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努力的想要掙開眼睛,她能感受到殿中重重焦躁不安的氣氛,李智宸的大聲疾唿和紀阿四頻繁的詢問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吵得她有些心緒不寧。


    可是她無法開口說話,無論怎麽掙紮,都沒有辦法發出一個音節,做出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來告訴他們,她還活著,而且活得還不算太糟糕。


    她幾時是那樣玻璃心的人,能被旁人的三言兩語,氣的倒地不起,生死不明?


    她隻是急怒攻心。


    急怒攻心懂不懂?總之就是急了點,反正她血多,吐啊吐的也就習慣了。


    她的恨,她的怒氣,對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


    她恨自己狂妄自大到忘記了這個世上,有太多的能人異士。


    她忘記了玩陰謀,論詭計,她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以至於餘杭全郡淪為了修羅地獄,而她仍不自知,甚至還有幾分粉碎了陰謀的沾沾自喜。


    朦朦朧朧中她又想起紀阿四,這個無所不能到人神共憤的男人,自然不可能和他的名字――阿四一樣普通,他到底是誰呢?


    安雅不是沒有懷疑過,她隻是懶得去想,更不屑去揣摩。人生在世,誰能沒有一些不願意與他人分享的秘密,這不算什麽,就連她自己不也是懷揣著天大的機密?


    隻要這個人是無害的,或許僅僅隻是對她而言是無害的,她不介意他一直呆著她的身邊。


    更何況,這樣的感覺,似乎很好,她很喜歡。


    安雅眯著眼睛,從縫隙中去看那些為了她而不斷的奔來跑去,捧來各種藥材的宮人,隻覺得好笑。幹裂的嘴唇虛弱的一扯,也不知動了沒有。


    餘光中紀阿四衣角的青色一閃,她的腦中靈感陡現,似乎是抓住了什麽,又好像什麽也沒有出現。


    依稀隻記得雪地中那個渾身是血,一身是傷的少年,遞給她一塊黑黢黢的牌子,用久居上位者獨有的居高臨下的口氣說道:“女人,我許你與我同命相連,一生所求必得。”


    那時候,她說了什麽來著?還是什麽都沒說?


    所求必得?真是好大的口氣,便是皇上也不能有的氣魄,他一個衣衫狼狽,明顯是被人逼到絕境的少年,怎麽能如此輕易的說出口?


    她有些懊惱,過去的時間有些久,她的腦袋現下也不是很清楚,她根本想不起來,她和他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生命中,曾經出現過的這個少年。


    她皺著眉頭,仔仔細細的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沒有接那個牌子,因為她不記得自己身上有那個牌子。


    一股獨特的藥香味,從藥罐中緩緩的升起,漸漸的鑽進她的鼻中,安雅覺得渾身都通暢了起來,再次暖洋洋的陷入了昏睡中。


    迷糊間,還不忘在心中歎一聲,神醫就是神醫,比她這個半吊子,水平不知道高了多少,煎個藥吧,連香味都這麽特殊。


    管他外麵鬧翻了天,我且放肆的偷個半日閑。


    在昏睡過去的一刹那,她還抽空感慨了一下,千萬不要讓那兩個人知道她隻是想睡個好覺。否則她可不能保證暴怒的他們,會不會動手,讓她真的“一睡不醒”。


    “薛神醫,你看安雅什麽時候能醒過來?”此時的李智宸急得團團轉,要不是知道眼前這個神醫不是個欺世盜名的家夥,他早就一把揪起神醫的衣領,雙手一揚,扔了出去。


    整整一個時辰了,莫說讓她活過來,就是醒過來也行啊!隻要她醒過來,就憑她自己,也未必不能治好自己,還用的著你這個“庸醫”?


    他轉身去看,正躺在他的龍床上,麵色蒼白,氣息奄奄的安雅,心疼的說不出話來。


    右手輕柔的撫過床上那人的臉頰,用帕子擦去她額頭上滲出的虛汗,左手卻是死死的攥著被子的一角,手背上青筋暴起,顯是憤怒至極。


    “君浩自然是要死的,但是他背後的扶桑門……”李智宸要緊嘴唇,重重的擊在床邊的案幾上。將那木製的小幾,擊得支離破碎,“終有一日,我要將他和他們連根拔除,寸草不生,為安雅報了此仇。”


    “皇上,有人闖宮,已經攻破七道防線,眼看就要殺到這裏來了。”一個侍衛急促的向他奔來,大聲的報告著,跪倒在地,冷汗直冒。


    他要怎樣和皇上解釋,集中了大魏王朝最優秀軍人的皇宮衛隊,被一個女人打得潰不成軍,丟盔棄甲。


    他將視線移到安大人的身上,眼眸中有些幽怨,難道大魏這幾年,軍中已經沒落至此麽?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敗在女人手下,真是威名掃地。


    侍衛將頭埋的更低,羞愧的說道:“為保龍體安全,還請皇上先行一步。”


    李智宸卻是不慌不忙的望著他,深邃而冰冷的目光籠在侍衛的身上。


    這個小侍衛隻是皇宮中最低等的傳令兵,從未得見天顏,被李智宸的目光一看,登時遍體生寒。


    可是想到自己的職責,還是硬著頭皮僵硬的說道:“請皇上即刻動身,暫避鋒芒。”


    “朕不走。”李智宸握住安雅的手,冷哼道:“她在哪裏,朕就在哪裏,一步不退。”


    “那個女人是不是長得很美?身形很快,動作迅疾如風?想必還是穿一襲大紅的衣衫,用的是一雙短劍?”


    李智宸一連串的發問,驚得侍衛張大了嘴,怔怔的看著他,驚訝極了。皇上料事如神,能掐會算,堪稱當世第一神棍啊,這是。


    當然,他隻敢在心裏說說,萬萬不敢透露出半點不該有的神情,依舊是恭敬的跪在地上,等候著李智宸的命令。


    “告訴紀阿四那個混球,管好他的人,分清楚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李智宸伸手一指,給了侍衛一個模糊的方向,便不管不顧的去看他的安雅了。


    侍衛鬱悶的站起來,向皇上指引的那處去尋紀將軍,雖然皇上的這道命令,下的好生的莫名其妙,可他卻不能抗旨不尊。


    剛走出兩步,隻聽見身後李智宸的聲音響起:“算了,你還是先去把人撤了吧,帶她過來見朕,那不是什麽刺客。再說了,你們攔也攔不住,索性大大方方的讓人過來,免得把朕的臉麵丟光了。”


    侍衛腳步一頓,迴頭看了李智宸一眼,有些猶豫,最終還是答應了一聲,下去傳令了。


    魅影素來是黑夜中的影子,從來不愛招搖過市。她是個殺手,不是個傻子,還沒有無聊到要來皇宮送死的地步。


    她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憤憤的想著,“要不是你們這幫沒眼力的不給我通報,我能大開殺戒麽?要知道,殺人的人努力的控製著手中的劍,不去殺人,也是很累的。”


    “主人不是在宮中麽,難道她穿的還不夠醒目,幹的事還不夠驚天動地,以至於沒能驚動他老人家嗎?”


    魅影將手中的短劍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抬眼去看麵前黑壓壓的一片人群,神色一凜,心中默算了時辰,目中殺氣一閃,握緊了手中雙劍,歎息道:“這可是你們逼我的,去了下邊,可別怪我。不來見我,我就殺出一條血路去見你。”


    兩邊的人眼神一對,電閃雷鳴,滋滋有聲。


    魅影苦戰多時,下手狠絕,此時餘威猶在,侍衛們咽了咽口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哎,大好頭顱,看樣子今日就要被人取走了。”


    正在此時,一個侍衛高舉著皇上的信物,一截匆忙撕下的衣袖,高聲大喊著:“別動手,別動手,皇上有旨意,千萬別動手啊。”


    奔到近前,腳下步子太急,噗通一聲,摔了個大跟頭,那人顧不得喊疼,將袖中的聖旨拿出來,舉過頭頂,大聲說道:“皇上有旨,請這位姑娘即刻麵聖,不用打了。快停手,快停手啊。”


    魅影爽快的將手中染血的短劍塞進劍鞘中,說道:“早點到,不就沒這事了麽?”


    那侍衛不敢多言,隻勉強笑著,諂媚的說道:“姑娘這邊請。”


    李智宸端了湯藥,笨拙的拿著勺子去喂,不料安雅似是極不喜歡苦澀的味道,接連吐了幾口出來。


    一旁站著的紀阿四,伸手接過勺子,說道:“還是我來吧。”


    李智宸悶悶不樂的站起身,將位子讓給他,說來也是奇怪,湯藥還是那個湯藥,喂的人不同了,這喝藥的人態度倒也是不一樣的。


    安雅先是皺了皺眉頭,不悅的抿了嘴唇,卻最終還是順利的吞了下去。這下可把李智宸鬱悶壞了,偏紀阿四還鄙夷的說道:“就說皇上幹不慣這伺候人的活,還是下官受點累,幫您代勞了吧。”


    一路上,魅影不斷的催促著帶路的侍衛和接引的公公走快些,稍微落下了一點,便拿出短劍,直在後麵喊打喊殺,最後幾乎是一路快跑著的。


    遠遠見了李智宸,也不行禮,隻遙遙一拜,急切的說道:“主子,夫人快要不行了,請您立刻帶薛神醫迴府,興許還能見上一麵,遲了怕是來不及了。”


    要在平日裏,李智宸即便隻是做個樣子,也要申飭幾句,可這個時候,他隻覺得這魅影來的實在是太巧了,很和他的心意。


    反正薛神醫的藥方也開好了,藥都已經喝上了,安雅也沒啥大問題,除了還沒醒過來,宮裏的禦醫那麽多,醫術也還算過的去。


    所謂薛神醫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而他的主人,在眼前晃著實在討厭,巴不得趕緊走呢。這樣安雅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一準是他,想想就覺得很美好啊。


    如此想著,越發的覺得魅影順眼,連私闖皇宮的罪名都懶得追究了。


    聽到魅影的話,紀阿四拿勺子的手輕輕一抖,勺子落在碗中,叮咚一聲。


    安雅還在床上躺著,他怎麽能放心?


    可是玉染若不是為了救他,萬不會去的這般早,這條命都是她的,臨死前又怎能不看看她。要自己真的不去,怕是她走的都不安心吧。


    紀阿四看看安雅,又看看魅影,眉頭緊鎖,內心掙紮,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才好,很是糾結。


    ------題外話------


    胃疼了一天,還腹瀉,真是太苦逼了,好在終於趕上了,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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