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聽風苑，軒轅澈把孫野叫進了蘊墨軒。</p>
“那件事查得怎樣了？”軒轅澈眼神陰鬱。</p>
“目前還隻是在棲霞閣廚房地麵發現了食油桶留下的油跡。在下仍是認為，雲裳兒獨自一人蓄意縱火的可能性不大。上次她推王妃落水，差點被霍勝取了性命，應是已成驚弓之鳥。所以，此次縱火必有幕後操縱之人！因此，目前還是先不忙捉拿她，我們繼續靜觀其變，引真正的幕後真兇露頭。”孫野細細分析道。</p>
“就按你說的去辦吧！”軒轅澈淡淡說道，“另外，趙太尉最近沒有什麽動靜嗎？”</p>
“這老狐狸倒還沉得住氣！”孫野迴道，“晉王府內後院起火之事，他定然也是知曉。在下覺得，他也是在靜觀其變，在密切關注著王爺的動向！”</p>
軒轅澈沉思一陣，終道：“既然雙方如今都在僵持，本王倒想趁此時機外出一趟。”</p>
“王爺是想去杭城和吳郡尋找王妃嗎？在下認為此舉極為不妥！如今雙方雖按兵不動，但卻在緊要關頭，誰都不能出現一絲紕漏！王爺此時離開洛都，萬一趙太尉趁機起兵造反，篡位奪權呢？”</p>
“王爺的兵力主要在邊關，趙太尉的兵力主要在洛都附近。這是我們不利之處，王爺若然不在洛都坐陣威懾，趙子高隨時可能起兵造反！”孫野繼續補充道，“在下所言，請王爺三思！”</p>
“那麽，隻要不抓住趙子高這隻老狐狸，本王就不能離開洛都，是嗎？”軒轅澈似是又陷入了沉思。</p>
“這不是王爺之前對在下說過的話嗎？王爺此刻，怎可忘了？再說，霍勝日前已出發赴杭城尋找王妃了，王爺大可放心。”孫野小心提醒著。</p>
他知道王爺跟以前已經不一樣了，而改變這一切的，就是王妃。自去年中秋王妃出現在王爺眼中之後，許多事物都發生了莫名其妙的變化！</p>
***********</p>
司徒意容帶著翠兒，慢慢地走近了那片空地。那裏，曾經是一座雅致的兩層木樓，一個多月前卻突然成了一片灰燼。被徹底封鎖清理了一個月後，大批侍衛終於撤去，這裏便成了一片荒涼的空地！</p>
“主子，我們莫要往前走了，奴婢真的害怕！”翠兒的聲音有點發抖，那裏一個多月前才燒死了前王妃和她的一名婢女，怎不讓人心生恐懼呢？</p>
司徒意容微歎了一口氣，道：“你真是個膽小的丫頭！那麽，你在此處等候，我自己過去看看！”</p>
“主子，一定要走過去看嗎？”翠兒其實也害怕獨自站在這路旁，她從小最怕鬼了。雖然現在是大白天的，她仍是害怕。</p>
“既然來了，怎能不過看看？”司徒意容道，“你呀，就是從小被我慣壞了。真是膽小如鼠！這世上哪有什麽鬼魂？這樣吧，你到剛才那路口等著我！”</p>
“是，主子。”翠兒答應著，便轉身跑掉了。</p>
司徒意容搖了搖頭，抬步走到了空地上。</p>
想到軒轅澈曾說過心兒可能已逃出了火海，司徒意容暗暗祈求這是真的。或許，心兒真的是被忠命侯帶走了吧？</p>
想到薛景墨，她的心中苦痛夾雜著甜蜜。他對心兒的好，真的令她羨慕不已！王爺許諾，等以後時機成熟就將她送給薛景墨。如果薛景墨對她，有對心兒的一半那麽好，她此生也就心滿意足了。</p>
想著，她不禁露出了向往笑容。繼續站了好一會兒，她才轉身往來路上走去。可是，翠兒竟然沒有在路口等著她。這個膽小的丫頭，又跑到哪裏躲起來了？</p>
心中疑惑，她邊輕喚著“翠兒”，邊往旁邊的一條小路上尋去。</p>
前方有一處白色小房屋，她不禁感到奇怪！她隻知這院西偏僻之處有雲影閣和另外兩位妾侍所住的棲霞閣，卻從不知此處還有這樣隱蔽的一處小房子。</p>
正欲轉身離去，她突然聽到有人輕聲說話的聲音。這裏怎麽還有人住呢？難抑好奇，她抬步走了過去，竟聽到昭妃熟悉的聲音：“如今縱火的是你，騙她落湖的也是你，你若被他們找到了蛛絲馬跡，可沒人保得住你！”</p>
司徒意容一驚！縱火？難著雲影閣走水，竟是有人蓄意縱火？</p>
她輕輕抬起腳步，走到了小屋牆角，探頭向另一麵牆邊看去，竟看到紫妃、昭妃與妾侍雲裳兒站在一處。而她們身後，竟就是荷花盛放的觀瀾湖！</p>
“放火燒雲影閣，是兩位側妃姐姐的意思，若然妹妹被查出，姐姐們也是逃不掉的！”雲裳兒柔弱而清冷的聲音說道。</p>
“嗬，妹妹這是在威脅我們嗎？設計害她跌落湖中的事，不光我們知道，在陰間的衛蘭心知道，就連霍勝也懷疑。所以，一旦東窗事發，所有人都隻會相信是你一人所為。所以，你現在該做的是千萬別露了馬腳，而不是來找我們的麻煩！”昭妃的話語中已帶著氣惱。</p>
“妹妹不是要找姐姐們的麻煩，妹妹隻是擔心不已！所以隻想懇求姐姐們答應，若然出事，一定要想法保住妹妹，否則，出事的也絕不僅是妹妹一人！”雲裳兒語氣沉靜而堅決。</p>
“妹妹又說傻話了。”紫妃輕笑道，“先不說此事隻要你自己不主動跳出來，別人自然想不到你。即使事發，妹妹也該明白，我倆也不過是側妃，也終不過是不受寵的妾，又哪裏有能力來保你？所以妹妹如今最緊要的是謹言慎行，莫再來找我們才好。”</p>
雲裳兒也輕笑道：“若說兩位姐姐沒那能耐，可是楊二小姐呢？妹妹也就是想讓姐姐們轉告楊二小姐一聲，若然裳兒有事，也須請三位姐姐來陪伴。”</p>
“喲，此事怎麽又扯到楊二小姐了？”昭妃道。</p>
“二位姐姐莫非以為裳兒是傻子麽？誰最想衛蘭心死，絕對不會是兩位姐姐了，是嗎？”雲裳兒不緊不慢地說道。</p>
聞言，司徒意容震驚不已。她輕輕轉身，欲悄悄離去。</p>
“誰？”“誰？”昭妃與雲裳兒驚恐的聲音傳來。司徒意容想快步離開，已是來不及了。</p>
“原來是容妃妹妹，我道是誰呢？”昭妃已快步走過來攔住了她。</p>
容妃身子微微發顫，指住雲裳兒怒道：“原來竟是你這賤妾，你如何能做得出縱火殺人這樣的事？心兒與你何仇何冤，你竟要這樣害她？”</p>
說完，她轉身欲離去。紫妃卻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妹妹何須如此動氣？我們問清楚她才是。”</p>
說著，她便輕輕拉住容妃的手往迴走去。容妃不悅地掙脫開來，道：“你們難道是想包庇她？還是，你們竟真的就是同謀？”</p>
“容妃妹妹怎地如此說話呢？”紫妃望著她，眼神幽深莫測，若我們是同謀，妹妹又想怎樣？”</p>
“難道……”司徒意容一驚，轉身欲走，“我要去告知王爺！”</p>
紫妃一把拉住了她，向其餘兩人一使眼色。昭妃與雲裳兒會意，也快步過來捉住了容妃的手。三人一起用力將她向觀瀾湖邊拉去。</p>
“你們要做什麽？”容妃驚唿，卻無法掙脫。隻一眨眼功夫，她便被拉到了湖邊。</p>
“放開我，你們竟敢殺人滅口……”話未說完，她已被推落湖中。</p>
“撲嗵”一聲水響，隨即是有人慌亂拍打水花的聲音，以及被湖水灌沒了的女子唿救聲。從遠處看去，隻能看見三位美貌女子站在湖邊，似在欣賞美景，卻聽不到湖中奪命的聲響！</p>
紫妃若無其事，雲裳兒神色清冷，隻有昭妃用手帕捂住了嘴，身子微微顫抖！直至湖麵恢複平靜，三人才慢慢離開湖邊，走到剛才談話之處。</p>
“怎樣？妹妹與姐姐們終歸是在一條船上的。”雲裳兒淡淡說道。</p>
紫妃過來拉住了她的手，溫柔說道：“妹妹說的怎會有錯？天氣漸涼了，妹妹可要小心謹慎，莫要胡亂說話，也莫要著涼了，早些迴去安歇吧！”</p>
“姐姐們也要注意身體才好，記得妹妹說過的話，裳兒先告辭了。”說完，三人各自散去。</p>
***********</p>
翌日，便有下人在後院觀瀾湖發現了容妃的屍體，懷疑是失足落水而亡。</p>
軒轅澈聞訊震怒不已！容妃在後院不幸溺亡，叫他如何向司徒右相交待呢？他即時下令，要孫野嚴查此事。</p>
三日後，容妃之死便有了眉目。容妃的陪嫁丫頭翠兒哭著向晉王陳情。當日她在路口處等候主子，一時內急便去找地方小解了。等她迴來卻四處不見主子，當她終於尋到觀瀾湖不遠處時，卻見到了驚人的一幕：王府的紫妃、昭妃與妾侍雲裳兒，竟一起將主子推入了湖中。</p>
看到這嚇人一幕的翠兒，知道四周偏僻無人無法唿救，又怕被那三人發現，隻有躲在暗處發抖，直到三人離開，她才跑迴怡玉閣。躲著偷偷哭了三天三夜，她才下定決心，為了給主子報仇雪恨，冒死前來向王爺陳情。</p>
軒轅澈當即令孫野將紫妃、昭妃與雲裳兒抓了起來，送交刑部天牢關押審理。</p>
司徒右相為女兒的死悲痛不已，請旨嚴懲兇手，懇請皇上不能因她們是高官之女、晉王側妃而赦免。</p>
天牢之中，兩位側妃共關一處，雲裳兒則被另關一處。</p>
此案尚未開審之日，牢中突然來了一位神秘女子。女子打點了獄卒後，走到了二位側妃麵前，低聲道：“你們是否還想活命？”</p>
“你是誰人？”本已心灰意冷、一心等死的紫妃與昭妃聞言，迅速抬頭問道。</p>
卻見女子掀開了蒙在臉上的紗布，神秘笑道：“你們無須知道我是誰，我隻是代人傳話。有一位小姐讓我轉告你們，若然想活命，一定不能把她牽連了出來，否則大家隻有抱著一起死！”</p>
“這位小姐還讓我轉告你們，她會利用父親權勢幫忙四處活動，隻要你們將罪責全部推到那侍妾身上，便可保你們平安出獄，重迴王府享盡榮華富貴！”女子繼續說道。</p>
“真的嗎？若我們不供出她，她真的不會置我們於不顧？”趙紫煙對楊二小姐的為人有點不太放心。</p>
“那二位好好想一想，是供出那位小姐，大家一起進來等死有利？還是留她在外麵為二位奔走相救有利？”</p>
趙紫煙略一思索，道：“好，我們相信小姐，隻是我們應該怎樣做？”</p>
那女子一笑，道：“你們隻須一口咬定，是那侍妾故意在你們麵前挑起嫉妒之意，慫恿你們設法殺掉衛蘭心，並由她親自動手縱火。事情敗露後，又是她將容妃推入湖中滅口。如此這般供述，你們隻是從犯，小姐便可替你們活動，以求赦免！”</p>
那女子言畢，便轉身離去。</p>
“怎麽樣？我們真的可以相信楊葭兒嗎？”謝昭羅緊張問道。被關在獄中，她日夜驚懼不已，如今，她仿似看到了一根救人稻草。</p>
“不相信也得相信了。否則，我們都隻有死路一條！”趙紫煙說道。</p>
半月後，晉王府後院著火、側妃司徒意容被殺兩案真相大白。側妃趙紫煙、謝昭羅與王府妾侍雲裳兒因妒生恨，蓄意縱火謀害後院一位晉王寵妾，並為掩蓋真相將側妃司徒意容推入湖中溺死。</p>
皇上下旨，此案必須嚴懲，三人皆賜毒酒。</p>
當被雲裳兒用銀兩收買了的獄卒偷偷告訴她，明日一早便要賜毒酒時，雲裳兒淡漠的表情並沒有太大變化。她在獄中靜靜坐了一夜，迴想著自己並不成功的短暫一生。</p>
她的父親隻是個小小官員，在高官貴戚雲集的洛都，她的家道真的很一般。但是，她卻有一顆高傲遠大的心，她希望通過嫁人改變自己的命運，盡享榮華富貴。隨便找一個平凡男子平淡過一生，並非她想要的！</p>
所以，當她在晉王府門前看到那個從邊關凱旋而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東昊戰神”時，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看到了曙光！</p>
她學著洛都不少官家女子，大膽地跪在晉王轎前懇求被納為妾。而那個戴著銀色麵具的尊貴王爺，隻輕輕掀起車簾，微微掃了她一眼，丟下了慵懶的一句：“帶她進去吧！”</p>
從此，便改變了她的一生！</p>
她對自己的美貌和智慧向來自信。如果有機會為晉王侍寑，她自信自己會讓他記住，從而慢慢成為她的寵妾。然後，她便可以借助這個高貴男子的肩膀，成為傲視天下的女人！</p>
曆史上，不少帝王之後，不也是從貧賤之身奮鬥上來的嗎？她做好了在晉王府奮戰的準備！</p>
然而，晉王很快又到了邊關，丟下後院數百姬妾日夜勾心鬥角！她在偏僻的院西一角韜光養晦，不願在那些無聊的女人身上浪費精力！</p>
在王府待了兩年之後，她終於等到了侍寑的機會，這讓她緊張激動不已！當晉王用手指著她，邪魅的聲音說著“你，過來”的時候，她覺得她的機會終於來了！</p>
她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決定把自己像供品一樣獻給他！可是，當他一手扯掉她身上的薄紗時，她卻沒有在他深遂如夜空的俊眸中看到自己！</p>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那裏麵住著另外一個人！</p>
就在她決心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他看見她時，他卻突然發怒，把她和另外三名姬妾一齊趕了出來。</p>
迴到後院棲霞閣之後，她日夜反思，不知道到底事情在哪裏出了錯，以致讓自己功虧一匱！後來，她終於知道，晉王自那時起便隻獨寵晉王妃一人！</p>
那個名叫衛蘭心的王妃，頓時成為壓在她心頭的一塊大石！有她在，她雲裳兒此生哪裏還有出頭之日？</p>
不過，她從來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韜光養晦，更一直是她的處世之道。</p>
王爺不是喜愛王妃那樣的女人嗎？那麽，她絕不打沒有準備的仗。她偷偷打聽那衛蘭心的性情喜好、氣質風度，悄悄揣摸，刻意模仿。</p>
原來，那衛蘭心與自己竟如此相像，外表柔弱而清冷，自己學起來應是很神似吧？王爺既然喜歡這種類型，自己日後便有了更多成功的可能。</p>
終於，她等到了晉王妃被貶入後院的一天，王府的姬妾們都重新有了機會，這讓她暗暗期待。然而，當真正看到那絕色而清妙的女子時，她知道，自己無論怎樣努力模仿，也是無法與之相比的！</p>
不除掉衛蘭心，她雲裳兒的人生就看不到一點亮光。然而讓她想不到的是，那看似翩翩如仙的王妃竟然水性極好，她更想不到，竟有那麽多的王府侍衛在暗中保護著她！</p>
盡管，衛蘭心帶著憐憫放過了她，但她知道自己此生卻是永無機會了！直到，紫妃與昭妃找到她，以有人看到她事前割斷湖邊欄杆為由，威脅她動手燒死衛蘭心。</p>
原來，這後院之中從來不缺暗中窺視的眼睛！既然，她已走上了這條路，她就必須斷續走下去。一步一個腳印，永不停歇地掃除路上的障礙，才有可能實現自己的目標！</p>
如今，她終於親手把衛蘭心燒死了，可是，自己的人生也到了盡頭！原來，“功虧一匱”這四個字，就是她的人生總結！</p>
她自嘲般地冷冷笑著，迎來了奪命黎明的曙光！</p>
當毒酒被端至牢獄之中時，紫妃與昭紫終於恍然大悟，她們被楊葭兒騙了！</p>
“冤枉啊！此事尚有幕後真兇！我們要供出幕後指使者，將功贖罪！此案不能就此結束！”趙紫煙驚唿。</p>
但負責賜毒酒的行刑官隻冷冷說道：“此刻說什麽都晚了。來人，賜毒酒！”</p>
幾名男子上前分別抓住兩人，強行灌下毒酒。趙紫煙與謝昭羅一麵掙紮，一麵高唿：“楊葭兒騙了我們！楊葭兒才是真正的幕後真兇，是她指使我們放火燒死衛蘭心……一切都是她幹的……”</p>
然而，一切高唿此時均是徒勞。兩人被灌下毒酒後，痛苦掙紮一陣，便再無聲息了。</p>
***********</p>
聽孫野稟報著趙紫煙與謝昭羅臨死前高唿的話，軒轅澈一言不發！之後，他坐在書房之中，沉思了一整個下午。</p>
他早就該想到的，楊葭兒從來不像楊蒹兒這樣頭腦簡單。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懂得要為了得到自己所想不擇手段！</p>
原來，果然是你這個狠毒的女人！竟然如此殘忍地要奪走本王最重要的人！那麽，本王絕不會放過你，你盡管等著吧！</p>
軒轅澈一直靜靜沉思著，孫野看不出他的喜怒，隻好問道：“那麽王爺打算如何？聘禮已下，王爺是否還會按計劃娶她過門？”</p>
“廢立晉王妃的聖旨不是還沒下嗎？本王今生隻有一位王妃，明白了嗎？”軒轅澈緩緩說著，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p>
“在下明白了。”孫野說道，“那麽王爺的計劃……”</p>
“不完美的計劃，就得把它及時改過來。”軒轅澈淡淡說道。他現在覺得，自己當初定下的計劃實在是很不完美，以致自己走得如此痛苦，而她卻被傷得如此徹底！</p>
他原以為自己已將計劃的每一步都謀劃得精準無比，以為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如今才知道他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他竟沒預想到，他的計劃中有一個關鍵因素是根本無法把握的，那就是“情”之一字！</p>
所以，這個失敗的計劃必須放棄掉，重新再作謀劃。如今他再做這一切，已不光是為了打倒趙太尉搶奪兵權，也不光是為保東昊江山穩固。而是，為了他今生所想要的，他必須成功走完這一步！</p>
“對了，”軒轅澈突然叫住了正欲轉身退下的孫野，“渤海王軒轅玨在去年太後生辰宴上看上了王妃的婢女淺紅，他多次向本王提出要納她為妾。如今，王妃不在府中，覺雨苑也無須那麽多人侍候了。你明日，就代本王將淺紅送至渤海王府吧！”</p>
孫野聞言，震驚不已！他怔愣在當場好一會兒，終於雙膝下跪，請求道：“此事懇請王爺三思而後行！”</p>
軒轅澈略略皺眉：“此事有何不妥？”</p>
孫野連忙深深叩首，繼而抬頭說道：“王爺有所不知，在下與淺紅……情深意切，早已兩情相悅，懇請王爺將淺紅配予在下為妻！”</p>
說完，孫野連叩了三個響頭。</p>
“這麽說，你們是私定終事了？”軒轅澈冷冷說道。</p>
“請王爺恕罪！”孫野道。</p>
“哼！本王一早已應承了渤海王，怎可言無無信？”軒轅澈麵無表情，“此事已是難以轉寰了！不用再說了，你下去吧！”</p>
孫野愣在了當場，片刻，他又一叩首，道：“在下懇請王爺成全！人還沒有送過去，渤海王又豈敢對王爺說半個‘不’字？淺紅對在下也是一片真情，王爺若是硬要把她送給渤海王為妾，豈不是又為人間添一樁不幸？”</p>
軒轅澈一掌拍在案上：“大膽！”</p>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斂了怒意，道：“本王已說過此事難以轉寰。哼，若想本王改變主意，除非你在聽風苑門外跪上三日三夜吧！”</p>
“是，在下遵命！也請王爺信守對在下的諾言。”說完，孫野起身，向聽風苑門外走去。軒轅澈盯著他離去的背影，眸中瞬間又蒙上了一層陰鬱之色。</p>
***********</p>
孫野在聽風苑門外已經跪了一天一夜，仍自昂首挺胸，巋然不動。淺紅提著一個食盒，輕輕地走了他的身前，蹲了下來。</p>
“雙腿還有知覺嗎？”淺紅邊輕聲問著，邊把食盒裏的食物一一拿出來，擺在了地上。</p>
孫野望著她，露出了笑容：“不礙事。”</p>
“後悔嗎？”淺紅又問。</p>
“不！如果不在這裏跪上三日三夜，我才會後悔終生！”孫野堅定說道。</p>
“還有兩天兩夜，任是鐵打的身子也支撐不住啊。不然，我去向王爺求情吧！”淺紅輕聲道。</p>
“萬萬不可！”孫野忙道，“如果我沒有跪足三日三夜，王爺隨時有反悔的可能，他會把你送為渤海王為妾。”</p>
淺紅不再言語，靜靜地看著孫野把麵前的飯菜吃完，然後收好食盒，默默站了起來。</p>
“無須擔心！”孫野抬起頭，對著她笑了笑。</p>
淺紅也報以微微一笑，轉過身，抬手輕輕擦掉瞬間滾落的淚，舉步緩緩離去。</p>
當夜，竟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孫野仍跪在雨中一動不動。淺紅舉著一柄大傘飛奔而來，遮在了他的頭頂。</p>
“我沒事，你迴去吧！”嘩嘩雨聲中，孫野衝著她大聲喊道。</p>
淺紅舉著傘，仍是站著不動。過了許久，她感覺累了，便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孫野從她手中奪過了傘，替兩人遮擋著。</p>
兩人就這麽在雨中相依著，直到雨歇天明。</p>
第二日，晉王終於出現在覺雨苑門前。戴著銀色的麵具，他對著孫野冷冷說道：“起來吧！本王三日後為你與淺紅在銀暉殿擺酒設宴，舉行新婚之禮。”</p>
“在下隻跪了兩日兩夜，請容在下再跪完那一日一夜吧！”孫野竟堅持道。</p>
“你真是迂腐到不可救藥！如果你把雙腳跪廢了，本王留你何用？本王如今有許多要事等著你去辦，沒時間給你跪了！剩下的，你先記著賬，日後再跪吧！”軒轅澈極不耐煩地說道。</p>
“是，謝王爺！”孫野臉上帶著笑，本想站起來，卻知道兩腿早已完全沒了知覺。兩名侍衛忙走過來，扶著他慢慢站起，把他抬進了覺雨苑。</p>
他迴首望著仍站在一旁的淺紅，兩人相視而笑。待他被抬了進去，淺紅帶笑的俏臉上，淚水再次無聲滑落。</p>
三日之後，晉王府銀暉殿內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在座者幾乎全是王府侍衛與府中下人，大家舉懷談笑，王府內很久沒有出現過這樣喜慶的景象了！</p>
看著穿著大紅喜服的孫野滿臉喜悅，四處招唿眾人，軒轅澈忍不住多喝了幾懷。</p>
當看到披著紅蓋頭的淺紅在輕綠與微藍的攙扶下，緩緩步入銀暉殿時，軒轅澈的心忍不住一陣劇痛，雙目無可抑製地蒙上了一層霧氣！</p>
他清晰記起那日，同樣身穿大紅喜服、披著紅蓋頭衛蘭心，在喜娘的攙扶下，也是這樣緩緩地步入銀暉殿！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優雅淑美的身姿吸引住了。而同樣身著大紅喜服的他，就那樣看著她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然後，與他三拜天地。</p>
那時，他不知道她將給他帶來怎樣的歡樂甜蜜與矛盾糾結，更不知道她將給他帶來怎樣的錐心痛苦與刻骨思念！他隻是在心中殘忍地盤算著，如何當眾折辱她，從而達到讓衛家、楊蒹兒以及太子都抬不起頭的目的！</p>
那時，他認定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想辦法除掉她！他從未想過要與她相伴終生！但是，如今他想了，想到撕心裂肺！而她，卻已不在了！</p>
在眾人的頻頻勸酒下，軒轅澈又喝了幾懷。</p>
終於，新郎新娘入了洞房，喜宴漸漸散去。軒轅澈迴到了覺雨苑，心中無限寂廖！</p>
坐在雨梅閣寑室的玉石貴妃椅上，他取出了一直裝在身上的鴛鴦香囊，再次在燭火下細細看著。</p>
彩色的絲線裏，夾雜著幾縷青絲，她把她的發絲與她的心意一起繡在了這香囊之上。</p>
她的秀發柔順烏黑，散發著淡淡的醉人芳香。所以，他總喜歡從後麵擁著她，輕吻著她的發絲，對她說著魅惑人心的話。他曾以為，自己一次次成功地魅/了她，怎知，自己已徹底陷落在她青絲織就的溫柔陷阱裏，此生再也爬不出來！</p>
刻骨銘心的思念再次將他看似堅強的心擊碎了。他心頭一片酸澀，他真的很想她，很她再抱她入懷，很想看著她的開心笑顏，很想用手指輕捋著她的長發，然後吻她，要她！</p>
俊目一閉，淚水灑落！他深吸一口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將香囊放至唇齒間，輕輕啃咬親吻著她的發絲，仿佛，她又迴到了他的身邊……良久，待他再次睜開雙眸，才發現，整個香囊已被他的淚水浸濕了！</p>
軒轅澈記得，自十歲那年父皇崩後他大哭一場，自己就再也沒有流過淚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的心那麽強大，那麽堅硬，他怎能允許自己流淚，又哪裏屑於流淚呢？</p>
然而，雲影閣起火那日，雖然身心俱已痛得麻木，跪在大雨中的他卻也知道，自己流淚了。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第一次，為了他的心兒！如今是第二次，因為心兒，他無法控製地思念落淚!</p>
直坐至淚水漸幹，軒轅澈才站起來，走到床榻上躺了下來。</p>
不知今夜，能否成眠呢？</p>
如蘭似桂的淡淡香氣滲入鼻中，軒轅澈忽聽得一輕熟悉的溫柔輕喚：“澈！”</p>
他迅速睜開俊眸，猛然坐了起來。那個站在門邊的白衣倩影讓他的心驚喜狂跳不已：“心兒！”</p>
衛蘭心仍是站在門邊，神情淡淡地看著她。</p>
“心兒，你迴來了？”</p>
“今日是淺紅大喜的日子，我忍不住想迴來看看。謝謝你，成全了淺紅的幸福！”衛蘭心淡淡笑道。</p>
“你說過，要讓孫野覺得得來不易，才會珍惜淺紅一生，所以我讓他跪了兩日兩夜。是不是還不夠，不然，我讓他繼續把那一日一夜跪完？”軒轅澈急道，他怕衛蘭心責怪他做得還不夠！</p>
“嗬嗬，不用了。”衛蘭心掩嘴輕笑，“我相信，孫野一定會善待淺紅的。”</p>
“心兒，你是怎麽迴來的？”軒轅澈不禁疑惑。</p>
“我求六哥帶我迴王府，親眼看看淺紅的婚禮。我們今晚一直躲在銀暉殿看著，直到喜宴散了。可是，我實在是想念這裏，所以，就瞞著六哥偷偷地迴到這裏，我剛才看到，你流淚了。”衛蘭心靜靜地望著他，“你這個樣子，實在讓我心痛！”</p>
軒轅澈再難抑激動，他猛然站起來奔過去，一把抱住了衛蘭心：“心兒，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對不起，我錯了，請你原諒我！你還在恨我，還在怪我，是嗎？”</p>
說著動情的話，他眼中盈滿淚意。他看見，衛蘭心抬起頭望著她，眼中也盈著淚光：“你一次次逼我恨你，可我，卻總是做不到！”</p>
“心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再次擁緊了她，“我就知道，你還沒有死！我實在是太開心了！你真的沒有死，是嗎？”</p>
“嗯！”衛蘭心在他懷裏應著。</p>
“心兒，原諒我好嗎，今生今世，我都會對你好，隻對你一人好！”軒轅澈動情地說著誓言。</p>
“嗯！”衛蘭心繼續在他懷裏應著。</p>
他一把抱起衛蘭心，就如以往的每一次。快步走到床榻前，將她放到了床上，他迫不及待地覆了上去。</p>
衛蘭心躺在床榻著，溫柔地對他笑著，紅紅燭火映照下，她竟是美得如此驚人！</p>
軒轅澈深情地吻了上去，體貼地解開她的衣衫，溫柔地滑進了她的體內，輕輕律動著。</p>
濃情蜜意，蝕骨歡娛，他仿佛置身於快樂天堂，領略著無限的絕美風光，直至登上那幸福的極致頂端……</p>
猛然睜開雙眼，軒轅澈伸出左手，摸到了枕邊的冰涼，瞬間跌落了人間地獄！原來，自己又夢見她了！</p>
可是，夢為何總是這樣短？如果隻能在夢中相見，他寧願沉於夢中，永不醒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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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在聽風苑鬆林中的空地上，兵器相擊的“鏗鏘”之聲不絕於耳。軒轅澈與侍衛們又在練武。</p>
雖然日夜思念著心兒，可是，他仍有很多大事要做，容不得他有絲毫的放縱與鬆懈。況且，這些事情不一一解決，他又憑什麽去尋找她，以求得她的原諒呢？</p>
每次練武，他都會讓侍衛們圍攻偷襲自己，以鍛煉自己的麵對危險時的敏銳觸覺和反應能力。</p>
“王爺，在下獨創了一套刀法，願與王爺切磋切磋！”一陣圍攻偷襲之後，荊於南提議道。</p>
“哈哈，原來你還用刀。”有侍衛笑道，他們都以為荊於南隻用劍。</p>
“劍隻是平時防身之用，在下最醉心的，還是家傳的刀法。”荊於南的話語令人吃驚，難道他的刀法比劍法更勝一籌？</p>
軒轅澈的興致也被徹底挑了起來：“好！去拿本王的青銅寶劍來！”他平日用的是輕便的長鐵劍，而這柄青銅寶劍，他隻有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時才帶在身邊，迴洛都後幾乎沒有使用了。既然荊於南要用刀，他決定用這把夠份量的青銅寶劍與他較量。</p>
“好！”眾人都聽得磨拳擦掌，期待著看他們一決高下。</p>
很快，便有侍衛把青銅劍取來了。躊躕滿誌的軒轅澈轉身，卻在看到青銅寶劍時，凝住了目光，整個人仿佛突然入定了一般。</p>
心，傾刻間又劇烈抽痛起來。那劍柄上的紅色劍穗，不正是她係上去的嗎？</p>
那日，他在蘊墨軒細心地擦著這柄閑置已久的青銅劍，她正好給他送她親手做的糖水與糕點過來。自那日在書房中說了每日都可以給他做糕點之後，她就真的每日都親手做好了給他送到書房來。</p>
“這劍穗都殘舊不堪了，顏色也不好看，我給你換一個吧？”衛蘭心拿起青銅劍的劍穗細看著，然後對著他的眼，俏皮地眨了眨美眸，“心兒繡不好香囊，做個漂亮的劍穗倒還難不倒我！”</p>
“劍穗漂亮有何用處？關鍵是，劍得是一把好劍！”軒轅澈淡淡一笑，“弄個漂亮劍穗上去，豈不讓滿朝文武都笑話我軒轅澈竟佩把文劍？”</p>
“反正你這把劍平日也不用，不就是放在蘊墨軒裝飾用的嘛？”衛蘭心道。</p>
軒轅澈把那柄在戰場上砍下了眾多敵首頭顱的青銅寶劍拿近眼前細看著，但笑不語。</p>
沒想到，第二日，那柄劍就真的被衛蘭心換上了一個新的紅色劍穗。當時，他對此並不在意。如今，看著這刺目的紅色，卻又勾起了他那無法壓製的如潮傷痛。</p>
“王爺！”孫野提醒著明顯走了神的軒轅澈。</p>
軒轅澈迴過神來，拿過青銅劍，輕撫著那紅色劍穗，聲音落寞：“今日不比了，改日吧！”說罷，便轉身邁步離去。</p>
侍衛們都在他身後沉默著。他們知道，王爺又開始思念王妃了！</p>
***********</p>
軒轅澈迴到蘊墨軒，拿著青銅劍坐了一個下午。這個書房裏，同樣留下了太多關於他們的迴憶。那些當時的毫不在意，甚至自以為的刻意利用，為何如今迴憶起來，竟是如此甜蜜溫馨？</p>
用晚膳時，甄娘問他，今夜在哪裏就寑，他還是答了雨梅閣。因為隻有在那裏，他才能睡得安心。還因為，在那裏，他才能不時夢到她！</p>
踏入雨梅閣寑室，軒轅澈在玉石貴妃椅上坐下來，低頭沉思著，並不想馬上入睡。直到倦了，他才行至床榻前，坐了上去。</p>
“心兒，今夜再到夢中來見我，好嗎？”他心中默念著，輕歎一聲，轉身抬腳準備躺下，卻突然發現床上竟然有人！</p>
他真是想她想得太入神了，竟然此刻才發現房內有人！</p>
到底是誰？難道會是心兒嗎？他心中一陣狂喜：自己又夢見心兒了？</p>
他一把掀開錦繡絲被，卻見一名一絲/不掛的絕/色女子正躺在床上，徹底裸/露著妖嬈的玉/體。女子見絲被被掀開，竟也不驚慌。她迅速抱住了軒轅澈的腰，柔媚說道：“請讓賤妾服待王爺吧！”</p>
軒轅澈一把推開她，怒極而起。竟然不是心兒！竟然有個陌生女子，一絲/不掛地躺在專屬於他與心兒的床上！</p>
他氣得全身發抖，高聲怒喝：“你到底是何人？來人，將她拉下去砍了！”</p>
那絕色女子頓時嚇得全身瑟瑟發抖，臉色更是慘白一片。她顫抖著聲音求饒道：“王爺饒命！請王爺饒命！”</p>
輕綠與微藍衝了進來。見到滿臉怒容的軒轅澈，忙跪下說道：“請王爺饒了她吧？”</p>
軒轅澈氣極：“原來你們也知道此事？說，是誰讓她進來的？”</p>
支吾了一陣，微藍隻好說道：“是甄娘。請王爺千萬不要責怪甄娘，她也是為了王爺好！”</p>
“為了本王好？”軒轅澈仍是暴怒，“派人去把她給本王叫來。來人，將這女子拖出去就地正法！”</p>
那女子渾身抖得更加厲害，輕綠也嚇得不敢出聲。微藍看著那女子，終是於心不忍，決定再次出言求情：“王爺，王妃在世時，心地最是善良。如果王妃知道有人因出現在她房內而喪命，她定會於心不安的！”</p>
聞言，軒轅澈怒意漸漸消去。是的，如果心兒在此，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替那女子求請的。沉默了一陣，他終於說道：“好，看在王妃的份上，就饒她一命吧！”</p>
這時，甄娘已帶著侍女走了進來。其實，她今夜就侯在雨梅閣門外，希望看到自己的安排，真的能幫王爺緩解一下苦楚。</p>
作為一直照料王爺起居飲食的乳娘，她會細心驗看王爺的每一道膳食，查看王爺每天換下來的衣物可有異常。她又怎會不知，王爺的苦楚？</p>
一個堂堂王爺，一個年僅二十二歲的正常男子，怎能放著後院八百佳麗不顧，卻獨處空房，禁yu數月呢？</p>
侍女走上前去，給那名女子披上衣物，將她帶了出去。</p>
甄娘看了一眼軒轅澈，跪在了地上：“王爺，甄娘看你實在是太悲苦了！不管王妃是死是活，王爺都不能再這樣折磨自己了！”甄娘說得動情，幾欲流淚。</p>
軒轅澈一步步走到甄娘跟前，俯下身來。盯著甄娘雙眼，他一字一句地說道：“誰說本王悲苦了？本王告訴你，如果因為你的安排，而讓本王做出了對不住心兒的事，讓她永遠都不再原諒本王。那麽，本王會恨你一輩子！”</p>
甄娘瞪大雙眼，震驚地望著他。半晌，才說道：“是甄娘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會作此等安排了。”</p>
“甄娘知道就好，退下吧！來人，把床榻上的衾被全部換掉。”軒轅澈站了起來，大步踏出了雨梅閣。等把那個陌生女子的氣息全部清除之後，他再迴來吧！</p>
***********</p>
琴聲低迴，笛聲清越。苑若高山流水，配合得天衣無縫。</p>
吳郡郊外深山內，仿如瑤池仙境的天湖邊上。灰衣男子靜坐撫琴，白衣女子則手執竹笛，邊吹邊舞。</p>
一曲終了，白衣女子停下舞步，絕色美顏上笑意盈盈：“六哥，心兒舞技可有進步？”</p>
男子俊逸的臉上含著寵溺的淺笑：“心兒舞姿，天下幾人能比？”</p>
衛蘭心輕笑一聲，坐到了薛景墨身旁：“六哥近日來得少了。”</p>
“六哥想盡快把郡裏的事情都交待好，就可以搬到這裏來，日日陪著心兒了。”</p>
“六哥真要把你那新建的侯府空著？”衛蘭心問道。</p>
“對。心兒不在，六哥一人住在那偌大的侯府又有什麽意思？”薛景墨深深地望著衛蘭心，突然想起重要之事，“對了，六哥給你新開的藥，可有每日按時服用？”</p>
衛蘭心點了點頭，神色卻黯淡下來：“那藥，喝來何用？不如不喝了吧！”</p>
“怎麽，心兒又是怕苦？良藥苦口，心兒不喝，日後怎能當娘？”薛景墨壞笑著看著低下了頭的衛蘭心，“心兒小時候不是說過，要生八個娃娃，四男四女的麽？”</p>
衛蘭心瞬間微紅了臉，抬頭望著六哥，苦澀笑道：“心兒真的說過如此不知羞的話麽？隻是，心兒怕是這輩子也不能為人母了吧？”</p>
“心兒難道信不過六哥的醫術？如果不是因為衛家變故，讓你停服了幾個月的藥。你如今應是大好了。來，我再看看。”說完，薛景墨讓衛蘭心把手腕放在琴上，他輕輕按上了那冰肌玉膚。</p>
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放開手，舒心笑道：“嗯，確是好多了！再過半年，心兒的身子就會徹底複原，那時，心兒想生幾個娃娃都可以了。”</p>
戲謔著說完，薛景墨的臉卻不自覺地先紅了。</p>
衛蘭心卻皺了眉，微不可察地輕歎了一聲：“即使身子好了，也是……也是不可能了……”</p>
“誰說不可能？”薛景墨突然微微激動起來，“難道，你竟還沒有忘記他？”</p>
衛蘭心輕輕搖了搖頭。薛景墨見她仿似又從平日的快樂歡笑陷入了莫名憂傷，不禁心生憐惜。</p>
他柔聲說道：“心兒，六哥知道，要徹底忘掉一個人或許不容易。但是，他對你如此殘忍無情，實在不值得你的任何念想。所以，六哥會給你時間，你也給自己些時間，我們徹底地把他忘記！然後，六哥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讓你幸福！”</p>
衛蘭心望著六哥，欲言又止。</p>
“六哥對你的心意，難道你真的感覺不到嗎？”薛景墨深情地望著衛蘭心的美眸，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p>
衛蘭心一驚，輕輕地把手抽了迴來，低下頭，不敢再望六哥。這幾個月來，六哥不時對她表現出來的異常，以及目光中日漸複雜的情愫，她怎會完全沒有感覺？可是，這真的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想麵對的。</p>
“心兒，你到底要躲避到什麽時候？你不能麵對六哥嗎？不能給六哥一個機會嗎？”薛景墨語氣堅定，他決心掀開這層蒙在兩人之間的麵紗。</p>
衛蘭心抬頭，帶著憂思望著六哥：“不！六哥，心兒配不起你！心兒早已是殘破之身……”</p>
“你怎可如此輕賤自己？”薛景墨道，“你不幸嫁與那惡魔，是六哥與衛家沒有保護好你！在六哥心目中，你永遠那麽好，那麽完美！無論如何，你永遠是六哥心中的珍寶！”</p>
“六哥，謝謝你對心兒這樣好！”衛蘭心麵露難色，“可是，六哥在心兒心中，永遠是最親的哥哥！”</p>
“不！我再也不要當什麽哥哥！我們並非親兄妹，難道不是嗎？你跟六哥在一起，難道不幸福，不快樂嗎？你為何不能給六哥一次機會？”薛景墨又激動起來。</p>
“請你不要逼我，六哥！”衛蘭心雙眸盈淚。</p>
薛景墨望著她，不禁心中一痛。他努力把自己的情緒平複了下來，輕聲說道：“好，六哥不逼你！你放心，無論你在心目中把六哥當成什麽。六哥永遠是你的後路！”</p>
“六哥……”衛蘭心望著薛景墨，淚水滾落，“心兒怎值得你如此對待？”</p>
“傻丫頭！你忘了我們是怎樣一起長大的嗎？你忘了六哥很早就答應過你，要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嗎？你是六哥的一切，知道嗎？”薛景墨說得動情。</p>
“不，六哥……小時候說過的話，又豈能念念不忘？”她怎能如此自私，讓六哥因著小時候那一個諾言而為她守候一生呢？</p>
然而，薛景墨卻笑著站了起來：“無論怎樣，這是六哥的想法。六哥同樣，也會尊重你的想法！深秋天涼了，我們也不要在外麵坐太久，迴屋去吧！”</p>
說著，薛景墨便轉身帶頭向屋內走去。走在前方，他不自覺地斂了笑容，心中隱隱作痛！</p>
其實，他的心真的沒有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瀟灑。但是，他寧願自己藏著苦痛，也不願逼她，他要讓她幸福快樂地，慢慢投入他為她而留的寬厚懷抱！</p>
***********</p>
洛都天牢中，當衛景羽聽到重重的鐵門被打開的聲音，便慢慢地抬起了頭。在獄中被關了好幾個月，他已經瘦得有些讓人認不出來了。</p>
看見戴著銀色麵具的晉王站在麵前，衛景羽不禁有一絲驚愕。他早從薛景墨口中知道，派軒轅鄴到衛家人捉拿北匈奸細，並抄了衛府的是晉王；但最終決定定放過衛氏九族，隻讓他一人承擔罪責的，也是晉王。所以，他對晉王在又恨又怕的同時，卻又充滿感激！</p>
“幾月不見，大哥清瘦了！”軒轅澈說道，在銀色麵具的遮擋下，衛景羽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滿臉疑惑地盯著他。</p>
“大哥可知，本王到此所為何事？”軒轅澈又道。衛景羽搖了搖頭，他知道晉王自己會說出來的。這幾個月的牢獄生活讓他變得形銷骨立，形容憔悴，卻沒有讓他的腦子變糊塗。</p>
“大哥不想出去，重見天日嗎？”軒轅澈問道。</p>
衛景羽聞言又是一驚，沙啞著聲音說道：“還有這個可能嗎？”</p>
“怎麽沒有可能？官複原職甚至官高一等，重振衛氏家聲。大哥需要做的，隻是帶罪立功！”</p>
“帶罪立功？”衛景羽輕聲重複著，沒有明白軒轅澈的意圖。</p>
“北匈人均是冥靈不化之人。在衛府捉獲的兩名北匈奸細還頗有骨氣，也不怕死，至今仍是對本王守口如瓶，不肯承認他們是北匈暗使，到洛都的使命是與趙子高結盟，妄想滅我東昊！”軒轅澈耐心地細細道來。</p>
“什麽，你是說趙太尉與北匈勾結？”衛景羽大驚！</p>
“外人都道，衛曦、衛景羽與趙太尉、楊左相，均屬太子一派。但如今看來，你衛景羽對趙太尉的了解實在是太有限了。”軒轅澈語帶少許嘲諷，“你可知他一麵與北匈勾結，一麵已在府中造好了龍袍，隨時準備擁兵造反？”</p>
衛景羽震驚不已，連連搖頭。</p>
“一旦趙太尉謀反之事***，你與你父親都難逃逆賊同黨的幹係，衛府還是得被再抄一次！”</p>
軒轅澈語氣平淡，衛景羽卻聽得膽顫心驚。他連忙說道：“父親一生忠心愛國，怎麽可能參與謀反之事？還請晉王明察秋毫，為在下指一條明路，莫讓衛家再次慘受牽連，平白蒙冤才好！”</p>
“衛家是本王姻親，本王怎能忍心讓衛府再遭厄運？”軒轅澈眸色漸變深沉，“大哥要戴罪立功，就要盡力去說服兩名北匈暗使，指證趙太尉與他們結盟謀反之事。”</p>
“晉王為何認為在下能夠辦成此事？”衛景羽疑惑問道。</p>
“此兩人不敢相信本王，因此寧死也不肯屈服！便他們與大哥畢竟有過交情，他們或許會相信你。人沒有真正不怕死的，請你轉告他們，隻要他們願意指證趙子高，事成之後，本王保證不計兩國前嫌，護送他們平安返迴北匈。”</p>
衛景羽沉思一陣，毅然說道：“好，此事在下願盡力一試。”</p>
“一言為定，本王馬上讓人安排你們三人關在一處。本王靜候大哥佳音，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與大哥在朝堂上再會！”言畢，軒轅澈轉身離去。</p>
“請王爺留步。”衛景羽突然說道。</p>
軒轅澈停住腳步，稍稍側身迴眸。</p>
“在下想問問，心兒在王府一切可好？”關在牢獄之中，衛景羽並不知道晉王府後院走水之事，也不知道傳言在大火中被燒死的晉王寵妾就是衛蘭心。</p>
軒轅澈聞言，身子微微一震，卻沒有迴答，徑直轉身向前步出了天牢。</p>
衛景羽似乎看到了晉王眼中一掠而過的傷痛！望著晉王大步離去的沉默背影，他不明所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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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昊貞元十三年二月。在洛都東亭那間守衛深嚴的宴客大廳內，趙太尉正與北匈國烏維王子的心腹使者密談。</p>
“去年所說的兩年期限，如今將近過半，不知烏維王子可否如期兌現諾言？”趙太尉閃爍不定的眼神，暴露了他內心的焦灼不安。</p>
“烏維王子明白太尉的心情，我北匈太師長子海邪為東昊晉王所擒，太尉難免擔心他們會把太尉賣了，是吧？哈哈哈！”那使者一陣大笑。</p>
聽見那使者狂妄的大笑，趙太尉不悅說道：“難道烏維王子竟在幸災樂禍嗎？若老夫被賣了，我們這交易自然也就做不成了。”</p>
“正是！”那使者收起了笑容，“既然太尉答應棄單於而與烏維王子合作，烏維王子自然不希望太尉出什麽意外。此次，有勞太尉辛苦操勞，我們終於得到東昊邊關的兵力布防，烏維王子不日將可揮師南下，直取東昊洛都。”</p>
“太尉隻需靜候佳音，東昊邊防一旦攻破，太尉即可擁兵奪權。到時，我們裏應外合，那晉王手中沒有兵力，也隻能氣得幹瞪眼了。哈哈哈！”那使者再次大笑起來。</p>
“哈哈哈！”此次趙太尉也跟著大笑起來，想著軒轅澈窮途末路的落魄樣子，他豈能不暢懷大笑？</p>
兩人大笑完畢，舉懷暢飲。突然，宴客廳大門被猛然推開，幾名男子直接衝了進來。</p>
趙太尉抬目一看，不禁一驚！為首兩人，不正是化名何榛、何楓，並被晉王抓了起來的北匈太師長子海邪及其親信嗎？</p>
“你們……你們怎會在此？”盡管見慣大風大浪，趙太尉還是難掩驚詫之色。</p>
“哈哈，太尉是認為我們應該還在東昊的天牢中待著？”海邪冷笑著說道，“太尉難道不明白，隻要我們給了晉王想要的東西來換命，晉王自然不會為難我們，還會保我們平安離開東昊！”。</p>
“你們，你們竟然出賣老夫？北匈賊子，果真言而無信！”趙太尉一怒之下，站了起來</p>
“哈哈！那麽趙太尉呢？腳踏兩隻船，這頭與單於簽訂盟約，那頭竟又與北匈逆子烏維合作。趙太尉難道是言而有信？”海邪譏諷道。</p>
“你們，到底對晉王說了些什麽？”趙太尉繼續怒問。</p>
“哈哈哈哈！”門外竟突然傳來一陣男子的大笑聲，“他隻不過是告訴晉王，太尉府中有造好的龍袍，還有與北匈太師的密函數封，盟約一份而已！”</p>
隨著那把冷漠而妖豔的男聲響起，一小隊禦林軍闖了進來，為首者正是常山王軒轅鄴。</p>
“常山王這是想栽贓陷害老夫嗎？”趙太尉問道。</p>
“嗬嗬！有了物證果然是不足以讓太尉信服，幸好咱們還有人證！”軒轅鄴笑道，“幾位大人，請出來吧！”</p>
這時，幾名士兵走過去，推開了大廳的一麵牆。趙太尉轉頭一看，頓時愣在當場！</p>
司徒右相、楊左相、禦史大夫等幾位東昊重臣從後麵步出，一臉震驚地望著趙太尉。</p>
禦史大夫說道：“我等今日接到太尉邀請，說是請我們到東亭有好戲看，我等正奇怪太尉怎會突然有如此雅興！可萬萬沒想到，太尉請我等看的，竟是太尉親自上演的如此一出好戲！”</p>
“圈套！原來這竟是個圈套？到底是誰在捉弄老夫？”趙太尉難以置信地環視了一眼眾人，最後盯住了烏維王子的使者，“這到底是怎麽迴事？”</p>
那使者立即怒道：“好個趙子高！烏維王子一心與你結盟合作，保你明年登上東昊國至尊之位。可你，竟然設局，要捉拿在下？”</p>
趙太尉更加疑惑：“是誰？是誰在設計陷害老夫？難道……竟是晉王？軒轅澈，是你設計陷害老夫嗎？”</p>
他緊張地轉身環視四周！如此精妙布局的一個圈套，各路人物都出現了，難道還能獨缺晉王？</p>
“哈哈哈！”一陣眾人熟悉的陰寒笑聲傳來，果然，頭戴銀色的麵具的晉王，帶著一眾侍衛從大廳外慢慢走了進來，“本王來晚了，勞太尉久等。”</p>
晉王行至大廳正中站定後，又不緊不慢地說道：“不過，本王晚到可是情有可原，本王正在欣賞太尉交給北匈烏維王子的珍貴禮物呢！本王在邊關精心布局了十幾年的兵力布防，除了幾個關鍵之處，所繪竟都詳盡至極！看來太尉果真是花了不少心血！”</p>
“你胡說！你竟然設局誣陷老夫？難道老夫會將東昊的邊關兵力布局，拱手送給北匈賊子？”趙太尉矢口否認。</p>
“那麽，這是什麽？”軒轅澈舉起了袖中的一卷羊皮地圖。趙太尉疑惑地看向烏維王子的使者，那使者剛剛收下他送與的地圖，讓下人帶下去收了起來，如今為何竟到了晉王手中？</p>
軒轅澈用手輕輕摘下了臉上的銀色麵具，冷冷說道：“趙太尉送給本王的東西？怎麽這麽快就淡忘了呢？不過，太尉所贈諸多有太尉親筆署名的密函、圖冊等等，每一樣本王都還記得清清楚楚！”</p>
司徒右相、楊左相、禦史大夫等幾位高官，以及在場不少人，看到晉王首次在眾人麵前露出真容，都不禁驚詫地瞪大了雙眼！</p>
然而，最為震驚不已的卻是趙太尉！他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指著晉王衝口而出：“烏維？你竟是烏維王子……”（未完待續）</p>
“那件事查得怎樣了？”軒轅澈眼神陰鬱。</p>
“目前還隻是在棲霞閣廚房地麵發現了食油桶留下的油跡。在下仍是認為，雲裳兒獨自一人蓄意縱火的可能性不大。上次她推王妃落水，差點被霍勝取了性命，應是已成驚弓之鳥。所以，此次縱火必有幕後操縱之人！因此，目前還是先不忙捉拿她，我們繼續靜觀其變，引真正的幕後真兇露頭。”孫野細細分析道。</p>
“就按你說的去辦吧！”軒轅澈淡淡說道，“另外，趙太尉最近沒有什麽動靜嗎？”</p>
“這老狐狸倒還沉得住氣！”孫野迴道，“晉王府內後院起火之事，他定然也是知曉。在下覺得，他也是在靜觀其變，在密切關注著王爺的動向！”</p>
軒轅澈沉思一陣，終道：“既然雙方如今都在僵持，本王倒想趁此時機外出一趟。”</p>
“王爺是想去杭城和吳郡尋找王妃嗎？在下認為此舉極為不妥！如今雙方雖按兵不動，但卻在緊要關頭，誰都不能出現一絲紕漏！王爺此時離開洛都，萬一趙太尉趁機起兵造反，篡位奪權呢？”</p>
“王爺的兵力主要在邊關，趙太尉的兵力主要在洛都附近。這是我們不利之處，王爺若然不在洛都坐陣威懾，趙子高隨時可能起兵造反！”孫野繼續補充道，“在下所言，請王爺三思！”</p>
“那麽，隻要不抓住趙子高這隻老狐狸，本王就不能離開洛都，是嗎？”軒轅澈似是又陷入了沉思。</p>
“這不是王爺之前對在下說過的話嗎？王爺此刻，怎可忘了？再說，霍勝日前已出發赴杭城尋找王妃了，王爺大可放心。”孫野小心提醒著。</p>
他知道王爺跟以前已經不一樣了，而改變這一切的，就是王妃。自去年中秋王妃出現在王爺眼中之後，許多事物都發生了莫名其妙的變化！</p>
***********</p>
司徒意容帶著翠兒，慢慢地走近了那片空地。那裏，曾經是一座雅致的兩層木樓，一個多月前卻突然成了一片灰燼。被徹底封鎖清理了一個月後，大批侍衛終於撤去，這裏便成了一片荒涼的空地！</p>
“主子，我們莫要往前走了，奴婢真的害怕！”翠兒的聲音有點發抖，那裏一個多月前才燒死了前王妃和她的一名婢女，怎不讓人心生恐懼呢？</p>
司徒意容微歎了一口氣，道：“你真是個膽小的丫頭！那麽，你在此處等候，我自己過去看看！”</p>
“主子，一定要走過去看嗎？”翠兒其實也害怕獨自站在這路旁，她從小最怕鬼了。雖然現在是大白天的，她仍是害怕。</p>
“既然來了，怎能不過看看？”司徒意容道，“你呀，就是從小被我慣壞了。真是膽小如鼠！這世上哪有什麽鬼魂？這樣吧，你到剛才那路口等著我！”</p>
“是，主子。”翠兒答應著，便轉身跑掉了。</p>
司徒意容搖了搖頭，抬步走到了空地上。</p>
想到軒轅澈曾說過心兒可能已逃出了火海，司徒意容暗暗祈求這是真的。或許，心兒真的是被忠命侯帶走了吧？</p>
想到薛景墨，她的心中苦痛夾雜著甜蜜。他對心兒的好，真的令她羨慕不已！王爺許諾，等以後時機成熟就將她送給薛景墨。如果薛景墨對她，有對心兒的一半那麽好，她此生也就心滿意足了。</p>
想著，她不禁露出了向往笑容。繼續站了好一會兒，她才轉身往來路上走去。可是，翠兒竟然沒有在路口等著她。這個膽小的丫頭，又跑到哪裏躲起來了？</p>
心中疑惑，她邊輕喚著“翠兒”，邊往旁邊的一條小路上尋去。</p>
前方有一處白色小房屋，她不禁感到奇怪！她隻知這院西偏僻之處有雲影閣和另外兩位妾侍所住的棲霞閣，卻從不知此處還有這樣隱蔽的一處小房子。</p>
正欲轉身離去，她突然聽到有人輕聲說話的聲音。這裏怎麽還有人住呢？難抑好奇，她抬步走了過去，竟聽到昭妃熟悉的聲音：“如今縱火的是你，騙她落湖的也是你，你若被他們找到了蛛絲馬跡，可沒人保得住你！”</p>
司徒意容一驚！縱火？難著雲影閣走水，竟是有人蓄意縱火？</p>
她輕輕抬起腳步，走到了小屋牆角，探頭向另一麵牆邊看去，竟看到紫妃、昭妃與妾侍雲裳兒站在一處。而她們身後，竟就是荷花盛放的觀瀾湖！</p>
“放火燒雲影閣，是兩位側妃姐姐的意思，若然妹妹被查出，姐姐們也是逃不掉的！”雲裳兒柔弱而清冷的聲音說道。</p>
“嗬，妹妹這是在威脅我們嗎？設計害她跌落湖中的事，不光我們知道，在陰間的衛蘭心知道，就連霍勝也懷疑。所以，一旦東窗事發，所有人都隻會相信是你一人所為。所以，你現在該做的是千萬別露了馬腳，而不是來找我們的麻煩！”昭妃的話語中已帶著氣惱。</p>
“妹妹不是要找姐姐們的麻煩，妹妹隻是擔心不已！所以隻想懇求姐姐們答應，若然出事，一定要想法保住妹妹，否則，出事的也絕不僅是妹妹一人！”雲裳兒語氣沉靜而堅決。</p>
“妹妹又說傻話了。”紫妃輕笑道，“先不說此事隻要你自己不主動跳出來，別人自然想不到你。即使事發，妹妹也該明白，我倆也不過是側妃，也終不過是不受寵的妾，又哪裏有能力來保你？所以妹妹如今最緊要的是謹言慎行，莫再來找我們才好。”</p>
雲裳兒也輕笑道：“若說兩位姐姐沒那能耐，可是楊二小姐呢？妹妹也就是想讓姐姐們轉告楊二小姐一聲，若然裳兒有事，也須請三位姐姐來陪伴。”</p>
“喲，此事怎麽又扯到楊二小姐了？”昭妃道。</p>
“二位姐姐莫非以為裳兒是傻子麽？誰最想衛蘭心死，絕對不會是兩位姐姐了，是嗎？”雲裳兒不緊不慢地說道。</p>
聞言，司徒意容震驚不已。她輕輕轉身，欲悄悄離去。</p>
“誰？”“誰？”昭妃與雲裳兒驚恐的聲音傳來。司徒意容想快步離開，已是來不及了。</p>
“原來是容妃妹妹，我道是誰呢？”昭妃已快步走過來攔住了她。</p>
容妃身子微微發顫，指住雲裳兒怒道：“原來竟是你這賤妾，你如何能做得出縱火殺人這樣的事？心兒與你何仇何冤，你竟要這樣害她？”</p>
說完，她轉身欲離去。紫妃卻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妹妹何須如此動氣？我們問清楚她才是。”</p>
說著，她便輕輕拉住容妃的手往迴走去。容妃不悅地掙脫開來，道：“你們難道是想包庇她？還是，你們竟真的就是同謀？”</p>
“容妃妹妹怎地如此說話呢？”紫妃望著她，眼神幽深莫測，若我們是同謀，妹妹又想怎樣？”</p>
“難道……”司徒意容一驚，轉身欲走，“我要去告知王爺！”</p>
紫妃一把拉住了她，向其餘兩人一使眼色。昭妃與雲裳兒會意，也快步過來捉住了容妃的手。三人一起用力將她向觀瀾湖邊拉去。</p>
“你們要做什麽？”容妃驚唿，卻無法掙脫。隻一眨眼功夫，她便被拉到了湖邊。</p>
“放開我，你們竟敢殺人滅口……”話未說完，她已被推落湖中。</p>
“撲嗵”一聲水響，隨即是有人慌亂拍打水花的聲音，以及被湖水灌沒了的女子唿救聲。從遠處看去，隻能看見三位美貌女子站在湖邊，似在欣賞美景，卻聽不到湖中奪命的聲響！</p>
紫妃若無其事，雲裳兒神色清冷，隻有昭妃用手帕捂住了嘴，身子微微顫抖！直至湖麵恢複平靜，三人才慢慢離開湖邊，走到剛才談話之處。</p>
“怎樣？妹妹與姐姐們終歸是在一條船上的。”雲裳兒淡淡說道。</p>
紫妃過來拉住了她的手，溫柔說道：“妹妹說的怎會有錯？天氣漸涼了，妹妹可要小心謹慎，莫要胡亂說話，也莫要著涼了，早些迴去安歇吧！”</p>
“姐姐們也要注意身體才好，記得妹妹說過的話，裳兒先告辭了。”說完，三人各自散去。</p>
***********</p>
翌日，便有下人在後院觀瀾湖發現了容妃的屍體，懷疑是失足落水而亡。</p>
軒轅澈聞訊震怒不已！容妃在後院不幸溺亡，叫他如何向司徒右相交待呢？他即時下令，要孫野嚴查此事。</p>
三日後，容妃之死便有了眉目。容妃的陪嫁丫頭翠兒哭著向晉王陳情。當日她在路口處等候主子，一時內急便去找地方小解了。等她迴來卻四處不見主子，當她終於尋到觀瀾湖不遠處時，卻見到了驚人的一幕：王府的紫妃、昭妃與妾侍雲裳兒，竟一起將主子推入了湖中。</p>
看到這嚇人一幕的翠兒，知道四周偏僻無人無法唿救，又怕被那三人發現，隻有躲在暗處發抖，直到三人離開，她才跑迴怡玉閣。躲著偷偷哭了三天三夜，她才下定決心，為了給主子報仇雪恨，冒死前來向王爺陳情。</p>
軒轅澈當即令孫野將紫妃、昭妃與雲裳兒抓了起來，送交刑部天牢關押審理。</p>
司徒右相為女兒的死悲痛不已，請旨嚴懲兇手，懇請皇上不能因她們是高官之女、晉王側妃而赦免。</p>
天牢之中，兩位側妃共關一處，雲裳兒則被另關一處。</p>
此案尚未開審之日，牢中突然來了一位神秘女子。女子打點了獄卒後，走到了二位側妃麵前，低聲道：“你們是否還想活命？”</p>
“你是誰人？”本已心灰意冷、一心等死的紫妃與昭妃聞言，迅速抬頭問道。</p>
卻見女子掀開了蒙在臉上的紗布，神秘笑道：“你們無須知道我是誰，我隻是代人傳話。有一位小姐讓我轉告你們，若然想活命，一定不能把她牽連了出來，否則大家隻有抱著一起死！”</p>
“這位小姐還讓我轉告你們，她會利用父親權勢幫忙四處活動，隻要你們將罪責全部推到那侍妾身上，便可保你們平安出獄，重迴王府享盡榮華富貴！”女子繼續說道。</p>
“真的嗎？若我們不供出她，她真的不會置我們於不顧？”趙紫煙對楊二小姐的為人有點不太放心。</p>
“那二位好好想一想，是供出那位小姐，大家一起進來等死有利？還是留她在外麵為二位奔走相救有利？”</p>
趙紫煙略一思索，道：“好，我們相信小姐，隻是我們應該怎樣做？”</p>
那女子一笑，道：“你們隻須一口咬定，是那侍妾故意在你們麵前挑起嫉妒之意，慫恿你們設法殺掉衛蘭心，並由她親自動手縱火。事情敗露後，又是她將容妃推入湖中滅口。如此這般供述，你們隻是從犯，小姐便可替你們活動，以求赦免！”</p>
那女子言畢，便轉身離去。</p>
“怎麽樣？我們真的可以相信楊葭兒嗎？”謝昭羅緊張問道。被關在獄中，她日夜驚懼不已，如今，她仿似看到了一根救人稻草。</p>
“不相信也得相信了。否則，我們都隻有死路一條！”趙紫煙說道。</p>
半月後，晉王府後院著火、側妃司徒意容被殺兩案真相大白。側妃趙紫煙、謝昭羅與王府妾侍雲裳兒因妒生恨，蓄意縱火謀害後院一位晉王寵妾，並為掩蓋真相將側妃司徒意容推入湖中溺死。</p>
皇上下旨，此案必須嚴懲，三人皆賜毒酒。</p>
當被雲裳兒用銀兩收買了的獄卒偷偷告訴她，明日一早便要賜毒酒時，雲裳兒淡漠的表情並沒有太大變化。她在獄中靜靜坐了一夜，迴想著自己並不成功的短暫一生。</p>
她的父親隻是個小小官員，在高官貴戚雲集的洛都，她的家道真的很一般。但是，她卻有一顆高傲遠大的心，她希望通過嫁人改變自己的命運，盡享榮華富貴。隨便找一個平凡男子平淡過一生，並非她想要的！</p>
所以，當她在晉王府門前看到那個從邊關凱旋而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東昊戰神”時，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看到了曙光！</p>
她學著洛都不少官家女子，大膽地跪在晉王轎前懇求被納為妾。而那個戴著銀色麵具的尊貴王爺，隻輕輕掀起車簾，微微掃了她一眼，丟下了慵懶的一句：“帶她進去吧！”</p>
從此，便改變了她的一生！</p>
她對自己的美貌和智慧向來自信。如果有機會為晉王侍寑，她自信自己會讓他記住，從而慢慢成為她的寵妾。然後，她便可以借助這個高貴男子的肩膀，成為傲視天下的女人！</p>
曆史上，不少帝王之後，不也是從貧賤之身奮鬥上來的嗎？她做好了在晉王府奮戰的準備！</p>
然而，晉王很快又到了邊關，丟下後院數百姬妾日夜勾心鬥角！她在偏僻的院西一角韜光養晦，不願在那些無聊的女人身上浪費精力！</p>
在王府待了兩年之後，她終於等到了侍寑的機會，這讓她緊張激動不已！當晉王用手指著她，邪魅的聲音說著“你，過來”的時候，她覺得她的機會終於來了！</p>
她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決定把自己像供品一樣獻給他！可是，當他一手扯掉她身上的薄紗時，她卻沒有在他深遂如夜空的俊眸中看到自己！</p>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那裏麵住著另外一個人！</p>
就在她決心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他看見她時，他卻突然發怒，把她和另外三名姬妾一齊趕了出來。</p>
迴到後院棲霞閣之後，她日夜反思，不知道到底事情在哪裏出了錯，以致讓自己功虧一匱！後來，她終於知道，晉王自那時起便隻獨寵晉王妃一人！</p>
那個名叫衛蘭心的王妃，頓時成為壓在她心頭的一塊大石！有她在，她雲裳兒此生哪裏還有出頭之日？</p>
不過，她從來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韜光養晦，更一直是她的處世之道。</p>
王爺不是喜愛王妃那樣的女人嗎？那麽，她絕不打沒有準備的仗。她偷偷打聽那衛蘭心的性情喜好、氣質風度，悄悄揣摸，刻意模仿。</p>
原來，那衛蘭心與自己竟如此相像，外表柔弱而清冷，自己學起來應是很神似吧？王爺既然喜歡這種類型，自己日後便有了更多成功的可能。</p>
終於，她等到了晉王妃被貶入後院的一天，王府的姬妾們都重新有了機會，這讓她暗暗期待。然而，當真正看到那絕色而清妙的女子時，她知道，自己無論怎樣努力模仿，也是無法與之相比的！</p>
不除掉衛蘭心，她雲裳兒的人生就看不到一點亮光。然而讓她想不到的是，那看似翩翩如仙的王妃竟然水性極好，她更想不到，竟有那麽多的王府侍衛在暗中保護著她！</p>
盡管，衛蘭心帶著憐憫放過了她，但她知道自己此生卻是永無機會了！直到，紫妃與昭妃找到她，以有人看到她事前割斷湖邊欄杆為由，威脅她動手燒死衛蘭心。</p>
原來，這後院之中從來不缺暗中窺視的眼睛！既然，她已走上了這條路，她就必須斷續走下去。一步一個腳印，永不停歇地掃除路上的障礙，才有可能實現自己的目標！</p>
如今，她終於親手把衛蘭心燒死了，可是，自己的人生也到了盡頭！原來，“功虧一匱”這四個字，就是她的人生總結！</p>
她自嘲般地冷冷笑著，迎來了奪命黎明的曙光！</p>
當毒酒被端至牢獄之中時，紫妃與昭紫終於恍然大悟，她們被楊葭兒騙了！</p>
“冤枉啊！此事尚有幕後真兇！我們要供出幕後指使者，將功贖罪！此案不能就此結束！”趙紫煙驚唿。</p>
但負責賜毒酒的行刑官隻冷冷說道：“此刻說什麽都晚了。來人，賜毒酒！”</p>
幾名男子上前分別抓住兩人，強行灌下毒酒。趙紫煙與謝昭羅一麵掙紮，一麵高唿：“楊葭兒騙了我們！楊葭兒才是真正的幕後真兇，是她指使我們放火燒死衛蘭心……一切都是她幹的……”</p>
然而，一切高唿此時均是徒勞。兩人被灌下毒酒後，痛苦掙紮一陣，便再無聲息了。</p>
***********</p>
聽孫野稟報著趙紫煙與謝昭羅臨死前高唿的話，軒轅澈一言不發！之後，他坐在書房之中，沉思了一整個下午。</p>
他早就該想到的，楊葭兒從來不像楊蒹兒這樣頭腦簡單。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懂得要為了得到自己所想不擇手段！</p>
原來，果然是你這個狠毒的女人！竟然如此殘忍地要奪走本王最重要的人！那麽，本王絕不會放過你，你盡管等著吧！</p>
軒轅澈一直靜靜沉思著，孫野看不出他的喜怒，隻好問道：“那麽王爺打算如何？聘禮已下，王爺是否還會按計劃娶她過門？”</p>
“廢立晉王妃的聖旨不是還沒下嗎？本王今生隻有一位王妃，明白了嗎？”軒轅澈緩緩說著，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p>
“在下明白了。”孫野說道，“那麽王爺的計劃……”</p>
“不完美的計劃，就得把它及時改過來。”軒轅澈淡淡說道。他現在覺得，自己當初定下的計劃實在是很不完美，以致自己走得如此痛苦，而她卻被傷得如此徹底！</p>
他原以為自己已將計劃的每一步都謀劃得精準無比，以為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如今才知道他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他竟沒預想到，他的計劃中有一個關鍵因素是根本無法把握的，那就是“情”之一字！</p>
所以，這個失敗的計劃必須放棄掉，重新再作謀劃。如今他再做這一切，已不光是為了打倒趙太尉搶奪兵權，也不光是為保東昊江山穩固。而是，為了他今生所想要的，他必須成功走完這一步！</p>
“對了，”軒轅澈突然叫住了正欲轉身退下的孫野，“渤海王軒轅玨在去年太後生辰宴上看上了王妃的婢女淺紅，他多次向本王提出要納她為妾。如今，王妃不在府中，覺雨苑也無須那麽多人侍候了。你明日，就代本王將淺紅送至渤海王府吧！”</p>
孫野聞言，震驚不已！他怔愣在當場好一會兒，終於雙膝下跪，請求道：“此事懇請王爺三思而後行！”</p>
軒轅澈略略皺眉：“此事有何不妥？”</p>
孫野連忙深深叩首，繼而抬頭說道：“王爺有所不知，在下與淺紅……情深意切，早已兩情相悅，懇請王爺將淺紅配予在下為妻！”</p>
說完，孫野連叩了三個響頭。</p>
“這麽說，你們是私定終事了？”軒轅澈冷冷說道。</p>
“請王爺恕罪！”孫野道。</p>
“哼！本王一早已應承了渤海王，怎可言無無信？”軒轅澈麵無表情，“此事已是難以轉寰了！不用再說了，你下去吧！”</p>
孫野愣在了當場，片刻，他又一叩首，道：“在下懇請王爺成全！人還沒有送過去，渤海王又豈敢對王爺說半個‘不’字？淺紅對在下也是一片真情，王爺若是硬要把她送給渤海王為妾，豈不是又為人間添一樁不幸？”</p>
軒轅澈一掌拍在案上：“大膽！”</p>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斂了怒意，道：“本王已說過此事難以轉寰。哼，若想本王改變主意，除非你在聽風苑門外跪上三日三夜吧！”</p>
“是，在下遵命！也請王爺信守對在下的諾言。”說完，孫野起身，向聽風苑門外走去。軒轅澈盯著他離去的背影，眸中瞬間又蒙上了一層陰鬱之色。</p>
***********</p>
孫野在聽風苑門外已經跪了一天一夜，仍自昂首挺胸，巋然不動。淺紅提著一個食盒，輕輕地走了他的身前，蹲了下來。</p>
“雙腿還有知覺嗎？”淺紅邊輕聲問著，邊把食盒裏的食物一一拿出來，擺在了地上。</p>
孫野望著她，露出了笑容：“不礙事。”</p>
“後悔嗎？”淺紅又問。</p>
“不！如果不在這裏跪上三日三夜，我才會後悔終生！”孫野堅定說道。</p>
“還有兩天兩夜，任是鐵打的身子也支撐不住啊。不然，我去向王爺求情吧！”淺紅輕聲道。</p>
“萬萬不可！”孫野忙道，“如果我沒有跪足三日三夜，王爺隨時有反悔的可能，他會把你送為渤海王為妾。”</p>
淺紅不再言語，靜靜地看著孫野把麵前的飯菜吃完，然後收好食盒，默默站了起來。</p>
“無須擔心！”孫野抬起頭，對著她笑了笑。</p>
淺紅也報以微微一笑，轉過身，抬手輕輕擦掉瞬間滾落的淚，舉步緩緩離去。</p>
當夜，竟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孫野仍跪在雨中一動不動。淺紅舉著一柄大傘飛奔而來，遮在了他的頭頂。</p>
“我沒事，你迴去吧！”嘩嘩雨聲中，孫野衝著她大聲喊道。</p>
淺紅舉著傘，仍是站著不動。過了許久，她感覺累了，便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孫野從她手中奪過了傘，替兩人遮擋著。</p>
兩人就這麽在雨中相依著，直到雨歇天明。</p>
第二日，晉王終於出現在覺雨苑門前。戴著銀色的麵具，他對著孫野冷冷說道：“起來吧！本王三日後為你與淺紅在銀暉殿擺酒設宴，舉行新婚之禮。”</p>
“在下隻跪了兩日兩夜，請容在下再跪完那一日一夜吧！”孫野竟堅持道。</p>
“你真是迂腐到不可救藥！如果你把雙腳跪廢了，本王留你何用？本王如今有許多要事等著你去辦，沒時間給你跪了！剩下的，你先記著賬，日後再跪吧！”軒轅澈極不耐煩地說道。</p>
“是，謝王爺！”孫野臉上帶著笑，本想站起來，卻知道兩腿早已完全沒了知覺。兩名侍衛忙走過來，扶著他慢慢站起，把他抬進了覺雨苑。</p>
他迴首望著仍站在一旁的淺紅，兩人相視而笑。待他被抬了進去，淺紅帶笑的俏臉上，淚水再次無聲滑落。</p>
三日之後，晉王府銀暉殿內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在座者幾乎全是王府侍衛與府中下人，大家舉懷談笑，王府內很久沒有出現過這樣喜慶的景象了！</p>
看著穿著大紅喜服的孫野滿臉喜悅，四處招唿眾人，軒轅澈忍不住多喝了幾懷。</p>
當看到披著紅蓋頭的淺紅在輕綠與微藍的攙扶下，緩緩步入銀暉殿時，軒轅澈的心忍不住一陣劇痛，雙目無可抑製地蒙上了一層霧氣！</p>
他清晰記起那日，同樣身穿大紅喜服、披著紅蓋頭衛蘭心，在喜娘的攙扶下，也是這樣緩緩地步入銀暉殿！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優雅淑美的身姿吸引住了。而同樣身著大紅喜服的他，就那樣看著她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然後，與他三拜天地。</p>
那時，他不知道她將給他帶來怎樣的歡樂甜蜜與矛盾糾結，更不知道她將給他帶來怎樣的錐心痛苦與刻骨思念！他隻是在心中殘忍地盤算著，如何當眾折辱她，從而達到讓衛家、楊蒹兒以及太子都抬不起頭的目的！</p>
那時，他認定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想辦法除掉她！他從未想過要與她相伴終生！但是，如今他想了，想到撕心裂肺！而她，卻已不在了！</p>
在眾人的頻頻勸酒下，軒轅澈又喝了幾懷。</p>
終於，新郎新娘入了洞房，喜宴漸漸散去。軒轅澈迴到了覺雨苑，心中無限寂廖！</p>
坐在雨梅閣寑室的玉石貴妃椅上，他取出了一直裝在身上的鴛鴦香囊，再次在燭火下細細看著。</p>
彩色的絲線裏，夾雜著幾縷青絲，她把她的發絲與她的心意一起繡在了這香囊之上。</p>
她的秀發柔順烏黑，散發著淡淡的醉人芳香。所以，他總喜歡從後麵擁著她，輕吻著她的發絲，對她說著魅惑人心的話。他曾以為，自己一次次成功地魅/了她，怎知，自己已徹底陷落在她青絲織就的溫柔陷阱裏，此生再也爬不出來！</p>
刻骨銘心的思念再次將他看似堅強的心擊碎了。他心頭一片酸澀，他真的很想她，很她再抱她入懷，很想看著她的開心笑顏，很想用手指輕捋著她的長發，然後吻她，要她！</p>
俊目一閉，淚水灑落！他深吸一口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將香囊放至唇齒間，輕輕啃咬親吻著她的發絲，仿佛，她又迴到了他的身邊……良久，待他再次睜開雙眸，才發現，整個香囊已被他的淚水浸濕了！</p>
軒轅澈記得，自十歲那年父皇崩後他大哭一場，自己就再也沒有流過淚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的心那麽強大，那麽堅硬，他怎能允許自己流淚，又哪裏屑於流淚呢？</p>
然而，雲影閣起火那日，雖然身心俱已痛得麻木，跪在大雨中的他卻也知道，自己流淚了。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第一次，為了他的心兒！如今是第二次，因為心兒，他無法控製地思念落淚!</p>
直坐至淚水漸幹，軒轅澈才站起來，走到床榻上躺了下來。</p>
不知今夜，能否成眠呢？</p>
如蘭似桂的淡淡香氣滲入鼻中，軒轅澈忽聽得一輕熟悉的溫柔輕喚：“澈！”</p>
他迅速睜開俊眸，猛然坐了起來。那個站在門邊的白衣倩影讓他的心驚喜狂跳不已：“心兒！”</p>
衛蘭心仍是站在門邊，神情淡淡地看著她。</p>
“心兒，你迴來了？”</p>
“今日是淺紅大喜的日子，我忍不住想迴來看看。謝謝你，成全了淺紅的幸福！”衛蘭心淡淡笑道。</p>
“你說過，要讓孫野覺得得來不易，才會珍惜淺紅一生，所以我讓他跪了兩日兩夜。是不是還不夠，不然，我讓他繼續把那一日一夜跪完？”軒轅澈急道，他怕衛蘭心責怪他做得還不夠！</p>
“嗬嗬，不用了。”衛蘭心掩嘴輕笑，“我相信，孫野一定會善待淺紅的。”</p>
“心兒，你是怎麽迴來的？”軒轅澈不禁疑惑。</p>
“我求六哥帶我迴王府，親眼看看淺紅的婚禮。我們今晚一直躲在銀暉殿看著，直到喜宴散了。可是，我實在是想念這裏，所以，就瞞著六哥偷偷地迴到這裏，我剛才看到，你流淚了。”衛蘭心靜靜地望著他，“你這個樣子，實在讓我心痛！”</p>
軒轅澈再難抑激動，他猛然站起來奔過去，一把抱住了衛蘭心：“心兒，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對不起，我錯了，請你原諒我！你還在恨我，還在怪我，是嗎？”</p>
說著動情的話，他眼中盈滿淚意。他看見，衛蘭心抬起頭望著她，眼中也盈著淚光：“你一次次逼我恨你，可我，卻總是做不到！”</p>
“心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再次擁緊了她，“我就知道，你還沒有死！我實在是太開心了！你真的沒有死，是嗎？”</p>
“嗯！”衛蘭心在他懷裏應著。</p>
“心兒，原諒我好嗎，今生今世，我都會對你好，隻對你一人好！”軒轅澈動情地說著誓言。</p>
“嗯！”衛蘭心繼續在他懷裏應著。</p>
他一把抱起衛蘭心，就如以往的每一次。快步走到床榻前，將她放到了床上，他迫不及待地覆了上去。</p>
衛蘭心躺在床榻著，溫柔地對他笑著，紅紅燭火映照下，她竟是美得如此驚人！</p>
軒轅澈深情地吻了上去，體貼地解開她的衣衫，溫柔地滑進了她的體內，輕輕律動著。</p>
濃情蜜意，蝕骨歡娛，他仿佛置身於快樂天堂，領略著無限的絕美風光，直至登上那幸福的極致頂端……</p>
猛然睜開雙眼，軒轅澈伸出左手，摸到了枕邊的冰涼，瞬間跌落了人間地獄！原來，自己又夢見她了！</p>
可是，夢為何總是這樣短？如果隻能在夢中相見，他寧願沉於夢中，永不醒來！</p>
***********</p>
這日，在聽風苑鬆林中的空地上，兵器相擊的“鏗鏘”之聲不絕於耳。軒轅澈與侍衛們又在練武。</p>
雖然日夜思念著心兒，可是，他仍有很多大事要做，容不得他有絲毫的放縱與鬆懈。況且，這些事情不一一解決，他又憑什麽去尋找她，以求得她的原諒呢？</p>
每次練武，他都會讓侍衛們圍攻偷襲自己，以鍛煉自己的麵對危險時的敏銳觸覺和反應能力。</p>
“王爺，在下獨創了一套刀法，願與王爺切磋切磋！”一陣圍攻偷襲之後，荊於南提議道。</p>
“哈哈，原來你還用刀。”有侍衛笑道，他們都以為荊於南隻用劍。</p>
“劍隻是平時防身之用，在下最醉心的，還是家傳的刀法。”荊於南的話語令人吃驚，難道他的刀法比劍法更勝一籌？</p>
軒轅澈的興致也被徹底挑了起來：“好！去拿本王的青銅寶劍來！”他平日用的是輕便的長鐵劍，而這柄青銅寶劍，他隻有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時才帶在身邊，迴洛都後幾乎沒有使用了。既然荊於南要用刀，他決定用這把夠份量的青銅寶劍與他較量。</p>
“好！”眾人都聽得磨拳擦掌，期待著看他們一決高下。</p>
很快，便有侍衛把青銅劍取來了。躊躕滿誌的軒轅澈轉身，卻在看到青銅寶劍時，凝住了目光，整個人仿佛突然入定了一般。</p>
心，傾刻間又劇烈抽痛起來。那劍柄上的紅色劍穗，不正是她係上去的嗎？</p>
那日，他在蘊墨軒細心地擦著這柄閑置已久的青銅劍，她正好給他送她親手做的糖水與糕點過來。自那日在書房中說了每日都可以給他做糕點之後，她就真的每日都親手做好了給他送到書房來。</p>
“這劍穗都殘舊不堪了，顏色也不好看，我給你換一個吧？”衛蘭心拿起青銅劍的劍穗細看著，然後對著他的眼，俏皮地眨了眨美眸，“心兒繡不好香囊，做個漂亮的劍穗倒還難不倒我！”</p>
“劍穗漂亮有何用處？關鍵是，劍得是一把好劍！”軒轅澈淡淡一笑，“弄個漂亮劍穗上去，豈不讓滿朝文武都笑話我軒轅澈竟佩把文劍？”</p>
“反正你這把劍平日也不用，不就是放在蘊墨軒裝飾用的嘛？”衛蘭心道。</p>
軒轅澈把那柄在戰場上砍下了眾多敵首頭顱的青銅寶劍拿近眼前細看著，但笑不語。</p>
沒想到，第二日，那柄劍就真的被衛蘭心換上了一個新的紅色劍穗。當時，他對此並不在意。如今，看著這刺目的紅色，卻又勾起了他那無法壓製的如潮傷痛。</p>
“王爺！”孫野提醒著明顯走了神的軒轅澈。</p>
軒轅澈迴過神來，拿過青銅劍，輕撫著那紅色劍穗，聲音落寞：“今日不比了，改日吧！”說罷，便轉身邁步離去。</p>
侍衛們都在他身後沉默著。他們知道，王爺又開始思念王妃了！</p>
***********</p>
軒轅澈迴到蘊墨軒，拿著青銅劍坐了一個下午。這個書房裏，同樣留下了太多關於他們的迴憶。那些當時的毫不在意，甚至自以為的刻意利用，為何如今迴憶起來，竟是如此甜蜜溫馨？</p>
用晚膳時，甄娘問他，今夜在哪裏就寑，他還是答了雨梅閣。因為隻有在那裏，他才能睡得安心。還因為，在那裏，他才能不時夢到她！</p>
踏入雨梅閣寑室，軒轅澈在玉石貴妃椅上坐下來，低頭沉思著，並不想馬上入睡。直到倦了，他才行至床榻前，坐了上去。</p>
“心兒，今夜再到夢中來見我，好嗎？”他心中默念著，輕歎一聲，轉身抬腳準備躺下，卻突然發現床上竟然有人！</p>
他真是想她想得太入神了，竟然此刻才發現房內有人！</p>
到底是誰？難道會是心兒嗎？他心中一陣狂喜：自己又夢見心兒了？</p>
他一把掀開錦繡絲被，卻見一名一絲/不掛的絕/色女子正躺在床上，徹底裸/露著妖嬈的玉/體。女子見絲被被掀開，竟也不驚慌。她迅速抱住了軒轅澈的腰，柔媚說道：“請讓賤妾服待王爺吧！”</p>
軒轅澈一把推開她，怒極而起。竟然不是心兒！竟然有個陌生女子，一絲/不掛地躺在專屬於他與心兒的床上！</p>
他氣得全身發抖，高聲怒喝：“你到底是何人？來人，將她拉下去砍了！”</p>
那絕色女子頓時嚇得全身瑟瑟發抖，臉色更是慘白一片。她顫抖著聲音求饒道：“王爺饒命！請王爺饒命！”</p>
輕綠與微藍衝了進來。見到滿臉怒容的軒轅澈，忙跪下說道：“請王爺饒了她吧？”</p>
軒轅澈氣極：“原來你們也知道此事？說，是誰讓她進來的？”</p>
支吾了一陣，微藍隻好說道：“是甄娘。請王爺千萬不要責怪甄娘，她也是為了王爺好！”</p>
“為了本王好？”軒轅澈仍是暴怒，“派人去把她給本王叫來。來人，將這女子拖出去就地正法！”</p>
那女子渾身抖得更加厲害，輕綠也嚇得不敢出聲。微藍看著那女子，終是於心不忍，決定再次出言求情：“王爺，王妃在世時，心地最是善良。如果王妃知道有人因出現在她房內而喪命，她定會於心不安的！”</p>
聞言，軒轅澈怒意漸漸消去。是的，如果心兒在此，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替那女子求請的。沉默了一陣，他終於說道：“好，看在王妃的份上，就饒她一命吧！”</p>
這時，甄娘已帶著侍女走了進來。其實，她今夜就侯在雨梅閣門外，希望看到自己的安排，真的能幫王爺緩解一下苦楚。</p>
作為一直照料王爺起居飲食的乳娘，她會細心驗看王爺的每一道膳食，查看王爺每天換下來的衣物可有異常。她又怎會不知，王爺的苦楚？</p>
一個堂堂王爺，一個年僅二十二歲的正常男子，怎能放著後院八百佳麗不顧，卻獨處空房，禁yu數月呢？</p>
侍女走上前去，給那名女子披上衣物，將她帶了出去。</p>
甄娘看了一眼軒轅澈，跪在了地上：“王爺，甄娘看你實在是太悲苦了！不管王妃是死是活，王爺都不能再這樣折磨自己了！”甄娘說得動情，幾欲流淚。</p>
軒轅澈一步步走到甄娘跟前，俯下身來。盯著甄娘雙眼，他一字一句地說道：“誰說本王悲苦了？本王告訴你，如果因為你的安排，而讓本王做出了對不住心兒的事，讓她永遠都不再原諒本王。那麽，本王會恨你一輩子！”</p>
甄娘瞪大雙眼，震驚地望著他。半晌，才說道：“是甄娘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會作此等安排了。”</p>
“甄娘知道就好，退下吧！來人，把床榻上的衾被全部換掉。”軒轅澈站了起來，大步踏出了雨梅閣。等把那個陌生女子的氣息全部清除之後，他再迴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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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低迴，笛聲清越。苑若高山流水，配合得天衣無縫。</p>
吳郡郊外深山內，仿如瑤池仙境的天湖邊上。灰衣男子靜坐撫琴，白衣女子則手執竹笛，邊吹邊舞。</p>
一曲終了，白衣女子停下舞步，絕色美顏上笑意盈盈：“六哥，心兒舞技可有進步？”</p>
男子俊逸的臉上含著寵溺的淺笑：“心兒舞姿，天下幾人能比？”</p>
衛蘭心輕笑一聲，坐到了薛景墨身旁：“六哥近日來得少了。”</p>
“六哥想盡快把郡裏的事情都交待好，就可以搬到這裏來，日日陪著心兒了。”</p>
“六哥真要把你那新建的侯府空著？”衛蘭心問道。</p>
“對。心兒不在，六哥一人住在那偌大的侯府又有什麽意思？”薛景墨深深地望著衛蘭心，突然想起重要之事，“對了，六哥給你新開的藥，可有每日按時服用？”</p>
衛蘭心點了點頭，神色卻黯淡下來：“那藥，喝來何用？不如不喝了吧！”</p>
“怎麽，心兒又是怕苦？良藥苦口，心兒不喝，日後怎能當娘？”薛景墨壞笑著看著低下了頭的衛蘭心，“心兒小時候不是說過，要生八個娃娃，四男四女的麽？”</p>
衛蘭心瞬間微紅了臉，抬頭望著六哥，苦澀笑道：“心兒真的說過如此不知羞的話麽？隻是，心兒怕是這輩子也不能為人母了吧？”</p>
“心兒難道信不過六哥的醫術？如果不是因為衛家變故，讓你停服了幾個月的藥。你如今應是大好了。來，我再看看。”說完，薛景墨讓衛蘭心把手腕放在琴上，他輕輕按上了那冰肌玉膚。</p>
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放開手，舒心笑道：“嗯，確是好多了！再過半年，心兒的身子就會徹底複原，那時，心兒想生幾個娃娃都可以了。”</p>
戲謔著說完，薛景墨的臉卻不自覺地先紅了。</p>
衛蘭心卻皺了眉，微不可察地輕歎了一聲：“即使身子好了，也是……也是不可能了……”</p>
“誰說不可能？”薛景墨突然微微激動起來，“難道，你竟還沒有忘記他？”</p>
衛蘭心輕輕搖了搖頭。薛景墨見她仿似又從平日的快樂歡笑陷入了莫名憂傷，不禁心生憐惜。</p>
他柔聲說道：“心兒，六哥知道，要徹底忘掉一個人或許不容易。但是，他對你如此殘忍無情，實在不值得你的任何念想。所以，六哥會給你時間，你也給自己些時間，我們徹底地把他忘記！然後，六哥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讓你幸福！”</p>
衛蘭心望著六哥，欲言又止。</p>
“六哥對你的心意，難道你真的感覺不到嗎？”薛景墨深情地望著衛蘭心的美眸，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p>
衛蘭心一驚，輕輕地把手抽了迴來，低下頭，不敢再望六哥。這幾個月來，六哥不時對她表現出來的異常，以及目光中日漸複雜的情愫，她怎會完全沒有感覺？可是，這真的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想麵對的。</p>
“心兒，你到底要躲避到什麽時候？你不能麵對六哥嗎？不能給六哥一個機會嗎？”薛景墨語氣堅定，他決心掀開這層蒙在兩人之間的麵紗。</p>
衛蘭心抬頭，帶著憂思望著六哥：“不！六哥，心兒配不起你！心兒早已是殘破之身……”</p>
“你怎可如此輕賤自己？”薛景墨道，“你不幸嫁與那惡魔，是六哥與衛家沒有保護好你！在六哥心目中，你永遠那麽好，那麽完美！無論如何，你永遠是六哥心中的珍寶！”</p>
“六哥，謝謝你對心兒這樣好！”衛蘭心麵露難色，“可是，六哥在心兒心中，永遠是最親的哥哥！”</p>
“不！我再也不要當什麽哥哥！我們並非親兄妹，難道不是嗎？你跟六哥在一起，難道不幸福，不快樂嗎？你為何不能給六哥一次機會？”薛景墨又激動起來。</p>
“請你不要逼我，六哥！”衛蘭心雙眸盈淚。</p>
薛景墨望著她，不禁心中一痛。他努力把自己的情緒平複了下來，輕聲說道：“好，六哥不逼你！你放心，無論你在心目中把六哥當成什麽。六哥永遠是你的後路！”</p>
“六哥……”衛蘭心望著薛景墨，淚水滾落，“心兒怎值得你如此對待？”</p>
“傻丫頭！你忘了我們是怎樣一起長大的嗎？你忘了六哥很早就答應過你，要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嗎？你是六哥的一切，知道嗎？”薛景墨說得動情。</p>
“不，六哥……小時候說過的話，又豈能念念不忘？”她怎能如此自私，讓六哥因著小時候那一個諾言而為她守候一生呢？</p>
然而，薛景墨卻笑著站了起來：“無論怎樣，這是六哥的想法。六哥同樣，也會尊重你的想法！深秋天涼了，我們也不要在外麵坐太久，迴屋去吧！”</p>
說著，薛景墨便轉身帶頭向屋內走去。走在前方，他不自覺地斂了笑容，心中隱隱作痛！</p>
其實，他的心真的沒有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瀟灑。但是，他寧願自己藏著苦痛，也不願逼她，他要讓她幸福快樂地，慢慢投入他為她而留的寬厚懷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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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天牢中，當衛景羽聽到重重的鐵門被打開的聲音，便慢慢地抬起了頭。在獄中被關了好幾個月，他已經瘦得有些讓人認不出來了。</p>
看見戴著銀色麵具的晉王站在麵前，衛景羽不禁有一絲驚愕。他早從薛景墨口中知道，派軒轅鄴到衛家人捉拿北匈奸細，並抄了衛府的是晉王；但最終決定定放過衛氏九族，隻讓他一人承擔罪責的，也是晉王。所以，他對晉王在又恨又怕的同時，卻又充滿感激！</p>
“幾月不見，大哥清瘦了！”軒轅澈說道，在銀色麵具的遮擋下，衛景羽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滿臉疑惑地盯著他。</p>
“大哥可知，本王到此所為何事？”軒轅澈又道。衛景羽搖了搖頭，他知道晉王自己會說出來的。這幾個月的牢獄生活讓他變得形銷骨立，形容憔悴，卻沒有讓他的腦子變糊塗。</p>
“大哥不想出去，重見天日嗎？”軒轅澈問道。</p>
衛景羽聞言又是一驚，沙啞著聲音說道：“還有這個可能嗎？”</p>
“怎麽沒有可能？官複原職甚至官高一等，重振衛氏家聲。大哥需要做的，隻是帶罪立功！”</p>
“帶罪立功？”衛景羽輕聲重複著，沒有明白軒轅澈的意圖。</p>
“北匈人均是冥靈不化之人。在衛府捉獲的兩名北匈奸細還頗有骨氣，也不怕死，至今仍是對本王守口如瓶，不肯承認他們是北匈暗使，到洛都的使命是與趙子高結盟，妄想滅我東昊！”軒轅澈耐心地細細道來。</p>
“什麽，你是說趙太尉與北匈勾結？”衛景羽大驚！</p>
“外人都道，衛曦、衛景羽與趙太尉、楊左相，均屬太子一派。但如今看來，你衛景羽對趙太尉的了解實在是太有限了。”軒轅澈語帶少許嘲諷，“你可知他一麵與北匈勾結，一麵已在府中造好了龍袍，隨時準備擁兵造反？”</p>
衛景羽震驚不已，連連搖頭。</p>
“一旦趙太尉謀反之事***，你與你父親都難逃逆賊同黨的幹係，衛府還是得被再抄一次！”</p>
軒轅澈語氣平淡，衛景羽卻聽得膽顫心驚。他連忙說道：“父親一生忠心愛國，怎麽可能參與謀反之事？還請晉王明察秋毫，為在下指一條明路，莫讓衛家再次慘受牽連，平白蒙冤才好！”</p>
“衛家是本王姻親，本王怎能忍心讓衛府再遭厄運？”軒轅澈眸色漸變深沉，“大哥要戴罪立功，就要盡力去說服兩名北匈暗使，指證趙太尉與他們結盟謀反之事。”</p>
“晉王為何認為在下能夠辦成此事？”衛景羽疑惑問道。</p>
“此兩人不敢相信本王，因此寧死也不肯屈服！便他們與大哥畢竟有過交情，他們或許會相信你。人沒有真正不怕死的，請你轉告他們，隻要他們願意指證趙子高，事成之後，本王保證不計兩國前嫌，護送他們平安返迴北匈。”</p>
衛景羽沉思一陣，毅然說道：“好，此事在下願盡力一試。”</p>
“一言為定，本王馬上讓人安排你們三人關在一處。本王靜候大哥佳音，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與大哥在朝堂上再會！”言畢，軒轅澈轉身離去。</p>
“請王爺留步。”衛景羽突然說道。</p>
軒轅澈停住腳步，稍稍側身迴眸。</p>
“在下想問問，心兒在王府一切可好？”關在牢獄之中，衛景羽並不知道晉王府後院走水之事，也不知道傳言在大火中被燒死的晉王寵妾就是衛蘭心。</p>
軒轅澈聞言，身子微微一震，卻沒有迴答，徑直轉身向前步出了天牢。</p>
衛景羽似乎看到了晉王眼中一掠而過的傷痛！望著晉王大步離去的沉默背影，他不明所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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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昊貞元十三年二月。在洛都東亭那間守衛深嚴的宴客大廳內，趙太尉正與北匈國烏維王子的心腹使者密談。</p>
“去年所說的兩年期限，如今將近過半，不知烏維王子可否如期兌現諾言？”趙太尉閃爍不定的眼神，暴露了他內心的焦灼不安。</p>
“烏維王子明白太尉的心情，我北匈太師長子海邪為東昊晉王所擒，太尉難免擔心他們會把太尉賣了，是吧？哈哈哈！”那使者一陣大笑。</p>
聽見那使者狂妄的大笑，趙太尉不悅說道：“難道烏維王子竟在幸災樂禍嗎？若老夫被賣了，我們這交易自然也就做不成了。”</p>
“正是！”那使者收起了笑容，“既然太尉答應棄單於而與烏維王子合作，烏維王子自然不希望太尉出什麽意外。此次，有勞太尉辛苦操勞，我們終於得到東昊邊關的兵力布防，烏維王子不日將可揮師南下，直取東昊洛都。”</p>
“太尉隻需靜候佳音，東昊邊防一旦攻破，太尉即可擁兵奪權。到時，我們裏應外合，那晉王手中沒有兵力，也隻能氣得幹瞪眼了。哈哈哈！”那使者再次大笑起來。</p>
“哈哈哈！”此次趙太尉也跟著大笑起來，想著軒轅澈窮途末路的落魄樣子，他豈能不暢懷大笑？</p>
兩人大笑完畢，舉懷暢飲。突然，宴客廳大門被猛然推開，幾名男子直接衝了進來。</p>
趙太尉抬目一看，不禁一驚！為首兩人，不正是化名何榛、何楓，並被晉王抓了起來的北匈太師長子海邪及其親信嗎？</p>
“你們……你們怎會在此？”盡管見慣大風大浪，趙太尉還是難掩驚詫之色。</p>
“哈哈，太尉是認為我們應該還在東昊的天牢中待著？”海邪冷笑著說道，“太尉難道不明白，隻要我們給了晉王想要的東西來換命，晉王自然不會為難我們，還會保我們平安離開東昊！”。</p>
“你們，你們竟然出賣老夫？北匈賊子，果真言而無信！”趙太尉一怒之下，站了起來</p>
“哈哈！那麽趙太尉呢？腳踏兩隻船，這頭與單於簽訂盟約，那頭竟又與北匈逆子烏維合作。趙太尉難道是言而有信？”海邪譏諷道。</p>
“你們，到底對晉王說了些什麽？”趙太尉繼續怒問。</p>
“哈哈哈哈！”門外竟突然傳來一陣男子的大笑聲，“他隻不過是告訴晉王，太尉府中有造好的龍袍，還有與北匈太師的密函數封，盟約一份而已！”</p>
隨著那把冷漠而妖豔的男聲響起，一小隊禦林軍闖了進來，為首者正是常山王軒轅鄴。</p>
“常山王這是想栽贓陷害老夫嗎？”趙太尉問道。</p>
“嗬嗬！有了物證果然是不足以讓太尉信服，幸好咱們還有人證！”軒轅鄴笑道，“幾位大人，請出來吧！”</p>
這時，幾名士兵走過去，推開了大廳的一麵牆。趙太尉轉頭一看，頓時愣在當場！</p>
司徒右相、楊左相、禦史大夫等幾位東昊重臣從後麵步出，一臉震驚地望著趙太尉。</p>
禦史大夫說道：“我等今日接到太尉邀請，說是請我們到東亭有好戲看，我等正奇怪太尉怎會突然有如此雅興！可萬萬沒想到，太尉請我等看的，竟是太尉親自上演的如此一出好戲！”</p>
“圈套！原來這竟是個圈套？到底是誰在捉弄老夫？”趙太尉難以置信地環視了一眼眾人，最後盯住了烏維王子的使者，“這到底是怎麽迴事？”</p>
那使者立即怒道：“好個趙子高！烏維王子一心與你結盟合作，保你明年登上東昊國至尊之位。可你，竟然設局，要捉拿在下？”</p>
趙太尉更加疑惑：“是誰？是誰在設計陷害老夫？難道……竟是晉王？軒轅澈，是你設計陷害老夫嗎？”</p>
他緊張地轉身環視四周！如此精妙布局的一個圈套，各路人物都出現了，難道還能獨缺晉王？</p>
“哈哈哈！”一陣眾人熟悉的陰寒笑聲傳來，果然，頭戴銀色的麵具的晉王，帶著一眾侍衛從大廳外慢慢走了進來，“本王來晚了，勞太尉久等。”</p>
晉王行至大廳正中站定後，又不緊不慢地說道：“不過，本王晚到可是情有可原，本王正在欣賞太尉交給北匈烏維王子的珍貴禮物呢！本王在邊關精心布局了十幾年的兵力布防，除了幾個關鍵之處，所繪竟都詳盡至極！看來太尉果真是花了不少心血！”</p>
“你胡說！你竟然設局誣陷老夫？難道老夫會將東昊的邊關兵力布局，拱手送給北匈賊子？”趙太尉矢口否認。</p>
“那麽，這是什麽？”軒轅澈舉起了袖中的一卷羊皮地圖。趙太尉疑惑地看向烏維王子的使者，那使者剛剛收下他送與的地圖，讓下人帶下去收了起來，如今為何竟到了晉王手中？</p>
軒轅澈用手輕輕摘下了臉上的銀色麵具，冷冷說道：“趙太尉送給本王的東西？怎麽這麽快就淡忘了呢？不過，太尉所贈諸多有太尉親筆署名的密函、圖冊等等，每一樣本王都還記得清清楚楚！”</p>
司徒右相、楊左相、禦史大夫等幾位高官，以及在場不少人，看到晉王首次在眾人麵前露出真容，都不禁驚詫地瞪大了雙眼！</p>
然而，最為震驚不已的卻是趙太尉！他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指著晉王衝口而出：“烏維？你竟是烏維王子……”（未完待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