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漩渦,向苼卻未如願出去,而是來到一片灰蒙蒙的未知空間。


    她麵色微冷,警惕環顧四周。


    這跟東景煥說的不一樣。


    在向家時,東景煥與她關係尚可,無意中提起麵具的用法,其中便有遇險時可自毀麵具,強行隨機傳送之說。


    這是方寸集給核心弟子在外行走的保命手段,東景煥有幸親眼見過,不論是在外界還是在方寸集中,隻要毀了麵具,就能打開空間漩渦,頃刻逃走。


    東景煥之言,向苼自然不會全信。


    事後她印證一番,在感知到麵具中的確有有一股空間漩渦的氣息後,才認定東景煥所言為真。


    而後,才有今日冒險一行。


    本來一切計劃都執行得完美無缺,可現在……向苼暗自皺眉,前進摸索。


    行進不多時,灰蒙蒙中白光一閃,悠然走出一人來。


    陸玉山看著向苼,目光閃動,“果真是你,向苼。”


    被叫破身份,向苼麵色微沉,卻不意外。


    能在方寸集追蹤她到此處的,除了他,不會有其他人。


    她冷眼瞥過陸玉山半透明的身軀,緩緩出聲道:“陸師兄神魂不穩,還是早些迴去,莫要耽誤你兩世神魂相融。”


    陸玉山微微一怔,道:“你早就看出來了?”


    “也不早。”


    向苼眯了眯眼:“師兄魂出雙生,猜測的可能也不多,思索的時日長了,總能有些收獲。”


    陸玉山頓時陷入沉默。


    片刻之後。他臉上泛出一絲笑容:“你如此聰慧機敏,倒是讓本座舍不得殺了。”


    向苼薄唇微抿,“他人舍不得殺我,隻為懸望城掌控權,師兄倒是愛才,從前我與你無冤無仇,你隨意設計施害;現在……


    向苼冷冷一笑,“我給你四麵樹敵,你反倒是知道珍惜了。”


    此話一出,陸玉山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向苼,既然知曉本座為轉世之身,你如此放肆,當真不怕死?”


    “自然是怕。”


    向苼麵上冷意微斂,緩聲道:“我在師兄眼中不過螻蟻。若是師兄真的想動手,真的能動手,何必廢話?”


    “向苼,本座不是不能殺你。”


    陸玉山冷哼一聲,“隻是你所做之事,還不足以令本座出手。


    今日之事,本座且看在昔日份上,為你遮掩一迴,日後……你好自為之!”


    說著,陸玉山身子一晃,消失無影。


    在其離去後,灰蒙蒙的空間也開始逐漸散去。


    向苼抬頭望著顯露出藍色的外界天空,緊繃的心神終於放鬆,這才發覺後背冷汗涔涔,濕了一片。


    與陸玉山一番對壘,她的內心可遠不如表麵那麽平靜。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更何況,她自詡還算不上智者,凡事計劃得再好,總有意外發生。


    幸虧陸玉山兩世神魂尚未完全相融,並不想鬧出太大動靜,否則斷不會如此輕輕放下。


    可越是這般忍耐,連螻蟻挑釁都能忍氣吞聲,就越是能證明其人所圖非同小可。


    “天衍教……”


    向苼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諸般念頭,向遠處掠去。


    而與此同時,呂氏妖女現身,戲耍一番風月門,又安然離去的消息,已經通過天青閣傳遍整個東洲。


    這一次鬧出的動靜,還要比上次懸望城還要大得多。


    兩日後,第三都城散修坊市,天青閣。


    向苼麵無表情地踏進閣內,頓時有一小廝迎上來。


    還未等其開口,向苼便直接說道:“在下要一間修煉靜室。”


    小廝登時目光一亮,“尊客想要幾品靜室?目前尚有一間七品聚靈陣空著,每日……”


    “就它了。”


    向苼丟出一枚儲物戒,淡然道:“靈石就從這裏扣,另外幫我留意去往四極城的靈舟班次,價格不是問題,能省下多少,都是你的。”


    小廝接過儲物戒,頓時麵上一喜,連忙道:“小人明白,尊客請隨我來!”


    向苼點頭跟上,途中經過熱鬧的大堂,卻見眾多修士高談闊論,所談之事,盡皆是前兩日她在方寸集中的所作所為。


    “風月門不依不饒,最後方寸集主人出麵,事態才算平息。”


    “聽說那麵具並非方寸集所給,而是上古遺物!多半是呂氏秘藏所出,怪不到方寸集頭上。”


    “那此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不然還能如何?呂氏妖女再次失蹤,又擅易容秘術,誰能找得到她?”


    “這第一次,還能說萬淩莫是被呂氏妖女打得措手不及,第二次算什麽?被騙走一件上品法器不說,還被人逃了。風月門的臉算是徹底丟光了。”


    “風月門自詡東洲第一修真宗門,怎麽接連敗在一個築基女修手裏?”


    “其他四大宗門怕是已笑掉大牙了,哈哈哈哈……”


    向苼默默聽著,目光閃動。


    片刻之後,小廝領著她來到一間靜室門前,說道:“尊客,此間不僅有七品聚靈陣輔助修煉,還有屏蔽外界窺探的隔音結界。


    且四麵牆壁皆以陣法加固,尊客若想試驗術法威力,隻要不超出結丹期,大可放手施為。”


    向苼滿意頷首,“不錯。”


    “尊客滿意就好,待得靈舟班次確定,小人會搖動門前鈴鐺通知您。”


    小廝恭敬行禮:“如此,小人告退。”


    向苼目送小廝走遠,拂袖打開房門走進去。


    靜室麵積不小,約有百丈方圓,靈氣濃鬱,且彌漫著淡淡的靜神香,令人神清目明,思維速度都快了些許。


    向苼走到靜室正中的蒲團坐下,揮袖打開房中一應陣法,蒲團下地脈升騰,一股更為濃鬱的靈氣頓時湧出。


    向苼卻沒打算直接修煉,右手在儲物戒上一抹,麵前地上立刻出現各類瓶瓶罐罐,藥材靈材。


    這些都是她在方寸集交換所得,效用也是單一,皆為煉體之用。


    一個月後,整個東洲的修士都將匯聚四極城,隻要向鴻羽沒死,就極有可能去到那裏。


    向鴻羽是什麽實力,她心知肚明,至少也在築基後期,甚至是築基巔峰。


    若想殺他,光是劍道上這點實力遠遠不夠。煉氣期的真元,即便經過劍力不斷淬煉提純,強度也實在有限。


    唯有築基!


    築基之後真元蛻變,不論是質還是量,都不是煉氣期能比的。


    她再以劍力提純,實力立刻就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向苼眼中露出一絲寒光。隻有這麽做,斬殺向鴻羽才能成為可能。


    以她目前的靈根,突破築基本來不難,隻可惜竅穴中魔根深種,短時間難以祛除。若行築基之舉,怕是頃刻間就會肉身崩潰,修為盡散。


    向苼思來想去,唯有先強大肉身,煉體之後強行築基,再輔以海量資源快速增長修為。


    此舉勢必導致根基不穩,但她眼下實在顧不得許多。若是向鴻羽更進一步,成就金丹,情況隻會更為糟糕。


    深吸一口氣,向苼斂去雜念,拿起一瓶天魁焱,仰頭便喝下一大口。


    岩漿一般的灼燒痛感流過喉嚨,向苼卻未停下動作,繼續灌下幾口天魁焱,而後又打開一隻布滿寒霜的玉盒,摳出大半藥膏塗遍全身。


    極致的寒氣侵入,片刻便將皮膚凍得龜裂開來,鮮血直流。


    內煉五髒六腑,外煉筋骨皮肉,二者同時進行,當真是冰火兩重天。


    向苼嘴唇凍得發青,臉色卻無變化,待得兩種地寶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才顫抖著取出一瓶元泉,倒入口中。


    元泉如雨,潤物無聲,流過四肢百骸,各處傷勢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


    十幾息後,已然痊愈。


    向苼睜開眼,長長舒了口氣。


    難怪煉體修士大多意誌堅定,這煉體一道,果真痛苦,連她差點扛不住。


    自嘲般地想著,向苼又拿起天魁焱瓶子,灌下一大口……


    如此連綿不休,三日後。


    向苼靜靜盤膝坐在蒲團上,身周血氣升騰,環繞不散。冰冷的氣息中帶著一絲極致的灼熱,猶如平層覆蓋下的岩漿,氣勢已與往日平靜大有不同。


    再一次消化幹淨藥力,向苼體表卻無任何變化,她習慣性地去抓手邊的瓶子往嘴裏倒,卻倒了個空。


    向苼眨了眨眼,晃了晃手中瓶子,這才反應過來,五方天魁焱已經被她吃光了。


    所有煉體靈材中,天魁焱是最多的,其餘的靈材丹藥早就用得七七八八,不剩什麽。


    “以我現在的肉身,築基應該無礙。”


    向苼目露果斷,取出築基丹放在麵前,二話不說取出一枚放入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狂暴藥力衝入丹田。


    平靜的真元頓時被卷動,掀起浪潮,然而僅僅是片刻,真元還沒掀起幾多水花兒,便就重歸平靜。


    向苼感應到這一幕,睜開眼,微微蹙眉。


    她的預料果然是對的。


    尋常修士築基,一枚築基丹便能在丹田掀起驚濤駭浪,大多兩枚便可成功破出瓶頸築基。


    三枚,藥力狂暴,身體便有崩滅之危。


    而她真元經過劍力淬煉,太過凝練,沉重如汞,已然達到某個極限,一兩枚築基丹的藥力根本卷之不動。


    念及此處,向苼倒出瓶中剩餘九枚築基丹,直接一口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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