕不來。


    二,死靈法師。對於普通人而言,生與死之間存在著一條明確的界限,活著就是活著,死了就是死了,嘎嘣一下,幹幹脆脆。而對於死靈法師而言,生與死之間的界限比較模糊,模糊到珞珈有時都不好定義自己到底是活著還是早就死了。


    總而言之,如果門外那幾個聖騎士真的破門而入砍飛她的頭,她就隻好抱頭鼠竄了——真正的抱頭鼠竄。


    鑒於她頭上的耳朵是圓的不是尖的,第二天整個金頂之城的人應該都能知道自己家門口來了個死靈法師。


    “別擔心,”格維爾安穩她:“大不了咱就讀檔。”


    珞珈白了他一眼。


    她的緊張也感染了索爾.莫雷。索爾.莫雷疑惑地迴頭:“怎麽了——”


    “嘎吱”一聲,門開了。


    一個聖騎士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後。


    他身材瘦而高,頭發是泛著金屬光澤的銀色,虹膜是如煙如霧的灰藍,顏色極淺極淡,更顯得濃黑的瞳孔深不見底。


    珞珈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就是之前在路上迴頭看她的那個聖騎士。


    她頭皮一緊。


    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又得罪哪位貴族大人了,這是人家派來追殺她的。


    不過下一秒,她就想起來,自己已經轉運了,還和創世神結伴同行,這個騎士是創世神安排的任務npc。


    聖騎士的目光在酒館內掃視了一圈,停在了珞珈身上。


    他死死地盯著珞珈,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一個問句:“門外的那匹……馬,是誰的?”


    第 28章 阿諾德


    珞珈這下就明白了,這是騾子惹的禍。


    她連忙道:“那匹馬是我的。”


    她餘光向窗外看去,能看見酒館的馬槽裏飲著三匹馬,騾子和兩匹棗紅色的胖馬擠在一個槽裏吃幹草,吃得不亦樂乎。


    雖然馬有三匹,但能被聖騎士高看一眼的,估計有隻有騾子了。


    騾子是她老師送給她的,臨行之前還幫她施了遮斷氣息的魔咒,說是十年之內,都不會被人看出亡靈踐踏的本相。


    珞珈也不知道這是叫她十年之後迴來給騾子補個遮斷咒還是有別的意思,想的太多不好,她幹脆放棄了思考。


    但騾子畢竟不是普通的馬,即使施了遮斷咒,偶爾水鬼吃多了,還是會有一些魔力散溢出來。


    聖騎士整天和馬打交道,一眼就能看出騾子這匹馬不對勁。


    不過他們看不出這是亡靈踐踏,估計會以為這是被魔法師施了變形咒的獨角獸座狼飛獅之類的神奇生物。


    魔法師就喜歡騎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其實如果刨去騾子的“亡靈”屬性,它在一眾魔法師坐騎裏算得上是比較正常的那一類。


    至少它長得很像一匹馬——四條腿,一個頭,沒有角,不會飛。


    難道之前在路上,這個聖騎士就是發現了騾子的不對勁才迴頭看她的?


    聖騎士深深地看了珞珈一眼:“把這樣的馬匹帶到城內,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他偏了偏頭:“我給它加上了一道魔法陷阱,確保主人不在時,它不會出什麽意外。希望您今後在離開它身邊時也能注意到這一點。”


    “不會出什麽意外”指的是不會突然衝進人群中大開殺戒。


    金頂之城上個月還發生了一起魔法師坐騎傷人事件。


    珞珈:“……”


    她把幾乎湧到嘴邊的吐槽給憋迴去了。


    你們聖騎士的陷阱不叫“魔法”陷阱!


    頂多算是個類魔陷阱罷了!


    真正的魔法陷阱是能將整個城市強行拖入異空間的!和你們這種隻能欺負欺負動物的陷阱壓根不在一個層次上!


    而且,騾子是不吃人的——它是亡靈踐踏,隻吃鬼魂幽靈和幹草豆餅,不吃人。她是死靈法師,對這種天生的亡靈生物有著絕對的控製力。沒有她的命令,騾子連水鬼都不會主動去吃。


    她打量了一眼聖騎士腰/間的長劍,把這些話都憋了迴去,扯出了一個微笑:“好的,我知道了。”


    聖騎士淺色的眼珠依舊死死地盯著她:“我沒有在金頂之城裏見過您,請問您是剛剛來到金頂之城的魔法師嗎?”


    珞珈點頭:“我今天上午剛到,還沒來得及找住宿的地方。”


    其實她今晚不打算睡了,打算連夜解決阿利克夏子爵家的事情,明天中午收了尾款之後再找地方住宿不遲。


    “那我向您推薦西區赫舍爾大道的丁香旅館,”聖騎士說:“床鋪舒適,服務周到,食物美味,我最愛的是他們的鬆露炒蛋和烤小羊排,也很懷念三樓藍寶石套房窗外的夕陽。最妙的一點是,它離魔法協會總部隻有兩百米遠,位置得天獨厚,因此深受魔法師歡迎。”


    珞珈心道,懂了,這就避開丁香旅館。


    她又不是活膩味了,非要往魔法協會的槍/口上撞。


    “那麽,法師大人,是否可以請教您的姓名?”


    聖騎士微微欠身:“鄙人是阿諾德.奧古斯汀,神聖薔薇騎士團次席。”


    “他是神聖薔薇的二把手,”格維爾說:“由於一把手……咳咳,暫不劇透,他實際上負責神聖薔薇的日常事務。”


    神聖薔薇騎士團是帝國規模最大、封地最富饒、實力最強大、宮廷地位最高的騎士團,她的次席騎士在整個聖騎士係統裏地位都是非常高的。


    珞珈也向他點頭:“我是珞珈。水係法師,還沒去魔法協會登記。”


    不等阿諾德露出驚訝的表情,她補充道:“如您所見,我沒有姓,也並非畢業於某個聲名在外的魔法學院。以您的身份,不必對我過於尊敬。”


    這個社會的地位劃分很簡單——家裏有爵位,就是貴族,是上等人。會魔法,就是魔法師,也是上等人。得到授勳,就是騎士,還是上等人。大家都是一個階層的,是自己人,彼此見了麵客客氣氣地打招唿,一起維護上等人的體麵。


    這個社會的地位劃分又很複雜——貴族之間有爵位等級之差、領土大小優劣之差、受皇帝寵信程度之差、財產多寡之差,魔法師和聖騎士之間也有著等級差別。


    一個是外來的魔法師,沒背景沒後台沒靠山,真實身份還是個地雷;一個是帝國最強大的騎士團次席——誰地位更高,一目了然。


    珞珈和很多自詡謙遜的貴族打過交道,深知這些貴族表麵上彬彬有禮,把姿態放得很低,實際上是希望你以更低的姿態去奉承他——你要是真傻不愣登地接下了他的謙遜,那可就是得罪人了。


    珞珈曾經吃過這方麵的虧,深有感觸。


    阿諾德一愣:“不……我……”


    他想了想:“保持謙卑,是騎士的美德。”


    “珞珈大人,”他的指間飛出一隻流光溢彩的蝴蝶——看來他的魔法造詣在聖騎士裏算是比較高的那類——珞珈接住了蝴蝶,腦海中浮現了阿諾德在金頂之城的住處和聯係方式。


    “在您找到住處之後,希望您能允許我登門拜訪。”


    說完之後,他又鞠了一躬,轉身離去了。


    格維爾摸著下巴:“奇怪。”


    珞珈問:“怎麽了?”


    “阿諾德的態度很奇怪。”


    “他不是你的npc嗎?”


    珞珈滿不在意地喝著啤酒。


    格維爾的npc是為了任務而服務的,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找上門來。


    “正因如此,所以才奇怪。”


    格維爾坐在珞珈身邊:“我創造阿諾德的時候,打算把他當作前期的看板郎,所以給他的性格中加入了很多流行元素,比如清冷傲嬌口是心非——咳咳,總之,他的外在性格是很冷漠的,和主角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一副惜字如金的架勢,好像和主角唿吸同一片空氣是對他的侮辱一樣,這樣攻略完成之後才有反差萌嘛。但看他剛才的表現,熱情又主動,給你推薦旅館,還打算日後登門拜訪,這完全不符合人物設定,絕對是ooc。”


    珞珈沉思:“這樣啊……”


    確實,看阿諾德的麵相,就不是什麽好接觸的人。


    自己隻是一個初來乍到的魔法師,沒身份也沒地位,不值得神聖薔薇的次席來給自己獻殷勤。


    等等……獻殷勤……


    珞珈腦洞大開:“你說,他是不是對我一見鍾情了,所以才千方百計地討好我?”


    格維爾欲言又止:“這個……”


    珞珈指了指自己:“怎麽樣,我長得也算不賴吧?走在街上被人一見鍾情也不是沒可能吧?”


    格維爾沉思。


    平心而論,珞珈長得不賴。


    她的發色和瞳色是最深沉的黑色,在帝國的審美中,黑色代表著高貴與神秘,是獨屬於貴族的顏色。一頭柔軟的秀發垂在肩頭,膚白如雪,眉目典雅,高鼻薄唇,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優雅的美人。


    也難怪她有信心給自己從前的雇主們寫情書了。


    但是……


    “美則美矣,就是不太可親,”格維爾評價道:“沒有那種讓人想要靠近的欲望,反而叫人望而卻步。”


    珞珈恍然:“啊,可能因為我是死靈法師吧。死字沾邊,當然叫人不敢親近。”


    死靈法師常年和死亡為伴,身上難免沾染死氣。這種死亡的氣息和其他魔法氣息大不相同——即使是普通人也能隱隱察覺出這種叫人不舒服的陰冷感覺,並且下意識地遠離。


    格維爾卻搖了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他繞著珞珈轉了兩圈:“不是那種叫人從骨子裏泛寒的陰森森的死氣,倒像是……”


    他絞盡腦汁地迴憶:“倒像是那種高不可攀,讓人不敢生出旖念,隻想跪倒臣服的感覺。”


    “你想啊,雖然大家都愛美人,但誰敢在家裏供一個皇帝?”


    “對了!”格維爾一拍手:“你該不會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女吧?”


    珞珈:……


    怎麽又扯到私生女上了。


    她無奈地道:“都和你說了多少遍了,我不是哪位大人物的私生女。我要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女,早就迴皇宮吃香喝辣享清福了,誰還跟你在這裏跑東跑西的做任務?”


    格維爾想了想:“是這個道理。”


    “而且,咱們的皇帝陛下怎麽可能會有私生女呢?”


    格維爾點頭:“也對。”


    帝國如今的皇帝陛下,是不可能有私生女的。


    “可能那位次席騎士和你有著一樣的誤會,”珞珈總結:“他估計也以為我是某個大人物的私生女,所以才對我這樣客氣吧。這樣的人我見過不少。”


    她一路走來,遇見過很多誤會她有貴族血統的人,這位次席騎士恐怕也是其中之一。


    “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格維爾嘀咕:“阿諾德才不會對‘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女’這麽殷勤,他可是那位……的……”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珞珈沒聽清:“他可是什麽?”


    “……沒什麽。”


    格維爾搖了搖頭:“不重要。”


    既然他說了不重要,珞珈就沒再追問。


    阿諾德走後,索爾.莫雷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啤酒,抹了抹嘴:“法師大人,您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


    珞珈想起自己之前似乎有什麽事情要問他,剛要開口,忽然又覺得那件事情並不重要,不值得一問,於是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麽想知道的了。”


    直到離開小酒館,她都處在這樣的糾結中:似乎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不,那件事根本不重要……還沒想起來,怎麽知道重不重要……


    懷著這種糾結的心情,她解開了束縛著騾子的類魔陷阱,牽著馬走向東區的德蕾卡花園。


    消息都探聽得差不多了,該去找帕妮絲了。


    第 29章 靈視


    迴到德蕾卡花園時,已經將近黃昏時分。


    珞珈牽著騾子走向阿利克夏子爵的別墅,向門前的守衛出示了帕特裏克發給她的通行證:“我是帕特裏克閣下雇傭來調查帕妮絲下落的魔法師,請把別墅裏所有的仆人聚集到會客廳內,我有話要問。”


    阿利克夏子爵爵位不低,又得到了羅莎琳達的萬元嫁妝,在金頂之城過著奢靡的生活。


    他從封地帶來了二十幾名仆人,又在金頂之城雇傭了上百名仆人來服侍自己。


    即使葬禮上陪葬了十幾名仆人,別墅內剩餘的仆人的數量也是非常可觀的。


    現在老子爵死了,羅莎琳達、帕特裏克、約瑟夫都不在家,他們的貼身仆人和專屬的車夫也都跟隨在主人身邊,並不在別墅裏。


    珞珈走進會客廳的時候,男女管家已經帶著幾十名仆人在裏麵等候了。


    仆人們竊竊私語:“怎麽來了個魔法師?”


    “不知道,聽說是帕特裏克少爺請來找帕妮絲小姐的。”


    “嘻,這還用找?那不就是帕特裏克少爺自己……”


    “噓,別說了,你也想被趕出去嗎……”


    珞珈清了清嗓子:“肅靜。”


    她問女管家:“誰是帕妮絲小姐的貼身女仆?”


    帕妮絲是老子爵的情人,她在別墅裏有自己的套間和女仆。


    女管家三十歲出頭,栗色的頭發在腦後梳成一個整整齊齊的發髻。她向珞珈鞠了一躬:“尊敬的法師大人,負責照顧帕妮絲小姐的是凱西和貝蒂。”


    珞珈問:“她們人呢?在這裏嗎?”


    女管家搖頭:“帕妮絲小姐失蹤時,貝蒂負責照顧她,帕特裏克先生認為貝蒂與帕妮絲小姐的失蹤有關,叫了治安官來,把貝蒂帶走了。凱西也不在這裏,她跟著羅莎琳達夫人一起出門了。”


    珞珈問:“凱西為什麽會跟羅莎琳達一起出門?她不是帕妮絲的女仆嗎?”


    女管家:“因為凱西原本就是羅莎琳達夫人的女仆,帕妮絲小姐住進來的時候,身邊隻有貝蒂一名女仆,於是羅莎琳達夫人將自己的貼身女仆凱西借給了帕妮絲小姐。”


    珞珈轉頭對格維爾吐槽:“可真是夠巧的,兩個貼身女仆,一個都不在。”


    吐槽完畢,她又問女管家:“帕妮絲小姐是在哪裏失蹤的?最後見到她的人是誰?”


    女管家說:“帕妮絲小姐是在昨天夜裏失蹤的,最後見到她的人是貝蒂。貝蒂從廚房端了一杯牛奶給帕妮絲小姐,幫助她渡過這個難熬的夜晚。帕妮絲小姐喝完之後,她用鑰匙鎖上了套房的門窗,把杯子送迴廚房,就迴自己的房間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大家發現帕妮絲小姐失蹤了,都懷疑是貝蒂把帕妮絲小姐放走了。帕特裏克少爺非常憤怒,不聽貝蒂辯解,就叫來了治安官。”


    珞珈問:“這個時候,凱西在哪裏?”


    女管家說:“凱西生病了,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裏休息。”


    “她的病好的可真快,”珞珈說:“前一天晚上還臥床不起,第二天就能跟女主人一起出門了。”


    她最後問:“帕妮絲小姐的套房是哪間?”


    女管家指了指會客廳外的樓梯:“帕妮絲小姐的套房在二樓,有一間大露台。”


    珞珈點頭,用法杖敲了敲地板,瞬間布下了覆蓋整個會客廳的魔法陣:“在我解除魔法陣之前,所有人都不得離開會客廳。如果有誰想要離開,就視作是帕妮絲小姐的同夥。”


    仆人立刻嘰嘰喳喳地議論開了,話題圍繞著究竟誰才是帕妮絲小姐的同夥和帕妮絲小姐到底是不是被帕特裏克少爺藏起來了展開。至於魔法師不允許他們離開會客廳——他們巴不得被困在會客廳裏,這樣就不用迴去幹活了。


    珞珈順著樓梯登上二樓。阿利克夏子爵的別墅內部和大多數貴族的居所一樣,采用了大量的暗紅色木材裝飾,讓室內顯得十分昏暗,即使是白天也需要蠟燭和火把照明,更別提晚上。


    珞珈站在二樓走廊的入口,閉上了雙眼,又慢慢地睜開。她的視野出現了一些變化——濃豔的色彩漸漸褪去,變成了黑白灰的色塊。與此同時,昏暗的走廊明亮了起來,就像有人打開了天窗,讓正午的陽光直直照射進來一樣。


    她的視野中還出現了一些平時看不到的東西。地板上紛雜的腳印,即使被擦拭過,也如同剛印上時一樣清晰;牆壁上剮蹭的痕跡,是某個粗心的女仆提著水桶上樓時不小心蹭出來的;地毯的某處微微鼓起,偷懶的女仆把灰塵掃到了下麵……


    稍稍集中注意力,她還能嗅到空氣中最細微的氣味,甚至能聽到一些微弱的聲音,看到一些虛幻的影像——這些是曾經在這片空間裏發生過的事情留下的投影。


    在這個狀態下,她可以看見這片空間內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哇,你的眼睛變色了,”格維爾新奇地打量著她:“變成銀灰色了!”


    珞珈微笑,豎起食指:“噓,不要告訴別人。”


    這是獨屬於死靈法師的“靈視”。


    死靈法師可以直視所有的“死亡”。這個世界上,並不是隻有生物才擁有“死亡”,一件物品、一座建築、一片土地,甚至是一個動作,一個虛構的概念,都擁有屬於自己的死亡。


    “死亡”會留下痕跡,死靈法師可以看到這些痕跡。


    所以理論上,珞珈可以用靈視看見這個世界上發生、消亡過的所有事物。


    不過靈視消耗的魔力太大了,她很少使用這個能力。


    “我的‘靈視’大概可以維持五分鍾,”珞珈說:“走,去帕妮絲的套房裏看看。”


    “這個技能厲害了啊,”格維爾追在她身後:“有了這個能力,整個世界在你的麵前都是透明的,不存在任何秘密!”


    “沒有那麽誇張,”珞珈說:“‘靈視’的耗魔太大,積攢一周的魔力也隻夠用五分鍾,所以我隻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使用。”


    “不得已”的情況,指雇主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讓她覺得不開靈視幫雇主找人就對不起那麽多金幣。


    “那也夠厲害的了。看來我ban掉死靈法師是對的,這技能太bug了。”


    “bug是什麽意思?強大到無法用常理來形容嗎?”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那麽,還有一類人是比我的靈視更bug的存在。他們無論做什麽事情,都不會留下任何可以被我看見的‘殘影’。”


    “什麽人?”


    “精靈。精靈與死亡完全絕緣,他們的存在和行為不會留下死亡的殘影。所以我一開始就問帕特裏克,帕妮絲是不是精靈。如果她是精靈的話……”


    珞珈一把推開帕妮絲的房門。


    “……那我這次可就要無功而返了。”


    如果給死靈法師討厭的事物列出一個排行,精靈一定高居榜首。


    死靈法師與死亡為伴,而精靈天生就排斥所有的死亡。在他們的身上,似乎連死亡的概念都開始消亡了。


    “我討厭精靈。精靈讓我頭暈,惡心。”


    她曾經在野外見到過一次精靈,當時她騎著騾子在水邊漫步,那個精靈從她頭頂的樹冠上躍過。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腦袋輕飄飄的,五髒六腑翻江倒海,迴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跳進旁邊的河裏,讓冰涼的河水浸透自己的身體。


    “……為什麽要跳進河裏?”


    “因為河裏的死氣比岸上濃啊。別忘了,在我們的世界,人死之後是要被扔進水裏的。”


    “聽起來像是高原反應。精靈身邊的死氣太淡,讓你不得不跳進河裏吸氧……吸死氣了。”


    “就是這個道理。精靈真不是個好東西,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他們。”


    “因為精靈長得好看啊。人們都喜歡好看的事物。”


    “即使這些‘好看的事物’殺了他們全家?”


    “……什麽?”


    “沒什麽。”珞珈指著帕妮絲房間裏的大床:“看,這是昨晚的帕妮絲。”


    “等等,我開一個視野共享……好了。”


    格維爾驚奇地看著帕妮絲的殘影:“這種感覺就像是看早期的全息電影一樣,還是黑白的。”


    帕妮絲的身影模糊而虛幻,從“靈視”的視角看去,隻能看見一個身穿長裙的女人斜靠在床頭。


    “她看上去不怎麽開心。”


    格維爾評價。


    “廢話。她馬上就要給一個死人殉葬了,怎麽可能開心得起來。”


    “等等,有腳步聲……女仆來了。”


    一個高挑纖瘦的年輕女人端著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放著一杯牛奶。


    “她們在說什麽……有點聽不清,音量能不能調大點?”


    “沒有這個功能。噓……她在勸帕妮絲休息。她讓帕妮絲喝牛奶。帕妮絲拒絕了。”


    “……她開始安慰帕妮絲。這都是命啊什麽的。她讓帕妮絲向伊露娜女神祈禱,得到心靈的寧靜。帕妮絲讓她滾。”


    “好家夥。”格維爾豎著耳朵:“這女仆真不會說話。”


    “等等……”珞珈迴頭看去,麵色凝重:“有腳步聲。第三個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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