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認真道:“終究要走的,多則數月,少則月餘。說起來這偌大河山,我如今去過的地方,還屈指可數呢。”


    晴霜倒是聽荷香說了,江陵就好似各地遊曆一般,當初由滸江而來,在津門一樣,如今在京城,也仍舊是一樣。不會待得太久。


    這話之後,晴霜再無言語。


    近夜時,她又提著一籃子臘魚出去賣,荷香覺得好玩,又是跟著一起去了。


    說起來,這臘味魚塊價格雖然賣得貴,可也是因為賣得貴,它的名聲也在各位老饕之間傳得極廣。


    此時,京城最貴的酒樓樊月樓裏,就有客人在說起這魚塊。


    他邀朋友聚餐,剛一來,就讓自己的隨從去茶水鋪子那等著,等晴霜她們一來,就買上幾斤待客。


    客人對那臘味魚塊也頗有耳聞,就道:“兄台倒是不必破費,據說那臘味魚塊,賣得極貴,咱們之間,不必如此了。”


    東道主就道:“都來樊月樓了,還在乎那幾個錢?我跟你說,這喝酒啊,以前我倒是沒那感覺。自從嚐了那臘味魚塊之後,如今若是不來上幾塊,便是喝酒也沒了滋味。五兩銀子一斤,真不算貴。”


    “這臘味魚塊真有兄台說得這麽神乎其神?”


    那東道主就從身上拿出個食盒,此時就遞給客人:“喏,中午買了一些還剩兩塊,你且嚐嚐就便知道了。”


    客人將信將疑夾起一塊嚐了,


    其臉色也確是當場就變。


    有這滋味在,好似以前吃的東西,都白吃了。


    嚐完一塊,他還想再夾。


    東道主卻是將最後一塊給搶了過去:“誒,咱交情歸交情,這魚塊我是自己留著解饞的,最後一塊可不能給你。待會兒買來了,你可再多吃一些,但這一塊須得給我留著。”


    京城到底是京城,有錢人多,確是消費得起。


    類似這般言說,其實不止在樊月樓,在其他酒樓也有很多這般客人。


    當晴霜和荷香提著籃子上街來,


    這次還沒走到茶館,就有不少人迎了上來,掏錢要買。


    晴霜跟荷香帶了二十斤,不到片刻,就全賣光了,再次進賬銀錢百兩。


    這把兩女喜得,隻覺得這生活愈發有了盼頭。


    她們剛要迴去,將這好消息告訴江陵,忽然一位華服男子攔住她們去路。


    “你就是晴霜姑娘吧?果然是國色天香,早聞晴霜姑娘琴藝一絕,沒想到這廚藝也是一絕。但女兒家總是拋頭露麵,總歸是不好。


    自我介紹一下,鄙人乃樊月樓掌櫃許大年。這兩日,我也嚐了姑娘的臘味魚塊,覺得確實不錯。因此來尋姑娘,做筆生意。”


    晴霜倒也禮貌,欠身作揖後就問:“許掌櫃請說。”


    許掌櫃道:“是這樣的,姑娘應知道樊月樓背後,是有不少貴人出資的。如今這些貴人是看上了臘味魚塊,因此,想以五百兩的價格,買下這臘味魚塊的做法和配方。姑娘意下如何?”


    說話之間,許掌櫃趾高氣揚,雙手負在背後。一副誌在必得的模樣。


    “配方和做法如果賣給你們,那我們還能做嗎?”晴霜問。


    樊月樓背後的勢力,她是略有耳聞的,那牽扯到了朝廷很多大能身影。


    她區區一小女子,那是萬萬不敢得罪,也根本得罪不起。


    許掌櫃笑道:“貴人花五百兩巨資買下的配方和做法,你們當然不能再做了。若是你們還做,那貴人們買下配方和做法的意義何在?”


    荷香道:“才五百兩銀子,你是在做夢吧你。須知我們單是剛剛就賣了一百兩銀子,誰稀罕你那五百兩呢?”


    晴霜倒是沒說話,她也想拒絕,可是她卻做不到荷香這般無知無畏。


    她深知京城的某些貴人,一旦要是與你發難,那後果決計不是普通人能夠承擔的。


    家破人亡不在話下,


    曾經不少煙花柳巷裏的姐妹,被那些權貴玩死的,也如草芥一般,連說法都不需給一個。


    倘若許掌櫃在買去配方和做法之後,還能讓她們繼續做,那她覺得,向那些權貴妥協一步,也未嚐不可。


    和氣生財。


    然而,許掌櫃終是不準。


    許掌櫃一聲冷笑:“聽姑娘的意思,是嫌少了?”


    荷香還欲說他,卻被晴霜拉住。


    在交際往來方麵,晴霜終要比她更知分寸一些。


    晴霜:“抱歉,許掌櫃,這臘味魚塊也並非是出自小女子之手,小女子也隻是替人售賣而已。許掌櫃既有這個心,不妨讓小女子迴去問問公子,倘他同意,屆時再來相告,如何?”


    許掌櫃這才容色稍緩:“可以,但貴人們,沒多少耐心,明天中午,我需聽到一個準確答複。”


    迴去的路上,


    荷香忍不住說那許掌櫃太不要臉,五百兩銀子就想貪墨配方。


    晴霜苦笑道:“世態如此,常人又如之奈何?其實以樊月樓的背景,肯給五百兩,已算是不錯了。”


    大多權貴,強取豪奪何曾鮮見?


    肯給錢的,反而還算是有幾分厚道了。


    荷香:“可五百兩也太少了,我們剛剛就賣了一百兩呢。憑什麽賤賣給他們。”


    晴霜想告訴她樊月樓背後的關聯,但終究還是歎了一口氣:“還是先迴去問問公子吧。”


    荷香道:“先生肯定是不賣的,也不管樊月樓有甚麽背景,先生可不怕他們。”


    荷香其實更想說的是,那點錢,先生才看不上呢。


    須知人家蔡相送的千兩紋銀,先生嫌太重,隨口就說丟院子裏,而且那些銀子如今還在她床底下擺著呢。


    連一朝宰相,都須得討好先生,其他人還吃了豹子膽,比宰相還霸道不成?


    晴霜看著荷香的自信,心中無比羨慕。


    也大抵是江陵從未讓她受過甚麽委屈,才讓她對自家先生有這般的自信。


    二人剛要走,忽然前邊又有人來攔住了去路。


    有人端著一盤魚塊就質問道:“晴霜是吧,這魚塊是你們賣的吧?”


    晴霜看了一眼,“應該沒錯,可有何事?”


    “何事?你攤上大事了。”


    那人說著就將魚塊往地上一丟,然後抬來兩個痛得身體蜷縮的人:“你自己看,這兩位,剛剛就是因為吃了你的魚,結果腹痛如刀絞。定是你們這魚塊不幹淨,或有下了毒。今兒這事,你們若不給個說法,就休想離開。”


    晴霜:“這魚塊都是我親手做的,每一塊都很幹淨,不可能會如此。”


    “那你的意思,是我在說謊了?既然這樣,那直接官府走一遭?”


    流裏流氣的男子嘴裏嚷嚷著,就開始大喊大叫,引來不少人的注目。


    卻也在此時,uu看書江陵從路上來,帶著兩把傘。


    晴霜跟荷香一看到他,心兒頓時一寬。


    荷香歡喜喊道:“先生,你怎麽來了?”


    江陵將傘遞給她們:“想著你們出門沒帶傘,而這天色馬上就要下雨了,若不給你們送傘來,今晚說不得要多兩隻落湯雞了。”


    荷香和晴霜皆是撲哧一笑,歡喜將傘接下。


    旁邊那流裏流氣的男子卻不樂意了,大聲喝道:“笑什麽笑,沒聽到我的話嗎?現在你是想去官府還是私了?”


    江陵看他一眼:“何事呱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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