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著胸脯,說話的模樣憨厚討喜,太後越看這丫頭越感到眼熟,她怎麽就覺得,這丫頭長得很像柳家那丫頭呢?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通報聲,「皇上駕到——」


    皇上?狗皇帝來了!


    柳九九嚇得一下沒坐穩,身子朝後一仰,整個人翻倒在地,正想起來,她便看見皇帝的黑色靴子靠近,忙翻過身跪下,保持著磕頭的狀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後宮四妃也紛紛站起福身,齊聲道:「參見皇上。」


    「起吧,都起吧。」周淩恆擔心太後為難柳九九,忙將手上的事擱下,從禦書房心急火燎地趕過來,結果他一踏進殿門,就瞧見柳九九從椅子上翻了下來,他想伸手接住她,卻是晚了一步。


    柳九九聽著這聲音有些耳熟,抬頭看見穿著龍袍的周淩恆,登時嚇得白眼一翻,差點暈倒,還好小安子眼明手快將她扶住。


    她腦子裏頓時迅速閃過排骨大哥同她相處的畫麵,最後是方才小安子說的那句「排骨配芝麻」,腦子像被雷劈過似的,轟隆隆地直響。


    她打過排骨大哥、使喚過排骨大哥幹活這些她可以忽略不計,要緊的是,她天天在他麵前說「狗皇帝」,這一樁樁一件件,綜合起來都是要殺頭的啊!她腦子裏飛速旋轉,始終一片混沌,不知所措,可能是想到昏頭了,腦子抽了,她伸手抱住周淩恆的大腿,幾乎快扯破嗓門的道:「皇上不要殺我——好歹咱們是千裏有緣人,看在我爹曾經立過赫赫戰功、看在我全家上下死得這麽慘的分兒上,留我一條小命,我以後再也不罵你是狗皇帝了!」


    周淩恆本以為柳九九知道真相後會跟他鬧脾氣,繼而甩他兩巴掌,憤然離去,他連接下來要怎麽跟她道歉都想好了,萬沒想到她會跪下,抱著他的大腿「鬼哭狼嚎」。


    這讓他也手足無措得很,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杵在原地發楞,腦中一片空白。他知道鏟鏟貪生怕死沒骨氣,可麵對這麽溫柔的他,不至於還這麽沒骨氣吧?好歹在旁人麵前,也表現得有骨氣一點。這下倒好,當著後宮四妃的麵掉了迴節操,以後還如何統領後宮?一上叫就先丟了氣勢,以後可不就隻有被欺負的命。


    太後和四妃麵麵相覷,全然不知是何情況,最後還是周淩恆將「胡言亂語」的柳九九從地上撈起來,一把扛在肩背上,對震驚之中的太後說:「母後,兒臣跟九九許久沒見,需要一段單獨相處的時間,您先用膳,兒臣告退。」


    說罷,他當著眾人的麵扛著柳九九走出慈元宮。


    但凡他扛著柳九九走過之處,太監宮女跪倒一片,柳九九看著這陣仗,趴在他肩上給了自己兩個脆響的巴掌,疼痛讓她清醒,不是作夢,這絕非作夢。


    排骨大哥真是狗皇帝?!這種超乎尋常的事兒居然被她給遇見?所以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狗皇帝從小黑臉變成了小白臉?


    周淩恆扛著她走進禦花園,屏退左右,將她放在石桌上坐著。


    柳九九坐在石桌上,仰著腦袋,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你真的是……皇帝?」


    她聲音脆嫩,好聽的疑問聲幾乎要將周淩恆的骨頭給酥化。「是。」見她臉頰被掮得一片紅,他蹙著眉頭,心疼的伸出寬厚的手掌,捧住她的臉頰,輕聲問她,「疼嗎?自己打自己,哪兒有你這麽傻的?」


    「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她臉頰一片火辣辣地疼,被周淩恆冰涼的手掌這麽一模,倒是舒緩不少。


    「朕是皇帝,喜歡你,想娶你,又怎麽舍得殺你?」周淩恆想起她跟自己求饒的那些話,歎了聲氣,將她攬入懷裏。


    柳九九坐在石桌上,雙腳有一下沒一下的垂晃著,被他這麽突如其來的一攬,垂晃的雙腳就像被凍住似的,吊在半空一動不動,她的臉隔著龍袍,都能感覺到他胸口的溫熱,如此靠在他胸膛上,讓她覺得很踏實,心中忐忑被他的溫柔遣散,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歸於平靜。


    周淩恆的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低頭貼著她耳垂說:「朕是你的,你也是朕的。」


    這句肉麻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卻是那麽理所當然,柳九九覺得心裏酥酥的,暖暖的。


    他的唿吸拂進她耳朵裏,不僅惹得她耳朵癢,心裏也癢,她體內似乎有什麽東西炸開,惹得她打了個顫栗。


    她吞了口唾沫,聲音微弱道:「我……排骨大哥,我們這是不是就叫緣分?小時候,我記得你不是長這樣的啊?」


    「朕隻記得,被你欺負過。」周淩恆語氣認真地道。


    「……」這是來興師問罪?新仇舊恨一起算?「小時候我年幼不懂事,那時候你長得也實在……跟大黑似的,忍不住就想……」


    「就想欺負我?」見她縮著脖子有些害怕,他不禁失笑,「那好,朕現在給你個機會可以再好好欺負朕,下半輩子朕都給你欺負。」


    「不好吧……」柳九九心虛,小時候不懂事,現在他是皇帝,欺負他又不是不想要腦袋了。她總覺得她如果說「好」,周淩恆會翻臉把她推開,繼而讓太監把她拖下去斬了。這麽一想,可怕至極,腦子裏突然就蹦出「伴君如伴虎」這句話。


    看她的表情,周淩恆猜也猜得出來她在想什麽。「你怕朕?你怕什麽?你跟朕心靈相通,朕哪裏敢對你不利?鏟鏟,你忘記這幾日朕替你疼胸口了嗎?」他抓住她的手,在自己胸口上揉了揉,「你昏迷不醒時,朕這裏,裏外一起疼;你受苦受疼,沒有人比朕更難受。」


    經他這麽一說,她這才想起,周淩恆能替她受疼這一事。所以,周淩恆礙於這層,也不敢拿她怎麽著吧?


    她頓時有了些底氣,隻是隨即又忍不住歎了聲氣,開始埋怨自己,自己這麽沒用,怕死又怕疼,除了會做菜,什麽也不會,詩詞歌賦她不成,琴棋書畫也不會,就她這樣的別說當皇後,當他的妃子都不夠格。她有幾斤幾兩,她自己明白。


    她揚起臉,鄭重其事地望著周淩恆,「排骨大哥。」


    「嗯?」周淩恆看著她,眼神溫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我……」柳九九頓了一下,才鼓足勇氣說道:「我承認,我有一點點喜歡你,但我有自知之明,我無才無德,什麽也不會,別說當你的皇後,就是當你的妃子、才人,我都覺得不夠格。你讓我出宮,我依舊是九歌館的老板娘,你依然是我的排骨大哥,咱們倆還是好朋友,大不了以後你來九歌館吃飯,我不收你錢,你覺得怎麽樣?」


    周淩恆沉下臉,眸中溫柔收起,語氣冷厲起來,「柳、九、九。」他咬字清楚,擰著眉頭問:「你就隻有一點點喜歡朕?」


    柳九九心虛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他多少,同他在一起時,就想和他粘在一起;離開他時,又十分想念,這種想念在她心裏生根,就像有千萬隻螞蟻爬似的。


    螞蟻是一點一點的啊,不過究竟有多少隻螞蟻,她也數不清楚。


    「朕掏心掏肺待你,你對朕卻隻有一點點喜歡?」任周淩恆臉皮再厚,到底是個男人,他好不容易認真喜歡上一個女人,處處為她著想,卻換來隻有「一點點」喜歡,他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吸了口氣,將心中憤怒壓製下去,問她,「在你心中,覺得是土豆重要,還是我重要?」


    她幾乎沒有猶豫,脆脆的聲音脫口而出,「土豆。」


    敢情他還不如一個下人?!


    周淩恆妒火中燒,一掌拍在石桌上,不多久,柳九九便聽見石裂的聲音,屁股下的大理石桌麵裂開,她整個人差點隨著裂石一起掉在地上摔得個屁股開花,幸好周淩恆手快,將她撈住,才免去她墜落在地的下場。


    柳九九站穩,想開口跟他說謝謝,周淩恆卻鬆開她,憤憤然拂袖而去。


    柳九九楞了楞,迴過頭看了眼身後的碎石,又看了眼周淩恆離開的方向,這才意識到——排骨大哥在發脾氣。


    景雲和小安子都沒跟上來,偌大的禦花園空空蕩蕩隻餘下她一人。她耷拉著腦袋沿著林蔭小道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累了,坐在石階上撐著下巴發呆。


    迴景萃宮的路她忘得一幹二淨,這宮內的路九曲十八彎,她真不知該走哪一條。想著方才被排骨大哥「拋棄」,她心裏就像是空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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