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


    向劍絕臉色生寒,立刻拔劍刺向那探出木門的巨手,然而這一劍還未刺實,巨手竟就被白霧淹沒,煙消雲散。


    怎麽迴事?!


    眾人正不解,忽地聽到身後吹來一陣狂風。


    嘩——


    向苼腳踏劍風,卷開白霧瞬息而至。


    看到巨手消散後轉化而成的大片混亂本源,她袖袍一卷,盡收所有本源,落在木門邊緣,雙手迅速捏訣,看得向劍絕眾人眼花繚亂。


    片片黑色符文從她指間迅速浮現,眨眼間便有千百片結成一道深奧晦澀的符印。


    符印既出,向苼雙眸含煞,雙手變掌輕輕一推,「去!」


    黑色符印霎時融入混亂本源,穿過門內通道,尋根溯源而去。


    沒過多久,對麵便傳來一聲驚怒交加的痛哼,「古禁?!你是……」


    砰!


    向苼合上木門,眼中金芒爆閃,四極禁遁出,木門縫隙立刻現出金光,如同岩漿一般澆築過後,門麵閃過一個淡淡的「封」字。


    感應到門後的空間通道已經徹底被禁製斷絕,向苼收迴按在門上的手,金光瞬間淡去,化為與木門一般顏色,再也不分彼此。


    「掌門快看,這白霧在消散!」


    萬劍門有人忽然抬頭,驚喜出聲。


    應長風驚醒迴神,四下看去,果真發現如門中弟子所說,詭地的白霧正在迅速散去,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恢複原樣。


    消殺詭地,此前從未有人做到過!


    應長風驀然轉身,視線又迴到不遠處的向苼身上。


    一切都是因為她,那扇門是關鍵!


    「混亂本源,消失了……」


    向苼察覺到詭地的變化,心下稍鬆。這一放鬆,方才強行壓下的傷勢便立刻湧了上來,令她止不住悶哼一聲單膝跪地,噴出一口逆血。


    向劍絕連忙過來扶住向苼,一臉緊張道:「前輩,您怎麽樣?傷勢可嚴重?」


    向苼瞥過滿臉關切的少年一眼,垂下眼眸,擦去嘴邊血跡重新站起身,淡淡道:「無妨。」


    她掙脫開向劍絕的手,麵向應長風:「此間事了,我還有要事在身,這便告辭了。」


    言罷,向苼也不管眾人適合反應,腳下劍光閃過,身形瞬息遠去,幾個閃爍間便在稀薄白霧中,消失無蹤。


    「前輩……」


    向劍絕怔愣片刻,緩緩捏緊手掌間的餘溫。


    前輩就這麽突然走了?


    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問前輩的名諱。


    萬劍門其他人亦是感到十分突然,一時間靜默無聲。


    林海抵住下唇輕咳一聲,「掌門師兄,劍修脾性多有古怪,這位怕是不喜人多的場麵,因而在解決詭地之後,才會直接離去。」


    話到此處,林海看了一眼滿臉失落的向劍絕,又笑道:「不過我看這位就算走了,也暫時不會離開我們萬劍門轄域,多半是去某處風水寶地療傷。」


    向劍絕聽到這裏,心中的失落立刻一掃而空,「掌門、師兄,我們快去救人,這城裏應該還有不少活人。」


    應長風深深吸氣,平複心中震動,道:「白霧消散,傳訊符當是能用了。且先傳訊給外麵的人,收斂城中屍體,安撫凡人,還有……」


    應長風眼裏閃過一絲沉痛,「四長老的後事,莫要聲張,等到此事之後,再大行操辦。」


    「喏!」


    ……


    吱呀——


    向苼推開門飄身來到床前,看到洛輕芸安穩的睡顏,再查探一番,滅去其丹田剩餘黑氣。


    撤去洛輕芸丹田中的禁製,向苼耐心等待片刻,確定混亂本源不再繼續滋生後,懸在心間她的一顆石頭終於落下。


    輕輕鬆了口氣,向苼起身離開,來到屋後一處僻靜之地,脫去洛輕芸的衣物,散去移形換影秘法,恢複幼小的體形。


    換上原來的弟子服,向苼看著手中衣物上麵沾染的血跡,不禁蹙眉。


    地陰魔人的血氣極猩,便是用術法反複清除,也難保不會留下一絲半分。


    念及此,向苼手上燃起一團真火,幹脆將衣物燒成飛灰,散入塵土。


    處理完衣服,向苼又給自己施加數到清身術,確定沒有絲毫血氣殘留後,又去藏經閣走了一遭,待得沾染幾分油墨香氣後,才折道返迴小院,守在床邊。


    這一戰前後說來不到一個時辰,極為短暫,可消耗的心神卻不能以時間計。光是禁製,向苼就用了足足三迴,特別是最後一次封印地陰界通道,消耗更是厲害。


    是以向苼守在床邊沒多久,來不及複盤此行收獲,眼皮子便打起架來,沉沉睡去。


    ……


    洛輕芸仿佛做了一場夢。


    夢中的她似乎在走一段沒有盡頭的路,路邊魔魘叢生,一張張扭曲的臉滿含恨意地注視著她,令她喘不過氣來。


    丹田傳來的陣陣陰寒,仿佛在無聲地告訴她,用不了多久,她也會成為這些扭曲鬼臉中的一員。


    她極度恐慌,倉惶逃離,卻怎麽也無法擺脫那些越來越近的注視。


    正當她以為自己將要被鬼臉淹沒時,昏暗的天空一聲劍吟刺破天際,帶來一束光,所有圍上來的魑魅魍魎,立刻在慘叫聲中被滅殺殆盡。


    洛輕芸立刻不逃了,抬眸緊緊盯著上空那一束光。


    「是誰?……你是誰?!」


    洛輕芸驀地睜開雙眼,直起身坐起來,她喘息片刻,看到伏在床邊睡著的向苼,混亂的思緒立刻安定下來。


    原來真是一場夢。


    擦去額頭一片冷汗,洛輕芸緩了片刻,昏迷前的記憶湧上來,又令她愣住。


    她為何還活著?


    她低頭抓緊衣襟,看到胸前的血跡,嘴唇緊抿,意念小心翼翼地探入體內。


    這一探之下,卻見自己體內經脈、丹田俱是空空如也,幹幹淨淨,絲毫沒有被黑氣入侵的跡象。


    收迴意念,洛輕芸再次睜開眼,眼中盡是茫然之意。


    她明明已經被混亂本源侵入心肺,活不過一時半刻,怎麽到現在非但沒死,反而連之前受過的傷都好轉不少。


    在她昏迷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洛輕芸想到這裏,忽然又想起自己昏迷中做的那場夢。


    「娘,你醒啦?」


    身邊乖巧的童音想起,瞬間喚迴洛輕芸的神智,她垂眸看到向苼那張睡眼惺忪的小臉,所有的疑惑驚訝立刻收斂,柔聲點頭道:「嗯,娘醒了。」


    向苼站起來,一頭擁入洛輕芸懷裏,眼裏亦是劃過一抹柔和,「太好了,我就知道娘不會有事。」


    「娘當然不會有事。」


    洛輕芸輕輕拍著向苼後背,「娘還要看著你成為修真大能的那一天呢,怎麽舍得出事呢?」


    雖不知此前發生了什麽,她傷勢減緩,壽數得此延長乃是事實。


    不論那神秘人救她目的為何,她當心懷感激。


    與此同時,詭地之外。


    大長老晏清傻愣愣地站在小城城門處,看著城內人影走動,不見白霧。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拉過一旁的應長風:「長風啊,你再說一遍,那女子是何模樣?」


    「大師伯,你這


    都問一百遍了,還沒問夠嗎?」


    應長風無奈地撒開大長老的手,「那女子模樣普通,多是易容之法,我是看不出破綻來。其人穿著杏黃長裙,樣式普通,尋常世俗坊市都能買到。


    大師伯,你就別再糾結此事了。劍絕那孩子早已跟那位女修結緣,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再見麵呢。」


    「我糾結的能是這個嗎?」


    晏清長歎一聲,終是頗為心虛地開口道:「長風啊,你師伯我好像……闖禍了。」


    應長風眼珠子一瞪,「什麽?」


    晏清當即將此前遇到向苼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應長風聽完頓時忍俊不禁。


    「大師伯,你就不要再憂心了。」


    林海在旁聽著,忍不住安慰道:「那位女修性情灑脫,性格淡薄,想必不會計較這點小事。」


    「她不計較,我計較啊。」


    晏清一臉悔不當初,唉聲歎氣:「早知道,我就該將所知之事全盤告知,說不定……說不定……。」


    晏清老眼微微發紅,「說不定四師弟他……就能活著出來了。」


    應長風抿唇,「大師伯,這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


    晏清沉沉一歎,眼裏紅光淡去,又恢複幾分笑容:「也罷,老夫行將就木,早就看淡生死。你們也別閑著,早些處理完此間事務,盡快迴宗。


    詭地危機雖已過去,可還有一個更大的危機,在等著我們。」


    應長風聞言麵色微沉,「大師伯,我理會的。」


    林海亦是神情凝重。


    詭地消失的消息很快就會通過各方耳目傳遍整個東洲,此事若是一個處理不好,對萬劍門而言,同樣是滅頂之災!


    ……


    兩日後,萬劍門眾人迴到宗門,關於詭地的消息這才在門內傳播開來,掀起軒然大波。


    洛輕芸得知詭地離奇消失的消息,頓時大為震驚,同時亦明白自身傷勢突然激發,便是拜詭地所賜。


    「要遭,萬劍門不宜久留!」


    洛輕芸很快意識到其中兇險,心中焦灼,但更多的,確是無力。


    現在的她,手無縛雞之力,還能帶苼兒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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