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白的婚事被正式提上日程的時候,薛家又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


    薛老娘給薛高相好媳婦了。


    還是李石家的給做的媒,對方在離碧溪村挺遠的一個村子,碧溪村就夠窮了,那個村子更窮。


    窮到說是結親,幾乎就是賣兒賣女了。


    那家的姑娘偏又是個行情不好的,隻要一貫半的聘禮,這多符合薛老娘的要求啊!


    李石家的一聽說,就忙不迭的告訴薛老娘了。


    薛老娘也夠沉得住氣:她大概也是想到這事兒一說出來王桂花準得不樂意,到時候誰知道又會鬧出來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兒呢?幹脆就沒跟家裏知會,自己跟李石家的偷偷去那村子裏相看了一番。


    要說滿意,那絕對是談不上的:同樣是打著結親的旗號被賣出去,怎麽別人家的閨女就能賣個兩三貫的,這姑娘就才一貫半?


    除了模樣不好之外,性子也是個大問題。


    可是薛老娘的耳朵好像就隻聽進去“一貫半”了,見那姑娘沒病沒災的,也顧不得比薛高還大上兩歲,直接就定了下來。


    還請了那個村子的村長做了個見證。


    這下算是板上釘釘了。


    薛家眾人聽說了這事兒,幾乎都啥了。


    薛富和薛貴是曆來知道自己老娘是多麽雷厲風行的一個人,並且辦事隻辦她自己覺得有利的向來不大管別人的感受。


    可是其他人就不這麽想了:這到底是薛高的婚姻大事啊!


    王桂花是頭一個不幹的,她還想著等過些日子再去鄰村她相中的那家跟人說和說和呢。可薛老娘一句話就堵了她的嘴:“不給薛高說親你說我偏心,現在定下來了你又說不好,你咋事兒就那麽多?要我看我也別操這心了,你自己想給薛高相啥就相啥,你是他娘你說了算就是一條,你相的人我可不承認,一文錢你也別問我來要!”


    王桂花頓時沒了聲音。她轉頭捅了捅薛富,誰知薛富理也不理她。


    薛高的親事竟就真這樣定了下來。


    甚至為了省下辦酒的錢,薛老娘特意定下了薛高娶妻的日子就是薛白出嫁的日子:這不就又能省下來一頓了嗎?


    畢竟薛白出嫁時,無論如何薛家也是得小擺上一兩桌請請左鄰右舍親朋好友的。


    沒有人問過薛高他究竟願不願意。從頭至尾,薛高隻低著頭往嘴裏扒飯。


    晚上蓮娘哄小妹睡覺的時候,忍不住一連聲的歎氣。


    “咋了?”薛貴被她的歎氣聲擾得睡不著,有些不悅地坐起身。


    “吵到你啦?”蓮娘這才驚覺,可悶在胸口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不吐不快:“我今天一看見薛高的樣子,就想起當初咱薛白定下親事時。我真是半點力也出不上,你又不在家,隻能看著薛白被許給李二狗家,又換成一個不明不白的人好在小宋是個好的”


    薛貴不樂意聽這話:這不是明裏暗裏說薛老娘不好嗎?翻了個身沒搭話。


    蓮娘自己尋思了一會兒,也睡下了。


    臘月初一,且不論黃曆上怎麽寫,薛白是要在這一天出嫁了。


    出嫁前兩天薛貴和薛海去了一趟宋嘉祁的小院兒,把薛白一些日常用的東西、兩身破衣服還有一雙鞋送到了宋嘉祁家裏。


    院子裏大出薛貴的意料。


    本來挺薛海說宋嘉祁沒什麽家當,誰知到了院子裏,幾乎連下腳的地兒都沒了那院子本來就小,現在堆了許多土豆、白菜、成捆的粉條,還有兩隻雞被捆著撲騰著翅膀,旁邊還有一頭驢在晃著尾巴。


    宋嘉祁坐在屋簷下,正在一個一個洗土豆。


    “你這是弄啥呢?”薛海瞧了瞧宋嘉祁手裏握著的,沾著土看起來像塊泥塊一樣的東西。“這是啥玩意?”


    “這不後天就是我和小白的大喜的日子?待客的食材我得先準備起來。”宋嘉祁其實有點苦惱,這麽多土豆他得弄到啥時候。“這個啊,是是我家鄉那邊的吃食,叫土豆,我在這裏也發現了。我聽薛白說這邊不吃這個的,後天宴席上弄點給鄉親們常常。


    “你準備?”薛海還捏著一隻土豆打量著,聽了宋嘉祁的話有點吃驚。“那後天成親的時候”


    說到這事兒宋嘉祁也有點犯愁。總不能讓他這個新郎官親自下廚吧,薛白倒是找了個幫忙的小夥伴:“啊,村裏有個叫鄭鑫兒的,說是薛白跟他說好了,成親那天他來做菜幫忙。”


    不過宋嘉祁總覺得鄭鑫兒那麽年輕,做飯水平滿級了嗎?


    薛海迴過頭看看自己爹。


    “你去迴去找你娘,讓她找幾個媳婦兒過來幫忙。”薛貴皺著眉頭,“鄭鑫兒一個沒嫁的小哥兒,往你家來成啥樣子?”


    就是不成樣子,現在才隻能自己洗土豆宋嘉祁摸了摸鼻子,卻忘記自己手上沾著泥土,這一摸倒摸成了個大花臉了。


    最終,蓮娘請了幾個關係不錯的婦人過來幫宋嘉祁把食材打理好了。


    “我的乖乖,”有一個和蓮娘關係不錯的,夫家姓徐的婦人瞧了瞧這院子裏的東西:“你們這是打算請多少人啊,準備這麽些東西?”


    這姓宋的才來村子裏落戶多久啊,就這麽有人緣了?


    宋嘉祁笑眯眯道:“我也不知道呢,都是薛白請的,什麽鄭鑫兒,張葉,楊溪反正東西準備的寧可多了,也別少了。這成親啊,還是熱熱鬧鬧的好呢。”


    宋嘉祁說的都是村裏一些和薛白玩得好的小哥兒的名字。


    “可不是,可不是,”那徐大嬸道:“這多準備點就是用不完你們日後吃也行,少了可就丟了人了。”


    這邊婦女們忙著灶上的事兒,薛貴已經圍著那頭小毛驢轉了好幾圈了。


    “好驢,好驢啊。”薛貴感歎。


    宋嘉祁是不會看驢啦,完全是按照挑寵物的標準買的:精神,可愛,幹淨。


    “這驢是你租的?”薛貴問,心想這個女婿還挺有心的。


    這娶新媳婦大多是要坐車的,當然也有坐轎,或者自己走到夫家的當然那都是比較有錢和比較沒錢的人家才幹的事兒。


    也不是人人家裏都有牲畜,若有人家要辦喜事,租借一頭牲口也行。


    “這是買的啊。”宋嘉祁愣了愣,“驢還能租?”


    這迴換薛貴愣了。翁婿兩個大眼瞪小眼。


    宋嘉祁這是聽住在附近的獵戶大叔說的娶親要用牲口拉車來載新娘,還說宋嘉祁要是沒車讓薛白走過來也行,反正不遠人家真的不是激將,是好心。


    可宋嘉祁覺得自己不能委屈薛白啊,就跑去鎮上買了頭驢:騾子、牛、馬都太貴了,他買不起就這買了驢還覺得委屈了薛白呢。


    末了,薛貴咳了一聲:“有頭牲口也好。”自己兒子嫁過來,有頭驢日子也能好過點兒。


    最後,蓮娘到底覺得成親那天鄭鑫兒掌勺不好,便請那徐嬸吉日當天來主廚:“也是我考慮不周了,你在這村裏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個家裏長輩幫著操辦,哪兒需要幫忙盡管跟我說。”


    “需要太需要了。”宋嘉祁笑道:“娘,我和薛白成親這是大好事,應該請全村的人都來喝喜酒的。隻是我在這村子裏不認識什麽人,還請娘把您的朋友哦,還有爹,還有大哥的朋友都請過來,讓我和薛白熱熱鬧鬧的成個親。”


    蓮娘的眉頭皺了起來:“請那麽多人做什麽?有個兩桌就夠了到時候我們也不過來,家裏也得擺上兩桌待客呢,你這裏再擺上兩桌也就夠了。”


    宋嘉祁這才知道,娶嫁雙方是分開辦酒的。


    “那也好”兩桌也不少了,宋嘉祁想了想,從地上拎起來一隻雞:“這隻雞娘拿迴去,辦酒那天用。”


    “哪用得著這麽好的?”蓮娘連連推拒:“家裏還有那日你送來的魚呢,哪還用得上雞你們留著養起來,下蛋吃。別這麽浪費”蓮娘在院子裏轉了一圈,指著地上的白菜道:“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做個熬菜哪需要那麽多白菜,你這院裏又沒個地窖的,咋擱得住啊?迴頭我幫你們醃成酸菜”


    得,宋嘉祁算知道薛白那麽會過是隨了誰了。


    不過這雞可沒法子養:那是宋嘉祁從獵戶大叔手裏買的野雞,恐怕是喂不熟,別沒養好再跑了。


    這麽忙忙碌碌的,時間就好像過得快了些。


    臘月初一當天,宋嘉祁天沒亮就起來了,給自家小毛驢喂了食添了水,又在小毛驢的胸前掛上一個大大的紅花,板車上也擦得幹幹淨淨的。好不容易熬到雞叫過了三遍,才拉著小毛驢出了門。


    到了薛家門口,卻不想迎麵遇上薛高。


    薛高今天穿了一身半新的衣服,洗得挺幹淨的。不過比起宋嘉祁一身大紅的喜服,是真看不出成親的樣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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