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葉望了望外頭,向我說道:“這怕是不合規矩吧?”


    我會心一笑,這丫頭分明是想吃的,竟還如此小心謹慎,於是乎,順著她的心意說道:“那你悄悄地拿過來,莫讓旁人知曉不就行了?”


    挑葉抿唇,哎了一聲,說道:“此時隻有副史知道,婢子知道。”


    我笑著衝她點了點頭。挑葉便一徑往外麵去了。


    宮中陰冷,這白日短,顯得黑夜無比的漫長,如同一個圈索,緊緊地縛在人的身上叫人透不過氣來。


    自瑛姬向著新帝說過遣散宮人之事,新帝確實將此事提上議事之列,清談的外臣們皆以為瑛姬賢良,能勸誡皇帝,因而各個都以為然。


    到了第二年春日,澹光院前的一攏芍藥開了,旨意才真正下來,直到臨渠的荷花含苞待放,我才穿著嫁衣入了王府,不過說來那也是大半年後的事情了。


    那年的冬日還有許多事情發生,譬如邢氏歿了,又譬如聶容受傷。


    曲苑兒搓著手,向我稟告,宮裏的飛蟲越發多起來,有些宮人不堪其擾,居然紛紛想要花銀錢,去買通首領內監和掌事宮女,放她們出宮去。想來輕巧,做起來哪有那樣的容易,因此一個個還是如困獸般被拘在宮闈之內。


    我近日也有些心煩氣躁,去經史館中借了十數本儒家經典,過來品閱。記得從前在家中父親說過,書本有明智之效,而提筆練字可以消磨心性,磨礪品質。因而在處理完案牘之上的事務以後,會特意撥出半個時辰,謄寫所見的恬靜幽淡的文字,仿佛如此才可平定心神。


    掌燈時分,曲苑兒暖了暖手,便開始替我研墨,笑著說道:“副史的字越發進益了。”


    我低著頭望著潔白的紙張上仔細謄寫下來的文字,如同衣裳邊襟的繡紋,說道:“不過是打發些辰光。”


    曲苑兒端然道:“婢子瞧著副史的字有些個似前朝衛夫人的字,瀟灑落拓與靈逸秀美兼具,寫出來的字,便如美人似的站在眼前。”


    我望向她,道:“你這妮子的嘴越刁鑽了。”


    曲苑兒頷首一笑,道:“婢子說的是實話,副史不信就罷了。”


    我移開鎮紙,她幫著將旁邊的其它物件拿開,為我展開紙張。


    白紙黑字,好似一張罪行的證明,就在眼前。我問曲苑兒道:“這字寫的也算過得去,隻是前人的所思所想,領會到的卻十分有限,所能行的也是十分有限,倒不如憑著自己的心意去做事情了。”


    曲苑兒道:“副史的意思是?”


    我輕輕笑道:“宮裏頭缺什麽,咱們就給娘娘們送什麽,她們鬥起來了,才能免去咱們成為眾矢之的。”


    曲苑兒道:“可婢子就是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我望著濃濃夜色,應道:“這也無妨,城門有火,澹光院並非池魚,而是錦衣夜行之人,正好讓世人瞧瞧澹光院的光亮。”


    曲苑兒一福身,自是已經領會明了,說道:“諾。”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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