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豐抹著眼淚鼻涕,趿著拖鞋衝出門,在同一個台階滑到,也摔了一跤,到簡昱舟跟前時還忍不住揉了兩下屁股,滑稽得像個小醜,小佳直接就笑出了聲。


    方嫂沉穩些,憋住了。


    林安豐瞪了小佳一眼,轉頭仔細打量簡昱舟,登時驚得眉頭猛抽抽。


    他昨晚和女婿喝了酒,交了心。


    女婿保證會一輩子對閨女好,不近人情女婿成功榮升為大寶貝女婿。


    剛才摔跤就是聽說了大寶貝女婿在門口站了一夜,怕把人凍壞了拖累寶貝閨女,他嚇著了才會摔倒,這一瞅,老丈人的心直接就提到了嗓子眼。


    天爺爺耶,眼睫毛和頭發絲絲都結冰了。


    林安豐也沒能把人勸進屋,隻能給閨女打電話。


    林嶠歎了口氣,饒了個彎把車開迴去,從後門進樓再從正門出來,裝作剛下樓的樣子。


    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上帽子手套,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她不要再為他傷心,也不要為他受累。


    兩人麵對麵站著,其他閑雜人等都退迴了屋簷下,伸長脖子也聽不見門口的對話。


    林嶠並沒有開口。


    他站在男人麵前,盯著他的臉,隻是沉默的站著。


    唿出的熱氣瞬間結成白霧,白霧氤氳著凍紅的臉蛋,柔和了些她眼底的冰冷和疏離,讓她看起來仍是軟乎乎的小嬌妻。


    “現在,”簡昱舟的嗓子啞得不成樣子,唇瓣凍得慘白,但眼神還算溫和,“可以跟我迴去了?”


    昨天在書房他就想通了,就算她是任性的、自我的、小氣的、矯情的,他也要她。


    上癮到了極致,輕易離不開了。


    然而小嬌妻卻又一次讓他失望了,沒有點頭,而是平靜、冷淡地問他,“為什麽呢?”


    他說對她好,她問為什麽。


    讓他站在風雪裏請求原諒,他做了,換來的不是冰釋前嫌,還是一句冷冰冰的為什麽。


    “你是簡太太,你後半輩子的家不在這裏。”


    和昨晚一模一樣的迴答,終究不是女孩期待的答案。


    林嶠輕輕搖頭。


    目送他轉身而去。


    男人離開的腳步沉穩果斷,不見絲毫狼狽。


    強者自有強者的驕傲,一次、兩次、三次,絕不會再有第四次低頭。


    同一盞路燈下,昨夜的車輪印被積雪覆蓋,隨著男人拉開車門,雪鍍的平整路麵重新印上痕跡。


    印子很深,可一陣風、一場雪或雨、日照或清掃,抑或一輛後來的車輛和三三兩兩的腳步,都能將其抹殺得幹幹淨淨,而最初成就這印記的車輪絲毫沒有留意自己帶來過什麽、又丟下過什麽,它是那麽的風輕雲淡、來去自如,多像女孩飛蛾撲火的愛情,深刻,卻又那麽的短暫。


    林嶠望著車輪印出神,慢慢蹲下身。


    雙臂交叉抱住肩頭,手肘搭在膝蓋上,臉藏進臂彎裏,腦袋空空的望著那兩排越走越遠的大腳印,直到被套著藍色絲絨睡褲的兩條粗腿擋住視線。


    “閨女?”


    看著情緒低落的林嶠,林安豐擔心。


    本想蹲下安慰閨女,結果由於太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落地點正好是簡昱舟站了整夜的地方,大腳印的起點被他坐在屁股底下。


    “你和女婿……”


    第一次麵對閨女因為感情問題煩惱,林安豐懵逼,不知道怎麽開口。


    “爸爸,”林嶠抬起頭來,“我要離婚了。”


    嬌生慣養的閨女,叫樹葉刮了下手都要爸爸吹吹手背安慰的閨女,說起離婚卻不吵不鬧,老父親的心霎時就心疼到想飆淚。


    “不怕。”


    他朝前挪了挪屁股,什麽也沒問,張開雙臂將林嶠摟進懷裏,“不怕,有爸爸在呢,不怕啊。”


    想到自己昨晚還和欺負閨女的狗東西稱兄道弟,林安豐心疼之外又添自責。


    他是過來人,之前瞧見簡昱舟嘴上的咬傷、手上的抓傷已經有所預感,眼下聽到閨女親口說要離婚,真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


    在父女倆相擁取暖時,黑色勞斯萊斯停在兩公裏外的紅綠燈口。


    一口淤血噴在了方向盤。


    駕駛位的人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猩紅的血漬上,頭重重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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