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左右。


    市機械局小廳會議室。


    無四廠新任廠長趙善海,端著茶杯靜靜地等在那裏。


    大概四十多歲,可能工作操勞過度頭頂很是光亮,兩邊的幾縷長發遮蓋住頭頂。


    最先推開門進來的是機械廠廠長李浩民,緊跟其後的是機械局局長侯保國。


    趙善海緊忙站起來,主動和對方握手自我介紹。


    侯局長先坐在主位上,說道:“都坐下吧。今天先相互都認識一下。先初步協商出個框架來。”


    見兩位廠長相互的點頭,相互地遞煙。


    侯保國對著趙善海說道:“小趙剛上任無四廠,廠裏的情況了解多少。”


    趙廠長剛站起來,又聽到侯局長擺手說:“坐下說,坐下說。”


    “廠裏情況不容樂觀。我昨天上任後,在廠黨高官鍾紅明同誌陪同下深入的了解。工廠自從停產後一直缺乏管理,人員流失很大。”趙善海說道。


    這些情況另外兩位都知道,至於人員流失?僅有的幾個工人還是讓李廠長給挖走。


    趙善海繼續說道:“廠裏賬麵上還有五十多塊錢。下午和在職的三位職工談話,他們已經三個月沒拿到工資,生活也非常的困難。”


    侯局長驚訝地看了一眼李廠長又問向趙善海:“就剩下三位在職職工?”


    趙廠長也看了一眼李廠長點頭說道:“是的,其中還有兩位是退伍兵,從戰場上受傷後退役並安置在原一三八洞廠。由於身體殘疾,隻能看守門衛之類的工作。”


    李廠長抽著煙不說話,麵色也沒啥表情。對於兩位投射過來的目光他心知肚明。但那又怎樣?


    “無四廠麵臨著很大困難,我現在無從下手?”趙廠長兩手一攤的說道。


    “今天找你過來也是了解情況以及談談後續的發展。你還有什麽想法沒有?”侯立國局長說道。


    “暫時沒有了,一切聽從組織安排。”趙善海兜了個圓迴去,意思現在廠裏一無所有,要什麽沒什麽,既然組織安排他過去,那麽組織得管。


    侯保國沒及時迴話,稍微停頓一下,控製一下節奏。


    從兜裏拿出煙來,在桌子上敲打敲打後放入嘴中。拿出火柴輕輕地一擦,點上煙後,甩甩手中的火柴熄滅。


    “局裏的意思是,無四廠遷居到大劉莊,從那邊給你們劃出一塊地來。原廠址地皮劃給機械廠。”侯保國說道。


    “遷到大劉莊,距離市區就遠了,起碼有十幾裏地。職工上下班不方便吧。班車的調配需要局裏跟公交公司協調。”趙善海說道。


    “市領導指示無四廠可以實行承包製,局裏也經過慎重考慮,決定由你承包。”侯寶華這句話讓趙善海一點準備都沒有,心裏震驚著看著候局。


    侯保國繼續說道:“無四廠地皮賣給機械廠,大劉莊劃出來的地皮可以象征性地支付給當地鎮政府。協調的關係由局裏應對。”


    趙善海心裏波瀾起伏,難以平靜。他沒想到接手這個爛攤子已經夠他頭疼的了,更沒想到還有個巨大的坑等著他往裏跳。


    他隻不過從下麵的農機站提拔上來,本以為是臨危受命,想擼起袖子大幹一場。困難不怕,怕得是製度啊。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那就是機械廠看上了無四廠的地,具體幹嘛用他猜不到。


    讓他承包比一張空白紙還空白的廠子,他沒那個膽量。也沒那個雄心壯誌。


    “候局,我需要考慮考慮,這事兒太突然了。”趙善海帶著稍微激動複雜的心情說道。


    “可以,給你兩天時間,今天李廠長也是很忙,為了你這事兒特意丟下外賓過來,就想聽聽你的意見。這樣也好,你好好考慮一下,但是……”說著稍微停頓一下。


    站起身子來兩手扶著桌子,對趙善海說道:“無四廠重新組建也迫在眉睫,如果你不想承包這個廠,隻能寫下請辭。”


    趙善海的壓力瞬間加大,很明顯的意思,不承包就得離職,離職就代表讓出崗位。這年頭的工作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再迴農機站已經不可能了,等著組織重新安排工作需要等。


    那麽多的待業青年,需要工作得不也是等。他要等到什麽時候?


    趙善海昏昏沉沉地走出市機械局大門,站在門口像是在辨別方向。腳下的路越來越沉重。


    “徐帥,徐帥?”剛躺在躺椅上的邢寶華又探起身子衝著屋裏喊道。


    徐帥走出來說道:“幹嘛?”


    “把屋裏的茶壺搬出來放這兒。”邢寶華指著邊上的小圓桌說道。


    “你大爺的,你七老八十了,還指使人。自己去拿去。”徐帥沒理會邢寶華的吩咐。到是劉泉苦笑著搖頭去拿。


    “泉子哥別慣著他。躺門口喝茶,多讓人笑話啊!”徐帥說道。


    “他樂意就讓他躺著。”劉泉說著就進屋拿。


    徐帥從屋門後麵拿出兩張馬紮子,自己坐下一張,衝著邢寶華問道:“你弄這一出到底想幹啥。”


    “釣魚。”邢寶華說道。


    “怎麽個釣魚。我艸,你到底想幹啥?”徐帥像是想到什麽,微微張開嘴對著邢寶華說道。


    “一驚一乍的幹啥。”邢寶華沒好氣地說。


    “不是,你弄這些,擺出個奇特方式是不是想吸引那三個老外過來。”徐帥說道。


    “你猜到了。”


    “你拉什麽屎我都知道。賣那個音箱是吧。把老外冤大頭?”徐帥說著從馬紮子上站起來。


    “價格合適可以賣,我是有其他計劃。想和那幾位交個朋友,之前讓你打聽的事兒,都是有目的的。”邢寶華兩手靠在後腦勺,伸直了腿說著。


    “我搞不明白你到底想折騰啥,之前你還是臨時工的時候,就想著轉正當個正式工,又不想接你爸的班。現在好了,你是正式工了,你爸也沒退下來。那你折騰個啥?”徐帥兩眼看著邢寶華說道。


    邢寶華扭頭不再看徐帥,仰望著天空。歎一口氣。


    他想要的東西目前沒有人懂。他所會的硬件知識還沒人能生產出來。


    這條路是艱難的,需要等很多年才能實現,但真得混吃混喝一月拿那幾十塊錢完事兒嗎?


    寫點科技知識都能發表到科幻小說那邊,找誰說理去。


    見邢寶華沒有說話,徐帥以為剛才的話說得有點重,語氣也緩和了不少。


    又說道:“我不知道你想接觸老外做什麽,不管你做什麽事兒,兄弟我還是支持你的。”


    “謝謝。其實我就想自己弄個廠。”邢寶華說道。


    “拉倒吧,生產啥?音箱,賣那麽貴,誰買啊!”又是徐式三連問。


    徐帥撇撇嘴說道:“你是真想把所有人當冤大頭似的,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你不懂,知道勞斯萊斯嗎?知道法拉利,蘭博基尼嗎?你看,一說這個你就懵,紅旗汽車知道嗎?”邢寶華說著。


    徐帥點點頭說道:“紅旗車誰不知道啊!”


    “可你知道它是怎麽生產出來的嗎?最早的時候是拿錘子一點一點敲打出來的。”


    邢寶華見徐帥不說話,又說道:“剛才我說的幾個名字都是汽車。也是手工製造。都是四個輪子一個方向盤,告訴我,為什麽那些車賣的那麽貴?”


    “我哪兒知道啊!我聽都沒聽過,為啥賣得那麽貴。賣多錢呐?”徐帥問道。


    邢寶華嗬嗬一笑並沒迴答。急的徐帥隻想撓頭,急忙地問道:“你倒是說啊?”


    “高端品牌效應。說了你也不懂?我就想把音響係統打造一個高端品牌,哪怕一年生產一台,它的價值一直在那兒。”邢寶華說道。


    “拉倒吧,還一年生產一台,能餓死你知道不,定價那麽高你賣給誰去?”徐帥很不理解地問道。


    劉泉端著茶壺和茶杯走出來放在小圓桌,說道:“咱們說這些沒用。華子有他的想法,徐帥別急他。”


    “我哪兒急了。我,我就是對他最近神神叨叨煩,有事兒兜著不說。說了又聽不懂,你不急啊。”徐帥說著拿出煙來自己叼在嘴裏。


    “對了徐帥,打聽出來了嗎?那仨老外中午到底喝多少啊?喝成那熊樣。”邢寶華問向徐帥。


    “打聽了,領導排著隊灌的。十幾個大小幹部車輪戰,本來第一車間主任他們還想過去來,還沒等過去就灌趴下了。”徐帥說道。


    “就沒準備點啤酒啥的?”


    “誰知道,要是你把他們勾搭來也灌他們?”徐帥也好奇問。


    “灌他們可不行,耽誤事兒。再說經過這次也不好灌了。之前不是問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嗎?明天去買點肉。你和泉子哥串成串,真勾搭來了,弄點燒烤。”邢寶華說道。


    “光有錢,沒肉票,去黑市買肉?那可貴了。”徐帥說道。


    “貴點就貴點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得想辦法明天靠近他們。隻要和老外對上話,我就有機會邀請過來。”邢寶華皺著眉頭說道。


    “肉割了,人沒來咋辦?”徐帥好像想到什麽問道。


    “能咋辦,燉著吃炒著吃,想怎麽吃就怎麽吃。”邢寶華迴道,扭頭對著劉泉也說道。


    “泉子哥,明天弄個爐子過來。”邢寶華衝著劉泉說。


    “真弄啊!”劉泉擔心的問道。


    邢寶華點點頭對著劉泉說道:“弄好了,我想擼個羊毛。”


    “誰的毛?”徐帥插嘴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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