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親親她的額頭鬢角,再親親她的紅唇,溫存半晌才舍得下床。


    「備水!」他喊一聲,外頭的腳步聲登時輕快了起來。


    宗人府的日子越過越好,遞食送水的,看守的人不敢有半分衡怠,而信件越傳越密集,好像連防都不必防了。


    這代表若非四哥戰事告捷、即將返京,就是赫連靖瑞快要不行了。


    赫連湛認為兩者都有,遞來的紙條裏提過,宮裏太醫頻傳,赫連靖瑞不再相信薑辛。朝堂上的臣官個個是人精,皇帝龍體不安,能夠繼承皇位的皇子沒幾個,在這種情況下,宗人府的人還敢對他刁難?


    不過有封信倒是讓兩人鬱悶了幾天,並非冷戰,就是提不起勁兒和對方說話。


    幾個月前誠王妃傳來消息,說趙涵芸為他生下一個大胖兒子,母子均安。


    這是喜事,可喜不上兩人眉梢,木青瞳假裝不在意,但心裏疙瘩在,無法眉開眼笑、吃睡歡暢。


    幸好幾天過去,木青瞳想開,把此事拋諸腦後,她能放得開,赫連湛心情自然就跟著好起來。


    真兒也經常傳來訊息,知道馬鈴薯大豐收那天,木青瞳高興得跳起來,拉著雅兒直轉圈圈。


    知道種下去的米表結穗,比外頭的稻表多兩成,她也樂得大喊大叫。


    相較起這些消息,茶花替她賺進數萬兩銀票,倒沒見她那樣開心。


    紙條往返間,赫連湛知道有方管事和真兒的盡心,在短短的一年裏,木青曈手中已握有良田萬畝,知道育種成功,收過兩茬的馬鈴薯足夠用來做種。


    也知道莊子裏暖房搭建將近十畝地,卻因人手不足,方管事不敢擴充得太快。前幾天他們收到在暖房裏收成的菜蔬,當中還有一簍青椒,樂得雅兒眉開眼笑。


    赫連湛笑話她,「幹麽買那麽多田地?我以為女人有錢,就該花在胭脂花粉、綾羅綢緞上。」


    木青瞳反問:「我不穿金戴銀,你就不喜歡我了嗎?」


    這話是當著雅兒的麵問的,他迴答了,篤篤定定地說「喜歡」,不介意雅兒拉長耳朵偷聽著。


    他理直氣壯的答案弄得她滿麵通紅,而雅兒很不識相地攛膪大笑,氣得木青瞳直瞪她,她也不收斂幾分。


    她們是他見過最奇怪的主仆關係。


    日子一天天過去,翻個年,轉眼夏天又來臨,他們被關進宗人府已有一年半。


    原本說好中秋那天要吃火鍋,但雅兒熱得受不了,六月還沒到頭呢,天氣熱得厲害,木青瞳還是燒了一爐子木炭,把鐵鍋往上擺。


    奶白色、熱唿唿的骨頭湯在鍋裏滾著,肉片切得極薄,幾秒鍾功夫就涮熟了,沾著醬料,吃得人停不下手。


    這頓飯讓赫連湛和木青瞳想起之前在莊子上被「木青瞳」打攪了的那餐,如果那時候「木青瞳」沒有出現,如果木裴軒沒有提早去穆家拜訪,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時過境遷,他們換了時空、換了身分,卻再度在餐桌邊聚首,幸福雖然遲到,終究降臨,對此兩人都分外戚激與珍惜。


    他們吃到肚子圓滾滾,再也塞不下東西,才結束這頓飯。


    赫連湛說:「沒見過你這樣寵丫頭的。」


    木青瞳揺頭,迴答:「真兒、雅兒不是我的丫頭,是我的姊妹。」


    這句話太中聽,雅兒得意地抬高下巴,眉開眼笑的把飯桌收拾幹淨。


    赫連湛大笑,說:「就是姊妹也得教教規矩,否則以後怎麽嫁得出去。」


    木青瞳想也不想便說:「我會幫她們找到不需要規矩的好人家,讓她們一輩子過得順心順意。」


    雅兒更樂了!那副驕傲勁兒讓人看不下去。


    她打定主意,等離開宗人府就要把小姐這話說給真兒聽。


    「行行行,你們是好姊妹、是閨蜜,就當我枉作小人。」


    慧湛拉起木青瞳到院子裏消食,身子熱唿唿的,汗水流不停,幸好大樹下京風塗塗,吹得人舒爽不已。


    兩人手牽手緩步走著,赫連湛突然說:「明年,咱們就不能滿地撿相思豆了。」


    木青瞳微愣,問:「要出去了嗎?不是說兩年?」


    「四哥打了大勝仗,吳國再沒有還手之力,割地賠款,四哥親自和吳國談條件,消息尚未傳迴京城,但四哥已經安排好軍隊在一個月後開拔迴京,不過四哥早在月前已經領著一隊人馬上路,若半路沒有遭遇伏擊,這幾天就該進京了。」


    「伏擊?你的意思是……皇帝?」開誠布公後,兩人之間再沒有秘密,木青瞳知道赫連靖瑞所有的事情。


    「不確定,但必須防範,若不是朝廷需要我們,若不是他找不到借口讓我們獲罪,說定死掉一個太子,赫連靖瑞會讓我們所有兄弟陪葬。」


    木青瞳揺頭喟歎。「他隻看得見權勢,隻想把龍椅交給兒孫,卻沒想過,侄子也能是大隋的皇帝。」


    「我父皇的傑出優秀狠狠壓了他一輩子,他有滿肚子的怨恨。」


    「所以呢?就有借口讓自己的怒氣淩駕於天下百姓之上?」


    「如果他的腦袋有你這麽清楚就好。」


    「既知赫連靖瑞有後手,誠王有什麽打算嗎?」


    「便是心有成算,打勝仗的消息才沒傳迴京裏,沒猜錯的話,正月裏,赫連靖瑞送到軍中監視四哥的老太監要不是死了,要不就是臣服四哥。」


    「要是死了,王公公怎麽寫信迴來報告戰地消息,你不是說他得按掌印為證?」


    王公公天生有六根手指,特殊的是多出來的小指和其他五根一樣均勻,這樣的掌印天底下能有幾個人有?


    「可以把他的手砍下來,要不毒啞、弄瞎、砍腿,讓他跑不得,方法多得是。」


    赫連湛的話讓木青瞳心髒猛地一縮,果然是殺伐果決的大將軍,和小暖男大不相同呢,隻是……環境變遷、時空變遷,誰能不改初衷,堅持著不變?


    這沒什麽不對,低調的穆小花變成高調的木青瞳,她有預感,自己做的事將會傳遍大隋、傳迴大理,傳到阿娘和阿貴叔的耳裏。


    他們會曉得自己過得很好,她會有足夠的本錢自主獨立。


    「怎麽,被我的話嚇著了?」赫連湛問。


    木青瞳揺頭,說:「沒事。」


    「算算日子,明天又會送糧和信進來,你有什麽事要交代真兒的,先寫下吧!」


    木青瞳點點頭,兩人迴到屋裏,各據桌子一邊,赫連湛寫得很快,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肯定有不少的事情要安排。


    至於木青瞳……她勾起下巴想著,冬天種下綠肥,開春犁田,泥地肥沃,真兒說農作物長勢極好,七月定能豐收。


    莊稼的事不需要她擔心,她需要擔心的是離開宗人府,和趙涵芸同處一個屋簷下,會發生什麽?


    赫連湛不會讓她再搬進安樂軒,信王府裏再沒有可以提供安樂的地方。


    想著趙涵芸,木青瞳聯想起在福人客棧遇見赫連青和趙涵雲的事,想起他們一前一腳後離開……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輕輕咬著筆頭,她把每個細節想得仔細而認真,哪裏不對?


    等等!她想起來了,阿罄帶迴穆小花的手環,是在大年初二,他那天心碎醉酒,與趙涵芸有了夫妻之實,可是圈禁聖旨下達是在元宵節,才短短十三天,哪個太醫有這等本事能確診趙涵芸已經懷孕?


    她怎能確定自己懷上孩子?怎能以此為借口,前往誠王府求救?


    除北那個孩子在更早以前就懷上……趙涵芸、赫連青……


    他說「赫連湛」死於合巹酒之毒,自己才能夠重生,倘若趙涵芸和赫連青在婚前就相識相愛,依赫連青的野心勃勃,在他的慫恿下,趙涵芸會不會下毒害死赫連湛?


    越想越心驚,她下意識地在紙上寫下「趙涵芸失貞」……


    倏地,紙條被赫連湛抽走。


    木青瞳抬哞,看見赫連湛憤怒的臉孔,她來不及解釋,就聽見赫連湛怒道:「你在想什麽?想往趙涵芸身上潑髒水,報複她前輩子害死你?」


    赫連湛的質問令人僨怒,事情不弄清楚就指控她的意圖,會不會太主觀、太有偏見?請問是什麽導致他的偏見?大胖兒子嗎?


    確實,這年代的男人把子嗣看得很重要,所以於他有功的趙涵芸,怎麽可能犯錯?自然是她心胸狹隘,還沒出宗人府就想著算計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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